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第13章

再说,人家根本没说是在等你,弄不好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程今夕有些懊恼。

顾淮南却再自然不过地摇头,接过话,“也没有,我也是刚回来,经过片场就进来看看。”

“大家都收工了,棚里没有人。”程今夕傻笑,不自然地挠了挠鬓角,却发觉头发梳得很光,连一丝乱发都没有,有些尴尬,抬手看了看表,“听副导说,段从约了你跟瞿导吃饭,都这点了,你还不去?”

“你也说都这个点了,想来他们吃得差不多也聊得差不多了,醉温之意不在酒,即便是我去了,也不过是个陪客,有瞿导在足矣。”,

“瞿导很欣赏你的,” 程今夕定睛说得无比认真,“还有段从。”他这般不近人情的人更是极少对某个人高看半眼。

她想说这或许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好机会,转念一想如顾淮南这般却也未必会在乎这些。

“瞿也很欣赏你,”顾淮南笑,“他可不只一次在我面前夸你。”

她好奇,“夸我什么?”

“很多。”

“比如呢?”

“大致可以总结为,前途无量。”声音不大,笑意盈盈。顾淮南说得言简意赅。

“那你觉得呢?”分明不过是客套话,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难道会不清楚。程今夕歪头,心下有些自嘲,喃喃轻语,“如果段从听到他这样夸我,大概错愕地连大牙都笑掉了吧。”

天又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窸窸窣窣的穿过树叶,穿过指缝。

顾淮南看了她一眼,既不解释也不宽慰。缄默不语。

他知道程今夕并不需要答案。

即使,他从来就不是言辞锐利的人,而程今夕的身上有什么故事,他也是仅凭直觉和观察,却也依旧能够猜到三两分。

可猜到又如何,这对顾淮南来说并不重要。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这样那样,却不愿与别人分享的经历。他一样,程今夕也一样。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浓重的好奇心去揣测人心的。

顾淮南一手撑开伞,转身虚扶着程今夕的后背前行。两人都不觉不妥,好似本就该如此。

黑色的雨伞偏过了她的头顶,橘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都走得很慢,亦步亦趋。

程今夕边走着,边低头看着脚尖,好像在数着地上的小石子。快到路口的时候,她细声细气地说了句,“今天是九月十五,到处都是热闹,却没人记得是我的生日。”

囔囔的,小猫儿似的,似乎还有些委屈。

她胳膊时不时地撞到顾海南的胸膛,衣服很薄,相贴很近的距离很暖,却又在快要感受到温度的那一刻,分开。

这种感觉,匪夷所思。

连那种莫名想要汲取的温暖,都长着匪夷所思的,看不清的面孔。

陌生,却自然而然的。究竟是什么?

顾淮南愣了愣,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认真地说了句,“小桥,生日快乐。”

见他浅笑芝兰玉树,程今夕不争气地又有些晃神,不过也怪不得他,任谁有这种皮相都能将旁人迷得五迷三道。她要是有顾淮南一半好看,估计都恨不得求神拜佛谢祖宗了。

她撇嘴,“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乱笑?”

“笑一笑十年少,看着年轻,大概是因为这个?”

还真是自恋呢。

顾海南见她一脸垂涎的傻样,不由笑得愈发卓朗。胸口那一抹隐隐钝痛逐渐消散,唯有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裂痕镌刻在幽深的瞳底。一望无垠。

心头动了动,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程今夕的面前。

她诧异,“送给我的?”

见他点头,程今夕牢牢盯着眼前帮着墨兰绸带的绛色丝绒小礼盒,更是傻眼。这厮莫不是未卜先知?

“顾淮南你不会是圣诞老人吧?”她傻气的问,白莹莹的小脸透着少女莹润天真的光泽。 “不过,今天好像也不是圣诞节。”

“巧合而已,先收起来,回去再看。”顾淮南说得轻快,也不多加解释。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准备一份礼物,这些年从未间断。

当他得知程今夕今日生辰之时,却是有些讶异,他未曾想过,她竟然会同云笙同月同日生。

*

程今夕同顾海南一起用了晚餐,气氛轻松而欢快。

没想到这小城镇居然还有西餐厅能将肋眼牛排做得如此地道,总厨特制的rum cheese cake也甚合她的心意,浓郁芬芳,甜而不腻。

一不小心两人便都吃了许多。

本该是十分完美地结束这一天。不想好死不死,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同样送纪无忧回酒店的段从。

有趣的是,四人面色各有不同,却皆是耐人寻味。

段从一身暗灰西装革履,一如往昔面瘫倒底;美女无忧似笑非笑地倚靠在段从身侧,宝蓝丝绒长裙衬得身姿玲珑有致,风情无限;顾淮南眉目浅含笑意,云淡风轻却独予身侧女伴折腰温柔;唯独程今夕一人,煞风景地脸孔漆黑,犹如死了娘一般。

哼呸切!狗男女泥嚎!狗男女债见!

程今夕暗骂百遍,仍不解气。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呸,她可不想跟他们比谁更勇,不过是冤家路窄罢了。

程今夕作势亲热地挽起顾海南的胳膊,权当看不见罢,默念妖魔鬼怪通通散开。

顾淮南倒也极为配合,别无他话,也不好奇,只是覆在她胳膊上的手掌紧紧的,掌心灼热地像要烧进她的皮肤血肉里。

*

好在段从并没有过多的难为她。程今夕觉得,一定是美人再怀的缘故。

虚伪寒暄了半天,程今夕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她环顾了下四周,阿布不知又撒欢到哪里去了,她也懒得去寻。

已是秋日,房中却仍然打着冷气。她却只觉得脑袋混混沌沌地涨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

茶几上放着新鲜的果盘,没有拆封的vanilla cake,还有一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了红酒,瓶壁上密密涔涔了布了一片水珠子。

两只高脚杯在射灯底下闪着幽蓝寂冷的光。

程今夕瞥了一眼,兴致缺缺,亦懒得探究究竟是谁搞了这些花样。

伏面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滚了又滚。突被口袋里的硬物膈得她生疼。

程今夕想起了顾淮南的礼物,遂即掏出盒子,拆开缎带。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平安扣坠子。约莫一寸见宽,篆刻极简,手工却是不凡,坠头一水儿的鸽血红镶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蝙蝠,翡翠更是浑体通透,一簇油绿飘花,灵气逼人。

寓意本就是极好,福气平安。

重要的是,这也太美了吧!

程今夕见过不少好东西,却依旧怔愣的连呼吸都要凝滞了,仿佛连魂魄儿都被那一丝摄魂的绿色给吸了进去了。

“顾海南你身为国之栋梁,灵魂工程师,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就这样……也太腐败了吧。”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一出手分分钟就在提醒你,什么叫——阶级差距。

冰凉的玉石,握在手中把玩片刻,竟也捂出了滚烫的温度。

一如顾淮南掌心的温度。

第二十章 名门段家

第二十章 名门段家

段家大宅位于b城以南临界郊区的地方。总占地数十亩,亭台轩榭恢弘无比,主楼巍峨屹立在庭院之中,红砖碧瓦,雕栏玉砌,古色古香之余,颇为气派。

“是小小姐回来了。”一进门就见荷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程今夕浅莞尔,撑着手低头脱鞋子,边吱声,“荷妈,我来看看奶奶。”

荷妈闺名盼月,约莫五十有六的年纪,能言善道也颇有手腕,在段家三十多年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妈妈。

见程今夕这么一说,赶忙拿了软垫拖鞋,应道,“诶,老太太刚念完经,这会儿估摸着在东屋看电视呢。”

程今夕一听,蹙了眉头,“奶奶眼睛不好,该少看点电视,荷妈你得劝着点。”

“谁说不是,”荷妈轻叹,“这两年老太太这老花眼是愈发严重了,上回苏医生来给老太太瞧病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说叫她少看电视少做手活,可是这人越老越倔,跟个孩子似的怎么都不听劝。偏生小小姐跟少爷又……”

程今夕不由内疚起来,面露愧色,“是今夕这个做孙女的想得不够周到。”

“小小姐也别怪荷妈倚老卖老,有些话哪怕老太太不让,我也还是要说的。”荷妈似是闲话家常,语中却不免期艾,“打小小姐你搬出去之后,少爷在家吃饭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老太太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是惦记地紧。想要看你们也只能在电视前干巴巴等着,心想着兴许能播你们的新闻瞧上两眼。你同少爷大半月都不回一次家,一心扑在事业上,可这事业再重要,到底是比不过亲情重要,一家齐齐整整,平平安安的,这老太太心里也就知足了。”

说来她不过是继室带来的拖油瓶,段家乃名门大户,向来看中礼节尊卑,她到底不姓段,独独因为老太太一腔宠爱才叫家里那些下人没有看轻,将她当做正经小姐看待。

而她如今所谓,却是为了一己私念。

程今夕惦着荷妈的话,心下千回百转,思绪万千。

*

东屋朝着阳,若是晴天,敞开的窗台白纱飞扬,阳光满室。

南海花梨木细雕的中式的窗台桌案摆在正厅,八仙过海栩栩如生,北边的壁沿上的紫檀佛龛里,一尊白玉观音宝相庄严,屋子里头弥漫着沉檀厚重而沁人的馨香,丝丝缕缕的白烟弥漫消散,尘埃落定。

往里走是内室。

老太太穿着苍蓝色织锦缎的袄子,一头银丝仔仔细细梳得一丝不苟,眉若远山的老人却似是比半月前见过的时候苍老了一些,此刻正做在床沿上打盹,金边的老花镜耷拉在胸前,手边散落着织了一半的毛衣。

程今夕胸口微微一滞,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小心地拿起搁在床边的毛毯,覆上了老太太的膝头。

听到动静,老太太的腕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眸子,看见来人,细锁的眉心一下就舒展了开来,“夕丫头,你来啦。”

她愣了愣,“奶奶,怪我粗手粗脚的,把您吵醒了。”

“不打紧,本就没有睡着,”老太太笑,亲热地拉着程今夕在床沿上坐下,拿着线衣在她身上比了比,“原本想着每天织一点,等这天气凉了大概就能让我夕丫头穿了。可这没两下子眼睛就花得越发厉害,精神头也不行了……”

“到底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老太婆了,日子不多了,不服老不行喽……”

这话说得不免有些苍凉,程今夕觉得鼻子涩然,好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才像个孩子似的往老太太怀里蹭了蹭,“奶奶不许胡说,您一点儿也不老,您还没看到孙女长出息呢,是孙女不孝,任性妄为,不能伴在奶奶身边承欢膝下。”

“是啊,奶奶现在怎么会死呢,奶奶还没看到我夕丫头嫁人怎么能放下心。”老太太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将她搂得越发紧了,声音越越飘越远,似是不闻,“傻阿囡,才说两句就要哭鼻子,越来越没出息了,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将来嫁到了夫家也不怕被公公婆婆笑话。”

程今夕破涕为笑,“奶奶您又打趣我,大不了孙女不嫁就是了。”

老太太闻声又好气又好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不嫁,难不成还能陪奶奶一辈子?以后可不许说这些没遮没拦的话。”

“都说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过得好。不过你的婚事倒也不必着急,你还小,终身大事还是得擦亮了眼仔细着慢慢挑,”老太太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灰白的瞳中隐隐有光,须臾却又混沌不明,接着说,“倒是你两个哥姐儿的婚事,你父亲这些年心里头紧得荒。”

第二十一章 福祸自当

第二十一章 福祸自当

“父亲也该回来了吧?”

“快喽,收拾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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