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速大急，一边咳一边说：“咳咳，你这个傻女人，林子然那么个大男人，用的着……咳咳你去救，外面消防车已经来了，你先跑出去再说。”说完不由我分说，夹带着我半搀半抱往外跑，我第一次觉得莫小速这个线条分明的硬汉非常讨厌。

迷迷糊糊中，我已经随着人流被带到了酒店前面的空地，抬眼望去整幢大楼的一半都已经起火，幸亏我们只是住在四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放眼望去，周围全都是衣衫不整的房客们，大多数人没有外套，甚至有的还光着脚，哭喊声，抱怨声在深夜里渲染成一片，酒店经理焦头烂额地带着哭音在抚慰人们。莫小速放下我，立刻组织部门经理——衣服还尚算完整的吕牧清点人数。

与此同时，在我不知道的酒店四楼，林子然却已经看着旁边无助的女子，准备好等死。

第六十四章 闭眼再无天亮

火刚刚起来的时候——他睡眠一向都很浅，听到一点动静就会失眠，所以家里的窗帘地毯都是最厚的——听到外面有隐约的叫喊声，他就已经醒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他爬起来拿上外衣往外冲。

他知道有个傻兮兮的丫头每晚都会做梦，睡得天怒人怨人事不知，所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敲傻丫头的门，却忽然听到更西边的顾陌怡房间传来一声巨响。他掂量了一下那个腿长的运动健将莫小速能找到傻丫头的概率，犹豫了一下往顾陌怡的房间跑去。

顾陌怡的房间已经起火，原因竟然是她的房间居然摆了一大盏用作装饰用的酒精灯，温度一高，沾到窗台处的一点火苗，大火立刻窜了起来。所以并不是火源的房间一刹那成了重灾区。林子然呛咳着跑进去，努力睁眼看轻浓烟滚滚的房间里顾陌怡的身影。头顶处一盏吊灯开始摇摇晃晃，木制的装饰房梁也不算很牢靠，他隐约看到大床的床脚处，顾陌怡正蜷缩在那里，秀美的长发盖住她的脸，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清醒。

他努力叫了一声：“陌怡……”

小小的身影动了一下，抬眼看到灰头土脸的他，满脸是泪的顾陌怡居然露出一丝笑容。他努力找到道路摸过去，身后的吊灯忽然掉下来，火焰从背后蹿起，他尽力往前一跃，避开大火，跳到了顾陌怡身边。

“咳咳，快点起来跟我走……咳咳，陌怡快点。”

火光中的女子面孔秀雅精致，从来都是从容淡定犀利的美人，这一刻居然露出了小女生一样的光彩。她喃喃说：“你来了……这个时候，子然，你来了……你来我身边了……”

他没空听她的絮语，只好半拖半拽拉起她，准备往外冲。然而不巧的是，房梁在此刻终于坍塌下来，虽然平时不承担任何结构方面的职能，在起火的深夜，却是堵住他们生还道路的最大的障碍……林子然和顾陌怡，就这么被堵在了房间里。

其实，或许还有一半的路可以走，但是浓烟太大，他们完全看不清楚。林子然心里哀叹，回头看向窗户的方向，不知道傻丫头有没有逃出去，只可惜到了天堂，再也不会有一个目光纯澈笑容干净的姑娘，每天碎碎念地在身边跟着了。

顾陌怡终于意识到他们掏不出去了，在生死抉择的最后关头，她紧紧抱住了林子然，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有父亲的冷淡，没有母亲的眼泪，没有抽屉里的胭脂扣也没有夹在书里的照片，这一刻，只有他们，只有他。她说：“子然，陪我好不好？陪我……”

她从来没有哀求过，第一次求人，是求他，陪自己一起死。

多年前第一次遇到他，似乎是生命中第一个眼神如此干净的男子，笑容清朗优雅，只是剧组的小工身份，表情却是指点江山的清傲。那一刻，她晓得自己终于有了不再愤恨的理由，这一生，绝不做母亲的翻版，她会抓住自己爱的那个人，只有她，唯有他，生而死死而生，这一世不会放手。阴谋与算计里，他温暖的低语照亮她的世界；干净阔大的办公室里，他俯首工作的侧影，是她在忙碌中唯一的渴盼。以后的日子，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爱情，也从不怀疑会错失爱情，尽管身边的他渐行渐远，甚至摇摆在那个女孩无害却廉价的笑容里——这一刻，她也不再怀疑了。因为这一刻，生死的边缘，他在自己的身边。

这一世太短暂，我不能与你相守；万幸死的时候与你在一起，只要这一点，我就比母亲强许多……

林子让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

第六十五章 这一次，我来独裁

消防车来的人手并不够，似乎没有想到火势会如此严重。我心急如焚，等着吕牧他们清点人数，一边踮着脚努力搜寻林子然的身影。

很快，吕牧气喘吁吁地跑来说：“莫总，咱们的人都差不多齐了，只差……林总和顾总没出来……”

我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住，扑过去抓住吕牧的衣领：“你说什么，你他妈数错了没有？”

“岑组长，你冷静点……”吕牧被我吓坏了，“我再去找找”

“快啊……”我发现自己的声音一刹那干涩到变调。

我狠狠地抬眼，望向四楼的方向——一，二，三……对！那就是顾陌怡的房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里似乎成了火势最严重的地方……林子然，林子然一定是去救她然后被困在了那里！

我发了疯一样去找消防员，但是除了几个拿着水枪锲而不舍地的喷水的家伙，能用的人都被派到了五楼的火源地搜救。我不知道世界怎么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本来绝不会出现的尴尬的失误在这个晚上奇特地出现，没有人，没有人，林子然就再也出不来了。

过往的一切在这一刹那纷纷繁繁上演，这个我一直用尽全部力气躲开喜欢，躲开心动，躲开他的全世界的男人，说过的话一句句回荡在耳边。

“你们这里有那个面目模糊吗？”二十郎当岁的人，居然连肯德基都没吃过。

“第二题的文学常识考的是什么？”看上去根正苗红的青年，耍起人来连气都不喘。

“走吧……飞机票没有了，我们去挤火车！”好好的一个资本家，却非要拉着我去和民工大叔夹烧饼。

“难过吗？就望望面前的湖水吧！它那么大，一定可以包容你所有的委屈。”他眼神温柔清澈，在我耳边轻轻说。

“我想说，其实，我并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富二代，更不是高高在上的什么老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因为有梦要追逐所以坚持挣扎在城市的傻逼青年而已。我们很近，我们有着相同的梦和相同的眼睛。”

“那我们，就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做同样的事，你的尊严和我的地位等同，我们谁也不要欠谁的情谁也不要窝在谁的身后接受诟病，你说好不好？”

那么久，我一直逃避着他的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话，也从来不去思考。我以为他对我只是一时的新鲜，我固执地觉得他只把我当好玩的玩具。当日他在我的寝室里，抱住我的刹那好闻的气息还在身边，他还没给我机会正视这个人，就那么快那么快，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离开。

电光火石，所有的这一切只在我的一念之间发生。我来不及思索也来不及后悔，我只知道我绝对，绝对不可以容许林子然就这么消失掉。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哪怕只是做他的玩偶，他对我好了那么久，那么多，我还没来得及奉还，怎么可以就这么大方地撒手离去？

我，绝对，不，允许。林子然，在你的世界里，我是被你施舍的灰姑娘，你把所有的爱恨温暖寒冷播撒给我，却等不及收获。我不允许，我抗议，这一次，请让我做你的独裁者。

万分之一秒的思量，我低下头，抢过莫小速放在地上被水打湿的外衣，蒙在鼻子上低头往宾馆里面冲。

莫小速回头看到我，大惊失色，一把捞过来：“岑若你疯了！四楼已经不能去了！过不去了！”

我眼睛一瞬间变红，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力气，喉头腥甜，我一扑棱居然挣脱了莫小速的手臂，什么也不想，发了疯一样往里面冲。

莫小速伸手抓了个空，却已经来不及追上我，撕心裂肺地在我身后喊：“岑若！”

第六十六章 逃出生天

莫小速伸手抓了个空，却已经来不及追上我，撕心裂肺地在我身后喊：“岑若！”

我充耳不闻，也来不及去听。

楼道里面热的要死，我的呼吸渐渐粗重，好在火是从五楼开始着的，楼道里有几个水房和卫生间，前一段除了有点热，火并没有很严重。

我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裤子口袋里有什么硬硬地扎人，我隐约想起那是林子然借我玩的胭脂扣，今天一直没找机会还给他。我跌跌撞撞往四楼跑，经过我的房间，看到前面的路浓烟滚滚——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五楼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却为什么会在这单独的一个房间冒出如此大的火焰？顾陌怡，顾陌怡，你他妈究竟出了什么幺蛾子？

我不敢想什么，因为胸腔里已经开始窒息，眼前的模糊成为常态，我知道自己耽搁不起，林子然更耽搁不起。冬装很厚，我却已经感觉到皮肤的灼痛。我鼓起勇气跑到顾陌怡的房间门口，朝着火光小一点的浓烟处冲过去。

大不了就是死在这里，莫小速够义气的话，给我弄个见义勇为的名头，也够我爸我妈下半辈子生活保障了。

忽然有一个胳臂往后拽我，我回头一看，明黄色的制服，防毒面具，居然是个消防员。我急切回头望，失望的发现只有一个人。

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吃惊，但也无可奈何，匆匆忙忙递给我一个防毒面具，我手忙脚乱套在头上，在他来得及抓住我之前继续往房间里冲。

运气够好，居然没有撞到火焰，周围的空间很逼仄，看来是周围有什么着火倒下。这辈子，我一直是个纯粹的女生，体育不好身体素质更不突出，却在这一个晚上，被激发出全部的能量。

脚下一个踉跄，被什么绊到了，似乎是什么柔软的物体。我大喜过望，蹲下来叫：“林子然！林子然！”

林子然迷迷糊糊动了动，睁开眼看到我，荧荧火光里干裂的嘴唇绽开一丝微笑：“若若……”

我的泪一下子涌上来，喉头哽到说不出话，一把把林子然弄到肩上，半扶半背地往外走。被我吓傻了的消防员马上跟上来，看到我背着林子然摇摇晃晃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把一旁的顾陌怡背上，跟在我后面往外跑。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力气，然而肩上负载着他的生命，似乎负载了全世界，我们在烟雾缭绕的走廊里奔跑，在火热的楼梯上爬下，我的胸腔似乎早就耗尽了最后一点氧气，却固执地维持着我的脚步。

他曾经清润的呼吸在我耳边若隐若现，结实的肩膀虚脱地趴在我肩上，我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近，我可以清晰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在这个喧闹的夜晚，显得那么突兀奇怪，却又理所当然。

他说过，他只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会生老会病死，会犯别扭会出糗，他愿意做我身边那个什么总都不是的普通人。可是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他是奥特曼，不会倒下不会生病，不会像此刻，无力、令人绝望地把所有的生命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的心往最深最深的地方沉下去。

他从前抱过我的感觉还清晰可触，那时他气息清朗，身体矫健，笑容明朗地似乎没有未来和阴霾，仅仅过了那么短的时间，再次靠的这么近的时候，却让人如此焦急难过。

终于，我连滚带爬的带着林子然到了楼下，人群中远远看到莫小速焦灼的身影，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