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的形象早就荡然无存了，我忍俊不禁，翻过两张照片的背后，我看见了右下角各写了手机号码，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全然陌生的。

哦，一切明了了——肖文韬其实是留了号码给我的，而我却迟了一个多月才发现。

我暗骂肖文韬是个笨蛋兼傻蛋：明知道我悟性不高，还弄个这样的设置给我！要是我把扑克牌随意一扔，岂不是要继续骂他比我还无情无心？

我决定给肖文韬打电话，不过时间是六一节以后，在此之前，我还得继续忙班上的话剧，虽然本人发挥的实际作用不大，参与其中也得可乐，至少能继续扮演第十流摄影师的角色。

到了节目筛选的那天，我们班师生共五十一人都出动到了俱乐部，一到现场就开始简单上妆、着装，忙得不亦乐乎，上台排演的时候也没出大的差错，仅有的小风波，也是表演完后才有的，那就是“玫瑰公主”丁佳佳，一下台就扑到我怀里号啕大哭了。

“怎么了？”班上一群学生围得她要透不过气来。

“禾老师——”丁佳佳抱住了我，“我知道——”她哽咽着说，“大家——大家是为了我——谢谢——”

“嗨——我们可是兄弟姐妹其心，其利断金。”扮演百花国王的陈晨大喇喇，“应该的嘛！”

“就是——”孙琳琳及时发挥作用，，“你瞧百花国王说的话多好，‘脸和身材是不会产生爱情的，我最喜欢的是你一颗善良的一颗心’的，佳佳，你可是真正的‘玫瑰公主’啊！”

“就是就是——”我跟着旁边的同学附和道，“金子般的善良心肠。”

“禾老师——”主管本次节目表演的一个音乐老师，在远处向我招了招手，“请过来一下。”

“好的，马上来。”我不用示意也知道，班上同学会照顾丁佳佳的情绪，便立即走远一些，和音乐老师面对面。

“你们的节目很有新意，不是一般地改编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音乐、舞蹈、服装也很有特点，可是这个立意是爱情，好像不太好。”音乐老师委婉道。

“谢谢您的赞赏。”我对此早有准备，“如果从您说的故事、音乐、舞蹈、服装来看，我们的节目算很不错了，对不对？”

“还不错。”音乐老师点点头，“已经能上台面了。”

“您看——”我诚诚恳恳，“亲情、友情、爱情都是人间真情，我们歌颂爱和奉献，无可厚非是不是？虽然结局是传统的大团圆，好像又说了一回，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在一起的童话，可是主题还是是善良和美德，最重要的是——”我顿了顿，“您看我们班上的学生，虽然表演还稚嫩，可是多么乐在参与啊！而且，诸如灰姑娘、白雪公主的传统童话，也跟爱情脱离不了关系，您说是吗？”

“也对，让一个不瘦的女孩子上台担纲话剧主角，也算是小有创意，我们也就支持吧。”音乐老师自己都说得笑了，“再接再厉，准备登台表演吧。”

“谢谢您了。”我高兴得向音乐老师鞠了躬，往班上的同学走过去，对他们做了胜利的手势，立即引得他们爆发了一阵欢呼，连丁佳佳都破涕为笑了。

五月三十日，全校师生齐聚俱乐部，参加庆祝六一节的联欢会，我们班的《玫瑰公主》也要正式登台表演了。从上午开始，我们一班师生都有些紧张兮兮，怕在千百人瞩目下会出什么岔子，然而当帷幕拉开，音乐奏起，大家就自然而然了。

用宋曦的话说，是一开始表演就身不由己，顾不得紧张不紧张了。

我将借来的数码摄录机固定于三脚架上，眼观八方，察觉这时候现场观众都有些百无聊赖，无论危坐前排的评委，还是松散的师生，都不时交头接耳，对台上节目并不在意。

“我相信你们——”我望向舞台，坚定信念，以此打消自己的惴惴不安。

“叮”的音乐盒旋律响起后，宋曦也开始用他带有磁性又不失顽皮的声音感染现场：

“世上的人或许不知道他们的国王是谁，却知道最美丽的玫瑰花开在玫瑰王国，他们总是说，要呼朋唤友，去拜访这个漫山遍野盛开玫瑰的国度，好像说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很大的乐趣，呵呵呵——”

我听宋曦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悦耳，看到班上学生熟练却不失童趣的表演，更贴骄傲和赞许，同时也注意到，舞台下方观众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到了台上，连憨态可掬的“土豆飞猫”不经意间摔在台上，也被以为是表演本身的一部分，而丁佳佳出场的时候，全场更是欢呼了起来。

“没有变成瘦公主才结婚啊？”话剧结束以后，我听到很多人在下面小声议论，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棒极了！”我收好机器，回到本班的座位区，对他们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老师，我摔跤了。”扮演土豆飞猫的同学笑红了脸。

“可是效果好得很，歪打正着了——”我打趣道，“就是我这个看过多次排练的人都以为，这一跤是顺理成章的，有时候一些瑕疵还会促成完美。”

“土豆飞猫”当信当疑，最后扑哧一笑，乐了。

“好紧张，不知道会不会获奖。”宋曦抚了抚胸口，说话又是嬉皮逗乐的了。

“没问题。”我说，心想女人如果真有第六感的话，那么我预感我们班今天会有大丰收。

下一个节目，是本年级一般表演的舞蹈，《春天在哪里》。一班的班主任是很兢兢业业的一个，提前三个节目，就带了学生到了后台，然后又好生维持纪律，忙着给他们做了最后的补妆，说些激励人心的话，真是把在旁观察、同是班主任的我远远比下去了。

整场晚会两个半小时长，最后照例是书记上台说几句总结词，然后就逐一揭晓了获奖名单。

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真是没有淡泊名利的坦然。

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听着书记有条不紊地报着获奖名单，我的心越抽越紧，忽然觉得自己成了最紧张的一个人，既怕节目不对评委老师的胃口，又担心班上的学生会大大失望。

三等奖。没有。二等奖。没有。一等奖，暂时悬而未决。

还有最后的两个机会。

等级越高，获奖名额越少，一等奖一共才两个，当第一个念出以后，我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一点儿师长的镇定也没有，嘴边念咒似地嘀咕，“下一个肯定是，肯定是，我们班，我们班……”

“一等奖——”书记在这时候顿了顿，眯着眼，看着手上的纸宣读道，“五年级五班，话剧《玫瑰公主》。”

“喔！”我们班所在区域立即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只怕是要把屋顶掀了去。

“太棒了！琳琳——”我激动不已地和旁边的孙琳琳拥抱，“咱们班啊！咱们！”

“对，禾老师！”孙琳琳简直要从座位上飞起来，“哈哈哈！”

我笑出了眼泪，后知后觉我们这一区的人情绪爆炸过度，让旁边的人以为得了失心疯。

到了上台领奖的时候，丁佳佳在孙琳琳的推荐下，代班长上了台，脸红得比身上的粉红戏服更甚，下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个步子。

“我们班的第一个奖状！”丁佳佳回到我们中间，把奖状张开拿在手中，乐得跟什么似的。

十七章

“这个叫做一而再，再而三，接二连三，源源不绝。”宋曦摇头晃脑，“我们班真是顶呱呱的！”

“嗯。”我说，“大家好好欢乐一番，可是不要乐极生悲哦。”

晚会散场以后，我们班的师生又赖在了台上合影留念，临近一点钟才开始感到了馋虫的进攻。

“看，瓶子，节目单。”宋曦和陈晨各抓一个米袋的一角，向我们晃了晃他们的战利品，“又环保，还可以换点儿班费。”

“没想到你们已经学去了我的看家本事了。”我喜滋滋地加入他们两个，“不过动作得快，让打扫的人看见就不好了，我们速战速决。”

一刻钟后，我在俱乐部门口跟大家分手告别，和几个班干部一起到附近商店还了服装，然后顺道去附近的研究所找敏君。

在行进的路上，我发现了自己性格颇为矛盾，一方面我，并不看重学校领导是否真的欣赏我们班的话剧，以为自己一方既然已经尽心尽力，就无悔了，另一方面，又怕学生伤了心，于是，在两种情绪的交杂下，我变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激动和渴望，也庆幸学校还是给了我们班好的评价。

“瞧你越来越好看了。”我和敏君在常到的茶座面对面，自己先拉开了话匣。

“你这个没心肝的，这么久才来看我。”敏君从不吝惜用最温柔的神态对我说话。

“最近忙嘛——”我和颜悦色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班获一等奖了，让你也沾沾喜气——对了，你们研究的‘时间银行’也没有新进展？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正在进行中，不过这些深奥的物理问题，包括了能量、物质、转换等种种，复杂得很，你一个文科生是弄不太明白的，我也就不解释了。”敏君说，“了解点皮毛就暂时够用，有点好处。”

好处？我觉得这事情有点儿玄乎，从我知道“时间银行”这个概念开始，它带给我的只有说不清的困惑和疑问，哪有什么好处？

“晓芙——”敏君眼睛滴溜溜乱转，“一个人忘记了许多过往，关系的可不是只有自己，这问题要是继续上升，可就关乎哲学、伦理、心理学了。”

“对啊——”我回应，“还是不要扩得太大才好，不过，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发现时间银行有何缺陷。”

“缺陷是数之不尽的。”敏君认真起来，“你那‘事有利弊’的哲学忘得干净了？‘时间银行’这东西，改变了无数人和家庭的命运，让他们老时痛苦不堪——你想想看，丢失一段记忆，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丢失一段亲情、友情，抑或爱情，更甚者的有灵感、才思，总会有点儿不完整。”

“敏君——”我由着桌上的绿茶渐渐凉了，“你看。”我把左手的袖子捋起，曲着手臂对着她，“如果后天的浅粉色、t字形符号，表示与时间银行有关，那么不幸的是，我就有一个，不过是若隐若现罢了，出现的时间总是不一定的，所以我发现的也迟。”

“什么——”敏君吃了一惊，拉过我的手肘看了又看，“真是惊为天人！晓芙，你赶快回忆，你哪一段的记忆最为模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还是什么？”

“我觉得过去相对完整吧。”我放下袖子，“没有什么不记得的。”虽然我很想忘记很多事情，可是过去的印象却不容易抹去，尤其不好的事情还容易想起。

“不妙。”敏君这会儿更严肃了，“我从来没有在身边的人身上找到实例，这下是被大大震撼了，晓芙，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帮助？”

“打住——”我及时制止了敏君，“我不会刻意去回忆从前的事情，因此不参与任何怀念往事的项目，敏君，你了解我的，当我爱莫能助了。”

“嗯。”敏君没有劝我，很快又寻了别的话题和我轻松笑谈。

半个小时后，我从茶座出来，大致回忆过去的事情，实在记不起自己遗漏了什么。

我慢慢往家的方向走，经过与双雪重逢的精品店的时候，我透过商店的玻璃窗看到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她从架子上拿下一条米色的丝巾，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

“看身形，该是个高中生吧？”我会心一笑，“高中，的确是一段难忘的岁月，虽然有些儿单调。”

犹记得大学的时候，我对室友追忆高中年岁的事情大感讶异，听着她们津津乐道高中的时候团结一致、朝夕相处的点滴，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