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雪儿……”,宁王见宫人团团围住了她,不由的驻足无措。他神情怔呆,眼底的痛苦与悔恨直能射穿夜色。
那一双眸子如此的相视,一样的清澈,一样的冰雪睿智……他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样,脑中嗡的一响,四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连转过头去的力气也没有。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砰咚砰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那里。
子默心里感到一种惊慌,不待宁王反应过来,赶忙提了裙裾飞快的超前奔去。侍卫都留在了门外,回廊重重里,夜色已经悄然染透了半空。空气里有晚香玉的香气,穿过宫墙厚重的封锁,远远向子默兜头扑来。
墨色皑雪(1)
她觉得自己走的有些喘息不过来了,胸腔里似要爆开来一般,只是呼呼的往外吐着气。还好,出来的时候,她便已经派人知会了皇帝,此时出去,就算被人撞见,想来他知道后,也是不会有什么关乎名节的臆想。
不想,他却最终抢在了她的前头,伸手过来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皇兄,为何会那么喜欢你……你叫子默?”他紧紧的扣住她的手,劲道之大,让子默生生的抽了一口气。
“你放手!王爷,你认错人了!”她见挣不脱他的掌箍,只有递了一个眼色给身后的宫女,那宫女得令,以为是要出去叫人,这面赶忙奔了出去。
“回来!你干嘛去?还不快帮我把他拖开……”子默一回头,急的顿足大叫。此等宫闱密事,若叫禁军侍卫给撞见了,岂不是登时就要传遍天下?她恨恨的咬了咬下唇,用剩余的那只手拼力在他脸上一掴,只听“啪”的一声,宁王这才迟疑的松开了手。
那一掌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只求脱身之下,竟然力道大的连自己手心都开始痛起来。心下只一阵懊恼,不该接了他的口信,真的赶了过来。
宁王被她刮了一掌,退后几步站定,一时院子里点起灯火来,他才觉出自己方才的失礼。正要开口时,却听见大队人马的“霍霍”铠甲之声传进,一对禁军簇拥着应天成匆匆而来。
院子里灯火黯淡,一时大家都瞧不清楚皇帝面上的神色。子默回首望了一眼,只是轻声唤了一句:“陛下。”随即垂首,便再不多话。
“子默!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伸手将他裹住,双手圈进了怀里。
宁王并不见胆怯,只是沉沉的望着自己的皇兄。应天成心中有事,也不理会,只朝禁军首领点了个头:“来人!护送宁王回府!”
他心中怒极,又不好登时发作,脚下大步踏出,只想快点带着子默离开此地。
“四哥,我现在明白你为何会这么喜欢她了……你,原来一直都不曾……”宁王被禁军簇拥着往外走,擦肩而过时,到底说了这样一句。
墨色皑雪(2)
“你闭嘴!胡言乱语!朕认识子默时她才十三岁,根本就不是现在的模样!慕容雪死了那么多年,朕从未爱过她,朕看你才是失了心魂,连脑子都不清醒了!”应天成恼怒已极,只恐子默听了这话心里生疑,恨不得马上堵上宁王的嘴才好。
子默先头听得半是不明白,以为宁王将自己错认成了另外一人,此时听了应天成的话,才知道这名叫慕容雪的女子,竟然与这两兄弟都有不浅的瓜葛。
她知道以皇帝的脾性必然不会希望自己开口问,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随着他走出去时,只看见他侧面的神情非常严肃,双唇抿的很紧,显见心中焦躁不安。
“四哥,你这是自欺欺人!你之前是用她换了江山,现在又想着拱手江山来换回她!早知是这样,当年我必然不会相让!”宁王冷笑连连,说这话时,早已被禁军推搡着走出了院门。
应天成怒极,反手抽出了身边一个带刀近侍的腰间佩刀,将子默放开来,追上前去便指了他喝道:“老六!你这话去说了给慕容雪听,朕当天立誓,此生只爱殷子默一人,她在地下听了,便是要怪,也只来怪朕就好。倘若你再赶对子默不利,不要怪朕不顾手足之情!”
他说罢,扬手便将手中的佩刀一把往斜里一掼,那佩刀就直直向前飞去。只听“当啷”一声,撞在院子的朱色大门门扉上,竟然深深的没入了大半截。
宁王不想他会有此一动,当时就怔怔的看那兀自摇晃着的刀柄一眼,继而回过头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应天成的眼睛如能噬人,只是咄咄的逼视着宁王:“老六,你不要逼我太甚,今天我就将话说明白了。我便是要做明君,要守住先祖的万里河山,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失去了她。这和你的慕容雪,没有半点关系,我从未爱过她,所以,你也不必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你记清楚了。
墨色皑雪(3)
“上次你暗中下手,险些要了她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我那时就下了决心,只要她活过来,她这辈子就得是我的,哪怕你恼我恨我,哪怕天下人都不耻,我也再所不惜!”
宁王脸上的绝望渐渐浮现上来,他挣脱了侍卫的簇拥,缓缓走上前来。院子门口原本挂着两盏灯笼,此时被风吹的四处摇曳,红红的一点光晕,照在诸人的脸上,仿佛悄然抹上的一层淡淡的胭脂。
风吹的宫人身上极轻薄的纱裙向后展开大摆,那纱最是轻软薄绡,竟然就似被风吹得飞去了一般,叫人拿捏不住。
子默看见宁王的眼神在星空下熠熠生寒,不觉心里一惊,脚下便向应天成的身边走去。
“皇兄,你这番话说的,真是豪迈……哈哈哈,只是,她如何也想不出来,你当年是怎样辜负了另一个用自己的全部深爱着你的一个女子。我是实在为慕容雪感到庆幸,好在她没有活到现在,否则……”。他冷笑着看向子默,眼里不觉换上另一种柔情与痛楚。
“你也像她这样的美就像天上的明月一般……只是可惜,可惜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样!你若能走得出自己所住的那方殿阁,就会知道,他一面背着你,都在做些甚……”
应天成怒不可止,他猛的断喝一声:“够了!老六,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会一忍再忍,今日你若是不肯识相,朕就一剑杀了你!”
他说时,两眼早已胀的通红,挥手时禁军便蜂拥了上去。一群顶尖的大内高手,拿绳索的拿绳索,按手的按手,不多时便将宁王捆了一个结实,丢在地上。
皇帝折回身子,挽了子默的手便气冲冲往外走去。子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不由的心下害怕。
经过宁王身边时,却见他拼命朝自己瞪着眼睛,那样子,仿佛就要将两颗眼珠子瞪出来了似的。
墨色皑雪(4)
他那样看着子默,眼神里有一种叫人害怕的色彩。子默心里惊慌,但隐隐的,却觉得那目光的背后似有深意,究竟是何?自己又一时不好猜测。但是,子默心知应天成是深爱自己的,因此,待上的龙辇之后,便再也没有追问。
两人都是沉默不语,临到紫陌殿前的凤凰台时,应天成才执着她的手满含歉意道:“老六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希望朕太过宠爱后宫,因此,这才出言无状……你不要怪他,以后也不要再去见他就是。有什么话,尽管说给朕听。”
他温柔的拂过她面上被吹乱的长发,子默侧着脸,龙辇上饰物着明黄色的金丝绒流苏,帘楣上垂着华丽的樱子。
风吹过来,一点耀眼的金光,仿佛太阳照在河流上,水波粼粼,他的眼里却只有忐忑不安的一点光亮。
“陛下……我好怕……”。子默想起宁王最后说的那句话,盛夏里也无端的觉出凉意来,她身形一动,便往他怀里靠去。
宁王是他的六弟,亦是他至亲至近之人……他不会无端的说这话……他似乎有未完的话要讲,却又不好出口……他叫子默离开自己的四哥?不……不会是,他不会背着自己谋算什么,他连南伐之事,都可以对自己讲来……她不能再想下去,再想她会害怕,她仰起脸来,眼中闪烁着泪光。
“怎么了?冷么?”紫陌殿处在半山之上,前面一大片梧桐树林子,夜里风凉,只听得林中树木哗哗作响。
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原本心里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她讲,他其实想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此时却再也开不了口。他不敢想象她知道了会如何,原本满腔的筹措与抱负谋略,现在却软弱得像是没有了任何气力。
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住她的双唇。如蜜一般芳芳的唇瓣上游走时,心里却隐约有丝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成一场虚幻,竟不像是真的一样。
*祝大家小年快乐,林子看晚会去了,晚安了!
墨色皑雪(5)
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住她的双唇。如蜜一般芳芳的唇瓣上游走时,心里却隐约有丝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成一场虚幻,竟不像是真的一样。
“不!我不可以输给姓陆的……大丈夫在世为人需堂堂正正,安能受此等要挟?”他愤愤然的想到,手上一紧,便将怀里的人儿紧紧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被他紧紧箍住,在这绵长的一吻里神色恍惚,心底撕裂的那个地方又在隐隐作痛,她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她要的,只是自己应该有的安逸人生。
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然后,就是自己该离去的时候了。她了解他,所谓的拱手河山讨你欢,不过是一时情迷说来的话而已。
以自己的出身,庶出的女儿,母亲又是那样的过往,即便是真的做了皇后,也只会有损于他的威仪。
以他这样宁折不弯的个性,天生的帝王之气,又如何真的能弃了万里山河随自己去山野隐居?
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感受那虎口处因为练武而磨出来的厚厚老茧,昨夜依稀见得他的臂上依然留着刀疤……不需回想,亦能知道,少年时孤苦无依的四皇子,拥有今天的一切,他其实活的并不容易。
子默半夜口渴醒来时,耳畔是应天成平而稳的呼吸,他睡的很安详,呼吸均匀。如果不是夜这样安静,浅得几乎听不见。
她伏在他宽阔的胸腔上依靠着,身体四肢都软的没了力气。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他睡在自己身边,她总觉得满心里所有的执念都变的绵软无力。
看他如此平和的并头与自己睡在一起,许多时候他甚至是一整夜侧身护着自己睡到天亮。他的双手将自己紧紧圈住,仿佛梦里也惆怅若失一般。
她静静的躺了片刻,终于有力气无声无息的离开他温热的手臂。床榻上玉簟生凉,借着淡白的月色,可以看见自己织金绣花的鞋子,重重瓣瓣的金线绣荷花,赤裸玉足踏上去,足踝透出瓷一样的细腻青色,那莲花里,于是就盛开一朵青白来。
墨色皑雪(6)
她落足极轻,几乎无声的穿过重重的帐幔,珠帘早被撩起拢在两边,守更的宫女还在外殿的烛台下打着盹,听得细微的脚步声到了跟前才猛然惊醒:“娘娘,您要什么?”
子默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惊醒了皇帝,自己移步到殿中的茶壶前,掀开了盖子问道:“有晒好的荷叶么?给我烹点荷茶来。”
宫人点点头,转身便去茶水抽屉里取了一包油纸包好的小包出来。
“娘娘,要加冰糖枸杞么?”日间太医对她的饮食汤药茶水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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