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 第29章

“我去医院看望他时,他为没能充分地享受人生而后悔不已。”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

凛子悄悄地倚在久木胸前,

“你后悔吗?”

“不,不后悔。”

“太好了。”

凛子的前额紧抵着久木的前胸。

“我们都不后悔,对吧?”

“当然了。”

“还是现在最美好啊。”

久木点点头,想到了自己的年龄。久木已过五十岁,比凛子大得多,对男人来说。现在是最后的辉煌。

以后不会有太大的升迁和提薪了,再没有可以引以为荣的事了。

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从雄性的本能出发追求情爱,为了能够品尝到为爱而活的真实感受,现在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我也变了。”

“什么变了?”

“很多很多。”

凛子确实变了。她原来在性的方面并不是这么贪婪的女人,对性缺乏兴趣,冷漠、纯洁得令人难以置信。是久木使这样的女人像花朵一样盛开,引她进入了性的乐园。凛子半带羞涩,半带懊侮地责怪过他,对此久木是完全乐于承受的。

反观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凛子的巨大影响。在性的方面,久木引导凛子觉醒,同时自己也深深地沉溺其中了。教授对方的途中,被其魅力所吸引,现在已到了无法回头的境地了。

不仅是性的世界,从工作到家庭,和妻子的感情的破裂,不能不说是凛子的作用。凛子越是把自己的全部赌注押在爱情上,久木越是不能无视这一切,以至自己也陷入同样的困境中去了。

在人生态度上,久木渐渐开始倾向于要全力以赴地把握现在的刹那主义,这也是凛子的影响。

本来以为自己比凛子年长,一切都在自己的支配之下,现在才发觉他们的位置已经互换了,被支配的是男人自己了。

“原来如此啊……”久木叹了口气,凛子诘问道:

“你怎么啦?”

久木想的是,二人日渐被周围所疏远,所驱赶着,在这一体验中,本想操纵对方,却反而被对方所牵引,他在惊讶之余不觉发出了叹息,却不是在唉声叹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其自然了,久木为如此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的自己而惊讶,而叹息。

“我现在的心情好得很。”

夜正阑珊,从黄昏到现在两人一直没有下床,他们感觉这样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突然,电话铃响了。

凛子一下子抱紧了久木。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个电话,他们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可是电话为什么响个不停呢。难道有谁知道他们在屋里而打来的吗?

铃声响到第六声时,久木欠起身,凛子抓住他胳膊说:

“别去接……”

响了十声后,咔的一声不响了。

“会是谁打的呢?”

“不知道。”

久木心里嘀咕起来,妻子决不会知道这个房间的。家里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久木每次外宿不归时都记挂着家里。

他总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会发生不吉利的事,或是家人得了病,或出了交通事故等等,以前自己的去向都不瞒着妻子,可是,自从和凛子一起出去以后,就常常隐瞒去的地方,或随便编个饭店的名字。

万一发生了事故,联系不上就麻烦了。

这种情况下,打手机最方便,可是和凛子约会时,久木一般都把它关掉,不想让公司和妻子打扰他们。

所以只要久木不打电话,就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因此这个电话使他有些担心。

凛子也同样的不安。

且不说关系冰冷的丈夫那边,万一娘家的母亲有什么事,凛子也无从知晓。

这种别人无法和自己联系,只能自己跟别人联系的单行道,是外宿的男女最担忧的了。

既然抛弃了家庭又何必在意这些呢,这只能说明他还没有把家彻底抛开。

久木问凛子:

“你告诉过别人吗?”

“谁也没告诉呀。”

那么肯定是有人打错电话了。

久木这么跟自己解释着,可是他们的好兴致已经被电话铃给破坏了。

“咱们起来吧。”

久木说道,凛子撒娇他说:

“我还想出去玩玩儿。”

他们二月中旬去日光之后,一直是在涩谷约会。虽说这个房间很适于幽会,可是像刚才那样来个电话,就会觉得心神不定,仿佛被人监视着似的。

“好的,过几天樱花就开了,咱们去赏花,住可以赏花的旅馆。”

“太好了,我真高兴。”

凛子高兴得啪卿啪卿地拍打起久木的胸脯来。然后,倏地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上,

“不守信用我就掐死你。”

“被你掐死死而无憾。”

“好吧,那就掐死你吧。”

凛子双手扼住了久木的脖颈,马上又放开了他。

“噢,对了,那个阿部定的书,还没给我看呢。”

那本记录审问阿部定内容的书,大家都爱看,现在不知在谁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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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赏花时,我把它给带去。”

久木又道:

“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久木伏在凛子耳边悄声说道:

“我要你把那件大红的内衣带来。”

“要我穿吗?”

“对。”久木对犹豫着的凛子命令道。“不然,不带你去了。”

“知道了……”

凛子的声音懒懒的,她的嘴唇微启,犹如春阴时节散落的花瓣。

空 蝉

俗话说“梅雨过后热十天”。

梅雨季节刚过之后,天气会霎时变得酷热难耐,持续多天高温不下。日历上把七月下旬从桐始结花(梧桐开花)到土润溽暑(土地湿润天气闷热),这段时间叫做大暑季节。

东京从一大早就太阳高照,白天的气温超过了三十度,夜里也不下二十五度。

刚刚人们还在叹息梅雨季节的阴郁不堪,一下子适应不了突然造访的阳光,被高温晒得像打蔫的花一样,抬不起头来。

同样是夏天,梅雨和大暑的转换之大,就像两个季节一样,实在不可思议,因此,人们的心情随之急剧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梅雨时的阴雨连绵容易使人心情郁闷,一到梅雨过后,阳光普照时,阴郁的情绪便一扫而光,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样明显的变化只会出现在小孩儿和年轻人身上,成人们是不会因为盛夏的太阳高照,而有太大变化的。

电车里挤满赶往公司去上班的人,大都穿着短袖衬衫,外衣拿在手里,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

上午温度就突破了三十度,车站地下街的角落里,垂挂的广告上,女士裸露的肩头都能看到暑热的痕迹。

在这样一个酷热的下午,久木被清到公司董事的办公室,常务查事小田给他看了一封信。

“你看,突然收到这么一封信。”

久木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信是用电脑打的,最上面一行粗黑的字体写着:

“久木祥一郎简介”

简介即是关于久木的情况介绍,这是怎么回事呢?

久木莫名其妙地打开一看,首先看见了“近二年的罪状”这个标题。

久木的心一沉,飞快地看了下去。

“贵杜原出版部长久木样一郎,于前年年底,利用去东日文化中心讲课的机会,强行接近当时在该中心任书法讲师的松原凛子,明知对方是有夫之妇,却三番两次给她家里打电话、用花言巧语勾引她。”

看着看着,久木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手也出汗了。

到底是谁写来的呢,这封信很明显是为了某种目的的恶语中伤。

久木慌忙看了一眼小田董事,见他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抽着烟。

好奇心促使久木硬着头皮往下看。

“去年正月以后,当事人一再叫她出去幽会,终于在同年四月,将她骗入都内的饭店,强迫发生关系,施以淫行。”

看到这儿久木不由攥紧了拳头。

这种寡廉鲜耻的文章简直让人无法卒读,久木真想把它撕碎、烧掉,可是在董事面前只好忍住气,接着看下去。

“其后,当事人利用家庭妇女的单纯,威胁说如果不和他见面,就告诉她丈夫,强迫对方满足他的种种性要求。特别是今年四月,令其穿上红内衣,进行变态的性行为,并拍摄了许多照片,甚至,将其软禁起来不让回家。”

这不仅是中伤,简直就是恫吓了。不论是谁写的,总之是对自己怀有满腔仇恨的人所写的极其卑鄙无耻的挑战书。

久木克制着满腔愤怒和厌恶继续往下看。

情里还说,久木诓骗别人的妻子与他同居,现在租下都内某公寓的一间屋子,夫妇一样住在那里。现已导致女方家庭的崩溃,忠厚老实的丈夫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云云。

最后以“这样的无耻之徒,贵公司竟然委以要职,信任有加,不能不让人对贵公司的经营态度产生疑问,务请查明当事人应负的责任。”结束了全文。

看完了信,久木刚抬起了头,董事就马上离开了座椅,坐到久木对面的沙发上。

久木等董事一落座,低下头说了一句:

“非常抱歉。”

这种内容的信,寄到公司的上司手里,不管怎么说,只能怪久木自己不谨慎。

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打扰董事的工作,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是突然寄到我这儿来的。”

董事似乎在解释为什么先拆开了信,其实信封上本来就写着“分管调查室领导亲启”。

“当然我并没有听信其一面之词。”

董事又点了一支烟,

“你觉得是谁对你怀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不寄给久木本人,而是直接寄给公司的董事,很说明问题。

“能猜到是什么人吗?”

久木挨着个猜测起来。最清楚知道他和凛子关系的只有衣川,他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其他同事多少知道一些,但不可能那么详细,再说对已经被降了职的人,落井下石也没多大意思。

“大致能猜到一点儿……”

对他和凛子的关系知道得很详细,有可能写这种信的只有两个人。

即自己的妻子或者凛子的丈夫……。

见久木沉思不语,董事说道:

“我个人觉得这是无聊之举,可是既然寄到公司来了,也不能完全不予理睬。”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久木抬起头来,董事避开他的目光说:

“当然这牵扯到你的私生活,不便过多干涉,可是对方非要公司表明态度的话……”

“怎么样?”

“我想先听听你对这封信怎么看。”

“当然可以……”

这封信的内容十分卑鄙,满篇胡言乱语,充满了恶意。对这些中伤他可以和凛子一起坚决否认。

可是,要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就不好解释了。像信上说的那样强迫对方发生关系纯属胡言,然而和有夫之妇的凛子关系亲密却是事实。

“我觉得完全是对我的人身攻击,故意夸大其词,恶意诬蔑。”

“这种做法一般都是为了要攻击,陷害对方,所以你说得也有道理。”

“我绝对没有逼迫或软禁过对方。”

“这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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