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希儒听了没有说话,和老朋友紧紧握了握手,转身回阵地去了。
下午4时左右,13连击落了一架日军飞机,总队规定,击落敌机一架发奖金500元。严开运兴冲冲地跑到指挥部领奖金,没想到奖金没领到,领到的却是一道撤退命令。
指挥部地下室里,早已见不到桂永清的影子,空荡荡的屋里,只有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木凳上,严开运仔细一看,原来是总队参谋长邱清泉。邱清泉嘴上叼着香烟在昏暗的地下室里若明若暗,他见严开运进来,就问:“有什么事?” 严开运把打下敌机的情况向他汇报以后,邱清泉说:“打得好,奖金以后再发给你们。”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
“撤退命令你接到没有?”
“没有哇!”
“现在准备撤退,你回去马上行动,队伍先到马标集合,再渡江到浦口。”
严开运临走时,看见邱清泉一言不发,左手拿着左轮手枪,右手拿着子弹,一颗颗地装填,然后,把手枪往腰里一插,仍旧坐在凳子上抽烟。一个参谋过来劝他撤退,他吩咐参谋烧掉文件后先走:“我先不走,部队还没走完……”
严开运带着队伍向江边撤退,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一个受重伤的军官哀求他:“请你做个好事,补我一火吧!免得留下来受罪。”严开运实在不忍心,只好违心地说:“后边有担架来了,你等等,我们还有任务。”这时,严开运忽然想起参谋长邱清泉还留在地下室里,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哪里知道,此时的邱清泉还在地下室没走,等到后来部队撤得差不多了,日军已经攻进了城,邱清泉和教导总队第5团团长睢友兰,教导总队第2旅中校参谋廖耀湘等几个人,在混乱之中渡江无望,突围不成,只好换上便装,混在老百姓里,几经周折,终于逃出了南京城这座人间地狱。
12月14日,在滁县北宋欧阳修曾留下著名诗篇的琅琊山醉翁亭,唐生智心烦意乱,真想也来他个一醉方休。逃出南京的卫戍司令长官部的几位正副长官失魂落魄地聚在一起,一个个惊魂未定,愁眉不展,唐生智长叹了口气说:
“我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糟的仗。我对不起国人,也对不起自己。”
他羞愤交加地抬起头来,一眼看见刚刚进来的运输司令周鳌山。唐生智猛地一掌拍下去,把桌子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大声喝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把我的几千伤兵都丢在江那边让日本人杀了!”
周鳌山吓得吱吱唔唔地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情况变得太快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枪毙你!”唐生智怒不可遏。
其实,唐生智哪里知道,岂止是几干伤兵没有过江。他的10万守军十之六七都没能过江逃生,连同南京城几十万百姓在内,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12月14日,蒋介石下令撤消只存在了短短20多天,早已名存实亡的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
古城浩劫,屠刀下的30万冤魂
12月13日,对南京对中国都是一个灾难的日子,日军5个师团杀进了中国的首都南京。
夜深了,响了一天的激烈的枪炮声渐渐稀落焉,漆黑的夜空不时闪过一串红红绿绿的信号弹,南京城内几处大火在熊熊燃烧。这是汉奸们在为敌机指示轰炸的目标。
接到撤退命令的守城部队大都撤下了阵地。城墙上只留下了少量掩护部队,还有一些未接到撤退命令的官兵仍然顽强坚守在阵地上。
13日凌晨0点10分,谷寿夫第6师团的前锋长谷川的部队攻入了南京19座城门中最坚固的中华门。紧接着,日军冈本部队也冲入城内。
凌晨3点,日军的重炮对着中山门的城墙猛轰,教导总队没有撤退的守军死伤过半。重炮之下,钢筋混凝土筑成的永久性工事却经不住炮火的轰击。炸得稀烂的工事梁露出的不是钢筋,而是早已腐烂的竹子。幸存的官兵群情激奋,大骂负责修筑城防工事的警备司令谷正伦。
猛烈的炮火过后,日军大野和片桐部队的士兵狂叫着冲过铁丝网和护城沟。友邻部队已经攻入城内的消息,像无声的号令,刺激着这些大日本皇军疯狂的神经,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城门冲击。
最先冲向城内的日军不顾脚下的地雷连续不断地爆炸和城墙上掩护撤退的守军居高临下的猛烈射击,像黄蜂一样从被炮火轰塌的城墙缺口处爬了上去。有的日军吼叫着奔过去搬掉封住城门的沙袋,其余日军凶恶地扑向城墙上的中国守军。失去了抵抗力的中国守军成了日军的俘虏。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队放下武器的中国守军,一双双愤怒和惶恐的目光注视着日本兵手中明晃晃的刺刀。“呀……!”日本兵像野兽般的狂叫在城墙上回荡,鲜血飞溅在城墙上,俘虏们一个又一个被捅下高高的城墙。
光华门城墙内外的战壕里填满了中国守军的尸体,日军的坦克轰隆隆地从尸体上轧过去,冲进了光华门,冲过了午朝门……12月13日,南京终于沦陷了!
日军进入南京城
侵华日军随军记者以最快的速度,向日本国内发出“胜利”的捷报:
[同盟社大校场13日电]大野、片桐、伊佐、富士井各部队,从以中山门为中心的左右城墙爆破口突入南京城内,急追败敌,沿中山路向着明故宫方面的敌中心阵地猛进,转入激烈的街市战,震天动地的枪炮声在南京城内东部响个不停。敌将火器集中于明故宫城内第一主阵地,企图阻止我军的进攻,正在顽强抵抗中。
同一天,《朝日新闻》以照片的形式发了日军攻入南京的号外,《读卖新闻》“第三晚刊”上也用《完全制南京于死地》、《城内各地展开大歼灭战》为标题作了报道:
[浮岛特派员13日于南京城头发至急电]由于我左翼部队渡扬子江占领浦口,正面部队拿下了南京各城门,敌将唐生智以下约5万敌军完全落入我军包围之中。今天早晨以来,为完成南京攻击战的最后阶段,展开了壮烈的大街市战、大歼灭战。防守南京西北一线的是白崇禧麾下的桂军、粤军在城东,直属蒋介石的88师在城南各地区继续作垂死挣扎,但我军转入城内总攻后,至上午11时已控制了城内大部分地区,占领了市区的各主要机关,只剩下城北一带尚未占领。市内各地火焰冲天,我军乱行射击,极为壮烈,正奏响了远东地区有史以来空前凄惨的大陷城曲,南京城已被我军之手完全制于死地。
在这里,日军记者毫不掩饰地宣称大日本皇军正在把南京城变成远东有史以来空前凄惨的死地。几乎就在这些消息出现在日本报纸上的同时,端着带血的刺刀的日本兵,在血红的太阳旗的引导下,拉开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的序幕。
城内还可以听到零零落落的枪声。溃退的中国守军还在零星抵抗。市区的马路上,败兵们丢下了无数军服、枪支、背包、刺刀和大炮。旗开得胜的皇军大开杀戒,像追杀兔子一样追杀着中国人。
已经被解除武装的几百名中国守军官兵押到司法院后,被日军机枪扫射和烈火烧死。
成千上万的放下武器的中国军警,还有无数老百姓成了日军的俘虏。
在长江边的棉花堤旁,日军的1个伍长和他的军马被中国军队打死了,尸体被埋在这里,日军士兵拉出13个中国老百姓跪在墓前,用东洋刀一刀一个,砍下了13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木板制作的墓碑前,祭奠死去的伍长和他的军马。
从这天起,太阳旗下的南京城变成了人间地狱。从此,南京没有了光明。电厂的工人跑的跑,死的死。白天,日本驻华大使馆的外交官们虽然兴高采烈在使馆的屋顶上升起了血红的太阳旗,但是晚上,他们只好在蜡烛的昏暗中欢庆大日本皇军的胜利了。冈崎胜田大使和福井淳总领事打开罐头和酒瓶,向原田熊吉、长勇、佐佐木等几个攻城日军指挥官举杯庆贺。
“今天,我的支队打了15000发子弹,加上装甲车歼灭的以及各部队抓到的俘虏,共消灭了2万多敌军!”旅团长佐佐木得意忘形地说。
“哈哈哈……”在一阵狂笑之中,烛光像鬼火般摇曳着。在恶魔的阵阵狂笑声中,是千万惨遭涂炭的生灵的悲吟和无数不散的冤魂。带血的军刀卷起疯狂的杀人旋风。
第6师团古寿夫部下的大尉中队长田中军吉举着他那把寒光闪闪的“助广”军刀,像砍瓜切菜一样,一口气斩杀了300个无辜的中国难民。更加骇人听闻的是两个杀人魔王创造的举世震惊的“杀人比赛”。
1937年12月13日日本东京《日日新闻》报上,刊登了一张引人注目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日军16师团中岛部下富山大队副官野田岩和炮兵小队长向井敏明,他们肩并肩,两人手上都柱着一把齐腰高的带鞘的军刀。两个人都是黄军服、黑皮靴、一字胡,脸上都流露出同样的骄狂和杀气。
与照片同时发表的,是一篇题为《超过斩杀100人的记录——向井106人,野田105人,两少尉再延长斩杀》的新闻:
[浅海、铃木两特派员12日发于紫金山麓]片桐部队的勇士向井敏明及野田岩两少尉进入南京城在紫金山下作最珍贵的“斩杀百人竞赛”,现以105对106的记录。这两个少尉在10日下午会面时这样说——
野田:“喂,我是105人,你呢?”
向井:“我是106人!”
两人哈哈大笑。
因不知哪一个在什么时候先杀满100人,所以两人决定要重新开始,改为杀150个人的目标。
下载
向井:“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斩杀了100人,多么愉快啊!等战争结束,我把这把刀赠给报社。昨天下午在紫金山战斗的枪林弹雨中,我挥舞这把刀,没有一发子弹打中我!”
在这里,日军对中国无辜百姓的屠杀竟成了他们炫耀皇军武威和胜利的战绩。让我们再来看看1937年12月17日《朝日新闻》的一篇报道:
俘虏众多难以处理22栋人满为患
粮食供应颇伤脑筋
[横田特派员南京16日电]两角部队在乌龙山、幕府山炮台附近的山地俘虏了14777名南京溃败敌兵,因为这是前所未遇的大规模的生俘敌军,故部队方面略觉为难。部队人手远远不够,只得采取临时措施,将其解除武装,押入附近兵营,兵营中塞进1个师以上的兵员,22栋房舍挤得满满的,真是盛况空前。xx部队长发表了“皇军不杀害你们”这样慈祥仁爱的训话,俘虏们始而举手叩拜,终而鼓掌喝采,欣喜若狂,彼支那之散漫国民性,诚令皇军为之羞耻。
这个报道有几点失实:俘虏并非全是散兵。俘虏的数字被大大地缩小了,实际人数是57000多人。
5万多人的命运如何?
两角部队下士田中三郎在40多年以后向《朝日新闻》的记者讲述了这一段恐怖的记忆:
在南京北面有一座叫乌龙山炮台的阵地,部队向这里进攻时,也未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在沿支流挺进至幕府山脚时,一举迫使大批中国士兵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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