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乱事》 第38章

恋人却以满不在乎甚至傲慢冷寞的方式呈现在爱人的眼前,使他手足无措。

这是一个女人最自豪的时刻……

现在一切都没了,她无助地躺在一个令她作呕的男人身下,任这样一个多看一眼都觉得心里发怵的男人肆意践踏。开始她还会流泪,时间长了,除了痛感外,没有任何感觉。

开始每次合欢时,朱三驴子简直意乱情迷,他只顾自己销魂。后来他发现楚子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陶醉而有所改变,冷寞和无动于衷是她从不更换的表情。再后来,胡乱发泄一通后,他就转过身去,他觉得一个男人这样活着太没劲了。他开始有一种失败感。于是他想把项老爹弄回来,兴许这样,楚子才会回心转意。可是他却遭到了结巴县长的一顿臭骂。气急败坏的结巴县长以只有他能够适应的快节奏的结巴语劈头盖脸砸向小赛q,唾沫溅得小赛q睁不开眼睛。最后他的舌头像一个因力量分配不均,一阵猛冲猛打后因体力透支,不击自倒的拳手,无力挣扎。好半天,他的舌尖才送出一句像老和尚敲打晚钟似的话:“以——后——敢——再——替——反——革——命——说——话——老——子——毙——了——你——狗——日——的——”

于是朱三驴子只有另想出路了。他的头脑里一次又一次闪现出新意却一次又一次被他否定。尽管麻线田野外春天的阳光足以让人悄然入睡,可他却没有一丝睡意。

朱三驴子不来劳动现场是麻线田人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人们一边忙碌一边向小赛q问这问那,对于外面的世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几乎可以说一无所知。什么北伐,什么抗日战争,什么内战,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有人问:“朱三驴子说外面现在打仗用的都是枪是不是?我见过那东西,简直太厉害了!”小赛q说枪不算最厉害的,还有很多更厉害的东西。

“朱三驴子说外面有什么铁做的东西,叫什么来着——对头,就叫飞机,据说比项老爹的棺材还长,是真的吗?”

小赛q哑然失笑,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用破衣服擦着滚烫的汗水说:“我以前就是开飞机的。”

“哦,天呐——”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一个小孩子拉着小赛q的手问道:“叔叔,飞机上有枪吗?”

“有比枪厉害很多倍的东西。”

“飞机在天上有马那样跑得快吗?”

“比鹰还要快。”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对于小赛q,麻线田人有问不完的话题,每每小赛q才来了个开场白,他们就会“哟,哟!”的惊呼,在他们的脑袋里连小阿q的开场白也无比新鲜。

日子就这样在小赛q的故事里一天天过去。

饥饿对麻线田人的威胁日甚一日,可民众麻木的心却逐渐苏醒过来,在小赛q的故事里,他们对人生又有了新的理解。

这年头饿死个人就像刮风下雨一样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每当有人离去,活着的人都会肝肠寸断。他们总是活在旧痛新悲之中不能自拔。

小赛q的出现像一剂神针扎在他们绝望的心槛上。近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倒下,连口棺材也没有,找个地方挖个土坑就埋了。昨天又死了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是麻线田拉地的好手,死时脚肿得像大木桶,后脖颈上血痕斑斑,是拉地时绳索勒的。可今天人们并没有因此而情绪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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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年代,死亡是对人生最大的嘉奖,为死者悲痛纯粹是件画蛇添足的事。这是小赛q通过一个又一个故事给人们带来的启示。

朱三驴子再三恳请小赛q住进乡政府,可小赛q死活不答应。后来,麻线田人自发给小赛q盖了间茅屋。是他们牺牲晚上睡觉的时间盖的。

从此,每天晚上屋里人满为患,直到小赛q讲得口干舌燥,嗓子沙哑,人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很多麻线田人有了新的目标——如果生命足够长到允许他们走出山口的那一天,他们一定到外面的世界一饱眼福。可这一天还有多远呢?谁也不知道。

这一天,小赛q和同伴在田埂上喘气。新上任的乡武装部长带着两个民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说:“无累大师,朱乡长请你到乡政府走一趟。”

“你回去给朱乡长说我正忙着呢,有什么事下来再说。”

小赛q仰面朝天躺着,嘴里衔着一根青草。

“你还是去一趟吧,乡长说事情很重要。”

小赛q到乡长办公室,朱三驴子给他沏了一杯茶,说:“大师,上面通知我去开会,少则十五六天,多则一两个月——”

小赛q呷了口茶,应到:“哦。”

朱三驴子:“有件事要麻烦大师。”

小赛q:“哦。”

朱三驴子:“请你照顾好我的老婆,她有病在身……”

小赛q:“哦——我会派人送饭去的。”

朱三驴子:“我的意思是请你亲自为她做饭。”

小赛q:“我不会做饭。”

朱三驴子:“没关系,学嘛。”

小赛q:“哦。”

朱三驴子:“还有——”

小赛q:“还有?”

朱三驴子:“晚上就睡在我家。”

小赛q:“什么?这不合适吧?”

朱三驴子:“据说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是这样吗?”

小赛q:“不错。可是——”

朱三驴子:“这就对了——在麻线田只有你是我信得过的人。”朱三驴子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你要保证像只恶狗一样守住我家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小赛q:“什么?你把我当作恶狗?”

朱三驴子:“对不起,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临走前,朱三驴子握着小赛q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的老婆就交给大师了!”

小赛q望着朱三驴子远去的背影,独自纳闷儿:这年头真是无奇不有,出趟门都要专人看守老婆!

黄昏将至,麻线田一片暗淡。在麻线田,从来就看不到夕阳。在春天,五点钟左右太阳就下山了。

(bsp;照顾别人的老婆多少有点让小赛q感到窝囊,但毕竟是个生病的女人,也算是做件好事嘛。这样一想心里就不觉得别扭了。

所有麻线田人还在地里玩命地劳作,连孩子也不另外。村寨死一般沉寂。

小赛q想起谷底的“天桥”,在岩洞里那些艰苦卓绝的岁月,嘴里不禁唱起他在岩洞里经常用来排忧解闷的那首云南民歌——

荞麦花开十八朵

妹妹今年十八岁

荞麦花开白又白

就像妹妹脸蛋儿

看到荞花想起妹

看到荞麦我心急

阿哥今天来收麦

妹藏麦中不出来

妹呀,妹

咋呀

咋个不出来

撩人的歌声在麻线田的房前屋后迭荡起伏。

到朱三驴子家门口了,可小赛q还没有尽兴,拿出笛子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嘹嘹亮亮地吹起来。

四面八方飘来的薄云站在小赛q的头顶徘徊不前。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小赛q才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是为了照顾一个生病的女人,这个女人正等着他去照料呢。

小赛q赶紧把笛子收起来,敲门,没人应。门是虚掩着的,于是他推开门走进去。

正屋里没有人,左右各一间厢房,门是关着的。女人一定在里面。小赛q倚靠在正屋中央的柱子上大声说:“你丈夫出山开会去了,我是来给你煮饭的和尚。”

右边的厢房里传来嗡声嗡气的女人声音,一听就是个粗鲁的女人:“推开左边的厢房门,里面有玉米面和肉!”

有肉?小赛q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头扑进左边的厢房里。

六七袋玉米面,还有一只被扒光羽毛,滴着血的野鸡!野鸡漂亮的长羽用一根红丝线挂在墙上。小赛q明白女人指的肉就是这只野鸡。

小赛q敲敲右边厢房的门,问道:“请问怎么煮?”

“你是厨师,还用来问我吗?”听得出来,里边粗鲁的女人对小赛q的业务不精有些不耐烦了。

小赛q想:和他丈夫一样不是个好东西!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试想一个好女人怎么可能和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呢?

小赛q做了十个包谷粑,被他吃了九个;把野鸡一锅煮了,只剩了两只光秃秃的爪子!并不是因为他服侍的女人令他讨厌才这么做的,而是不可抗拒的饥饿彻底击跨了他的羞耻感。

女人在厢房里嚷嚷:“快点把饭送过来,都什么时候了,要饿死老娘呀?”小赛q把两只爪子从汤里抓起来又放进去,不知道该怎么办。里边女人又开始催了:“吱声气呀,没听见老娘说话吗?”

小赛q一咬牙把仅剩的一个玉米粑和小半盆漂着两只爪子的汤送进去。

床上罩着一张厚厚的床罩,小赛q看不清女人的容貌,不过,他想女人对他的窘态肯定是一览无余。

(bsp;“哟!两只爪子!”罩子里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嚷嚷,“合着我丈夫到山外跟踪了三天才到手的肥野鸡就剩两只爪子?”

小赛q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床底下去:“对不起,我——我再给你做两个包谷粑怎么样?”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偷食一个病女人的口粮,小赛q很过意不去,尽管对这个女人他没有一丁点儿好感。

“哼,把野鸡肉给我端来!”女人用力翻了个身,弄得床吱吱地响,一点也不像个有病在身的人。

“都下肚了,哪里去找呀——”小赛q鼓起勇气看着床罩说。

“原来是被你偷吃了,你说怎么办?”小赛q满以为即将到来的是阵龙咆虎啸,准备用手把两只耳朵捂住。不过很意外,女人又翻了个身,这回是朝小赛q这面翻的,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罩子,声音依然嗡声嗡气,却柔和了不少,“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给老娘唱首歌,怎么样?这个处罚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儿也不过分——你想听什么歌?”小赛q如释重负,擦着脸上的汗水赶紧道。

“你刚才在大门口唱的那首歌……”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羞涩。如果小赛q不是一直站在床前,不然打死他也不相信这是从同一个女人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没等小赛q回过神来,女人又换上令他难受的粗俗难耐的口气吼道:“把厢房门拉上,就在堂屋里唱,我不叫停就不能停下来,去呀!还等什么?”

小赛q关上厢房门,从门外抱来一块光滑的石板,坐在厢房门口无精打采地唱着。才唱两句,里边就有意见了:“拿点精神出来,不然老娘要改变主意了!”

权当她是自己心爱的那个东瀛女人或者是那双神秘眼睛的主人。这样一想,小赛q觉得自己仿佛又置身于云贵交际处那片浩瀚的杜鹃林里。心爱的女人头上插满露痕涟涟的杜鹃花时隐时现,后来终于只有两只眼睛在花海里沉浮。再后来两只眼睛消失了,霎时杜鹃花漫天飘零。他伤心极了,站在山顶寻找爱人的踪影。战争结束了,他们应该在一起,永不分离,可是他却找不到她了!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他像一只疯狂的狼在群山之巅哀嚎,经久不息。悲怆的声音冲破长空,像迷路的幽魂在星斗之间彷徨。

歌声是在一阵哭泣声中停下来的。小赛q侧耳倾听,是右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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