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对不起》 第22章

“你爸爸画的?”

“不是,他哪有这种才能,请他一个朋友画的。能看出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我摇摇头。

“你看,两人都有这两个流行的正面剪影肖像,都戴着帽子,帽子上都有个五角星。他们俩一个眼神向左,一个向右,反正都不朝前看。都是社会主义信仰者,都崇拜毛泽东。切写了摩托车日记,雷锋有雷锋日记。而且两人都英年早逝,为革命事业牺牲。”

我点点头。“是这样呢。”

“我爸爸钻研出来的。他没事就钻研这些。”

(bsp;我指指玻璃门橱柜,问道:“你爸爸是干什么工作的?教师吗?”

“出海的。广州远洋运输公司。”

“广运。”我想起大院门口的名牌。

“出海啊,不错。”

“说不好听点就是 bsp;第四章(11)

跑船的。”

“你爸爸是个很严肃的人啊。”我回到全家福前。

“哪里是。那个完全不是他。我不明白他照这张相时为什么做出这幅表情。像个教导主任似的,难看死了。”

“喏,这才是真正的他。”她递给我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是他父亲的相片集,从青年到中年,学生时代、当兵入伍、工作时期,都有留影。这些照片中温岚的父亲无不是笑容灿烂的,即使到了中年,仍像年轻人那般无拘无束地笑。温岚无论从长相,还是笑容,都和父亲非常相像。

“有些搞怪,和现在的年轻人很像。”翻到一张她父亲刚参加工作穿上海员服时的照片,我说道。

“我爸爸是天生的乐天派。”她笑笑,站直倚在桌沿的身子,“我得到厨房了。”

我放下相册,随手拿起另一本相册,却全是鸽子的照片。四十几张之多,统计起来是十多只鸽子。每只鸽子都分别起了名字:白白、飞飞、小不点、叽叽、黑子。

这时我听到家明的声音。我走出房间。

“澄海哥,你也在呀。”家明亦是全身湿透。他忽然注意我穿的衣服,指指温岚,又指指我,怪里怪气地压低声音说。

“你们两个不会那个了吧?”

“什么那个?”我不解。

温岚气恼地嗔道:“满脑坏思想!”

家明哈哈笑,做鬼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的定有损失。”

“哦。”这时我才领悟,连忙向家明解释。

“不用解释,迟早的事。”

我看看温岚,尴尬地笑笑。

温岚替我解围:“还说呢,来,快擦干头发,换衣服。”

“雨还没停吗?”

“是啊。”

待家明擦干头发,换好衣服,温岚说道:“人到齐了,可以开饭啰。”

“姐,你又做菜了,行不行的呀?今天做了什么好菜啊?”

我和家明随温岚到厨房一一把菜端上桌。

她做了满满一桌。

“京都丁香鱼、蒜香墨鱼卷、脆瓜北极贝、沙芋炒牛肉、凉瓜炒蛋。全是地道的粤菜。还有这锅老火靓汤,核桃百合乌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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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起来挺香呢,不知能不能吃。”

家明迫不及待地起筷。仍是一天真少年。

“没礼貌啊。”温岚说。

家明停住,憨憨笑道:“澄海哥,你先。”

“哪用拘这种礼。”我说。

“是啊,澄海哥又不是外人。”

“也要学礼貌一点。”

“那大家一起。”

“我先尝尝这个。”

家明咀嚼几下忽然皱起眉头。

“姐,味道有点怪。你是不是放错了调料?”

“啊?不会吧?”

“不信,你叫澄海哥尝尝。”

我尝了一口:“味道是有点怪。”

“是呢。”温岚尝过后说道,“一定是刚才同澄海哥讲话,加了糖进去。”

“真是啊,澄海哥来吃饭,也不好好表现一下。”家明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也不想的嘛。”

午饭是一番愉快的光景。

吃完中午饭后,雨早已停了。外面是阳光万丈。温岚和家明带我去打台球。我从来没打过,姐弟俩非常热心教我。我很快就学会了。家明打得很出色,击球铿锵有力,落球准确无误。一杆下来能打去大半的球。邻台的人都赞叹不已。温岚打得马马虎虎。

“看,以前都把时间和功夫用来打台球了。从来没认真学习过。澄海哥就是这些东西都不会,所以才那么优秀。”温岚对家明说。

“姐,知道了。你越来越像隔壁的大妈。”家明伏下身子,干净利索地将一个红球巧妙地撞入网袋中。

我和温岚联手对抗家明。八局下来,我们勉强赢了两局。家明说没意思不玩了。我们也觉得没意思。

“去溜冰吧。”家明提议。

“你会溜吗?”

“不会。”我摇摇头。我还说不怎么想去。

“没关系,我们教你。”

我被热情的两姐弟拉到溜冰场。冰场人很多。放着吵闹的dj音乐。毕竟安静惯了,对这种喧闹场所始终有抵触。但看着孩子们身着鲜艳的防护套来回穿梭,穿过冰场时风驰电掣的身姿,我有点心动了。

“澄海哥很多东西都不会呀。”家明一边系鞋带一边说。“澄海哥,你以前真的很用功读书,大门都不出?”

我点点头。

“所以你现在要多玩点,补回来。”温岚说。我笑笑 bsp;第四章(12)

我是初学者,手套、护膝、护肘、头盔这一套防护套都穿上了,跟那些孩子一样。我的感觉很奇怪。

准备就绪后,我先是自己扶着铁丝网试着走。然后家明牵着我的手教我。没多久,他就跑开了。

“让我姐来教你。”

温岚向我伸出手。牵女孩的手我有点不好意思。站着迟迟没有动。温岚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大方地拉起我的手。

“慢慢来,放松点,身体太僵硬了啊。”我被温岚拖着缓缓移动。我看着自己的双脚,总想抬起脚,却不够胆量。身体左摇右晃。大概动作有些滑稽吧,温岚哧哧轻笑。

“澄海,你的手指怎么这么细长的,比女孩子的还要修长 ”

“啊?!”

我猛一抬头,一个打滑,失去重心,向前倾倒。

“呀,你好重。”温岚被我压倒在地上,叫了起来。家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指着我们哈哈大笑。

从溜冰场出来后,我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家。家明晚上要回感化院。家明离开后,我正准备要走时,温岚要我陪她一起上天台喂鸽子。

天台空荡荡的,只见四五间低矮的笼舍。其中一间是鸽舍,其它的笼舍都是空空的。这会儿,鸽子正回笼。有的已进入笼中,有的栖息于舍顶,滴溜着眼睛,咕咕咕地叫唤。三四只仍在笼舍上方的低空中盘旋。我想起那本鸽子相册。

温岚从笼舍下方拖出一袋稻谷,抓几把谷子扔进食槽。

“你也来。”温岚说。我抓起几把谷子伸入笼中,鸽子全扑腾着翅膀乍跳起来。扑得我一脸绒毛。

“怕生啊。”温岚咯咯地笑。“你慢慢来。等它们熟悉你。”

“小家伙们,别怕啊,这是我朋友澄海。”温岚对鸽子说道。

我投了几把稻谷后,鸽子果然安静下来。

“你养的?”

“不是。三楼一个老伯的。上个星期病倒了,我来替他照料一阵子。他前几年死了老伴,唯一的独生子在上海工作,一个人住,好不孤独。养了这么一笼鸽子解闷。他可爱护这些鸽子了,他以前是大学生物教授。死的鸽子从不扔掉。死一只便做成标本。标本做得很漂亮。我让他送我一个都不肯,真是孤寒的老头。那些照片是我帮他照的。”温岚一边说着一边往槽里添食。“下的鸽蛋倒是大部分送给我吃。我打算哪天去看望他,偷偷拿一个出来。他现在越来越老眼昏花。”

“呀!”

空中一只盘旋的鸽子突然俯冲下来停落在我的手腕上,咕咕叫唤着啄食我掌心内的稻谷。这太让人惊喜了。我立即站定不动。

“嘿,小黑,你这个小顽皮!”温岚拨弄鸽头。鸽子不怕她,啄她的手。

“叫小黑,有意思。”

“它最活泼,产的蛋也是最多的。”

我们看着小黑把谷物吃完。

“这些空空的笼子也是养鸽子的吗?”我问。

“养鸡养鸭的都有。九几年时候,大家都兴自养家禽,多的时候,这里有二十多个笼子。”

我用手指轻轻叩击铁丝网,鸽子一点不理睬,咕咕叫着低头啄食。

“一,二,三,四 十六,十七,十八。”温岚探头探脑地清点数量,“已经全部归队。一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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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岚啪地一声把笼门关上,锁上锁。

“明早六点就得起床放飞它们哪。它们起得比人早。”

这样说着,温岚拉我来到一处栏杆凭栏远眺。

这里,可以看见珠江新城方向的高楼大厦。广州电视观光塔高耸入云端。对岸的双子塔亦岿然高耸。来广州快一年了,很多地方不认得,唯独认得这些建筑。

落日早已消失无影踪。西边天空残留淡淡红霞。黛蓝暮色悄悄笼罩四周,晚风徐徐吹拂。一幢一幢井然有序的旧楼房。风格基本相同,低矮,石米外墙。墙面斑斑驳驳,呈现灰暗色调。赏心悦目的是几乎每家每户的阳台都有盆栽花草,有的藤蔓植物爬满防盗网,门窗都看不见,显出勃勃生机。

“你这里好安静。又能看到美丽的景致。地方不错。”我开口道。

“环境是不错。就是房子小了点。两个孩子的家庭就不够住了。这一带的小区都是国营企业为职工建的家属公寓,八十年代初建的。所以你看到的门牌都是写“纺织厂职工宿舍”“船工宿 bsp;第四章(13)

舍”,也有以数字命名“第三小区”“第四小区”。那个时候要分到这么一套房,要论资论辈,排队等候。不过现在年轻人都不稀罕了,大都独立买房,搬出去住了。看到没有 ”她指着电视塔方向,“那里都是花园别墅,房子宽敞又明亮。很多年轻人都想在那里买房。我以后也想呢。不过,房价贵得离谱。恐怕毕业后要努力工作,存很多很多的钱吧。”

“是啊。”

“你今天玩得开心么?”她站直身。

“开心。跟你和家明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我也是。跟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不知为什么呢?”

“ ”我微微点头。

我们沉默下来。看电视塔方向的晚空。灯火隐隐约约地闪烁。

“哎,澄海,后天我生日呢。”

“生日?”

“你有没有时间来?”

“生日啊,一定来。”

第三日一大早,我按温岚给我的地址,赶往她过生日的地方。而这天早上,我终于收到清树的第二封信。我在地铁上将它读完。

扎西德勒!

我现在已到达波密了。

先给你介绍一下波密。未进入波密之前,我就已经听沿途的藏人说,波密是世外桃源。被外界称为西藏的瑞士。进去之后,果然如此。这是一个被雪山和森林怀抱的美丽小镇。

沿途上,绿草茵茵,繁花似锦,湖水清亮澄澈。这里的清晨最为美妙,到处是鸟的啼啭和虫的啁鸣。茂密的森林晨雾霭霭。明亮的雪峰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好似羞答的少女。这里的牧场随处可见。面积很大。现在是夏天了,牧草长得十分丰美。牛羊低头吃草,旁人走过理也不理。我尤其喜欢牧民住的小木屋,非常结实好看。为了向你描绘出这些,我已经是搜肠刮肚了。还是以相片为证。

这一路走来,已使我感受到旅途的艰辛。公路都是建在高山险谷之间。曲曲折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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