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认错人了，小女子并非你口中的薛主子。”

我温言说着，也不去挣开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不，您是薛主子！薛主子！碧儿和宁娘娘都好想你！薛主子……”

“哭什么哭？不要命啦？！”

那里头的公公，原本是极舒服地坐在椅子上观刑的。孰料，这才打了没几下，那被行刑的丫头竟是跑了出来，还抱着一个俊俏的宫装女子‘薛主子’‘薛主子’地喊个不停。当下心觉不妙。

“薛主子！……”

见那公公跑了出来，自称为‘碧儿’的侍女不禁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挪到了我的身后。

“主子恕罪，主子恕罪。”孰知，那公公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眯起一双混沌不堪的眼睛，跪在了我面前说道，“是奴才办事不到，让这小蹄子扰了主子。还请主子责罚。”

对于这位公公突如其来的恭谨，我却有几番出乎意料。但见着他的目光掠过我腰间的一块玉佩后，我便有些了然了。

这块玉佩，是璞善尧出门前，亲手带在我腰间的。他说，是怕我在宫里走丢了，拿着这块玉佩，随便给哪个宫人，便可将我安全护送到九王爷府。

想来，这块玉牌，应是类似‘九王爷’身份的象征了吧……

我想着，微微一笑道：

“公公言重了。”

听着我的话，那公公明显脸上表情一松。

显然，这动用私刑的事，是不宜捅到上边的。

“不过……”我语气微顿，见那公公身子一个僵硬，额头似乎都要冒出冷汗了，“这贱婢污了本小姐的裙子，若是等等被圣上看见问起了，可怎么答？”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那公公听着我的话，当即脸上没了血色。

他身后的一干侍女太监，更是吓得胆子都破了，一个个随着那公公‘哗啦啦’地跪了下来。

一时，‘知罪’的声音此起彼伏。

“是碧儿冒失，请薛主子责罚。”

抱着我腿的碧儿闻言，顿时小脸也变得煞白，只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地说道。

“哼。”我冷哼了一声，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大公公头上，“这位公公，看你也算得宫中的老人了，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怎么做，你可知道？”

那公公初听见自己被点了名，身子不禁一颤。待听到我问的话后，只想了一会，便软着声说道：“……不如，让老女将这贱婢拖出去，杖责几十，也好泄了主子的怒气。”

声音里，是不住的讨好。

杖责几十？泄了我的怒气？

我想这，浅浅一笑。

不愧是宫里的老狐狸，还真是不简单。

这会，我撞见了他动用私刑，若是我之后无意提起，上头追究下来。这罪名，可大可小……

受一顿罚，自是免不了的，可若是一个不小心，连那‘公公’的位置也丢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而如果，我此时应了他继续行刑。事后追究下来，他自是能借‘执行命令’一说，将事情推个干净。

如此，既能如了他罚人的初衷，又能圆了他行刑的借口。真是一举两得。我想这，眯起眼睛，神色不善地看着那公公说道：“杖责几十？能陪我这一身裙子么？”

“是。是。小的愚钝……”

“哼。”我一甩手，指着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碧儿道，“你！跟我到九王爷面前，剥皮抽筋，怎么个处置，九爷自有说法。”

“奴婢……遵命……”碧儿谢了礼，一咬牙，便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看着她这番模样，又对着那些跪下的众人道：“你们谁也不准扶她！今天的事情，本小姐当做没看见，都给我滚吧。”

“是。是……”那公公闻声，简直头如捣蒜。

他原就是想罚那侍女，出一口恶气，哪还会想去扶？眼见着被主子撞了动用私刑，正是心急如焚，此时，得了主子不追究的命令，哪管那侍女死活。即刻起身，滚得老远了。

“哼。你，跟我来吧。”

我瞥了那侍女一眼，也不管她行走不便，便径直向前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翠玉满园多少。铅粉磨还衰老（上）

天牢中。

“唉，唉……真是没想到……我巧修罗风流半生，到死，却是要和一个男人一起，真是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啊……”巧修罗说着，折了身下的一支干草，微笑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祝然。

“哼。”祝然看也不看他，只冷哼一声道，“真是倒霉倒了八辈子，要和你一起死，去投胎也不安生。”

“嘿嘿。”巧修罗闻言，也不生气，只咧着嘴笑道，“既然，我们都看对方那么不顺眼，还是别死了好。”

祝然轻哼了一声，却也不反驳。

他抬起头，看着那黝黑丑陋的墙沿上唯一的一扇天窗。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

“伊伊，你可要快快来啊。”

纤指一转，手上的一支干草时变成了一个小人。

“修修好生想你了呢……”

黑夜静谧，何处惹相思……

………………

“你去哪了？”

刚一进门，便听到一道男生不客气地传来。

我闻言抬头，便见璞善尧一脸不耐地看着我。

“头一次来皇宫，觉得新奇，便四处转了转。”我说着，微微一笑，走进了房间。

“你……”

璞善尧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见到我身后的女子后，顿了下来。

“她是谁？”

上下打量了一番碧儿，璞善尧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奴婢碧儿，拜见九王爷。”见着璞善尧，碧儿小脸一白，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便是直直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然而，璞善尧也不看她，只抬着双眼睛，满眼疑惑地望着我。

“我过来的路上，正遇上她被人用刑，我本不想多事，可这丫头死抱着我不放。所以，我便带来了。”我淡淡地说着，径直走到桌前，取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奴婢，奴婢……”

听着我如是说，碧儿的脸不禁又白了一分，只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着‘奴婢’二字。

我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身上还有伤，你寻几个人给她瞧瞧吧。”

我说着，也不去看那碧儿一眼，只自顾自又续了第二杯茶。

“……”璞善尧看了我一眼，逐对门外的小厮说，“带她下去，找个大夫看看伤吧。”

“是。”

几个小厮得令，便扶着那碧儿走出了房间。

一顿动静后，房内终于消停了下来。

“哼，你自己惹的麻烦，还要我来解决。”

待人走了个干净，璞善尧一声冷哼，上前夺了我手中刚满上的第三杯茶水。

“九王爷能者多劳嘛。”我勾唇一笑道。

“能者多劳？”仰头喝尽了杯中的茶水，璞善尧眉毛一挑，看着我说道，“哼，你别尽给我找麻烦就好。”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转身，便在桌前坐下了。

我浅浅一笑，也不反驳。

今日一事，却是有惊无险。

若是出门前，璞善尧未在我腰间佩上那块玉脾。那公公，见着我，八成只会以为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一个小小的宫女撞见公公们动用私刑，下场会是如何？

我想着，唇边的笑意不禁又加深了一份。

“如今如你所愿进宫了，接下来，你想怎么样？”许是被我笑意盈盈的眸子盯得烦了，璞善尧不自然地挥了挥手说道。

“伊人，不过是想到处转悠一下，并无什么事。”

我微微一笑，触上璞善尧望来的黑眸，笑意无限。

有些事，他，九王爷，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随便吧。”璞善尧出乎意料地没有追问，“我陪父王母后用完善后，会请示在这住上一晚。你记得早些回来，若是不记得路，大可用那块玉脾找回来。”

我点点头，示意记下了。

“宫中多有规矩，我会派两个暗卫保护着你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出面。这样，你大可放心。”

“多谢九王爷。”我微笑应下。

之后，璞善尧又吩咐了些需注意的事项。我一一记下，便躬身告退了。

这般，又是过了几日。

“胡主子……”

我正欲出门，便见一小厮候在门外。正是前几日被璞善尧遣去照料碧儿的小厮。

“什么事？”我问。

“是碧儿丫头。”他道，为难地撇了一眼，“她身子已是大好，知是主子救命，嚷着要谢主子。小的拗不过她，只得来请示一番。”

我闻言，微微一笑。

“罢了，也无事，便去看看她吧。”

“是。奴才这就带路”那小厮得了令，便立即弯腰走在了前头。

碧儿的确伤得不轻。

皮开肉绽，血水不断。

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数日才稍微好转些。

“你们退下吧。”我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不愧是宫中的人，个个乖觉，不一会儿，一屋子的人，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个干净。

我缓步走到窗前，止住了碧儿欲行礼的动作，轻声说道：

“可是好些了？”

“多谢主子救命之恩，碧儿，没齿难忘……”颤巍巍的声音，尤带着几分惶恐。听来竟叫人不禁心生怜惜。

“你莫谢我了，要谢，就谢九王爷吧。”

“不，是主子救了碧儿……”碧儿摇了摇头说道，“碧儿知道，碧儿不过是一介侍女，在这宫里头，就算死了，也没几个人能够想起……但是，主子却愿意为了碧儿纡尊降贵，施以援手，这人情，碧儿认得的。”

我闻言，浅浅一笑。

“看不出，你还是个玲珑心思的女子。”

“多谢主子夸奖……”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我问，抚了抚碧儿颊上的碎发。

“他们……”碧儿咬了咬唇说道，“那公公……要碧儿做，龌龊的事……碧儿……”

股股的泪痕不住落下，打湿了女子苍白的脸颊。我垂眸看着她，轻轻拭去了她的泪。

“算了。别去想了。”

碧儿咬着嘴唇说道：“碧儿只是觉得委屈……以前，碧儿主子得宠的时候，他们个个都阿谀奉承。如今，眼见着主子失势，他们一个个，就来落井下石，碧儿，碧儿……”

一句句‘碧儿’，终于掩埋在了呜咽的哭声中。

我注视着她轻声说道：“踩低就高。这就是皇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就是皇宫。不是吗？”我淡笑着说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得宠时，众星捧月。等失了宠，就落为云泥。皇宫中，起起伏伏，就如那宁贵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我说着，眼角却留意到碧儿的脸色不自然地白了一分。

“不过，说来那宁贵妃也算得宫中一个传奇了，从一名小小的侍女，一跃成为了贵妃……”

“娘娘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人……”碧儿垂着头，闷声说道。

“可怜？”我问，漫不经心地看着碧儿，“莫非，碧儿识得那宁贵妃？”

“碧儿曾经服侍过宁贵妃娘娘，娘娘她……”碧儿似乎突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