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对手,这场况日持久的战争让他的性情变得多疑而暴躁,以至于怀疑上了自己最忠诚的士兵刘东来。
事情还要从一箱从地底挖出来的脏钱说起,所谓「脏钱」,是指靠犯罪行为赚取的,因金额太大无法洗白,不得不深埋于地底的不义之财,杨子雄贩毒多年,赚的钱不计其实,他给地底埋下的脏钱已经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挖掘机一不小心挖出了一千万,这钱在f市没人敢拿,也没人敢说,谁都知道这钱是谁的,这钱自然也回到了它的主人,也就是杨子雄的手上。
这种事情放在当年本来不是个大事,可偏偏那个节骨眼上,由刘东来负责的一批货被边境缉毒警缴获,他白白损失了一千万,两个一千万放在一起,杨子雄觉得不对味了,如果刘东来说了假话,这批货没有被缉毒警缴获,而是他卖了这批货,私吞了这笔钱,害怕自己发现而把这一千万脏钱埋到了地底呢?
一旦开始有这个想法,他就停不下来了。他回想起了每一个刘东来表现不正常的瞬间,该笑的时候他为什么一脸严肃,该说话的时候他为什么发呆,该交班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去上厕所,周围人为了一己之私,也不断迎合他毫无根据的猜忌,很快,他在心里就认定了刘东来就是叛徒。
刘东来当然也察觉到了自己处境不妙,他不顾生死安危,面见杨子雄力证清白,杨子雄对他还是将信将疑,嘴上宣称自己从没怀疑过他,但暗地里却派人暗杀刘东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说。
刘东来亦非等闲之辈,他自知杨子雄已不可能再容他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转头向西,向他孙德富,这个杨子雄遇到的第一个强劲对手递上了投名状,把杨子雄集团的核心机密全盘托出,包括其老窝,组织成员,贩毒渠道及窝点等信息,他就像官渡之战的曹操一样,力排众议,接纳刘东来加入孙家帮,并委之以勇信堂堂主之位。
胜利的天平就这样倒向了他,这场战争也进入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决战。
在刘东来这个刑警的帮助下,孙家帮以迅雷不及掩耳血洗了杨子雄在f市内所有的贩毒窝点,消灭了其近乎一半的有生力量,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直捣黄龙,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攻入杨子雄集团的秘密大本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重溃杨子雄集团,一举奠定了胜局,为这场黑帮战争画上了句号。
1994年12月25号,也就是那一年的圣诞节,他代表孙家帮与杨子雄正式达成了和解,约定双方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孙家帮不涉足贩毒,扬子集团不涉足走私,杨子雄集团可用孙家帮的渠道贩毒,所得一成收入归孙家帮,孙家帮每年需向杨子雄集团上交保护费,即走私收入的一成。
孙家帮是战争的胜利者而不是失败者,但在这个和约中,杨子雄不仅如愿得到了他们走私的渠道用于贩毒,而且他们每年还都得向杨子雄集团上交所谓保护费,当时孙家帮中不少人对此很是不满,甚至主张乘胜追击,一劳永逸的彻底消灭杨子雄集团,杀掉杨子雄和石康向死去的弟兄们谢罪。
的确,这份和约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丧权辱国」,但为人君者必谋定而后动,通盘思虑后再做决策,万万不能感情用事,他纵然恨老杂碎恨得牙痒痒,但老杂碎是石英健的儿子,f市市长是他的叔叔,f市刑警总局局长是他的哥哥,甚至是计生委主任都是他的远亲,整个f市几乎就是人家石家开的,他要是杀了石康,非进监狱不可。
而他不杀杨子雄,甚至还向杨子雄集团交保护费那就更是无可奈何,刘东来倒戈向他后,告诉了他一个关于杨子雄后台的惊天内幕,他要是敢打杨子雄和杨子雄的贩毒集团一点主意,那就是与赤党作对,与赤党做对的下场就是被坦克压死,就像政治风波里那些个头脑发热,一地鸡血的学生们一样。
当然了,这些考虑他是不用跟手下说那么多的,他在孙家帮全体成员的会议上只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孙家帮每年走私的收入仅是杨子雄集团贩毒收入的四分之一,杨子雄交给他们的「十分之一」远远大于他们向杨子雄集团交的「十分之一」,他们不仅没赔钱,每年还净赚800万,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战争结束了,和平降临了。津河区内大大小小几十个帮派经他与杨子雄协商后分别被双方有序收编,群雄争霸的时代结束了,孙家帮与红枪会共治f市地下社会的两强体制被建立起来,直到六年后杨子雄集团被时年仅22岁的警校实习生石冰兰彻底消灭,这一体制才被打破。
经此一役,他放下了一切无谓的执念,变得无牵无挂,无畏无惧,不仅在跌倒的地方爬了起来,还比以前走得更远,他用了六年时间建立了一个以孙氏先祖为名的商业帝国——承宗集团。
承宗集团的基石是一座楼。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他斥资千万建了一座看上去略显土气的七层小楼,这是他从老杂碎那里得来的灵感,他给这座楼起名叫红楼。
红楼的第一楼是接待大厅,最显眼处装裱着「红运当头」四个大字的书法作品;第二层是餐厅,他不但四处搜罗好酒,从香洲聘请厨艺精湛的大师傅亲自掌勺,还托汤姆森夫人弄来了不少名人字画,装点气氛,附庸风雅;第三层是桑拿浴房,酒足饭饱之后,客人可以来这里放松享受,他专门从石康的歌舞厅物色了数十名年轻美貌的妓女在这里提供服务,每个按摩包间内都有进口的双人按摩冲浪浴缸,一张仅供两人入座的小沙发和一张可控角度的按摩床;第四层是歌舞厅,有三个包间,所有设备都采用当时国际最好的产品,制造出一流的音响和灯光效果,每个包间内还有一个小型舞池,可供人兴歌起舞,尽情欢娱。第五层是客房,全套欧式装修风格,完全隔音;第六层是总统套房,装修更加豪华,内含暗室,性虐用具一应俱全;第七层是他自己的办公室,摄像头遍布。
任何一个官员,无论他官职大小,无论他心情如何,无论他是否愿意,只要他从一楼到七楼,享受了红楼的一条龙服务,他就成为了俘虏,要反过来为走私提供帮助和庇护了。
依托这座小小的红楼,他拿出杨子雄集团贩毒的分成用于铺路,铺路的手段可以总结为「五子」,即票子、女子、房子、车子、孩子,只要把这「五子」全方位关照到,上至中央,下至地方,任何一个官员都能轻易拿下,他就像蜘蛛结网一样,左右逢源,最终结成了一张复杂、实用、坚固的走私大网。
有了这张走私大网,他把走私范围迅速扩大至利润更为丰厚的石油、香烟和汽车,又以走私暴利涉足f市房地产业、娱乐业、体育业,零售业、制造业、餐饮业、能源业,至1996年,承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旗下有包括承宗实业有限公司在内的全资子公司七个,控股公司五个,参股公司一个,注册资本达50亿。次年他就被f市政府评为f市爱国爱党的商界领袖之一,一时间,他的承宗集团成为f市闻名遐迩的巨型民营企业。
十年前,在他五十大寿的庆功之日,设计高达88层,总投资30亿的时代广场破土动工,他邀请了中央、省、市近两千名嘉宾,每人都发了一袋价值数千元的礼品,还摆下俱是鱼翅、鲅鱼、人参、燕窝的豪华宴席,那阵仗那排场真可谓是在无古人后无来者。
十年后,在他六十大寿的舞会之夜,他身居汤姆森夫人当年住过的庄园,坐在儿子孙东出生的大厅里,闭眼听着悠扬婉转的乐曲,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过去,他从没有时间去回忆,去忏悔,去反思,是癌症给了他时间去做这些无用之功,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老板,不好了。她是有备而来的,似乎已经逃出庄园了,后门有警车来接应。您看,是不是追出去?」
深陷于回忆的孙德富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脸汗珠的丁超,直到丁超凑到他耳边,用十万火急的语气说话时,他方才意识到铩羽而归的丁超和无比紧急的事态。
他早已在这庄园里布下天罗地网,没有孙威的帮助,石冰兰怎么可能仅凭自己就逃出去,孙威这样做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如果叫石冰兰找到瞿卫红,找到那座山,他之前所布下的一切安排就都完了!
孙德富猛地睁开了眼睛,杀气凛凛地看了丁超一眼,丁超立刻带着庄园里所有的保镖往后门赶去,平日里就训练有素的他们并未闹出多大的动静,因此也没惊动到大厅里正在跳舞的人群,大概是里面的舞曲声本就很响,将这一切都掩盖了过去,否则单是听到警笛轰鸣,恐怕早就有人出来查看究竟了。
两分钟后,丁超垂头丧气回到了孙德富的身边,一语不发,孙德富见状长叹一声,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头,嘴唇微动,「叫……叫小威……叫他……叫他……」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鲜血不断的从他的口鼻中溢出,他晃荡了两下,身躯像失去了脊梁骨般颓然跌倒在地。
「不好啦,不好啦!寿星佬晕倒了!」
看护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大厅忽然间万赖俱寂,丁超一把将孙德富抱起跳下高台,众人默不作声地自动让出了一条路,狂奔的丁超额头上的汗水滴滴落下,喧嚣而繁闹的舞会愕然而止。
第080章:黑白无间(5)
注:本节内容的时间开始于原作第二十九章,在六十大寿的生日舞会上晕倒后,孙德富只打了一夜的点滴就返回了孙宅,他基本上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见了一位来自美国的白人律师,但这天早上,他说话了……
这是一间布置的极其奢华的庞大卧室。
卧室里摆放着沉香木大床,衣柜等华贵家私物品,地上铺着伊朗产纯羊毛红地毯,墙上张贴着名家字画,如果打开顶上悬挂着七彩吊灯,这间卧室几乎可以和总统套房相媲美。不过此时此刻,吊灯却没有打开,透过玻璃幕墙洒进了几缕阳光,映照出一个老人孤独的身影。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头发已经掉光了,脑门微微有些突,下面是两个有些下陷的眼窝,高而挺拔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周围是白色的山羊胡子。虽然他是坐着的,但是看上去他的身材绝对不矮,而且他整个宽大的骨架还显得他比一般人看上去要高大一些。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使老人的两颊更显瘦削,他凹陷的眼眶里射出明亮的光,眺望着远去的夕阳,脸上带着种深深的落寞表情。
孙德富坐在那里,透过彩色的玻璃幕墙向外凝望着。天气晴朗的话,他能看见几公里之外的时代广场,但今天不行,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凉,风很大,还有厚厚的云层。这种天气对死亡倒是挺合适的,树枝上被风吹落的最后几片叶子飘落在下面的停车场上。
几天前,他把最后的遗嘱交给了亨利律师。今天,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备受病痛的折磨,这样做总比这么苟且活着要强,到了来世如果可以选择,他也许会尝试做一个好人。
他名下的资产超过110亿赤币。他拥有过一切曾经想要的东西——从游艇、飞机到女人,从欧洲的庄园、阿根廷的农场到太平洋上的岛屿,还有纯种马,甚至一个足球队。
他什么都有过了,除了家庭。家庭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有过四个儿子——他们中的两个,也许是三个还活在世上,他们的母亲各不相同,但没有一个是他与亡妻所生,他亲手埋葬了那个他还来得及取名字的小土豆,还有他从来都没有爱过的妻子。
他有过两个女儿——她们的名字都叫孙红霞,一个已经死了,与他的亡妻与小土豆葬在一起,另一个是他十年前从孤儿院里收养的孤儿,她有着和亲生女儿相似的容貌,相似的性格,相似的歌声,所以他把亲生女儿的名字也送给了这个孤儿,有时候,他自己都忘记了此孙红霞非彼孙红霞。
可是如今他风烛残年之时,他的儿子和女儿们却没有一个人会为他送终,他不怪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了孑然一身,孤身赴死。
从呱呱落地到今时今刻,六十年间,他的前半生是个好人,一事无成,备受欺辱,他的后半生是个坏人,功成名就,为恶多端。他给自己写的墓志铭只有四个字——黑白无间。在这世上,没有大公无私的好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语成妄,一语成殇,一喜一嗔,一哀一乐,皆在一念之间。
十二年前,他在一念之间动了善心,从大火中救出了一个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再次遭遇险境,没有人能救这个孩子,除了这个孩子的父亲,尽管这个孩子从来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尽管救这个孩子会毁掉他亲手建立的商业帝国,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但他不在乎,在临死之前他想做一件好事,不为别人,只为骨肉血亲。
自张燕背叛他起,他就从没期盼过孙威的存在,然而老天爷却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那个他从来没正眼瞧过的,欺骗瞿卫红横刀夺爱的孙迪傅竟给他白白养了十五年的儿子,至死他都以为孙威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最后一次和张燕见面是在1995年闷热的夏天,张燕双眼又红又肿,穿着单薄的衬衫,肚子明显的隆起,他一点也不可怜张燕,他把张燕从庄园门口赶走,张燕就在庄园外的街上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他只好请张燕进了门。
不过就是讹钱而已,当年他就是这么想的,他把二百万现金放到张燕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再也不要来找自己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张燕不要钱,二百万不要,五百万也不要,她真的不是来讹钱的,那她挺着个不要脸的大肚皮是来干什么的呢,难不成是老杂碎把她抛弃了,又回过头想来靠自己了吗?
他不想耽误时间,把心里的疑问都说出了嘴,张燕摇了摇头,把他所有预设答案的问题都否定了。然后,张燕用自己的立场把她「被迫」与石康偷情,儿子孙威撞见伤人入狱,丈夫孙迪傅心脏病突发而死,又「被迫」改嫁石康的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讲完这些,她忽然哽咽了,两行清泪从本就红肿的眼睛里流出,划过憔悴的脸庞。
张燕擦了擦眼泪,接着说自己刚才去了监狱探监,说孙威比两个月前又瘦了一圈……说着说着,张燕的情绪又一次崩溃了,靠在他的肩头哭泣起来,虽然声音已经恨克制了,但他能感到张燕内心的悲痛,失望与悔恨。
他就是在那一刻动了善心,他给张燕递上纸巾,安慰张燕说一切都会变好的,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只要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一定帮忙。
听到他的话,张燕从他的肩上离开,再次摇了摇头,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极其平静的语气,缓缓道出了一段尘封往事的真相。
多年前,在他离开f市到农场做工后,孙迪傅觉得机会来了,开始追求张燕,张燕不答应,拒绝了孙迪傅一次又一次,孙迪傅不甘心,在下乡前强奸了张燕。半年后,孙毅安逝世,孙迪傅回家省亲,孙毅安临终前恳请张燕嫁给儿子孙迪傅,张燕答应了,孙毅安含笑而终。孙迪傅与张燕结婚后,孙迪傅一直想要个孩子,但张燕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孙迪傅愈发不满,时常对张燕拳打脚踢,张燕忍无可忍,偷偷离家出走,参加了县城的文工团。
再下来,就是1976年五四青年节他在树林里强奸张燕了,张燕跳过了这部分,话头一转,又说孙威出狱后就年满十八岁了,他心头一震,手里的夹着的雪茄都给吓掉了,惊呼不可能,孙威绝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张燕这次却点头了,无比笃定的说自己怀上以后就算过日子,孙威只能是他的孩子,自己本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但现在孙威有难,自己一个弱女子又没办法保护儿子,只好来找他,孩子的父亲,堂堂承宗集团的老总。
他还是不敢相信张燕说的这一切,反问张燕,孙威犯罪坐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监狱里能出什么事,更何况再过两个月孙威就出狱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谁会想要他的命呢?
张燕依旧很坚定的看着他,言之凿凿说自己在电话分机里偷听到了石康和一个男人打电话,这个男人命令石康在孙威出狱后放火烧了他家,「以永久后患」,张燕说这是那个男人的原话,石康毕恭毕敬的答应了。她跪在石康面前,哭着求石康放过孙威,但石康只是叹气摇头,说那个男人的话他必须听,否则全家性命不保。
应该说那时他很想相信张燕,但经历过那场战争过后的他对人的信任已低到了冰点,又因夹杂着对石康这个老杂碎深入骨髓的恨,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但他却办不到,所以他害死了老杂碎的儿子,那个还在张燕肚子里的小婴儿,用一杯加了流产药的热茶,然后送走了张燕。
于是,从那天起他就派人开始在孙迪傅家周围蹲点监视,在孙威出狱的前一天,他发现有人翻窗进入孙迪傅家中呆了整整一晚上,孙威出狱当天,又有人假扮成送气工给孙威送了两罐煤气。得知这个情况,他命令蹲点监视的人按兵不动,在大火烧起来之后再进屋救人,很明显是有人想要孙威的命,如果他提前把孙威救出,那么他就会引火烧身,很可能会再次引发一场战争,因此他才如此下令,一为让幕后杀人者认为孙威已死,二是检验孙威是否真的如张燕所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在他从大火中救出面容已经完全烧毁的孙威后,这两个目的都实现了,一份报纸宣告了孙威的失踪,一根头发证明了孙威的身世,他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可以与孙威父子相认,培养孙威作为自己的接班人,但这无疑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也可以把孙威改名换姓偷渡到美国,托汤姆森夫人关照孙威在美国的生活,但这无疑会失去他这个刚刚得到的儿子。
他茶饭不思,夜夜失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自私的决定采取第二种方法,把孙威远远的送走,临走前他还告诉孙威,他的父亲孙迪傅是他的「故交」和「老友」,老杂碎听说他出狱不肯放过他,派出杀手放了一把火,企图将他赶尽杀绝。
说者无心,他那么说不过是因为他痛恨老杂碎,又想掩盖自己是孙威的亲生父亲,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迪傅与他确为故交,没他收留孙迪傅,孙迪傅可得蹲几年大狱,孙迪傅头顶绿油油的给他养了十五年的儿子,他称之为「恩人」也不为过嘛!
听者有意,这些话进到孙威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心智尚未成熟又满心仇恨的他连想都没想就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词,他的话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让仇恨在他的心里发芽生根,现在,这颗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仇恨、偏执、暴虐把孙威变成了今天f市人人闻之胆寒的「变态色魔」。
他现在十分后悔安排孙威回国,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合上了。两年前,老杂碎和他的第二任老婆霍玉兰在一次车祸中意外双亡,他以石康老友的身份受邀参加葬礼,故作姿态的称赞石康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当时,台下的人无不窃窃私语,强忍着不笑声来,只有石家姐妹是真把这些反话当了真,而且石冰兰的眼睛里还暗藏着杀气。葬礼结束后不久,刘东来又向他报告说石冰兰找到了其把柄,威胁其打入作双面卧底,以帮助警方收集他参与走私犯罪的证据。
其实,石冰兰在以一己之力铲除杨子雄贩毒集团后,他在刑警总局的内线就已经向他报告说石冰兰又把目光盯到了他的承宗集团和孙家帮了,不过那时石冰兰只不过是个普通警员,还不足为惧,但他没想到石冰兰刷新了「神奇少女」任霞的记录,24岁就当上了刑警队队长,而且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已经查到了刘东来的头上。
因此,他从两年前开始就把石冰兰视作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对手,更令他深感忧虑的是刑警总局的赵局长也把枪口对准了他,站在警方的角度看这也不奇怪,孙家帮和杨子雄集团唇亡齿寒,杨子雄集团土崩瓦解了,赤党下一个要和谐的对象自然要轮到他孙家帮了。
他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关了最招风的红楼,将其改造成了少年宫,捐给了市政府,又多方运作,当上了中央政协委员,算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护甲金刚。
就在他以为万事大吉之时,他发现自己得了绝症,肺癌晚期。他不怕死,十三年前他就已经死过一回了,但他的病却不得不让他提前为孙东接班安排后事,可他又不能不提防石冰兰,于是,他想到了远在美国的儿子孙威,他在今年年初安排孙威回了国,告诉他复仇的时刻到了,他极其自私的想要利用孙威复仇心切的心态,以达成自己扰乱石冰兰的注意力,从而有序安排孙东接班和自己的身后事。
孙威一开始绑架的六个女人都很普通,他玩死了这些大奶女人后,就在她们的身上写下「奶大有罪」的英文扔到公共场所,这般堪称天才的犯罪手段立刻就使刑警总局几乎将一切警力都投入到了寻找「变态色魔」上,屡屡针对他的赵局长也焦头烂额无心再追查他。
但是,从孙威绑架的第七个女人,副市长萧川之女萧珊开始,事态的发展开始一点点超出了他的控制,孙威的胃口越来越大,外国人,明星,警察,甚至是石冰兰的姐姐石香兰,他暗中协助孙威本想借以控制他,不曾想与孙威接触久了他越发欣赏这个与自己年轻时极其相似的儿子,竟与他一起合作绑架调教大奶女人而无法自拔,以至于事态糟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不得不在自己打拼了半辈子才建立起来的承宗集团和儿子孙威的未来之间做选择。
在他六十大寿那天的舞会上晕倒后,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面他见到了很多人,重温了很多事,他见到了父母,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坏人坏事,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可是父母不在乎他做了什么,母亲把他抱在怀里,父亲和蔼可亲的对他说,孩子,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们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然后,他醒了,如梦初醒,他做出了决定,他决定代孙威赴死,燃烧自己点醒执迷不悟的儿子,他把自己对孙威最后的交代写成了一封绝笔信,然后将这封信扫描成图片存入微型硬碟,又把微型硬碟吞入体内,他料定警方绝不至于连他的遗体也不放过,这样做等他死后就可以借亨利律师之手,将硬碟转送给孙威了。
他还把开启密档的密码提示问题设为「父亲的姓名缩写」,他相信孙威总有一天会发现所有的真相,如何看待亲生父亲是他的问题,而他所做的就是任何一个父母都会为自己的孩子做的——「我们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他为孙东留下了一座军火库,以防止自己死后有人篡权夺位;他为殷秀文,这个他死去女儿的转世之人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好让她安身立命;他把亡妻、孙红霞和小土豆写进了孙家族谱,永远铭记他们的存在;他出资重建了失火焚毁的f市儿童福利院,宽慰也许已死在大火中的瞿卫红的遗腹子,假如他还活着,至少他还有家可回。
最后,他为自己修了一座大理石坟墓,他亲自到过那里,修得很漂亮很气派,在他的「龙兴之地」,他的小红会陪伴他永生永世,他什么都有过了,他感到厌倦了,这是他最后的愿望,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按了一下轮椅上的按钮,一直等候在门外的佣人走了进来,哈了哈腰,给他拿来一只无线电话机,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早就想好的话,然后对着话筒说了出来:「3号吗?是我!我叫你处理掉楚倩和石香兰,你进行的怎么样了?嗯,很好!从现在起你就给我消失,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080章:黑白无间(6)
注:本节内容的时间开始于原作第三十章后,石冰兰确认了瞿卫红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得到了孙德富参与犯罪活动的监听证据,立即就向赵局长提出了拘捕孙德富的请求,孙德富被捕后,向石冰兰承认自己是「变态色魔」,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痛恨大奶女人,说完就在一阵狂笑中陷入昏迷,审讯不得不临时中断,孙德富被送往协和医院抢救,深夜时分丁超突然带枪手劫人,石冰兰及时发现,迅速控制孙德富,威胁枪手停止抵抗,哪料到孙德富的生命已到了最后一刻,石冰兰追问生母遗体所在何处,孙德富答非所问的挤出两句话后撒手人寰。孙德富死后,由其托付的美国律师亨利找到了孙威,把从孙德富体内找到的微型硬碟交给了孙威,孙威满含热泪地读完了那封信……
乌云压顶,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大雨随时都会落下。
四个人走在半山腰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老男人走在最前面,两个年轻人走在中间牵着两头毛驴,毛驴拉着一辆平板车,平板车上放着一个盖着红布,尺寸极大的东西,一个男人手中拿着一束花,跟在最后面。
那个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带着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使人在阴暗的天色下更难看清他的容貌。
只听得最前面的老男人说了「到了」两字,这五个人都停下步来。
他们停在一座坟墓前,这是一个用大理石打造的豪华坟墓,长宽高各有十多公尺,就像个小型的别墅,墓门前还雕刻着两尊门神像,前面摆放着不少花圈和供品。小伙子也伏下了身,把手中的花放在了墓碑前。
「抬进去吧。」男人用沙哑的声音道。
老男人将汉白玉的的墓碑向左推了三下,又向右推了三下,然后向前扳动。墓碑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石砌的墓道,老男人和两个年轻人合力把盖着红布的东西从平板车上取下,「哼哧哼哧」的把手里的东西抬来起来,男人点着了打火机走在最前面,为后面的三人照亮了墓道。
他们四人转了三个弯,又打开一道石门,终于进入墓室。
这墓室就好像一个小型的住宅,陪葬的各类物品一应俱全,但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只见在墓室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盛满了透明的液体,液体里浸泡着一个老人的遗体标本,虽然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面容,又是满脸的皱纹,但是却因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加之两胯之间那勃然耸起的粗大肉棒,丝毫不见老人特有的萎靡之感,让人觉得他好似还活着一般。
男人指挥其他三人把盖着红布的东西放在了这巨大的玻璃容器对面,沉吟片刻,一把揭开了红布,显然,红布之下的东西让其余三人都吓坏了,小伙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沓百元大钞,很快就打发走了满脸惊愕的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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