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受伤

莱伊的话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沉默。

良久，默默摇头，柯尔低声说：“倒也不是，只不过上次听你说你留下来是为了照顾我，我现在好很多了，所以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拘泥在我身边。”

“我没有想做的事情。”不假思索的回答。

怔住，柯尔再次回头：“怎麽可能。”

而莱伊的话却很坚决，他重复说道：“我没有想做的事情。”

莱伊并没有撒谎，因为他最想做的事，就是留在柯尔身边。

不过很奇怪为什麽柯尔会这麽问，於是反问道：“难道柯尔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吗”

“我”柯尔眨眨眼，摇头，“我没有属於自己的地方，也无所谓去哪里，不过……”

整个转过身来，面对著莱伊，柯尔淡淡地看著他，说：“不过如果可以，我想回我们以前的家乡去看看。就是莱伊说过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或许能想起什麽也说不准。”

“不行。”当即拒绝。

“为什麽。”柯尔疑惑。

莱伊的脸色显得不算太好，他幽幽转身，说：“那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

“被一场大火烧了，什麽都没留下。”

“大火”听到这个消息，柯尔呆滞住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缓缓上前，拍了拍莱伊的右边肩膀，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

而莱伊却猛地一震。

柯尔连忙松手，望著颤抖著的莱伊，忙道：“怎麽了”

冷汗从额角留下，莱伊的唇色有些发白，但他仍是故作镇静地摇摇头，摆手说道：“不……我没什麽。”

然而脸色却不是这麽说的。

於是仔细望去，方才拍中的肩头，开始缓缓渗出红色的y体。

是血！

“你受伤了！”柯尔大惊，望著愈加苍白的面色，不由分说，连忙扶起他，回到莱伊的房间，然後想要拉开肩膀衣服查看情况的时候，却被莱伊扣住了手。

“不必了，我自己来。”尽管疼得脸发青，莱伊却非常坚持，不让柯尔动手。

“这都什麽时候了，让我看看。”柯尔焦急道，不理会莱伊的反抗，扯开肩膀的上衣，却发现莱伊肩头缠著的绷带已经被血y浸湿，柯尔小心翼翼解开绷带，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深得见骨的伤痕。

血红色的r向外翻，并不停冒著血。

“快变成兽型！”柯尔大声说，然後急忙在旁边找寻疗伤的药物。

一般兽人受了这麽严重的伤，便会化作兽型养伤，因为这样不仅恢复快，也不会对伤口造成第二次伤害。

莱伊却摇头拒绝。

“赶快！”

“不。”

“听我的话！”

“不。”莱伊缓缓地说，“别试著劝我，我是不会变成兽型的。”

没想到莱伊这麽乱来！

抓过药物，莱伊却仍保持著人形，柯尔又急又气，不禁瞪眼愠道：“你是想流血过多而死吗”但见莱伊如此坚持，也不再逼迫。

摇头，那双金瞳微微向上，手指忽地抓住附在自己身上的柯尔的肩膀。

“做什麽”柯尔不悦。

莱伊摇头，笑著说：“谢谢你。”

“你……”对方的道谢令柯尔什麽都说不出来，气也消了大半。

於是给莱伊上药，莱伊看上去很疼，却十分配合，而後仔仔细细包扎好，此时柯尔发现，莱伊的身上，竟然不止眼前这道伤口。类似的深痕还有好几处，不过都已结成疤，看样子是很久以前的伤了。

有些不忍，柯尔动作更轻，抹去他的汗水，月白色长发显得脸色更为惨白。

“莱伊。”柯尔哽了一下，伏在他身边低声问，“你的伤是怎麽回事”

缓缓转过头，莱伊淡淡地回道：“捕猎时不小心罢了。”

语气是那麽清淡，就像真的一样。

直觉的，柯尔觉著莱伊没有说实话，於是皱眉道：“你说谎。”

眼眸一闪，莱伊垂下眼。

“到底是怎麽回事”柯尔加重声音，担心地问。

“我知道哦。”门外忽地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

猛然回首，柯尔本能地跳起护著莱伊，却发现双手扶在门框上正冲这边微笑的，正是昨天遇见的雌x，萨拉。

“萨拉，是你。”柯尔大惊，随即起身想要过去，却被莱伊狠狠抓住手腕。

望见门口的陌生人，莱伊表情霎时y翳，金色的眸子猛然睁大，怒瞪著站在门口的人，然後挣扎著要起来。

“我劝你还是好好休息，受了这麽严重的伤，如果不好好休养，你的手臂大概会废了吧。”事不关己地笑笑，萨拉径自走上前来，当面走到柯尔面前，然後状似亲昵地翘唇一笑，说道，“不过柯尔不用担心，那凶手……现在大概还不会出现。”

“凶手”柯尔惊讶，然後沉眉，面色不悦地问，“你知道是谁伤了莱伊”

“啊，我知道。”灿然一笑，萨拉说。

“他是谁现在在哪里”

“这个嘛……”萨拉耸肩，然後斜睨了一眼莱伊，嘲讽似的反问，“你说呢”

青筋暴起，莱伊死死将柯尔扯了过来，不顾肩上的伤，咬著牙，怒瞪来人，大声吼道：“你到底是谁！”

“你说我麽”笑了笑，萨拉指著自己，垂眸凝著莱伊，“我是柯尔的伴侣。”

闻言，柯尔有些怔愣，但没反驳，倒是莱伊则睁大眼，y沉脸色，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为什麽不可能”萨拉好笑地反问。

“因为柯尔的伴侣是……”话到一半，莱伊像是被什麽哽住喉咙，竟半天说不上来，他皱著眉，只得狠狠拽著柯尔的手，而目光则目不转睛盯著眼前这名带著兽耳的雌x。

等一等，带著兽耳！

难道……

仍不愿相信，莱伊挣扎著起身，将柯尔拽到身後，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冲来人冷冷蹙眉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但萨拉却未见任何动静。

莱伊愤怒，於是冲上去赶，柯尔见状，连忙阻止：“莱伊，不要！”

而莱伊的手，却已经被人抓住，他吃痛一叫，脸几乎拧了起来，肩膀的血流得更厉害。

“请放开他。”柯尔直直看著凭空出现的纯白色兽人，恳切地说。

兽人眉眼冰寒，面无表情地看著两人，然後萨拉挥挥手，他这才放开莱伊的手臂，默默站到一旁。

柯尔小心抓回莱伊的手，回头冲那名兽人点点头，说道：“谢谢你。”

然後环抱著受伤的莱伊，小心翼翼带回床上，柯尔安抚似的拍了拍莱伊的肩膀，转身回头，对出现在自己房内的两人说：“不好意思，我……不大明白你们刚才说的话，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能跟我说说是怎麽回事吗”

柯尔用恳切的目光望著萨拉。

然而，还未等萨拉开口，莱伊便又一次拼命起来，尽管他疼出了冷汗，可还是奋力将柯尔拽在自己身後，金眼狠狠瞪著眼前两人，怒道：“再说一次，你们，滚出去！”

说完，锐利的指甲已然伸了出来，像是要向前方攻击似的。

“莱伊！”柯尔连忙劝阻，然而手却被抓得很紧。

死死的力道，大得像是发抖。

可前方的萨拉竟一点惧怕的颜色都没露，只是淡淡瞥著发怒的莱伊，然後饶有趣味望向莱伊牢牢抓著柯尔的手，不禁弯唇笑道：“这样真的好吗”这话是对莱伊说的，“告诉他，你会比较轻松吧或者说……为了留住他，你甘愿就这样……”

莱伊再一次大吼：“滚出去！”

声音震天响，充满了愤怒。

当然，萨拉并不打算跟眼前几欲发狂的兽人做没有意义的打斗，便看了看被护在身後的柯尔，不紧不慢，微笑著说：“那我们以後再见，柯尔。”

“萨……”

回过神的时候，萨拉跟那名白色兽人已经走出去了。

房子里只剩下柯尔与莱伊。

久久的，被激怒的莱伊终於平静下来，松开柯尔，瞬间脱力，只见他捂著受伤的肩膀，直直往前栽倒而去，见状，柯尔大惊，急忙蹲下扶起他，莱伊的唇色因为刚才的激动变得异常苍白，仔细一看，刚刚包扎好的地方也因为方才的动作又流血了。

“兽化吧，莱伊。”望著如此严重的伤口，柯尔劝道。

然而莱伊却摇摇头，气若游丝地说：“现在……还不可以。”

已经虚弱成这样，柯尔不知道他究竟在考虑什麽，於是皱眉说道：“你想拖累死自己麽”

说是生气，但其实更多的是没来由的心疼。

“没关系，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莱伊笑笑，伸手m了m柯尔的脸，“谢谢你担心我。”

“笨蛋！”忍不住骂道，柯尔小心翼翼将他放到床上，“兽化的话，你明明没有那麽痛苦啊，你到底在坚持什麽。”

“我挺得住。”微微一笑，莱伊依然拒绝兽化。

无论劝多少次，莱伊仍旧维持著人形，最後拿他没办法，柯尔只好再一次找来药草，替他上药。

再一次望著那伤口，柯尔愈加於心不忍。

究竟是多麽穷凶极恶的野兽才会在莱伊身上留下这麽残忍的伤口，心疼地抚过伤口边缘，柯尔垂下眼眸，显得有些难过，轻轻张口问：“疼麽。”

自己简直是在问废话。

“疼。”莱伊回答。

斜睇伤口，缓缓将手指拿开，柯尔失落地说：“为什麽不告诉我，这麽严重的伤。”

“只不过是狩猎的时候弄伤的。”依然是温和的笑容，莱伊微微伸手，握住了柯尔的手指，“这并不算什麽大伤，我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所以柯尔……”咽了咽口水，“千万不要听别人乱说话。”

“别人你是说萨拉。”

“嗯，别听人胡说八道，知道了麽。”尽管虚弱，莱伊依然拼命睁大眼叮嘱道。

“他能胡说八道什麽”无奈苦笑。

“无论什麽，总而言之……不要相信他。”

金瞳散发著温暖的颜色，然而柯尔却知晓莱伊很慌张。

也许是伤口发炎的缘故，莱伊一直高烧不退。柯尔不敢远离半步，直到莱伊沉入睡眠，柯尔才悄悄离开床边，然後擎著月光树悠的，听到柯尔这句话，满头是血的莱伊竟然站稳了脚步，然後抹了抹带血的唇，低眉，轻笑著说：“你说什麽呢……”语气中依然夹杂著往日的狡黠，嘴角带著一抹淡淡的坏笑，他说，“我……要保护你啊。”

声音是如此坚决，从容。

“莱伊……”

“我……要保护你。”又一次重复，莱伊说完这句话，回过头，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

而下一刻，莱伊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鲜血四溅。

“莱伊──！”

回过神的时候，莱伊已经躺在血泊之中，没了回应。

眼前血红，脑子里一片空白。

愤怒。

愤怒，贯穿全身的愤怒，愤怒得每一g骨头都在响，每一块肌r紧绷到像快要被撕裂。

杀了他们！

神经叫嚣著杀戮，唤起本身对血的yuwang。

解决了莱伊，那几个兽人缓缓靠近无法动弹的柯尔，将他整个抬起，摁在树上，其中两人举起骨刀，分别狠狠扎进柯尔的左右手掌心，剧痛一下刺激了大脑，疼痛使得柯尔不停抽搐，尽管他不能动，身体也麻得像是早已身首异处。

他们，似乎打算让自己痛苦死去。

不停地拳打脚踢，然後像是解气似的，将那把长长的骨刀捅进了自己的身体，狠狠的，刺穿腹部。

血顺著白色骨刀缓缓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声音清晰可闻，逐渐冰凉的血y缓缓的，缓缓的，流淌到前方不远，那浑身是血的身影旁，他的指尖沾满泥土，凄惨的脸庞仍带著微笑。

耳边萦绕著他人的笑声。

有什麽正在苏醒。

像是由地狱而来的，炽热而令人恐惧的力量。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唯有血味，弥散在鼻息间的血的气味，开始愈加清晰。

然後不知不觉，力量上涌，占据全身。

猛地睁开赤瞳，双手生生挣开骨刀，仿佛毫无痛感似的，扯开扎在自己身上的利刃，他向前走，有人开始大叫，攻向他，而他只轻轻一拧，卸掉了那条碍事的手臂。

而脚步，缓缓走向远处倒在地上的人。

他伸出手，却在这时，x口被箭刺穿，漠然回首，望著对面那人怨恨的表情，以及直抵著自己眉心的箭头。

“去死吧。”y冷的笑声。

然後，然後……

便什麽都记不得了。

第六十一章邀约

火焰……

很少见到的，夜色下的火焰，昏黄色，跳动，不停摇曳，像魔鬼的爪。

朦胧的颜色，望著那盏灯出神，像是在梦中，但意识却很明白的醒著，漆黑的夜，漏过耳边缝隙的风声，还有拍打著枝干的树叶，变得如此清晰。

动了动恢复知觉的指，疼痛逐渐渗透至每一寸肌肤，彻骨的疼。

……还活著。

活著，却无比茫然。

於是就这麽睁著眼，久而久之，突然惶然无措起来。

太安静了。

就像死一样安静，他觉得自己什麽都听不见，孤零零的，像幽魂一样飘著，漂浮在空中，然後越发的冰冷。

於是伸手，拼命在空中胡乱挥舞，好似想抓住什麽。

却被轻轻抓住。

冰冷的手指，轻柔的动作，意外的令他安下心来，然而，那只抓住自己的手却跟意料中不一样……究竟是什麽不一样呢

猜测著，但他仍轻微的叫了一声。

属於野兽的柔弱呼唤。

寂静的空气传来一声叹息，然後有人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接下来是背脊。

温柔的叹息。

是莱伊麽

不，不是。

这双手非常冷，可现在也顾不上那麽多，他伤得太重，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好好休息，於是继续蜷缩在对方的身边，阖上双眼，夜是那麽的寂静，风很温柔，在耳边的谁的低语陪同著自己进入梦乡。

就这样模模糊糊的，像是做梦般醒著，似梦非梦，直到某时某刻想起最後那抹带血的笑，才猛然惊醒。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清晨。

“你醒了。”萨拉静静走了过来，站在柯尔身边，微垂眼角，仔细看了一会，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伤好了很多，你都能坐起来了。”

淡淡的语气。

伤

萨拉的话一说完，x口与腹部顿时传来一阵剧痛，被厚厚绷带缠住的手掌痛得几乎失去知觉，柯尔不由弓起身子，抱住自己，尽管伤口已经结痂，但剧烈的动作还是使伤口微微裂开，疼得额头不禁冒出汗，而这时柯尔也忆起自己受伤的来由。

“是你救了我”柯尔喘著chu气。

眼里泛出淡淡的光芒，萨拉在旁边坐下，说道：“我偶尔也有多管闲事的时候。”

但他更在乎的是莱伊，於是立即抬头问：“莱伊呢”

“被带走了。”

“被带走”柯尔大叫起来，“被谁带走了”

大动作又刺激了伤口，痛得他直直仰躺下去，冷汗直流，萨拉则默默瞥了柯尔一眼，叹气说：“我到的时候，你正在发狂地攻击那些兽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你，他们却带走了那孩子。”

“什麽！”闻言，柯尔瞪大眼，手指不顾剧痛拼命抓著床沿，想要起来。

萨拉的脸色立即暗下来，他顺势摁住柯尔的肩膀，非常大力，而後低头冷道：“你要做什麽。”

“去救莱伊。”柯尔挣扎，疯似的想推开萨拉。

“救他”冷笑，“你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吗”

柯尔摇头，抬头咬牙：“可我不能坐以待毙，莱伊……他受了很重的伤。”

“就凭你这模样能救回他”讪笑，萨拉冷眼看了眼柯尔，倏地松手，“好啊，如果你有力气出这门的话。”

嘲讽的冷笑。

一声不吭，柯尔滚下床，腹部的伤口霎时抽痛起来，掌心也疼得他额头满是冷汗，可他依然勉强自己起来，就算是爬的，他也要爬出去。

他要救莱伊。

那个傻瓜，发著高烧还要来救自己，结果倒在血泊当中……不省人事，柯尔非常害怕，他不知道那些人带走莱伊的用意，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冲自己来的，是自己连累了莱伊。

他真的非常害怕……害怕莱伊就这样死了。

一想到那双金色的眼瞳永远陷入沉寂，自己的脑子就空得厉害，心被痛苦绞著，浑身发抖，比所有的伤口加起来还要痛。

不可否认，自己对莱伊心动了。

或许是醒来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刻起，就被他眼角温柔的笑给吸引住了。

淡淡的光晕，温暖而美丽。

尽管还有很多事不明白，尽管莱伊好像一直在隐瞒著什麽，但那都不重要，因为能感觉到他的真心，虽然他不曾言明，甚至有意隐藏，但如果完全看不出他眼角流露出的爱意，那麽自己该有多愚蠢！

可自己没有力气。

尽管一直在努力，可是身体没有力气，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简直像个废物。

萨拉在一旁静静看著，不劝阻也不帮助，也许他是在嘲笑自己，柯尔想，所以他不想抬头面对，也不愿在萨拉的面前流泪，或者示弱，他死命咬著嘴唇，一步一步地挪动身体，大门就在眼前，没有放弃的理由，可每移动一步，伴随著身体疼痛的无助与绝望就更加强烈──就算到了门口又怎样

就像萨拉说的，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也不知道莱伊被带往何方。

该死的！

为什麽……什麽都想不起来。

自己是谁曾经做过什麽

脑海中翻涌起一波又一波疑问，唯一知晓答案的人却不在自己身边。

蓦地，一双手臂从身後拥起不停发抖的自己，然後重新安置回床上，萨拉面对颓然失落的柯尔，轻轻叹了口气，缓声说：“既然他们冲你来的，抓走那孩子也是因为想抓住你的弱点，引你自投罗，所以至少再次见到你之前，那孩子是安全的。”

“你为何如此笃定”柯尔问，默默望过来，没有什麽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苍白的脸色，映著红色的眸，宁静而深沉的目光。

“七年前，我为什麽会发狂。”似乎已经确认萨拉知晓，柯尔幽幽开口。

“你……”

“我想知道。”嘴唇焦裂，柯尔低低喊著。

紫瞳内微光一闪，萨拉看看柯尔，停了停，收回目光，在旁边坐下，缓缓说道：“因为你是兽耳族。”

“兽耳族”柯尔睁眼，表示不解。

接著，萨拉俯下身，低眉一笑，随即擒住柯尔的手，带向自己的x口，碰触到自己x口的印记，“对，你是兽耳族人，我的族人。”

震惊的，低头望著萨拉x口的印记，颜色似乎比之前看到要更深了些。

“你身上流淌著兽耳族最纯粹的血y，不过由於你曾经强行压制兽血的力量，所以被力量反噬，失去自我，只剩本能。”萨拉幽幽地笑了。

“力量反噬……失去自我……”独自呢喃这两句话，柯尔陷入迷蒙。

“我此行，就是为了将你带回去。”萨拉说。

“回去”听见萨拉的话，柯尔怔住，半晌，他抽开手，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要去找莱伊。”

萨拉却冷笑：“找到他，然後继续伤害他”

皱眉，柯尔回望萨拉，沉下声，不解地问：“什麽意思”

笑了笑，萨拉抓住柯尔的手，仔细看了看，说：“难道你一点记忆都没有”没等柯尔回答，却又缓缓放下，阖眼低笑，“我以为伤害他，你会有意识。”

伤害他

笑过，面对柯尔吃惊的目光，萨拉站起，幽声说：“知道他为什麽不愿意变成兽型麽”

背光的身影非常刺眼。

“因为变成兽型之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伤的他，所以他不愿意变。”

心脏咯！一下，柯尔不可置信地张口：“难道是我……”

“是你哦。”萨拉抬眸，放下柯尔的手，转而抚上柯尔的脸颊，温柔而残酷地笑著说，“他的伤，是你造成的。”

“我伤害了他”颤抖的声音。

“是的。”确认地点头，紫色的眼瞳映著柯尔怔忪的神情，“是你亲手伤了他，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

震惊地垂头，柯尔看著自己的手，脑子嗡嗡一片。

“怎麽可能……竟是我麽……”

所以莱伊才坚持著不肯兽化，什麽都不说，所以……那天他才会疯似的赶走萨拉

修长的指尖指向柯尔的手，萨拉翘唇，幽幽说道：“不然还有谁”近似於嘲讽的语气令柯尔後背瞬间发凉，而萨拉并不打算停下，他继续说，“你是不是总会昏昏沉沉睡到下午才醒来”

柯尔心一惊。

“那是因为他在为你催眠，一来是镇定你的心神，二来是他用的月光树油有短时间令人失忆的作用，他真是用心良苦，为了不刺激你，他每晚都到附近巡逻，替你消除一切不安定因素，啊，也就是追踪你的那些人，可有时候你体内的兽血还是会毫无预兆的暴走……这时候，他就必须得阻止毫无理x你。”

萨拉的话使柯尔的心犹如被麦芒扎了一般的疼。

不，除了疼痛，还有愧疚，伤害他人，尤其是莱伊，那种疼痛简直难以言喻，而那傻瓜竟然只字不提，却在暗地里这样保护自己。

想到莱伊虚弱的笑容，柯尔浑身都在发抖。

他愤怒，他气自己，非常的气，气得想杀死自己。

然而，自己的手却被萨拉抓住，萨拉力道出奇的大，柯尔顶著赤红的眼瞳望向萨拉，咬牙冷道：“放开我。”

“你以为伤害自己就能弥补什麽吗。”看穿柯尔的想法，萨拉不紧不慢地说，“不能，什麽都不能弥补。”

握拳，少顷，柯尔冷静下来，直面萨拉，懊丧地问道：“我该如何是好。”

“跟我走。”萨拉说。

“跟你走”

四目相对，萨拉的眼神非常有力量，他直直望向普通人不敢直视的赤瞳，平静说道：“你的力量尚未完全平稳，你体内的狂暴兽血很容易就被血腥味引燃，你若继续下去，迟早会完全失去自我，所以我带你回去，在兽耳族内完成完全兽化的仪式，等你完全兽化之後，就能完全掌控那些力量，然後去救他。”

“完全兽化”柯尔对这个很不明白。

“因为兽耳族刚生出来都是雌x，唯有经过兽化仪式，才能成为真正的兽人，否则会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发狂而死。”萨拉说得非常清晰，语毕，他缓缓放开柯尔。

柯尔则愣愣看著萨拉，好一会儿，问：“那他怎麽办”

“我说过，他不会有危险，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派人帮你追查那孩子的下落，”萨拉说，“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愿不愿意相信萨拉

柯尔也不知道。

萨拉并不像会好心帮助自己的模样，但……他好像暂时也没恶意。

况且自己现在，g本只能依靠拉萨。

沉默半晌，於是只得点头，说：“拜托你了，萨拉。”

“不必这麽快感谢我。”打断柯尔的道谢，萨拉用食指堵住柯尔的唇，摇摇头，抬眸嗤笑一声，而笑过之後，他的眼神倏地冰冷下来，犹如浓得化不开的深潭，紫色的目光闪烁著无法忽略的寒意，“我并不是好人，希望你从一开始就认清这点。”

上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就杀气腾腾，萨拉真叫人捉m不透。

柯尔不想无谓惹这个危险的雌x生气。

其实并不完全相信萨拉的话，但是他说的话的确有道理，自己体内的变化，自己是最清楚的，那股无法控制的力量，他早就觉察到了，然而，没想到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竟然伤害了莱伊。

柯尔非常自责。

为了莱伊，他必须克制住这股力量，同时，他的身体也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只是，他还猜不透萨拉的目的。

第六十二章回程

启程的那天，柯尔又见到那名叫帕兰奇的白色兽人。

“我背你。”帕兰奇目光仍是冷冰冰的，但已经径自过来，想要背起柯尔。

“我自己走就好。”虽然行动不便，但柯尔依旧摇头拒绝。

身子微微一颤，帕兰奇僵在原地，放下手，看了看柯尔，然後生硬地点点头，退後几步，说：“我知道了，不过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你後面。”

“啊。”柯尔淡淡回答。

虽然身体还很疼，但他不愿依靠他人。

只有靠自己，伤才能好得快，要熟悉这种痛，才不惧怕它。

他是这麽想的。

然而，望著柯尔踉跄蹒跚的背影，银白色眼瞳里，露出了一丝苦涩。

萨拉倒是什麽都没说，安静的与柯尔并肩，并没花费时间与j力去关注和照顾柯尔，与其说是不屑，倒不如说是早看出柯尔的想法，而他所做的，只是稍稍放慢脚步。三个人一同穿梭在茂密的丛林里，潮湿的林子深处长满了植物，树的枝干相互缠绕，杂乱无章，前行非常困难，而越往里走，光线越是幽暗，跟夜晚不同，白天的森林里非常潮湿，也很闷热，却偏偏又静，静得诡异，静得怪异。

记得莱伊上次跟自己说过这里是“东部森林”，於是柯尔便扭头问萨拉：“部落是在哪个方向呢”

“穿过这个森林，再往东行走，来到海边，隔著大海的那片富饶之地，就是我们的部落。”萨拉回头，轻声说。

“隔著大海岂不是要越过大海”柯尔惊诧。

点点头，说起部落，萨拉眼眸中悄悄染了一丝黯然，他说：“你是第一次回到家乡，不知道是应该的，到时候我会带你走我们兽耳族最古老的密道，不过你必须得发誓，绝对不说出去。”

“我不会说出去。”

“我相信你。”萨拉眼角含笑，继续缓步前行。

走到黄昏，几人在一块空地上安营，燃起营火，晚风沙沙的吹过脸庞，周围没有动物的声息，寂静一片。

“在想什麽。”见柯尔发呆，萨拉一边摆弄篝火，一边问。

“想他。”

萨拉闻言，不禁挑眉嗤笑：“你还真是多情，就不知道人家怎麽想。”

“什麽意思。”默默回头。

笑了笑，萨拉托腮，继续用棍子弄了弄篝火，漫不经心地开口：“比如说，他可曾说过喜欢你”

犹豫了一下，柯尔老实回答：“没有。”

“那就是了。”萨拉无所谓地耸肩，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人啊，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

“不，我能感受得到。”柯尔打断萨拉，反驳道。

萨拉微微回头，望著柯尔，眼里不知流转著什麽情绪，然後他默默扭头，望著火光，沉眉一笑，说道：“感觉感觉能有多真没有亲口说出口的话，光凭感觉g本就是空话，试问天底下……又有多少个人愿意相信感觉。”说著话，萨拉的目光开始变得幽远，声音也轻了下来，“也许只有笨蛋才会为了一句话，一个承诺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心都荒芜，才真的明白是被自己欺骗了。”

“萨拉”觉察他语气里的苍凉，柯尔忍不住问。

萨拉却摇摇头，轻轻拨开火，闭上眼，面色仍是平静的，只是不再言语。

许久，空气像是凝了一样，柯尔想了想，率先打破这个沉默：“对了，兽耳族……是怎样的”

“怎麽突然有兴趣”久久，萨拉回头，看著柯尔微微笑了。

“毕竟要回去，所以想了解一下。”然後想了想，说道，“而且你是兽耳族的族长。”

并没否认，萨拉嬉笑起来，丢下手中的木棍，拍了拍手，他说：“兽耳族其实没什麽特别，就是大家出生的时候都带著兽耳，也不分x别，大家都是雌x，直到成年之後，会有一部分族人选择兽化成兽人，不过因为先天的缺陷，兽耳族比较难控制兽血的力量，於是就必须得依靠祭司跟族里药师的协作调理身子，完成了兽化仪式之後，就能成为完全的兽人。”

“原来是这样。”柯尔轻声应道。

“不过，”萨拉忽地接话，目光渐渐y冷下来，他紧盯著火，沉声道，“因为兽耳族的孩子都是雌x的缘故，所以缺少雌x的外族就非常觊觎，过去，有不少外族的兽人会混到兽耳族掳走年幼的孩子到别的部落，强迫他们产下後代，却不珍惜他们，有的甚至把它们当做怪物残忍虐待……所以兽耳族人非常讨厌外族。”

萨拉的语气非常重，可以看得出，他对外族是有多麽厌恶。

火依旧跳动著，而风微凉。

“大约几十年前，外族曾经闯入我们的部落，抢走很多雌x，大家为了不被侮辱，就选择了兽化，但是……”萨拉叹息，“但是因为本身的缺陷，很多族人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统统发了狂，伤了很多人，於是外族人开始将兽耳族视作怪物，变本加厉的驱逐、残害……”

“所以你为了寻找失落在外的族人，才会四处旅行”柯尔接著萨拉的话说下去。

眉毛一动，萨拉扭头望著柯尔，久久的，突然大笑出来。

“真是意外，柯尔，你觉得我是这麽伟大的人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当然不像。

“可你不是找我回去麽。”想到解释的理由。

“不，你不一样。”萨拉收回笑容，突地凑近，捧住柯尔的脸颊，吐息说道，“我找你回去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我的人。”

又是这句话，每次都像开玩笑。

“那别人呢，别的流落在外的族人。”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一瞬间，笑容变成冷酷地话语，嘴角y冷的笑显示出他并非玩笑。

“可你是族长。”柯尔露出不解的目光，定定看著萨拉。

低眉一笑，萨拉继续说：“族长又如何我能管得了人的自由，还能管得了人的心吗，他们不愿意回去，我有什麽办法。”

“不愿意走”柯尔好奇，想问下去。

但萨拉止住了他，轻轻低头吻住他的话，柯尔不由得僵住身体，睁大眼，而此时萨拉缓缓离开他，贴著柯尔低声说：“所以请你千万记住，你是我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要去否认这点。”

萨拉的吻没有感情，只是吻，而他的声音坚决，却又透露著浅浅的无奈。

为什麽

几日颠簸下来，前方的路依旧未知，但柯尔无所畏惧。

面对如此的柯尔，萨拉也仅是冷眼笑笑，也不再说什麽。

猜不透萨拉的目光。

萨拉比莱伊更要神秘，莱伊的目光是隐忍著的，尽管有距离，但仍能碰触到他的真心，但萨拉却不一样，他的心，连同那双深不可测的紫眸化在永远无法触及的深渊中，虽然萨拉离自己很近，虽然他亲吻自己，虽然可以碰触他的温度，然而，却明白萨拉对自己没有丝毫感情。

柯尔同样猜不透萨拉带自己回兽耳族的意义，只是……

萨拉打来了水，分给柯尔。

“谢谢。”接过水囊，柯尔抬头感谢，然後小心喝了一口。

望著柯尔小心翼翼的模样，坐在一旁的萨拉忍不住托腮而笑：“你放心，我还犯不著对你下毒。”

忍不住望回去，柯尔脸红，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闭眼哼笑，萨拉兀自弄著头发，答道：“是也无所谓，反正与我无关，况且我要下毒，也毒的是那孩子吧”

柯尔定定看著萨拉，握住水囊的手悄悄一抖。

随即放下头发，萨拉凝著滞住的柯尔，微微弯唇，拍了拍柯尔的肩膀，笑著说道：“等完成仪式，找到他，跟他说明白，否则你们两个会後悔。”

简短而玩笑的语气，更像是忠告。

“为什麽突然跟我说这些。”觉著奇怪，柯尔望向萨拉，问。

继续保持微笑，萨拉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淡淡地说：“不为什麽，也许是我同情你们。”

同情

萨拉总是说令自己不明白的话。

“人总是太愚蠢，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徘徊不前，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结果白白错过最宝贵的东西，非得要用一辈子去追悔，你说可不可笑”冷讽的笑著，萨拉仰起头，静静凝著天空，许久，终於低下头，平静地看著柯尔说，“继续上路，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离开这片森林。”

“啊。”应了一声，柯尔收好水囊，稳稳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

走了几步，蓦地，忽然又问：“我们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回望柯尔，萨拉伸出手，指著自己前方，轻声说道：“等我们过了这片森林，再走半天就能到海边，最多两天，就能到部落，当然……如果有人来迎接的话，我们会到得更快。”最後萨拉的语气很奇怪。

“有人来迎接”柯尔当然好奇，跟上去问，“是部落里的人麽”

笑了笑，萨拉说：“当然。”复又冷眉嗤笑两声，恨恨地说，“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语气不能说好，充满了诡异的厌恶感。

萨拉……仿佛也很讨厌部落里的族人。

可他不是族长麽

怀揣著各种疑问，柯尔仍是小心跟著萨拉，不管怎样，只要能治好自己，然後找到莱伊，让他去龙潭虎x，甚至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更何况，是回到属於自己的部落。

换句话说，兽耳族，是属於一无所知的自己的唯一归处。

沾满血腥的手终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血染红，柯尔并不怕死，他只怕连累莱伊，七年的时间莱伊吃了多少苦他不清楚，但他知道一定不会少，否则莱伊不会带著他四处流浪。

他感到抱歉。

因为心动，於是愧疚就越深。

“对不起，希望你好好的。”默默地双手合十，抱歉的声音藏著沉沉的情感。

风呼呼的吹，开始能隐隐感觉到空气中弥著一股海的咸涩味道，从枝桠的缝隙迎面而来，这种腥咸的气味并不熟悉，但驱使著自己的本能，柯尔x口燃起一抹异样的期盼，期盼暗淡绿墙之後的海犹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蔚蓝，海浪翻滚，时而平静，时而激荡。

然而，当他们到海边的那天，却刮起了暴风雨。

狂暴的风卷起巨浪，不断翻腾冲刷著岸边的黑色岩壁，大雨无情落下，天空是黑灰色的，笼罩了整片海，仿佛令人身处雾霾，找不到出口，眼前茫茫的大海无垠广阔，凄厉而苍凉。

几乎浑身湿透，柯尔迅速在海边找了一些浮木与宽阔的树叶临时搭建了一座遮蔽物，让萨拉还有帕兰奇躲在里面，而自己则迎面挡著海风，任由咸湿的雨水沾湿了全身。

向前望去，雨水顺著下巴与湿发一滴一滴落下，眼前灰蒙蒙一片，什麽都看不到。头一次领略到大海的威力，恐怖而巨大的力量，柯尔敬畏，但又本能的感到欣喜。

或许这才是自己所期盼的景色。

血y开始沸腾。

赤色的眼瞳独占著天地，摄人心魄。

而萨拉则一直盯著柯尔高大的背影，那近乎全黑的身影就算处在如此狂烈的飓风中也清晰可见，甚至，萨拉觉得，正是如此苍劲暴烈的景观，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背影。

阖上眼，空气中是雨水，还有海水的咸涩气味。

有什麽……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