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伊不再是过去那个傻白甜的孩子，她已经有了应对他人的能力。

面对纪伊的质问，三条政宗点头承认，“我亏欠你太多，所以打算让你自己决定是否继承家族。”

“我才不要！就是因为有这种将军儿子必定是将军的普世观念，我才会堕入悲剧中。我只会痛恨它，还是让秀成大哥继承掌管好，他总能想出些新主意。我期盼着他改变这个家族。”

“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纪伊的生母美惠子小声嘀咕道。“你非不要当，我也无话可说。我在中国sh已经暗藏了足够的金银珠宝。等哪天秀成继承家族，我会立刻离开，也不需要你抚养。纪伊，妈妈我是个自己也讨厌自己的人，但我没办法，我也想过邂逅一段甜美的爱情，两人相伴终生。事实是我没机会选择，而你现在有了超越常人的权力与金钱，尽管放开手脚去实现你自己的愿望吧。”

美惠子并没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哭得稀里哗啦，她表现得比丈夫三条政宗都要冷静。“过去我说过的话，你都大可当做谎话。请记住，我难得也是会说真话的——能看着你一步步实现理想，妈妈我很高兴。”

“……我讨厌你们这样的人，作为你们的孩子，当初没有才能的三条纪林注定会成为悲剧。你们根本不是向我道歉，只不过是可怜我而已。”纪伊全部懂了，她的父亲不断用冰冷形象压抑着三条纪林童年成长，她的母亲不停塑造低俗形象让三条纪林自卑，全部都是为了他们自己！

诚如纪伊所说，两人都没真心愿意否定自身犯下的罪行，他们不过是向纪伊哭诉自己的艰难抉择，同时想要缓解自身的愧疚感，仅此而已。依旧不存在爱，尤其是她的生母惠美子，她到现在对纪伊也没有爱过。

“你尽管怨恨我和美惠子。如果可以，你自己来组建一个不同的家庭，来弥补三条纪林的遗憾吧。四个孩子中，唯有纪伊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放眼全rb都是第一层级，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三条政宗是爱着所有孩子的父亲，他过去没时间也没机会表达出来，如今他向纪伊述说了自己的愿望。“所以我有考虑过让你来继承家族，但你既然根本就看不起三条家，我也无话可说。”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真诚的一面，对我是种折磨。”纪伊恨不得能穿越回十几年前，用自己现在获得的力量让自己的父母可以以他们希望的生活方式各自生活。但这不可能，所以纪伊必须带着怨恨，将其分摊到家族内的所有人身上。不然的话，三条纪林的死谁来承担责任？

纪伊从厅堂离开，她已经对这个家族有了足够的了解，已经不存在奢望与依恋。至此她的一桩遗憾也得以消除，虽然得到的结果毫无意义。

第十九章 悲鸣

纪伊并没能安静休息，夕张带着一盒和果子敲开了纪伊的房门。

“只有你一个人？”

纪伊往外张望了很久，确认没有某个讨厌的家伙后，立刻拉上房门。“大晚上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夕张是个自来熟的人，在纪伊回头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杯水和打开的点心盒。

“没什么，就是来了兴致来找你一起吃点心。”

夕张与三条辉正的婚事已经确定，纪伊还真不能把这位准嫂子赶出去。纪伊坐下，也没动桌子上的水杯和点心，“你因为订婚很开心，但我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我不太想……”

一块大福饼塞到了纪伊嘴里，红豆味的。

咽下嘴中的的点心，纪伊只好陪夕张一起吃点心。“下午浪浦送来了寿司，你晚上送来和果子，我的嘴巴就没机会停下来。”

“浪浦？你的二哥？”

“求我在他参加县知事选举时，给他助阵提升号召力。我是不敢想象他当上县知事能把整个广岛县治理成什么模样。”

纪伊挑了一个耐嚼的樱花团子，愤愤地咬了一口。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三条家在商界、政界、军界都有建树，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全国有名的显赫家族。”夕张其实更想拿些果酒配点心吃，但她考虑到纪伊不喝酒，这才没一起带来。

“好了，说吧，你单独找我为了什么？”纪伊双手托脸，略显无力地趴在桌上，“我有点后悔回家的决定了，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纪伊眼中的夕张只是一个孩子气十足的姐姐式人物，放平日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但对现在的纪伊没有任何帮助。

“我想多了解你们家族的事情，我总觉得你们家族怪怪的，虽然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却跟常见的家庭大不相同。”

夕张说得一点都不错，而且纪伊觉得与其他家庭相差甚大，三条家是一个没有爱的家族，所以能获得今天的成就。

“并没什么好说的，辉正不是要跟你一同去北海道乡下过半隐居生活？你关心这些做什么？”纪伊回想起父母对她的坦言，不过加深她的仇恨意识。以两位长辈的角度都没有错，并且都相当辛苦地扮演着本身厌恶的形象。

纪伊可达不到那种水平，同时也不想让夕张知晓家族的内部事务。“你还是回去问辉正本人吧，我实在不想为这个家族再多说什么。”

并不是失望，纪伊更多的是恨，痛恨着所有人正确的行为。

“可他不愿意跟我讨论这方面的话题。”夕张见纪伊低迷的状态，也就没再纠结这个不可讲明的问题。她起身走向墙壁，在纪伊的房间内仔细关注，在墙上还有奖状被撕后留下的方框痕迹。“咦？为什么这里贴着的奖状，都被撕掉了？”

“这是我的房间，曾经是三条纪林的房间，我自己把那些虚假的奖状都撕了，原本就是与我无关的伪物，并被用作虚假的验证，我当然不会允许那种东西存在。”

纪伊发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正在快速变差，并且困意也愈发强烈，自她作为舰娘重生后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暴躁、焦虑、极端排斥他人、连续地否定判断……从她上午袭击生母美惠子时起，症状就在慢慢加重，她眼看到的一切都在变得不真切，仿佛一天之内她就变得不再是她自己。

“纪伊，纪伊，你没事吗？”

听到夕张的呼唤，纪伊才从遐想中缓过神来，她突然发觉自己手上抓住一把木头碎片，差点就要塞进自己嘴里。

“我……”纪伊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确实把好端端的桌子抓下了一块。“我可能真的不该回来，我对这个家族的恨超越以往。”

夕张知晓纪伊的过去，她也跟三条辉正一同出席那场会议，当初见到坐在轮椅上的纪伊，她就觉得纪伊很可怜。

三条家的孩子无论哪一个都是行业最顶尖的天才，纪伊现在就算超越了她的三位哥哥，依旧没能摆脱三条纪林的咒怨，她自己也变成了三条纪林痛恨的对象。

“所以，纪伊你现在还愿意承认三条纪林的过去吗？”

夕张无法在现在的纪伊房间内看到一星半点三条纪林的痕迹，对于一个可怜的孩子的确是种悲哀，出生在了一个只允许天才的家庭。

纪伊不愿意，所以她才矛盾，并且感到害怕，因为她自己也变成了当初加害三条纪林的那类人。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活下去，结果真的成为强者后却一味地也跟着家人来否定过去的自己。

“那种……那种废物死了才好！”

真的逼迫自己说出心里话后，纪伊才觉得好受很多，什么愧疚、弥补她都不需要，她是纪伊，联合舰队旗舰，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达成三条纪林的遗愿，结果真的快做到的时候，纪伊恨不得拿刀杀了过去的自己。因为那是她的污点，玷污了她完美的形象，即便大多数人不知晓，但她自己无时无刻不想连同三条纪林的亡魂一起抹杀过去。

“很可笑吧？自己恨不得杀掉过去的自己？”

夕张在刚才纪伊抓碎桌子的时候，再次看到了纪伊的双眼变成了红色，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纪伊你冷静点，你的精神状况非常糟。我觉得你最好去找帝国研究院的北村院长，他是研究舰娘的专家，他会给你更好的建议。”

夕张已经无法把现在的纪伊与当初在sh一起玩乐的怯生生的少女重合，纪伊已经变成了足以让他人敬畏并产生恐惧的存在，夕张不知道原因，但有了这种直觉。

“或许吧，这个家族给我带来了无法想象的伤痛，可能我明天就会考虑提前回去。”纪伊用湿布擦去了手上的木头碎屑，白皙的手掌中没有一丝伤痕，可能只有钢铁的尖角能让她感觉到刺痛。舰娘的身体已经超越了人类太多，本该受伤程度的行为也不会带来任何伤痛。

纪伊把最后一个团子吃下，精神状态也重新缓和下来。“我个人很讨厌三条辉正，但他对自己所爱的人，一定会倾注常人无法企及的爱。你会很幸福地与他组成家庭，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吧。”

“可能，我是说可能。会不会辉正他也遭受了压抑的童年，所以把仇恨转嫁到了你身上？今年秀成40岁，浪浦36岁，而辉正是30岁。在他12岁的时候，他的大哥秀成已经开始商人生涯，而他的二哥浪浦估计也成绩异常优秀，是能考入东京帝国大学的人。你那时才8岁，面对两个哥哥的无形中给予的压力，他也会陷入无助。”

夕张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时间是种很神奇的咒语，即便是未来有机会大展才华的少年，在12岁时也注定什么都做不了，比周围的同龄人强没用，与他们相比的是已经成功或是即将成功的哥哥辈人物。所以欺负比自己小的弟弟，完全有可能。

纪伊不愿意去回想，她不希望自己痛恨的三条辉正也被证实是受害者，她已经受够了换位思考这种强词夺理的说法。难道被逼迫杀人的凶手用一句“我是被逼无奈”就可以把罪责摆脱？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显然不是会把压迫转嫁到别人身上的人。”纪伊做到了超越三个哥哥的壮举，她吸收了整个家族攀登更高层级所累积的绝大部分压迫，脱变成为如今的身份。因为没有人能承受纪伊身上凝聚的负面能量，所以这份传承到此不得不重置。

“真羡慕你能幸福地期待新生活到来。”纪伊根本没有那种期盼，她甚至不知道战争胜利后自己还能做什么。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呆在镇守府，举办各种战队活动，享受属于她的奢侈生活。

“不，你也可以。等战争结束，你就是我们大rb帝国的‘战神’，还有什么得不到？”夕张试图鼓励纪伊往好方向设想，但她并不了解纪伊，纪伊为自己构筑的道路只通往胜利，而后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纪伊把夕张送出房间后，也不禁反思战争结束后自己该做什么，可她根本想不出来。无论是三条纪林还是现在的纪伊都以报效帝国为人生目的，战争结束也不过是为她和三条纪林盖上庄严华丽的棺盖，宣告死亡与安眠而已。

但纪伊并不觉得寂寞，还有佐藤权军这样期盼着命运的答案的人，那样的人等到知晓未来的奇迹后，也会一下子失去人生目的，她和佐藤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