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柳生君,今天真的谢谢你!”更生抬起头忽然认真地说道。
“不客气。”
“我的店就在前面不远,请一定去坐坐,我请你喝酒。”说起酒,她的眼睛眯起来,像月牙儿。
那次和幸村一起过来,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所以算起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拜访。
更生一进门,就踢掉了木屐,脱掉了足袋,露出一双粉嫩洁白的莲足,舒服地叹口气,然后接过柳生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柳生君,请随意。”并不刻意招呼,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
店面不大,颇有古风,随意散落的小摆设,处处显示店主洒脱闲适的人生态度。尤其那整整三面墙的牡丹,国色天香,金碧辉煌,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作祟,人变得恍惚,仿佛走进那个传说中云气升腾、光芒闪耀的洛阳,它的恢宏壮丽,它的灿烂的正午,它的暗艳的子夜……
更生用头将门帘顶开,抱着两坛酒从里屋出来。柳生回过神,帮着她将酒坛放到矮桌上,看她将一个酒坛的封印拍开,顿时,一股浓烈的醇香扑鼻而来。更生腆着鼻子用力地吸了几口,然后赞叹地大舒口气,对柳生道:“这是我们中国很有名的汾酒,很香吧?”她的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某种邀宠的小动物,很可爱。
柳生点点头,看她取了两只古朴粗粝的酒碗,各自满上——酒碗呈碟状,很浅,看一看见碗底烧制时形成的天然椭圆形花纹,酒水哗哗倾泻,撞击碗底,发出清越的声音,碗底的花纹似乎活起来,酒与碗,在这一刻发生质的变化,相得益彰。
柳生在心底忍不住惊叹。
“这个酒产自中国的山西省汾阳市杏花村,可以算是中国名酒的鼻祖呢,距今已经有1500多年了。他的酿造工艺要求非常高,有‘人必得其精,粮必得其实,水必得其甘,曲必得其明,器必得其洁,缸必得其湿,火必得其缓’之说。虽然酒精浓度高达六十度,但是却不会有强烈的刺激感觉。柳生君,不要客气,请尝尝吧。”
面对更生殷殷的笑颜,柳生犹豫了一下,端起酒碗,微微抿了一口——清亮透明,气味芬芳,入口绵绵,落口甘甜,回味生津。
“怎么样怎么样?”更生趴在桌上,像个急切想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
柳生想了一下,回答,“很好。”声音平平,波澜不惊。
更生却呵呵地笑了,自己也捧起酒碗,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回味,半晌,才睁开眼摇头晃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柳生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又低头抿了一口酒。
“这个是陕西的西凤酒,产量很少的,是上次容白来的时候特地带给我的,就这么一坛。”她一边说一边拍开另一坛的封印,另一种不同的酒香飘溢而出,一时间小小的室内,酒香醇厚,人仿佛都醉在云里雾里——
“容白就是我的小表哥,是我小舅舅的儿子。”似乎意识到柳生并不认识容白,她又接着解释,“他很厉害哦,像菩萨一样!”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表示郑重。其实她只是想说悠,天黑了还常常不见人影,问她在干什么,答曰:这就是所谓的青春的烦恼啊烦恼啊烦恼啊,被重阳投之以鄙视的目光之后,依然不改其行。
学校生活一如既往,值得一提的是更生似乎天生和数字犯冲,从事数学教育三十几年的小泉有利老师,算是踢到铁板了,风鸟院更生在他发的练习本上留下一幅“抹脖子上吊”的墨宝之后,算是真正的在一年级段名声大噪,导致只要更生一被老师耳提面命地拎到办公室,其他老师就开始目光炯炯。
更生倒是喜欢上那个曾经给小魔王弹过钢琴的音乐教室,因为本身就在艺术楼的西南角,很少有人会舍近取远来这里练琴,窗外又是茂密的水杉林,隔绝了炽烈的阳光,隔绝了体育场上的喧嚣。兴之所至地弹弹琴,畅游在音乐的国度里,不失为一个逃课的好去处。
更生的钢琴技巧说不上有多出色,不过胜在有感情,比起那些将钢琴当做修养课来上的贵族子女,她的钢琴要快乐得多,自由得多——闭上眼睛,十指飞弹,旋律熟悉,那来自每个人童年的记忆,想象着小小的人鱼公主波妞和五岁的小男孩宗介用他们的单纯和执着对抗着一切不可知的恐怖命运。那样干净懵懂的感情,因为喜欢,就不管不顾的一定要在一起,简单鲁莽得一塌糊涂,可就是这样,才深深地打动着无数的成人——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这种血性吧!
更生的手指欢快地舞蹈,再加上欢快地口哨——
一曲完毕,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睁开眼睛,仍然意犹未尽。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
更生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只见柳生比吕士穿着干净挺拔的校服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面上是一贯的冷漠严肃。
更生想起她第一次来这个教室就碰到他在这里练琴,大概这也是他的宝地吧,所以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讶。
“没什么,瞎弹的。”她知道柳生的钢琴很好,所以并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柳生走到钢琴边停下,左手佯附在黑白琴键上——他的手指比一般男生稍长,是天生适合弹钢琴的手,指甲修得干净整齐,月牙一般给人温润稳重的感觉——
起先是单调的几个音,渐渐地连成旋律,竟是她刚才弹的一段。
更生惊讶地抬头望他——她刚刚是即兴乱弹的,他竟然仅听了一遍就能记住,柳生比吕士,果然不能小瞧!
柳生并没有再弹下去了,收回手,淡淡地望着她,“如果你已经练完了,那么这个教室我要用了。”
诶?更生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将位子让给他,“你用吧,我也该回去了。”她原来觉得两个人毕竟拥有一起喝过酒的情义,应该跟以前不一样了,结果……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柳生看都不看她,径自坐到钢琴前。
出了教室,关上门,走出一段路才想起手机忘在那里了,没办法,只好折回去拿。
柳生并没有练琴,趴在钢琴上面似乎在睡觉,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微微蹙了蹙眉,“你怎么还没走?”语气可谈不上好。
“我把手机忘在这儿了。”更生指了指钢琴上的手机,小声道。
柳生不说话了,板着脸,皱着眉,好像谁欠他钱似的。更生拿了手机,刚想走,却又看看柳生的脸色——不太对劲,刀削斧凿般英俊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颓靡和焦躁,嘴唇似乎也有点泛白。
“你……生病了?”更生不太确定地问。
柳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不关你…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