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更后悔了,熟悉灼人的温度,象烙铁条钳着她,不退让半分,让她心惊,也让她气恼。
这个人,不,不可能,也不会是他。
她安慰着自己,忍住不回头去看另一位失望的男子。
舞曲响了起来,她乱了心神,频频踩到对方脚尖,而对方仿佛是个中高手,一步一步迁就着她,带着她旋转,终于,他们合拍了。
四周响起掌声,有人吹起了口哨,为他们喝彩。
追光灯环绕着他们,一道纤细柔弱,一道高挺阳刚,似乎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陈安的手心满是薄汗,那背后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乎将她熨平了。
感觉身子越贴越近,她用细小的掌推拒他,隔着面罩死瞪他,这人,太无礼了!
男子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眼睛处,也只能停留在眼睛上,其它地方,被面罩遮严了。
他冲她眨眨黑漆漆的眸子,象宝石光辉一闪,气人得紧,陈安一翻眼睛,朝向天花板,心里愈加地不安。
这个人,这个人……
头顶缀着无数亮晶晶的小星星,衬着黑丝绒般的暮色……她眯了眯眼,原来是射灯。
愣神的功夫,大屏幕忽地换了背景,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她的眼球被吸了过去……
大朵大朵的烟花盛开在夜色里,每一朵都绚丽繁华到极致,美得不可思议,那花朵越攀越高,越开越大,越绽越亮,升到最高,象流星一般抛下一道道弧光,然后洒出无数细碎的宝石,颗颗华丽璀璨,流光益彩,紫的、红的、橙的、蓝的、绿的……象世间至高无上的繁华,照亮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明眸善睐,他看着她出了神,而她只凝望那美丽的景致。
“好美啊,美得让人晕眩!”她忍不住出声。
音乐盖过一切声响,她以为他听不到。
隔了一两秒,他忽地凑近她:“有那么一天,我会带你去看真正的烟花!”
一句话,惊得陈安目瞪口呆,她的脚一下子踩在他鞋面上。
他也停下来,冲四周挥了挥手,然后牵起她的手,迅速朝出口退去。
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她被动地跟着他,脚步踉跄,小碎步似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挣他的钳制,他不肯,虎口象铁夹子一样,不惜将她腕子弄疼。
在这刻,他怎肯松手,关键的那一刻,他抢先了半秒接住她,胜了那个人。
她刚打算回头,他却象多长了一只眼睛,大手准确地按住她脖子。
“你想让别人笑话你,脚踩两只船,尽管回去找他!”
她气恼:“我就是脚踩十只船,也不会碰你这艘破船!”
他倒乐了:“你没有旧船票!”
“我有,我有!”已出了门,她不怕了:“我就有!”
“你早淹死过一次了!”
~晚些还一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vip'
他不怒反乐:“你有旧船票吗?”
“我有,我有!”已出了门,她不怕了,大声说:“我就有!”
他嗤笑:“也不怕淹死你!”
这句话,锐利如一柄剪,凉嗖嗖插在心窝上,一口气堵在那里,她觉得气儿都喘不匀了。言酯駡簟肋
那些日子里,她就想,要怎么样,才能不痛呢,要怎么样,才能将生命中那五载时光,彻底从记忆中抠去呢?
她可不就是淹死了一回!
那现在呢?
她想起赵嫣问过的话:那你自己问问你自己吧,乔羽,到底是留下还是扔掉!
她忽然就安静了,不再耍性子了,乖乖地跟着他往前走。
这下,倒让钟立维有些不适应了,这个刺头儿,怎么不闹了?
他撇了撇嘴,扭脸看了她一眼,似乎,他最后那句话,戳到她的痛处了。
他嘴角一沉:该,活该,蔫不悄儿地偷着来相亲,别说他不允许,陈叔叔也不会答应。
他们这一辈里,有哪几个是婚姻自主的,没有被长辈认可的婚姻,也不会被长辈们祝福,宝诗和三哥那是特例,是经过大人们默许了的。
只是小安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理儿。
他不知道当初乔羽为什么要和她分手,但陈叔叔在仕途上大起大落,官位差点一撸到底成为一介草民,他更深知政治联姻的重要吧,恐怕陈叔叔也是不同意她和乔羽在一起的。镬
好在,他是钟立维,他是幸运的,他还能在这个圈儿里选择。
这么想着,心里顿时软了,心房的某个角,绵绵柔柔起了几道褶儿,就象泡开了的茶叶梗,越软越能看清上面细密分布的脉落。
大马路边上,停着他的车,司机垂手站立。
显然,他有备而来。
陈安不由看了他一眼,有许多的疑问。
老高开了后座车门,钟立维扶着车顶让她先坐进去,他站着没动,朝车内伸出手。
陈安愣了愣,取出车钥匙递给他,他利落地接过去,朝后面一扔。
她这才看清楚,后面还跟着一辆车,有个人接过了钥匙,转身走开了。
借着路边通明的灯火,她认出了那人,就是中午帮她开车的那人。
钟立维这才上了车,坐在她旁边,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除下来后,人彻底舒服了,他脖子晃了晃,不然总觉有一层障碍挡着,汗热难散。
他随手将火狐放在旁边的小台子上,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
她也顺从地摘下来,却握在手中,用手指摸着那硬中带软的一层塑料壳。
他敲了敲前面的隔音板,说道:“开车!”
然后,两手交叠着放在腿上,目光转向旁边:“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吧。”
说话的同时,车子启动了,隔音板也降了下来。
这一方封闭狭窄的空间,令陈安有些心慌气短,虽然这车子足够气派,空间比一般的车子要大很多,虽然和他认识很多年。
可是这样和他相处,她还是不自然。
忍了又忍,她终于回过头看向后面,路边有一条孤独的黑影矗立着,长长的黑色的影子,凝滞不动,象是万年不会移动的冰川……越抛越远。
她觉得心里酸酸的,痛痛的,辣辣的,还有一股子莫可名状的躁动,恨不得抓住什么东西撕扯一下似的,没有办法排遣,没有办法丢下。
钟立维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手中的玩具被抓拧得变了形,显然用了狠劲,却不声不响地发泄着。
心中的柔软立刻化作一股锐寒,转瞬就结成细碎的冰晶,他冷冷地瞅着她。
她只是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空气沉默得有丝火药味,一触即燃。
没错,他是想发脾气,早就想发脾气了,在弟弟立铭亲口告诉他:安安姐相亲去了。那刻,他就想立即逮住她,然后打她屁股,拧断她的脖子。
但他控制着自己,一直控制着自己。
到紫薇阁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睡着了,很沉很沉,而旁边,竟然坐了乔羽,他近在她咫尺,微笑地看着她,心满意足端详着她的睡容,象观赏一朵花似的……
一眼,一眼就够了,他怒火中烧。
不,是嫉火中烧!
他掉头就走,他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阿莱跟上来,小心翼翼问:“钟先生,要继续盯着吗?”
他哼了一声,噔噔噔下了楼,阿莱愣了一下,马上回去了……
车厢里的温度有些热,他身上也热,被一身西装拘了一晚上了,难受得很,他抬起手,用力一撸领带,有个小东西掉了,亮晶晶的,就落在她脚边。
陈安终于动了动,一侧身子,弯腰捡起来,是一玫小巧的耳脉,银灰色的,别在衣领或领带上的那种……
她眼神一转,终于落在他身上,他是从哪里赶到紫薇阁的?
接触到他冰寒的目光,她瑟缩了一下,他这会儿,很吓人,生吞活剥的样子,仿佛要将她撕裂!
她刚到嘴边的话,立即又咽了下去,不声不响将耳脉放在小台子上。
他的脸,沉得更厉害了。
单调的音乐,在这刻救了她。
她从包里寻到手机,刚要接通,他一把夺了去,瞪着她。
他以为是谁?乔羽?
音乐还在继续,吵人得很。
他看着她,直接按了绿色键,立即传来一个女声,轰炸似的问句,连珠炮似的不让人喘歇。
他嗯嗯啊啊应着,最后完整地说了两个字:“谢谢!”极客气的。
收了电话,他递给她,仿佛放松了不少,还好心地提醒她:“你的女朋友!”
陈安接过手机,这个二百五,跟他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说了什么呢,劳他大少爷驾,说声谢谢?不容易。
“我想回家了!”她终于说道。
他却慢吞吞地说:“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回家休息。”
听听,多暧昧。
他的话仿佛在椅子上安了把锥子,让陈安坐立不稳。
为什么成了邻居呢,为什么和他同一屋檐下?
这会,她终于想通了,再想不通真成傻子了。
车子一停,她推门就下车,不管不顾的。
钟立维虽手疾,只摸到了她衣服边儿,然后听到“哎哟”一声尖叫,他的心尖立即跳了三跳。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vip'
钟立维虽手疾,但只摸到了她衣服边儿,她双腿一收,羚羊似的飘到了车外,比任何时候都轻便灵巧。言酯駡簟
钟立维气极反笑:今儿你是赵飞燕,明儿我就让你成相扑,最好胖得挪不动半步,老实在家待着吧……还没想完,就听到“哎哟”一声尖叫,他的心肝立即跳了三跳。肋
他一边以火箭且堪称完美的速度和动作下了车,一边着恼,他知道自己不行,她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跟什么似的。
下车一看,原来是陈安着急忙慌中撞倒了人,司机老高早他一步下了车,过去帮忙,却有另一名中年男子抢先了一步,扶在女人肩膀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安急忙道,通红涨脸地撑起女人的左臂,女人穿着丝滑的水绸衫,月白色的,七分袖,淡雅素静的纹理,仙女织就一般,低调中透着华贵。
女人站起来,摇了摇头,又活动了一下双腿,口气倒也很温和:“没事,以后走路注意点。”
“是,我会的,会注意的……”陈安应着,额头冒了汗。
不知怎么的,她没有马上撤开手,手还抚在女人臂上,一方面是出于歉意,不敢马上松手,另一方面,那丝绸的手感,滑不溜手,却有些粘粘的,沾着手指,十分舒服。
中年男子也笑了,一看就是个豁达开朗的人:“小姑娘,有再急的事也得瞅着点,瞧瞧,多危险,得亏撞的是人,这要撞车上,多悬啊!”镬
女人仿佛笑了下,看了男子一眼,眉眼中含着情意,说道:“还好我没事,也别再难为这孩子了,她也不是有意的……”说着话的功夫,又转过脸看陈安,仿佛要安慰几句,瞧这孩子吓得,全身都在发抖呢。
陈安也缓缓抬起头,目光难艰地从女人的衣袖上拔出来,落在女人的脸上,心形一张脸蛋,漂亮的杏核眼,有些圆润的下巴,精致得仿佛忽略了岁月刮过的印痕,美丽仍旧美丽的。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人,出了神。
这张脸,就如水中月,一搅就碎了,多年前就碎在她的记忆里,再后来,连记忆都模糊了。
只是那声音,温软的不可思议,稍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曾经一度响在她的梦里,却象鞭子一样抽在心坎上。
她不会记错,她不会看错,心跳顿时宛若擂鼓般,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唯恐一眨眼,那泪雾就会凝成小水珠掉下来。
女人也看着陈安,那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优美的嘴唇,伶俐的下巴,脸色好象真的不好呢,受了惊吓似的……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眼前明明实体的人竟似影子一样虚浮起来,蒙了一层水汽,她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娃,梳着可爱的童花头,张着小胖手摆摆摇摇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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