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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丽呀，饭做好了啊！”丽丽妈妈在厨房叫着丽丽。

怎么办呢，实在是办不出不给饭吃的事儿啊，丽丽跑过去，从厨房端出四碗面条，在本色木纹的餐桌上摆了四个不锈钢的小盘子。小盘深缘，盘子的边缘高高的，和妈妈给丽丽添仓时买的白底青花细瓷套盘一模一样——那套盘子的瓷可是真细，边缘是弧形的，薄的像纸一样，瓷釉也真好，对着光线，泛着青青润润的光泽，是爸爸和妈妈特意到产地挑选的，丽丽喜欢的不得了，藏起来舍不得用，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机会了，枉费了父母的一片心意。丽丽的心里一时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爸爸妈妈毕竟是厚道人，即使到了这一步，还是精心准备了午饭，虽说和平时差不多，但要是依着丽丽的意思，想想他们一家做的事情说的话，即使一碗面条也是嫌多了的——面是妈妈拿手的西红柿鸡蛋面，金黄的鸡蛋，红艳艳的西红柿盖着宽宽的手擀面和绿盈盈的菠菜，菜是青椒肉丝、黑白双耳、素炒西兰花、香菇炖鸡块，香气扑鼻，色味俱佳，叫人一看就有食欲。

四十四、这点小事不算啥

“开饭啦，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吃过饭再说吧！”妈妈指挥着丽丽把饭菜摆好，又招呼着客厅里的丽丽爸爸和邱伟爸说。

“要不咱也整几杯酒喝？天冷了，喝点暖和，”丽丽爸爸恪守待客之道，对女儿说道：“去把爸爸那瓶三十年的陈酿拿来给叔叔倒上！”

丽丽答应着，脚下却并不动地方。

“不用忙不用忙，我肺上不舒服，不敢喝酒。上次喝酒还是俩孩子结婚时候，高兴了就啥也顾不得了，后来还难受了好几天嘞。”邱伟爸爸赶忙抬头阻止着，“那是大喜事嘞，儿子娶了这样的好媳妇我高兴啊，不能不喝，今天天太冷喝了怕犯病，不敢再喝了。”

“咦，老哥轻易不来，我无论如何都要陪陪你，平时你弟妹也不让我多喝，这不正好借借你的光吗？”丽丽爸爸客气地说。

“那我就谢谢亲家了，等咱家下回再有喜事，咱哥俩再好好喝一回！”邱伟爸呵呵地笑开了：“都是自己人还客气啥呀，来来，不喝酒，多吃菜！要不是离得远，我真想天天来找你老兄说话嘞！看看弟妹这手艺，这饭菜做的，这还没吃心里就是舒坦嘞！我家邱伟他娘虽然差了点，可也是做得一手好茶饭，怕儿子媳妇工作忙，天天惦记着来给儿子儿媳妇做饭照顾他俩，这都跟我念叨了好几遍了呢！”

看着邱伟爸谈笑风生的样子，丽丽真是又气又恨，心里胃里被涨得满满的，一口饭菜也吃不下去。

“别光说好听话了，你儿子撒野打人你知不知道？还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

“没听说啊，这小子又老实又胆小，怎么会打人呢，是和谁打架了呢？”邱伟爸仿佛噎到了一般，一扭脸咔咔地咳了起来。

“不是打架，是打人！又老实又胆小的，当然不敢对外人耍什么威风，可是他打的是比他弱势得多的人，他打的是我，你们口口声声要心疼要照顾的儿媳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没跟你汇报吗，你们家儿子欺负了人，你上门来居然一字不提？！你也有女儿的，要是你家邱兰被他老公胖揍一顿，你上门去会一声不吭吗？”

丽丽父母顿时怔住，邱伟爸也愣了，似乎没有想到丽丽会这么在饭桌上发难吧，他似乎很意外，似乎又很难堪，放下筷子不说话了。

“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不太可能吧，伟每次回家，我都跟他交代要好好待你，俩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家里的话不可能不听的——”

“等等，老邱，我们不了解情况不要乱发言，毕竟你也不能天天跟着他俩天天监督着你儿子嘛，你让丽丽把话说完。丽丽，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跟爸爸妈妈说呢？是不是你什么事情做的不合情理了？邱伟他到底是为什么出手打人的，又是怎么伤着你了？今天当着你邱叔的面赶紧说说清楚，你不用害怕，一切都由你老爸和邱叔出面解决！”丽丽爸爸打断了老邱的辩解，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呀！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是送给他们打的吗，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她心地善良脾气温和，从来都不惹事生非，”丽丽妈妈也震惊了，她气愤地转向邱伟爸道：“我们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们了，要这样欺负人，打了人还若无其事一字不提？”

丽丽一阵心酸，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爸爸妈妈还是因为自己心疼生气了，作为一直被爸妈视为掌上明珠也令爸妈引以为骄傲的宝贝女儿，她实在是不愿让他们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不堪回首的伤害——

“亲家呀，我是真不知道呀，伟要是真犯了错，他也不敢跟我说呀，我要是知道了还不带着他来道歉吗，还有脸坐在这里说这说那的，话说回来了，谁家小夫妻不得磨合磨合脾气，有个言差语错递递手的也都是平常事啊，这点小事都不算啥，伟这兔崽子不敢叫我知道，丽丽你为啥也不跟我打电话嘞，你不说我咋知道嘞，你要是说了，我一准好好收拾他替你出这一口气！亲家，我看丽丽这孩子好眉好眼活蹦乱跳的，估计伟也是吓唬吓唬她，伟还是个孩子，这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儿，这都不算啥啊——”邱伟爸一会儿冲着亲家，一会儿冲着儿媳，急急忙忙地解释说。

“老邱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什么叫这都不算啥？打了人还说不算啥？什么叫言差语错递递手，就我这女儿，能跟你儿子递手吗？她有那力气吗？什么叫孩子好眉好眼活蹦乱跳的？你还想看她怎么样啊？！敢情你真是来看看我孩子到底咋样了？怪不得你非叫孩子回来你见见嘞！老邱，做人不能这样做的，最简单的道理，老哥你自己也有女儿，要是你女婿打了孩子你会咋说？你在这里一口一个不算啥，那是你该说嘞话？你倒是叫你家女儿天天弄个不算啥看看？！”丽丽爸爸也生气了，这是什么人啊，儿子打了人，做家长连句赔情的话，反而口口声声的不算啥！“你是嫌你儿子下手不够重吗？纵容也不是这么个纵容法！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就你的孩子是孩子，想干啥就干啥，想打人就打人？”

丽丽叹了一口气，一顿精心准备的饭菜怕是谁也没福气品尝了，也好，这样精心烹制的饭菜，也不是谁想来吃就给谁吃的呢。

“亲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真的不知道媳妇说的这件邱伟打人的事，那孩子也没跟我说过啊，要是真知道了，我肯定饶不了他，肯定会让他来给你们和媳妇赔罪的。”老头儿貌似诚恳地说，“我现在就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问问。”

“伟啊，你现在在哪里？”老头儿拨通了手机，对着电话问。

“我在法院。”电话那端依稀传来邱伟的回答。

“你快点到你媳妇娘家来一趟，我有要紧事要问你！”

“什么事呀？”

“你小子，我来了还请不动你吗？你快点过来我有话问你！”老头儿有点着急。

“到底是什么事啊，天这么冷要我来回跑冻着了怎么办？要不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那你说老实话，你到底打你媳妇没有？”老头儿对着电话喊，电话那端沉寂一片，电话这端的气氛也跌入了冰点。

“不用问了，我们下午还有事，现在要出门了！”丽丽爸爸几乎是怒吼着下了逐客令。

“老哥你看，总要把事情搞清楚吧，就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老头儿脸色通红的站起身来，委屈地说，“就算打人了，那也是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不好吗，咱们大人总是盼着他们两个好的，生这么大气也于事无补啊？”

“那你说，怎么着才算搞清楚？丽丽都说清楚了，你儿子不说话，你说这算不算搞清楚了？孩子们的事要真是都让他们自己处理的话，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我这孩子受了委屈，我们当父母的还不能过问吗？”丽丽妈妈气愤地质问着邱伟爸。

“不说了，不说了，孩子的事跟大人没关系，那你老哥还是请回吧，谁叫这事跟你没关系呢？！”丽丽爸爸推开椅子，穿上大衣打开大门，“你请回吧，我们还要出去办事呢！”

“别忙别忙，还是问问媳妇的意思吧！”老头儿把殷切的目光投向巧丽，“媳妇，你是知道爸对你们的心的，对不对？”

丽丽被这些转着圈儿的话绕得心烦意乱，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从头顶到后脑一阵麻木，眼前的爸爸妈妈、桌子椅子和邱伟爸都模糊起来了，活动起来了，旋转起来了——怎么，难道自己竟然也会被气到晕倒吗？想起前一天的事情，丽丽心里不由一凛，她努力集中起飘渺的意识，伸手紧紧抓住鞋柜稳住身子，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苦苦支持着，半晌方才渐渐平复，眼前是三个人惊异地盯住自己的目光。

“妈妈，我的头好疼啊。”丽丽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了，怎么个疼法啊？怪不得这脸色这么白，怎么疼了呢，啊？”妈妈赶紧过来扶着巧丽坐下来。

“就是觉得头昏昏的，意识好像要涣散的样子，哎呀，妈妈，我现在不能说话了，一说话头就震的慌，好像要裂开的样子，”丽丽抬起一只手按在头顶，感觉这样可以减轻一点震动的疼痛，她蹙起双眉，觉得头上像压着一块大砖头。

丽丽妈妈睁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不会是——”

“我头疼，疼得都要裂开了，为什么会这么疼啊——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呢——”丽丽偎依在妈妈身边，一手按着头顶，轻声的说着。

四十五、压了一顶铁帽子

“丽丽呀，你用手扶着头干嘛呢？是不是头痛啊？”丽丽爸爸心疼坏了，顾不得再和邱伟爸说话，柔声询问着女儿。

“是头痛啊，只要一说话就疼得格外厉害，整个脑袋都在发抖，”丽丽可怜兮兮地小声说着，尽可能紧紧稳定住自己的脑袋以让疼痛减轻，“头顶现在就像压了一顶铁帽子一样，又闷又沉，爸爸不要再和他说话了，叫他快点走吧，我听见他的话都难受死了。”

“邱伟打你哪里了？告诉爸爸！”

“他打我的头了，先是朝右脸扇了一巴掌，当时脑袋就震得嗡嗡响，我伸手想挡没挡住，他就又朝左脸打了一拳，我的鼻子都被他打得流血了，两边脸都木了好几天了。爸爸，我不敢告诉你和妈妈，是怕你们心里难过，我是一定不能和这样凶残的人在一起了——”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丽丽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就是了，”丽丽爸爸沉吟着对丽丽妈说，“丽丽是脑部受外伤了，说不定是脑震荡，我年轻时候不是蓝球运动员嘛，遇见的外伤也是多了，有一次集训时，一个队友没注意被球砸到了头，当时就震蒙了，木了好久，年轻人体质好不懂轻重，没当回事，过了三四天，也是这样的疼，走路都扶着头，说是注意力不集中，恶心呕吐吃不下饭，队友们都慌了才跟教练反映了，后来住了好长时间的医院，说是轻微脑震荡——”

“那可怎么办啊，这杀千刀的下这样的黑手，我可怜的孩子，她可是从小到大没和人红过脸拌过嘴的，这劈头盖脸的，孩子连躲都不知道躲吧——”丽丽妈顿时落下泪来，她盯着老邱，“老邱啊，孩子现在成这样了，你说咋办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