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泉昔年心疼,也曾偷偷哭过。
但林楚大不以为然,呵斥道:“妇人短见。小女生难保不会遇上什么,学会自保,又有什么不好。”
林然是在省里拿过奖的。
警官笑道:“小姑娘有本事,一敌二,还把人家车给弄进了沟里。手上受了点轻伤。没事,也就是整点创可贴。”
宗之伟不耐烦听这些话,早跑开了,他一间屋一间屋的看,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快乐延长。
林然好端端俏生生的坐在那里。阳光为她笼上一层金色。
林然喊:“之伟。”
他扑过去,用力抱住她,不知不觉间留下了眼泪。
宗之伟对自己说:他很满足,哪怕下一刻就要分开,他亦此生无憾。在最好的年华里,他爱上一个最好的人。而那个人,即使不能天长地久永远相依,却也竭尽所能,回报了他的爱。
宗之伟凝视着林然,她的双眼,她的小嘴,她挺直的鼻梁,无一不可爱,无一不生怜。
他咽了咽口水,偷偷对自己说:亲一下不要紧吧。
那嫣红的一点,微肿,明媚如朝霞。
林然不好意思的轻轻推了宗之伟一把说:“愣着做什么?”
她顾不得有人在场,急急表白道:“你等我出国回来,我们一起挣钱,一起还债。”
宗之伟乐滋滋的,毫不犹豫点头说:“好。”
可是他怎么舍得呢,他只希望然然能拥有最好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46
而这边,钟泉对老宗使个眼色,两个中年男女十分有默契的走到外头无人处,也不来什么虚的,钟泉一张嘴就说:“他们不合适。”
老宗赞同:“患难累出来的情份,靠的是一方牺牲牵就。这世上的事,现在看着感天动地,日子长了,就是一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
钟泉说:“我就是个例子,说起来大家也不是外人,我家的事,宗总知道得最清楚。”
老宗点头,“可不,当年我就知道你和林楚长不了。”
高大英武的中年男人,一朝破产跑路,居然也没什么忧愁之色,仿佛前途依旧光明,只要跳一跳,就能有名有利财源滚滚来。
钟泉从前与老宗不过是数年一面在社交场合的点头之交,她只听说这个男人一朝得势,就抛弃发妻,夜夜笙歌纵情女色,甚至在外头还搞出私生女,哪怕不肯带回家呢,但发妻因此自尽,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钟泉其实并不是不喜欢宗之伟,作为过来人,她早早就否定了宗家。
这样的家教,这样的父亲,能教出什么情深如许的好儿子?
不过是年少情热,一时冲动,然然抹不开这点自尊而已。
在这件事上,钟泉很同意林楚的想法,宗之伟绝非良配。
但是,要怎样做,才能让他们技巧的分开?
钟泉沉吟,用试探的目光看着老宗。
老宗自认是条豪爽的汉子,哪怕现在穷了,落败了。但换做从前,他未必不肯一拍胸膛说:“这事我们认了。”
老宗做恶人,棒打鸳鸯,并劝说小宗借势闪人。让林然落一个珠泪滚滚,不得不接受现实。
若干年后,等林然功成名就,还可以在新婚丈夫面前痛骂“薄情郎。”
但钟泉的态度让老宗很不舒服。
钟泉说:“我家然然下学期就要去国外留学一年。”
老宗淡淡说:“那多好,既然连法子都有了,也就不用我再多操心。”
老宗竟自顾自走开,跑到门口吆喝说:“小宗,时间到,该走了。”
再不走,债主上门,只怕是不好再跑路。
宗之伟挣扎着站起来,向前走两步,又迟疑的停下。
林然牢牢的拽着宗之伟的衣角,倔犟的说:“如果你不告诉我去处,我是不会放手的。”
钟泉赶紧说:“你宗叔叔已经给我了新地址与新电话,放心吧。”
林然半信半疑的问:“真的,当真?”
宗之伟心说,如果她肯再问一句,‘新电话拿来,我现在就打。’那我就告诉她,钟泉的话全是假的。
可林然没有,林然长长的舒口气,眉宇间有殷殷之色,她小声叮嘱:“别忘了我,一定要打给我啊。”
这场四个人,或许是有三个,或许是有三个半,再或许,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离别。
但每个人都克尽职守,演了一出名叫“送别”的好戏。
车,冰凉肃守的派出所门口,漫天扬起的灰尘,青春年少的美貌男女,隔着车窗,泪眼相望。
宗之伟大声喊:“林然,好好读书,去征服全世界。”
林然拼命点头,跟着车一路追跑,跌跌撞撞,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直到她在车后变成一个小黑点,直到她完全消逝不见。
老宗才说:“姑娘已经很够意思了,小宗,你要知足。”
小宗坐在面包车上,去往亡命的他乡。宗之伟一滴眼泪都没有,怅然说:“等我回来,就已经不再是她了,将来也不知是谁捡了这个便宜。”
林然就是小宗的朱砂痣,铭刻在心口,不褪不去。待流年逝水过,他总不能忘记,总要在别人那里寻找她的身影。
老宗骂道:“瞅瞅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将来你若是能再发达,折回头抢就好了。管林然是为人妇还是为人母。只要林然肯,你就大大方方把她接回来,圆自己的梦。那种找个替身的蠢事你别做,林楚就是用这一招毁了自己的亲闺女。”老宗为自己对世事的洞若观火毫厘毕现十分自得,哪怕坐在一辆破车里也不忘自夸说:“算个命开个婚介所也能赚钱哪。”
宗之伟年轻的脸上已新生出硬硬的胡子渣。
他心里尽是沉痛,尽是难受,尽是撕心血腥。
累觉不爱。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另外一个林然。
而林然在这里一直哭。凄凄惶惶的送别,更象是一种认知的昭显:她不会再遇到如此简单与明丽的爱。
与功利毫无关联,与欲望没有丝毫干系。
她哭得两只眼睛红肿得似桃子,脸都浮肿起来,这才在钟泉的搀扶下,坐上回城的班车。
郁郁寡欢,又是这般秀色。一路上都有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试图向林然搭讪。而她却软弱的靠紧了钟泉,小声说:“妈妈,我想搬到你那里住,我害怕。”
钟泉巴不得,连声说:“好好好。”
钟泉生怕林然反悔,一回城就直扑林然居住的小屋,胡乱收拾了几件衣物,带齐学习用品,一辆出租直奔回家。凡是不齐的通通买新的,钟泉甚至还想把主卧让给林然住。
钟泉从前在家里操持家务,如今独过了几年,更是娴熟。早中晚三餐,粥茶饭点,侍候到无微不至。连班也不怎么上,见到客户就振奋与骄傲的说;“我女儿回来了。”
了解林然情况的,也高兴的说:“恭喜恭喜。”
钟泉小心翼翼在饭桌上把这事当成是一个笑话来讲,满脸生欢的说:“然然,谢谢你给了妈妈机会。”
林然在这里三天了,林楚没打过一个电话。
钟泉只当是不认识这个男人。吃水果的时候,淡淡说:“我已安排律师与林楚对接,要求他履行协议转让股权。”
林然住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却瘦得双眼越发的大。
“妈妈,那一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那一晚在车上,林然与那两个男人发生了什么,钟泉根本就不敢问。
钟泉把自己当成是驼鸟,深深的埋在沙堆,一厢情愿的相信,是自己女儿的英勇,打退了两个歹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点半回来,十一点钟才开写。
虽然已过了子时,字数也有点少。但也算是没有完全违背承诺吧。
47
离婚的时间越长,经济越独立,精神环境越轻松,钟泉就越能体会到离婚的好处,并为此深深感恩。
钟泉是感激苏涵的,她曾经不无快乐的想,如果没有苏涵逼迫上门,今生今世她哪能享受到这样愉悦的生活。
有房有铺,有朋友有员工,有男人追求,不止老蔡这一个。事实上,条件好的,能识得贤妻良母好处,渴望温馨放松的家庭生活的中年男人,在钟泉身边至少也有两三个。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或隐晦或明示的向钟泉表白,最体贴的那一个还温情满满说:“等孩子上了大学,你再考虑考虑我。”
对方还说:“离了婚还能全心全意为孩子打算的女人,已经不多了。有多少人觉得,只要经济条件好就是对子女好,其实孩子要的,始终是安全感,是自己在父母跟前那独一无二的位置。”
说这话的男人姓况,四十五六,手上有间小公司,却早早的就放弃了建功立业的打算,只愿意舒舒服服的过上小日子。
况老板人材不算顶出众,论个头恰恰与钟肩齐肩。面相还显老,站在钟泉跟前,时常搓着手,能下气力干活,却是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
也就是经历过从前的女人才能深刻体会到这种寡淡的男人的好处。
况老板则把道理说得更透,“年轻的时候,也能折腾。外面三朋四友,也沾手过桃花,对不起媳妇。总觉得和媳妇过日子,没个新鲜劲儿,找不到大男人的感觉。伤了媳妇的心,现在想回去,媳妇也不愿意了。”
钟泉问:“那你的孩子呢?”
你不想孩子?不愿意为了孩子而努力?
老况沉默一阵才说:“孩子有了继父,我夹在中间,就是多余。”
钟泉想再婚的念头,就是从老况这句话里来的。她一早就排除了老蔡的可能。做艺术的,生性浪漫多情,哪能象老况这种经历过风雨变得成熟知冷疼热的男人可靠。
钟泉不无阴暗的想,如果然然能接受老况,老况能真正融入她们母女的生活。林楚成为多余,她才能算是真正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
全新的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生活。
但是这样的设想,却被林然今晚的这番话而彻底打碎。
林然在餐桌上对钟泉说:“妈妈,他们没能剥光我的衣服,但他们亲到我了,我没了初吻,记忆里全是口臭。他们捏遍了我全身的每一处,将来即使是我老公也不能象他们这样仔细认真。我一个女孩儿,若是不用上j□j,哪有机会一击而中,全身而退。妈妈,笔录时,警察只用了‘猥亵’两字就把这段经历轻轻的一笔带过。”说到这里,林然的眼神亮得灼人,她问钟泉,“你知道什么叫做‘猥亵’吗?‘猥亵’就是可能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不能好好的去接受爱。”
“妈妈,如果不是林楚逼我学过跆拳道,可能这世上就已经没有林然。我哪是那种能忍气吞声受人j□j的性子?”
林然快速的吃饭,把嘴巴塞得鼓鼓的,象是要靠食物去消除内心的恐惧。
林然安慰钟泉说:“妈妈,这两天我看了不少心理学的书,书上说,这种情况,我必须要说出来,并且面对,才能真正解脱。我会好的,我能渡过难关,和从前一样,坚强的站起来。没有人会知道内情,我还是我。”
钟泉把手捏成拳头塞住嘴巴,用力掩住自己的泪水。
林然无奈的说:“妈妈,你别哭啊,我现在不都没事了吗?”
钟泉有一句话压在心口想问却不敢问:林然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才跟她回来的吧。林然在想办法自救,而环顾四周,除了钟泉,然然再也找不到一个安全的树洞。
也就是直到这一刻,钟泉才真正明白自己从前那种“找一个男人来代替林楚位置”的想法有多荒谬。
林楚,不是一个好丈夫,或许,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林楚与然然在智识上的亲密,是永远也不能被取代与模仿的。
钟泉不后悔与林楚离婚。但如今令她悔恨难过的是林然卷进了她与林楚离婚的是非里,以致于再也不能安然坐在一处,做精神上的指引与沟通。
钟泉流泪。
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离异家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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