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着电脑，瞪着屏幕，就像第一次见林子然的时候那种专注而欠揍的表情。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

我终于忍不住了：“阿楠，网络小说真的这么好看啊。”

阿楠抬起眼睛，凉凉地瞥了我一眼：“说起来，有的作者是挺二的，比如说那个叫阿葶的；不过，老衲喜欢穿越小说了。无助的少女，英勇的少侠，异时空的女孩坠落到陌生的国度，在荒烟蔓草的年代，会有怎样的王子来唤醒她沉睡的噩梦？”

阿楠圆脸上的肉肉泛着可爱的粉红色光泽，眼睛里的桃心闪啊闪啊，一头蓬乱的烫发烧包地卷着，学物理的她拽文，是我最受不了的事情；我一腿蹬掉脚上的机器猫拖鞋，在床上打滚，捂上耳朵，悲伤而无力地说：“她的内心如潮涌一般澎湃而孤独，听到桃花凋落的声音，感觉人世间一片慌乱与寂静……对不？”

阿楠满意地看了我一眼，甩了一下群魔乱舞的长发，冲我抛了个媚眼：“孺子可教也……”

“……”

孺子岑若决定不再搭理这个疯魔的女人，自己打开电脑，认真地想了想，决定开始看——穿越小说。《穿越之美男来承欢》？《穿越之前夫来单挑》？……古代的爱情观果然是比现在要先进的。

诗人阿楠忽然滚到我身边，肉肉地搭在我身上，软绵绵地问：“若若，你说，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

孺子凉凉地学着她瞥了她的狮子头一眼：“你问爱因斯坦去。”

一个学物理的人，居然能问我这种问题。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前不久的的时候，我去明月湘酒店，就是弄的神神鬼鬼的那个，四楼，听说书的……额……你不要瞪我，我只不过是去听听。那里说书的大爷倒是说过，说哪里哪里有一个什么石头，是存留的最后一块能够送人进入其他时空的媒介。说的挺玄乎的嘿。”

阿楠歪着头想了想：“不过还真说不准，说不定那石头上有什么特殊的磁场，能够改变正常人身上的时空规律。”

我摸了摸阿楠的头，说：“看着你的头，我总是觉得你这个发型特别像一个卡通人物？”

阿楠蹭的一下窜了起来，满眼都是星星：“谁？美少女战士，百变小樱……还是，樱桃小丸子？”

“额，美伢。”

“……”

“岑若，我有一个美好的愿望，要是能把你送到宋朝去裹脚多好。”

“……”

感情这回事，总是无声无息的，如同海水般沉默却永恒地翻涌着，用一种平凡似乎难以捉摸，从未被人发掘的姿态，在一个人的心里慢慢生长。

“林总，”顾陌怡如同以前一样，精致优雅完美无缺地站在林子然面前，俯身将一份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这是阿萌带的新人陈骏今年专辑的发行计划。”

林子然抬头笑了笑：“好，谢谢你。”顾陌怡的呼吸滞了一滞，眼前的男子——其实用男孩子形容更加贴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以一种无人不信服的姿态，坐进了整个颂旻娱乐公司最漂亮的办公室之一。干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面前的桌子；细碎的头发搭在额前——他几乎从未因怎样的流行改变过发色；他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种希腊人为追求完美而刻意雕琢的形状；最好看的是他的笑容，似乎从来没沾染过尘埃，甚至看起来会有点欠揍。

顾陌怡微笑颔首，如同以前一样，用最优雅地脚步准备走出他的办公室。

步步生莲——这是小时候父亲曾经讲述过的——女子美的极致。她永远是践行“完美”这一信条的。

清脆的高跟鞋敲打着地面，轻柔而不滞缓——不管她内心是不是舍得。她的背是高昂的吧，只有余光可以看见肩头优雅的长发轻轻摆动。顾陌怡相信自己也是优秀的。

和林子然一样，她同样不是专业的艺人——林子然是音乐总监，但他出手，却可以写出红极一时的歌曲——然而却同样拥有比艺人更炫目的外表。在颂旻娱乐公司，她却是以极强的工作能力成为公司的高层的。

这样轻的年纪，这样好的条件，这样优秀卓越的一个人：外界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她总是微笑着沉默着。

“对了，陌怡。”林子然忽然开口叫道。

顾陌怡眼睛微微一亮，回头：“嗯？林总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的父亲是s大的顾教授，对吧？”林子然又摆出欠揍的招牌笑容，笑的人心里痒痒的。

“是啊，我从小就是在s大校园长大的。”顾陌怡轻快地眨了眨眼。

“哦，那你一定对那里比较了解了。这样，我想从s大的学生中找一个比较出色的做我的助理，希望你能帮忙啊。”

“好的，林总，没问题，我会安排一下的！”顾陌怡的心里忽然和眼睛一样亮。

林子然再次微笑着点点头。

顾陌怡出门后，他轻轻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一本正经说话，有时候蛮累的。

第九章 风起

不过是林子然要招个小小的兼职助理，居然也在s大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阵风浪，还组织了一场场像模像样的考试，笔试面试的，报名的人居然还不少。呜呼，一人升天，鸡犬冒烟哉！

在这个偶像剧泛滥，麻雀转身变凤凰的年代，大概人人都想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么一个与上司亲密接触最终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狗血剧情吧。真不幸，我的损友吴俊楠就是其中的一员。

可是一个学空间物理的纯理科生，来应聘s城第一大文青的助理？我对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阿楠报以无数个白眼以及鄙视。

“若若，你脑袋被《西游记》塞住了吧？成为林子然的助理，对你以后的发展是多么大的一个筹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但不至于你追星也要拉着我吧。

“你这个孩子恁地不懂事，动物园几站就到了，非得到那里看什么珍稀动物？”我冲她无力地翻翻白眼。其实，我真的不想在一群打扮地精致妖冶的女生中讨那么个不痛快。

“你真的不去啊？”阿楠的日产美伢头又贴了上来。

“不去。”我少有这样斩钉截铁过。

“那好吧。”阿楠嘟着嘴，我长长舒了口气。“不过，你不愿意应聘他的助理，不如你替我去考试吧。”

“吖？”

如果说和阿楠在一起，幸福如浮云，痛苦如星辰，那我的人生真的是万里无云，满天星辰啊！

早知道她痴缠了我整整一个上午的目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要我去考试，而是让我替她去考试的话，我一定干脆利落答应下来去应聘，考就考嘛。

然而木已成舟，阿楠反而不再纠缠我，而是干脆利落架起我就走——“走吧，若若。我记得你暑假蹭过我六顿早餐，十顿必胜客，还转着玩磨悠走我八百块钱，只要你参加完这场笔试，老娘通通把借条撕掉。”

伟大领袖列宁教导我们说：“交友，千万不要交损友。”我记得小时候我欠她五毛钱，她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写个借条，然后拿着我的手摁个手印——只要我一不听话，她就会狞笑着拿出欠条来威胁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十几年过去，阿楠这个恶毒的毛病居然还在！

我腿一软，被她夹在胳肢窝里乖乖跟她走。

阿楠摸摸我的头：“其实，我不过就是想去面试，和林子然本尊亲密接触一下而已……”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没以为你想引领s城娱乐大潮，将你的物理天赋转换成设计才能来着——我非常不想看到满城的女人都背上插个翅膀，美其名曰：在高速运动状态下，时间会转的比较慢，人家老的也比较慢……

可是，刚到宿舍楼下，我们俩统统被眼前所见的人力所不可阻挡的外力作用阻住了脚步。

展睿琪，阴魂不散地又站在楼下。

我抬头尴尬地笑笑，从阿楠胳膊下站起来。

“岑若。”展睿琪这次开口居然淡定了很多，“给我几分钟好吗？”

“几什么几，没看见忙着来吗？滚滚滚！”阿楠心情急躁，上来就一顿好说。

“别挤了阿楠，再给人拍下来弄成《搜索》，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拍拍阿楠的大脑袋。

我从阿楠怀里钻出来，站在展睿琪面前，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座。

初秋的午后天气很好，天显得很高很高，有阳光大片大片倾泻下来，安静地像我此时的心情。

我坐在展睿琪对面，沉默地看着他。

“若若，你记不记得，我带你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展睿琪忽然开始回忆似水流年，“你大概是从来没跟男孩子吃过饭吧，举起杯子居然说‘让我们同归于尽！’——”

“展睿琪，”我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展睿琪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喝了口咖啡，“岑若，我们还有机会吗？”

我歪歪头，笑得特天真无邪：“展睿琪，你脑袋秀逗了吧。”

“若若，别这样。”展睿琪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以前那些事都过去了不是吗，再说，也许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说，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就不能翻过去吗……不能重新开始？”

我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一动没动，抬起头来淡定地说：“是，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希望的，不过是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也许从前的我优柔寡断不懂得拒绝，那么我相信自己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你我已经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就不能放给我一条生路？”

“若若……”

“对于你来说，现在那些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因为你已经达到了你最想要达到的目标，而这代价，不过是你弄丢了从前施舍于我的感情；可对于我，展睿琪，你永远关心的都是你自己对吧！那么我明确的告诉你，那些往事对于我一点都不小：你终于打破诺言，独自飞远，我对你不失望，我只是对爱情有些失望了。别这样展睿琪，你会让我恶心的！”

“岑若，”他苦笑，“你以前从来没这么犀利过。”

我摸摸自己的脸：“展睿琪，我们互相看错了对方。”

我站起来：“对不起，你希望的，是我最不希望的。从前是我不懂事，没有正视过你的冲动，只是自以为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是我对你的不尊重。我为自己的不尊重向你道歉——而你，也的的确确打碎了我最看重的东西——在这场博弈里，我输得彻底，我低头，请你不要再来我面前炫耀自己的胜利了，仁慈一点，可以吗？”

展睿琪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我说一句，都会引来你更多的反驳。岑若——”

“啊！你是林子然不不不不不！？”阿楠没有出息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来。

第十章 在这里遇见你

我用余光看了看，果然见一个长腿男欠揍地屹立在门口，漂亮的桃花眼眨呀眨。丫丫的，姑娘我好容易上演一通挥剑斩情丝的悲情戏吗，可没必要这么多观众，还是速战速决。我了了了一旁好整以暇的林子然，一个好好的花样美男，手里拎着车钥匙，十分自恋地倚在门边边上，后面还跟着眼神成九十度傻掉的阿楠。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一口没动的咖啡，一饮而尽，喝完擦擦嘴巴：“就这样，展睿琪。我可以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我不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再见！”

然后我拿起包，潇洒地往外走。走的过程中，很坚强很坚强得忽视了刚刚摆好pose的林子然。

其实，我不过是表示，我不是为色相所诱惑的无良女，多少个男人也挡不住我追求自由的信念——好吧，我承认，我心情很差，不想阿谀奉承。

“岑若姑娘？”被忽略的林子然有一点哭笑不得。

说实在的，我真的是很佩服他，一个阅尽s城各类美女，跟我所没见过的名人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