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洗个澡吧。”
“嗯,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你先洗澡,把衣服给我,我去给你洗一下,烘干。”
他看着来回走动忙碌的她,突然一阵心疼,想去抱她,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立场,他一向是谨慎的人,唐突的事情做不来,可他又为什么会来呢?
他裹着厚厚的浴袍,中部小镇,潮湿寒冷,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给他炖了鸡蛋羹,她先前抱的那只狗在他刚来时一直在叫,她轻轻地呵斥,“狐狸,不要叫,是我的朋友。”那只土黄色的长毛狗竟然就真的眨眨眼不叫了。这一会儿它正好奇的看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过,只看了一会儿,就扭头跑了,跟着它小主人的脚步来回跑着,很是可爱。
鸡蛋羹好了,她端到他面前,“没别的东西,先吃一点吧。”
他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拿起汤匙,专注的吃东西。
“你怎么样?”“没事的,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想哭就哭吧。”
他心里想着,可却找不到一句此刻能说的话。鸡蛋羹被一点点吃光,她的厨艺很好,可是他根本没吃出来是甜的还是咸的。她收起了碗筷。他跟着她,进了厨房,站在洗碗的她身后,她专心的洗着,好像那碗是一个稀世珍宝。
“我都开始笑了,他们还停留在我哭的时候,师兄,你说他们的安慰多么不合时宜?”她突然说话。
“你也是来安慰我的吧?我没事,还让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她把碗放进橱柜,认真的对他说。他过去抱着她,再不去想以什么立场,不管她需不需要他,他想陪着她,抱着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被他抱着时,她很想放松哭一场,不管不顾,可是所有的难过都积在那里,像呆在一个细颈大瓶子里,想倒出来都不能立刻出来。他这样赶来,心意再明了不过,可他,从来就不是她的呀。
电视上的片子还在播着,《燃情岁月》,上校最小的儿子山姆在唱歌:
as evening fell a maiden stood at the edge of a bsp;in her hands lay the reins of a stallion
and never had i seen a girl as fair
heard a gentler voice anybsp;bsp;she belonged; belonged to another
another forever
yes; she belonged to the tist
他们各自坐一个椅子,看着电视,他揽过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他身上,椅子把手在他们中间很突兀,很显然那种姿势并不舒服,没过多久她身子就麻了,可是她没动。睁大眼睛在看电影,中间时不时的还会看看墙上走动的钟,时间久了,眼皮一点点沉下来。她们家的窗户特别大,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明朗起来,她却越睡越沉,他长途跋涉,着实累了,也就睡着了。
“谢谢你来看我,师兄。”她喃喃地说。
清晨
“没想到你也喜欢集邮。”他背对着她,自言自语。看着她那些老邮票,她并没有好好整理,都散乱的放在一个盒子里,泛着岁月的黄。她还在睡着。而他,在屋里来回走着,看着她的那些小玩意。粗犷浓烈的藏风戒指,刚硬的铜。还有雅致的银戒,他伸出手,只能戴到小指的骨节上面,原来她的手这么纤细。
“和我在一起吧?”他心里酝酿着,该怎么说她一定会答应呢?
“在做什么呢?”她从床上爬起来,睁着惺忪的眼,他在窗边的书柜旁站着。外面的太阳光撒的满屋都是,他的侧影特别好看。
“咦,师兄什么时候这么不礼貌私自看别人东西了?”她走到他身边。
“马上,它们就都是我的了。”他镇定的说,一点都没有不自在。
“为什么啊?”她好奇的问。
“和我在一起吧,七夕,让我照顾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让自己无坚不摧,可是我想让你不用时时刻刻无坚不摧。”他边说着边把那枚戒子戴在她手上。
“什么嘛?师兄就这么追我啊?拿的还是我的戒指?”她嘟着嘴,不满的说。
“那我回头给你补一个金戒指。”他说。
“我不要,金的跟暴发户似的,金灿灿的,总让我想起奶奶的金牙,呀……”她忍不住的摇头。
“嗯,那你答应不答应?”他忐忑的问。
“答应什么?”她明知故问。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他再次问。
“我看,师兄也需要测一下情商。”
“我还没刷牙呢。”她委屈的说。
毛主席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可是吃饭的确是个能迅速增进彼此感情的途径,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小言反复渲染男主女主吃饭的场景。在一起后,他们两个本来不喜出游的人也开始到处游玩,找好吃的看好玩的走陌生的路去陌生的地方,此刻他们躺在陌生学校湖边的草地上,旁边是自带的食物,各自说着小时候的趣事。
“我小叔的某一任女朋友啊,特别会做菜,一切东西都能被她做成好吃的。所以我特别喜欢她。”
“要不怎么说要拴住一个女人的心一定要拴住她的胃啊。”她说的眉飞色舞。
“别打断我,听我说,还有,你会做菜吧?”看着身边人想要说话的样子,她果断的打断,同时问出自己的问题。
“我会。”男生虚弱的说。
“夏天呢,她带我去捞田螺,我现在还记得水草掠过脚面的感觉,我们把捞来的田螺放在大盆子里,每天换水,让它们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全吐出来,如此这番以后配五香大料放在锅里煮,呀,你不知道几个小时里全是香味,能把人馋的哟……”她说着还带有手势。
“看得出来,你的口水已经流出来了。”尹之洲促狭道。
七夕赶紧去擦嘴角,手到嘴边才发现被骗了,气不过的说:“我就知道你在骗我,我除了睡觉时流口水,其他时候……”等到她觉察到自己说了什么时,旁边那个男人很认真的问,“你睡觉时流口水啊?”
“我……你……”七夕手足无措,伸手就打。他捉住她的手,一点点靠近。
她心一横,探过身,彼此接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渐渐的,她开始为那柔软着迷了,她张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
那一刻,她的脑子里模糊的闪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他吻得很小心,吻过之后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刹那间变得有点尴尬。各自别过头,盈盈的笑着。其实他们俩并不是第一次接吻了。可是天性拘谨的两个人还是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难为情。从朋友到情人,多少有点不习惯。
那天,尹之洲来到七夕家乡那座小镇,刚下车时,他真的有被吓到,他自小在上海长大,即便跟着家里去过各地,像这么一个特色鲜明的小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辗转换了不知多少站的他凑着快要暗的天色看着那块写着“四星级城镇”巨大招牌哑然失笑。他站在车站出口思索着怎么去七夕的家。很早就听七夕说过,这里的公用交通工具就是那种长着摩托车前身和小货车后身的三轮车。
他来回走着,问着路人如何乘车。很快操着一口普通话的他就被当地人拗口难懂的方言搞疯了,这几乎和海南话一样呕哑嘲哳难为听。对方很显然听得懂他的话,他却连对方的手势都看不懂。这时正好一个年轻人开着三轮过来,他挥手拦下他,拿着托牧锦找到的学生档案,找到纪七夕的家庭住址栏,问,“能带我去这里吗?”车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最后还是招呼他上去。
一路的颠簸并没有让尹之洲心里有任何不满,他和车主边聊边看着来往的人,满目苍翠。
“还有一截路,我车过不去,您走过去吧。她们家挺难找的。门前有九棵杨树的那个院子就是。”那个清秀的男孩子说。惊讶于对方的清楚,尹之洲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他说话倒没有那么难懂。
“多少钱?”之洲拿出钱夹。
“不要钱,我不是拉客的,七夕是我小学同学,你是她朋友就是我朋友,带你过来是应该的。”年轻人解释着,手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
道过谢后,之洲照着他说的路向前走,慢慢的天居然下起了小雨,等他找到那间院落,已经差不多被淅沥的雨打湿了衣服和头发。门开时,她看到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起来。他有点得意能让她惊奇,小狗在她身后戒备的叫着。
“不要叫,狐狸,是我的朋友。”她轻轻的呵斥,与其说是呵斥,倒不如说是哄骗,用的是当地方言,声音柔柔软软的,他竟也听得懂。
狐狸?一只狗叫狐狸?他心里暗自发笑。
他跟着她进院子,算是相当大的地方,有很多不知名的花草暗自开合。她虽然惊讶于他的到来,却不怎么说话,这不像她。她虽不喜说话,可平日里和他在一起,她是极善言谈的。而且一张嘴每到关键处,是没人说的过的,学校辩论赛,最佳辩手每每都是她,天上地下,奇闻异事,信手拈来。
但此刻的她是有些木然的。
洗完澡出来,她还在厨房忙活。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端详着屋子。他看到书桌上有数页的纸张,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拿起去看。是《般若波罗密心经》,抄了好多遍,她的字不甚好看,但极为工整。他鼻子一酸。她一向很少提家里,这次她家的事故他虽不甚明了,不过在来的路上,他也听了个大概。以她的敏感,在这其中,除了伤痛,诸如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怕是察觉的更多吧。
她家和锅炉厂的官司还在打着,与保险公司的协商也在进行。这些俗世事物,都是她不愿面对却必须面对的。且不说为亲人讨回公道,她以后的生计前途怕是都在折磨着她吧。她也不过才二十岁,饶是聪明过人,一时间面对这么多,怕也撑不住啊。
他只能尽力陪她,帮她分担些许也是好的,尽管立场,他都无从找起。帮她理顺了学校的麻烦事,他几乎没犹豫就寻了来。
看电影时,因为舟车劳顿,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觉得她对自己说了什么,意识却缓缓下沉,怎么都听不清。第二天倒是早早醒了,把盖在身上的毯子丢椅子上,他揉着酸痛的肩膀,在屋里来回走着,发现她已经回床上睡了,睡得很安静。这个女人,至少也该叫我在沙发上睡啊,竟然不管我。他心里暗自念叨。在她旁边躺下,突然觉得这样子的他们像是老夫老妻,无关风月,只是相濡以沫的在一起。这个年龄的人,很难没有欲望,可他此刻看着她,就只想好好抱住她,让她睡得更安稳更温暖。她的头弯成一个奇怪的弧度,眉头紧紧皱着。
这样子睡醒脖子会疼的。他暗暗的想着,同时把她的头轻轻地挪动,用臂轻轻地环住她。她呢喃一声,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脸藏在他的怀里。洗过澡的他只穿着睡袍,脱掉后上身并没有穿衣服,而她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睡衣,他渐渐就觉得身上绷了起来,她却兀自睡得香甜,被窝里很快就热了起来。他看着红木窗子外青翠的葡萄叶子,还有已经泛红的大葡萄,心里不禁觉得这样的折磨也是幸福的。她是那么信任他,而他,绝不会辜负这样的信任。
就这样他数着葡萄叶子想着以后的打算。如牧锦所言,尹之洲自小就是极有主见的孩子。他父母常年奔波在各地工作,为了让他受到系统全面的教育,就一直让他在叔叔家里成长。吃穿用度自是无虞,疼爱也是不少,可毕竟少了父母对儿女的亲近,责怪处罚是从来没有的。这样温顺的环境没有造就一个纨绔子弟实是难得。
纪七夕是他二十一年第一个心动的女孩子,他说不清什么是喜欢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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