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溪小镇,它还给了我艺术生命。
这里,也许从这里,父亲参加了红军。
我那组成名作《国色1号》油画系列之一《飞夺泸定桥》,其灵感发源于这里。
女儿湖,荡漾在云贵川边界崇山峻岭中的女儿湖,森森湖水深处,青山绿水朗云中,也有一座红军桥。一个政权曾冒着纷飞的炮火,摇摇晃晃地从那座小小的木板桥上走过。
正如石达开和红军的队伍,三天三夜,渡过了涞滩码头。但是,有个历史的滩头,石达开的队伍,没有通过。
大渡河安顺场,还在离乌溪小镇、涞滩码头、狮子山城堡、女儿山、女儿湖,很远很远……彝汉藏汉混杂居住的地区。
那时,他们留给历史天光云影的千军万马,和那条汹涌咆哮、呜咽悲愤的历史河流,还在我梦中。
我的家族,已经是个渐渐遥远迷蒙的神话了。涞滩码头、乌溪小镇,住过红军,路过红军。我知道,那支虽然残破但充满朝气的队伍,在来涞滩乌溪乌山乌水之前,打了十分艰难的一仗。而且,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把我看成是某个红军的儿子或者孙子。虽然,我的身心,永远可能和那些血写的名字密不可分。这是一种生命的符号,在时代历史的硝烟烈火中艰难地生长,在我们这一带如诗如画的崇山峻岭,穷山恶水中,穿来绕去,差点就没有绕出来。绕出来之后,一个更加伟大的生命,在更辽阔土地上的腥风血雨中、灿烂阳光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所以,当我的《国色1号》系列作品,在庄严的军事大礼堂、历史博物馆展出的时候,那些飞渡乌江、强渡大渡河的勇士,热色的硝烟弹痕,冷艳的战地黄花,绛紫的铁索,奔涌的流水,乌云滚过的黎明,血红彩霞中娇娇飞翔的大雁……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中,在给我发奖的官员庄严肃穆的眼神中,有多少人读出我的目光,怎样望着家乡的这片土地?我的心灵,怎样贴上那片灾难深重的英雄山水?
我的家乡。南方。乌溪小镇。古老。红色。青山绿水。如画如诗。三面环水。一排吊脚楼,错落有致,傍河而建。繁杂淳朴的乡民,依水而居。清清乌溪河,带着山涧的绿树紫藤阔悠起夜,或给圈里的青牯牛添完夜草,忽觉远处传来隐隐约约踩踏滩头的脆脆水声。老者抬起头,透过贴了银色月光的樟木小窗望出去,宽阔码头,朦胧水面,好长好长的人影儿,一排,两排,月光下,粒粒如豆,飘渺似雁,数也数不过来。他十分肯定,水声就是那些如豆如雁的人影儿发出来的。老人惊呆了。他当然不知道那是红军。那时“红军”两个字,在涞滩在乌溪人们心目中,根本就不是熟悉的字眼。他就那么张嘴望着,睁眼又揉眼瞄着。不知不觉,月色白了,洼里河岸人家的公鸡打鸣了。咦,奇怪,水声没有了,水面上排排人影儿,忽悠不见了。咋哩?见鬼咧?老人不敢向家人宣布他的发现。天明了,老人蹩出吊脚楼,远远望着涞滩码头,晨雾依旧,流水依旧。第二日,老人没有上山打草,到田里观苗,而是在老屋里翻找什么。至夜晚,月上中天,他特地搬了木杠,铺了稻草做床,依偎在樟木小窗口前瞭望,昨晚水声、人影儿依旧。他打着盹,听听看看,直到公鸡打鸣。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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