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女相》 第49章

“殿下,臣专注射鹿,未曾见到殿下,还望殿下……”背负红旗的轻骑卫抖抖索索地解释,垣市已经一扯缰绳,追着鹿跟了上去。

“都跟上!”降红眼都急了,“你,自个儿去领罚!”

垣市疾驰,连她自己也未反应过来为何会想都不想的去追那一头鹿,心底压着什么,她很清楚,很清楚它即将崩裂而出。

她长吸一口气,掀掉了被那人射断青缕的甲盔,羽箭搭在了弦上,就那样在纵马疾驰中瞄准了急奔而走的公鹿。

晏子鱼,一笔两意,却不是为你亲自看出来,我知道,你会认为我有多失望。

☆、射鹿(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垣市让我藏了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条废龙呢~哈哈哈哈~

垣市心中并无杀心,举弦一箭,不过引出心中郁结而已。

绛红策马跟上,身后跟了一群小子,展开阵势去堵,不想蹄声渐烈,红旗行列迎面而来,先堵了那公鹿的去势。

“殿下,平王的亲卫来了,再不出手,定然会被抢了先。”绛红策马并行,以垣市能听清的声音低道。

垣市去了头盔,长发高束,引箭之势负手收回,竟是一伏身,贴着马背催急了马势,一路朝身边亲卫围堵过去的纵向线上阻了过去。

绛红见垣市诚心要放,甚至不顾场面的阻了自己人,心下一横,张弓搭箭,远远便瞄准了公鹿。岂料她正待发箭,一线赤色尾羽已经激射了出去!

公鹿哀鸣一声,箭身正中颈项,一头栽在地上,扑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跟上的母鹿,本随着公鹿扑势继续往前跳,见着公鹿倒下,势头一转,绕了个半圈回来,踢着不安的蹄子在公鹿身旁转来转去,不时低头蹭上公鹿仍在急喘难休的鼻息。

常人围猎,射一物而倒一物,即便有同伴相随,通常都会自保性命而去,何曾见过眼前此景?一时,诸人都有些惊奇,放缓了马缰,提溜着马小转在原地,并不上前。

母鹿渐有哀鸣,于广袤盛原之中嘶鸣凄厉,风刮着草盛,一浪一浪地从惶怯无依的母鹿脚边浪了过去。

垣市勒马起身,远远看着母鹿,那一双滚墨的瞳子也正好迎上了自己,心底瞬时被什么给撞上了,还未想个什么清楚,就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蓦然一声崩弦松弛之声,离弦之鸣压过了风声,母鹿倒了下去,于风盛草浪之中,抽搐着身体。

“父皇!”

听到垣祯难掩的兴奋之言,垣市惶惶然抬起了头,才发觉元帝帅着亲卫不知何时也到了近前,远远看了一眼自己,勒马转向走了。

“祯哥哥好本事。”垣市侧首,落目自垣祯手中的弓箭上扫了过去,“阿市臂力不及,这就先回去了,您与父皇尽兴。”

垣祯正兴奋难抑,听垣市临阵逃脱之言,那一眼的冷淡霎时将他的兴奋浇了个彻骨的冻寒,口中却哈哈一笑道,“夜间盛会,阿市若拿不出东西,父皇定会失望。来人,把这两头鹿,抬了给皇太女送去!”

身后立时有人策马过去。

垣市遥遥对垣祯行礼,“那就多谢祯哥哥好意了。”

“客气什么,做哥哥的,自然是要照顾妹妹的。”垣祯朗声笑言,“既然回去,那就顺着大路回去,省得再有误伤了!”

“是阿市不小心,不怪旁人。”垣市知道垣祯指的是自己手下之人对自己的误伤之事,如此提来,想来是不用抬到台面上去了。

垣祯点头,扯开缰绳催马走了。

绛红上前,急道,“事情就这么算了?”

“秋猎本是父皇和一帮军将老臣见面的欢喜之事,难得放肆高兴一回,就不要让他不开心了。”垣市淡言,“让小子们再闹腾一会,你和本宫慢慢回去。”

“明白。”绛红点头,策马跑了一圈,嘱咐了安排,重新回到了垣市身边。

“殿下回到西苑,还是收正心思一些的好,毕竟都是军部重臣,于他们面前,不比皇上面前。皇上可以不言不说,但他们都是手握重兵的人,一句话,怎么都要震了小半边天儿去。您,万不能失了场面。”绛红见垣市实在心不在焉,真是急死了她。

垣市勾着缰绳任由马儿慢走,方才一阵发泄,其实心头已经缓和,而绛红一路所提皆是正事,她仔细揣摩了片刻,淡道,“放心,父皇的用心,本宫懂得。”

“殿下明白就好。”绛红跟在垣市身边久,对垣市多少有几分了解,一旦开口肯定,那事情必然有了自己的思量。

又走了一路,身旁不时有士族之户领着人跑过去,一阵马蹄之后,垣市忽地开了口。

“寻常女儿家,及笄之后便要嫁人?”

垣市的突来之问,让绛红心头忐忑了一下,“好像是的吧,不过也有十二三四便嫁人的。”

“七月初九……”垣市忽地扯紧了缰绳,一鞭子打在了坐下白马臀上,极快地驰了回去。

绛红赶紧跟上,心底嘀咕,“不就是满十三了么,离及笄还有两年呢!”

对晏子鱼,垣市始终是纵容的,纵容到便是自己,也在晏子鱼面前摆作了孩子模样,但此次晏子鱼一伤,垣市似乎…不大愿意藏了……

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绛红叹气。

时是夜间,元帝坐在西苑校场上座的篝火坛后,兴致盎然地看着下面的人报上官职家门,报上猎狩之物,各是何物,数目多少。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大晋的好男儿,下午狩猎,俱都英勇!该赏!便赏你等今日,酒可过三升,放肆痛饮,明日换防将歇,切不可废了防务!”元帝站起,章公公递上酒盏,元帝接过,当先饮尽。

“谢皇上,谢皇上!”军士齐喝。

“这些猎物,除却挑着顶好儿的,和皇上猎的祭了天,剩下的都还是和往常一样,赏了分食么?”章公公低头问道。

元帝点头,章公公转身退下,未走几步,元帝侧首叫住了他,“含章,把阿市呈上来的鹿头骨留下,回去让宫里的巧匠制了三界牌,赐他们一人一个!”

此言,不仅章公公愣了,连伺候两旁的垣祯和垣市也愣了,慌忙朝元帝跪下谢恩,“谢父皇。”

元帝回座,饮了酒,并未叫两人起来,而是扫视着列座两旁案几之后的玄衣重甲将士。

那为首的是西防营大司马段正英,其身列而下,是北防营大司马初十瑞,两人俱都英武,长须重铠,将气慑人。

“正英,十瑞,还记得当年北扫青叶的畅快不?”元帝开口豪气,眸底精锐。

两人点头,初十瑞呼高而道,“最是当年畅快!哪像现在,窝在关中,筋骨都要废了!不是期着每年秋猎,还真是没什么盼头了!哈哈哈!”

“你啊,还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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