《玉泡泡》 第41章

我爱的人不在,我恨的人也不在,我的美丽给谁看?

唱着唱着,我停下来。心口又在隐隐作疼,我于是摁铃让服务生送来两片止痛药,然后就着钱柜的润喉茶吞下。

我觉得自己很滑稽——“心疼”竟然吃药!可,别无他法。心真的就那么活生生地疼!但我知道,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心疼了。

吃完药,我像猫一样蜷缩在大沙发中听歌。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耳边,许茹云正在无限惋惜地唱: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用泪光吸引你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

只能微笑哭泣

让我从此忘了你

……

我想,我和他的戏终于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我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中午。

“钱柜”还算有良心,给我在原来折扣上又打了个对半。离开时,我笑着对服务生说:“知道吗?你们这里,睡觉比唱歌舒服。”

“是吗?那以后睡不着的时候再来吧!”清秀的服务生们活泼地打趣。

“不可能睡不着喽!”我笑着冲他们挥手作别。

的确,我不再心疼。恨已经过去了,乍然明朗起来的爱情让我的一切都充满意义。

天气不太好,但我的心中阳光灿烂。

路过花店时,我买了一大束挂着露水的红玫瑰。当把头埋在花丛中时,我轻轻地笑了。不知道过一会儿,他看到这束花时,脸上将会是怎么样一种表情?

然而,当我把车子停在车库中时,立刻便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

扎勒没有过来,没有像往常那样老远便如同豹子一样扑上来。

我奇怪地下车,站在花园中四处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扎勒,也没有看见那辆黑色的奔驰。

一层客厅中,整整齐齐地摆了几个行李箱和编织袋。好像搬家一样。

“李姐、罗叔!”我放下花,奇怪地喊。

听到我的声音,一身外出打扮的李姐快步从卧室中跑出,酸楚地喊:“青青,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见不上了。”

“什么意思?”

这时老罗也从地下室中走出。这位少言寡语的老好人,一边擦着手上的油渍,一边叹气:“唉!我们要走了,马上就动身了。”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

“上午一大早,庄先生回来告诉我们,他把这幢房子卖了,卖的钱正好够还债和结清大家伙儿的工资。所以,我们不得不走了——”李姐说着,抹起眼泪。

“青青小姐,你回来得正好。”老罗说着,从茶几抽屉中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这是庄先生走时留给我们的奖金,一共两万块。我们不能要这个钱,因为现在庄先生可能比我们更需要它。”

“是啊,没见过庄先生这样的傻人,自己现在这么缺钱,却还要强扮大方,给每个员工都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其实,现在,大家谁都比他强——”李姐又开始不满地唠叨。

(bsp;我彻底明白了,一把握住李姐的手,急急地问:“他呢,他人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他交待完,就领着扎勒走了,谁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那我呢?他有没有提到我?”我越发焦急,声音都有点儿哆嗦起来,“他当时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车是你的了。”站在一旁的老罗静静地说。

我颓然坐下。

“青青小姐,庄先生是很疼你的。瞧,他对你多么慷慨!”李姐误会了我的意思,蹲下来劝我。

我无助地摇摇头。谁要他的慷慨?谁稀罕!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去?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可以?!

这时,李姐和老罗已经收拾好行李。老罗帮李姐扛着两个重重的箱子,而李姐则拎着几个手提袋恋恋不舍地四处张望。

“别看了!走喽!”老罗垂着脑袋,催促她。

“别,再让我看看,我再看看——”李姐说着,恍恍然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一副梦游状。

我不敢再看下去,扭过头,泪水夺眶而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千里搭长棚啊!

“青青小姐——”不知何时,李姐站到我身后,轻抚着我的长发,幽幽地说,“我实在是不想走啊!和上次一样,我放心不下庄先生啊……”

“没事的,这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吧。”我安慰她。

“可,你要是走了怎么办?”她说着,哽咽了。

我突然动情地站起来,紧紧搂住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李姐,我不会走,不会的……”

我不会走,我刚刚找到自己的爱情,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李姐和老罗走后,我给一同打了无数个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他像一个和我捉迷藏的孩子,悄悄躲起来,偷偷观察。

我不生气。我坚信他一定会出来。

我开始忙忙碌碌地收拾房间。虽然这幢房子可能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但我还是要把它打扫得窗明几净,温馨舒适,不让它显出丝毫颓败之气。我先用清水把大厅、楼梯、回廊、家具等擦拭得明亮锃净,然后又拿把铲子跑到花园中修剪略有些凌乱的草坪,把葡萄架和樱桃树上的枯叶剪掉,并为枝繁叶茂的腊梅花重新施了点儿肥。花园中的雏菊开花了,活泼地挤满一栅栏,我于是采了大把菊花,把它们放在玻璃瓶中用清水养着,然后高高地放在厅中古罗马式样的壁炉上。壁炉有白色的大理石台面,泼辣的雏菊被映衬得灿烂无比。远远望去,好像凡·高用镉黄调画出的“向日葵”,有着像太阳一样不可思议的金黄。

待我把家中布置得“完美无缺”时,天色已经暗了。窗外,一盏盏昏黄的灯光接二连三地亮了。

他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好像把我彻底忘记了。我不和他计较,开着车,跑到附近的超市,采购了大量的食品。在路过工艺品柜台时,我看到了许多精致昂贵的进口香蜡,五彩缤纷,有的上面还洒了金、银粉。我咬咬牙,买了两枚长着翅膀的爱神,晶莹剔透,白胖胖的小手中举着一根金色的箭。

回到家中,我一头扎到厨房中准备晚餐。以前我也为他做过无数次饭,但这次不一样,以前,他是我的朋友,现在,他是我的爱人。我从来没像此刻这样用心良苦、精益求精。

记得曾经看过一则美国小文:一位美丽的主妇邀请朋友来家中吃蛋糕。她烘烤出的蛋糕美味无比,当大家问她用了什么秘方时,她笑着对大家说了两个字:爱情。

的确,爱情是佐餐中最好的调料,因为爱,我像最执著的琢玉匠人,精雕细琢这道盛宴。

我做了“松仁玉米”、“清蒸桂鱼”、“田园色拉”、“油烤明虾”,甜点是细滑香糯的醪糟汤圆。醪糟非常好,放在青花古瓷碗中显得温润透彻,羊脂白玉一般。我甚至用小刀削了好几朵红萝卜花心配以青碧的西兰花,用来点缀白色的盘边。

做好饭,我找来一块红白相间的方格子棉布斜铺在桌子上,并把早上那束火红的玫瑰插在一个酒泉白玉花瓶中,置于桌子正中央。然后把几盘美丽的菜端出来,围着玫瑰摆成一周。当我把灯光拉灭,爱神点燃时,整个房间像油画一样,有种美得不真实的感觉。

我开始等他,痴痴地倚在沙发上,盯住满桌子美丽的佳肴。电话静悄悄的,死了一般。

好几次,我都不放心地把电话线拔了又插上,并用自己的手机多次拨响电话。每次,电话都是好的,从来没有出现故障。

这时,爱神开始流“眼泪”,我凑过去,专注地数着它们流出的眼泪。

当我数到第七颗眼泪时,电话终于响了。

是他。

而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青青,你还没走吗?”

“走?为什么要走?”

“我把房子卖了,所有的债都结了。我以为你会跟老罗他们一起走掉的。”

“不,我不走。我等你当面告诉我。”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好久,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太想回去了。”

“你不能不回来,我在等你。我给你买了花,买了蜡烛,做了好多菜,我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你不能辜负我……”我说着,孩子似的哭了。

“为什么要等我?”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现在告诉不行吗?”

“不行,我不会像你一样,我要当面告诉你。”

“可,我现在在西山大觉寺,离家很远。”

“我不管,不管!”我犟劲上来了,威胁他,“不管多远,你也一定要回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轻轻地笑,叹道:“真是傻孩子!好吧,你等着我吧!”

“咔哒”一声脆响,电话挂断了。

握着听筒,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真的打电话了吗?他果真马上要回来了吗?突然,一种巨大的幸福、羞涩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扑过来,我一激灵,兔子似的光着脚跑到楼上卧室,坐在镜子前提心吊胆地端详起自己。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挑剔。我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好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蓬松……天哪,这样一副鬼样子怎么见他?!

我开始化妆,仔细地描绘着。我勾了细细的眼线,刷了淡淡的睫毛,往苍白的脸颊处晕了一圈粉色胭脂,立刻,我的脸如同初绽的桃花一样,泛着一层诱人的娇嫩。

不知何时,我的头发好长好长了,我没有梳辫子,一任它顺滑地垂下,直至腰际,像块华丽的锦锻,丝丝缕缕,撩起人无尽的情欲。

我看着看着,脸红了。急忙钻进一条粉色公主裙中,束好腰,并为自己的耳朵镶上一对白玉兰耳环。

我终于无法挑剔了,于是自恋地扭过身,前前后后地欣赏着自己。突然,在镜子中,我看到另一张女孩的脸,像忧郁的天使,美丽的眸子里泪花滚滚。

我吓一大跳,一回头,哦,是冰儿!不,是冰儿的照片。

不知为何,冰儿的照片上突然被溅上了一层水珠,看上去,好像正在恸哭一般。

打扮好,我冲下楼。看看表,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此时不会堵车,再过二十分钟,他就应该到了。我尝了尝菜,有些凉,于是,把菜一盘盘地送到微波炉里热。

菜热好后,我打开音响,里面正在唱着老式的爵士乐:

这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她的故事发生在每个角落里

她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爱情

下载

不能和她一样软弱无力

不能迷迷糊糊勉强自己

每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都需要向天祈求感情出现奇迹

未来的日子需要多少的谎言

用来欺骗自己麻醉自己

需要多少同情多少勇气

这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她的故事发生在每个角落里

她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爱情

不能和她一样软弱无力

不能迷迷糊糊勉强自己

爱不是死心塌地就有结局

笨女人

……

“笨女人”?!

我笑笑,走到窗户边。不知何时,下雨了,细雨如清亮的玉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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