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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一条人影猫一样闪进了库房,只见他神经质地再三看了看门外,然后转过身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将包里的东西悉数倒入了储油罐里,而后用力地搅动着。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揉了揉,借着手电筒的余光能够清晰地辨别出这人分明就是阿牛!
任谁也不会想到事情竟这样轻易地就揭开了谜底,但毕竟来得太过突然,幸亏杨丽及时制止了我的冲动,我才险些没叫出声来。只听得她惟妙惟肖地学了一声猫叫,阿牛便疯也似地逃了出去。
我同样疯也似地冲到油罐前竟忘了开灯,及至杨丽清醒过来摸摸索索地前去开了灯,油罐内已恢复了平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我用油勺盛了一些凑到鼻下仔细地嗅着,那股熟悉的香味登时扑入鼻内不由得让我浑身舒泰,又低下头用舌尖舔了舔,怪味,神秘的怪味!我纳闷儿地看了看正全神贯注瞅着我的杨丽,她同样纳闷儿的摇了摇头。再去寻阿牛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急于探知究竟的我连夜赶回了母校,在我原先班主任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位专事植物油研究的老教授。老教授是个油痴,他没有多少客套就进了实验室。
此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我仍没能放松下来,异常地紧张和烦躁不安。
倒是第一次跟我出门的杨丽更镇静,她紧紧地握着我冰凉的手,已多次阻止了我不礼貌地闯进实验室的冲动。
这时候,最好有人说话,说话是缓解紧张的最好方式,但说话的内容必要有所选择,既要不过于贴近紧张源,又不能毫无关联。她说,其实,刚出事那会儿,我就开始注意阿牛,总觉得他鬼鬼祟祟。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她哀怨地说,你何曾给过我机会?
人过于看重自己的感觉往往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把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意识无疑受到了最剧烈地撞击,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妻子:我拙劣的妻子竟也能说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话!不认识似地再去看她,她正因为激动而两腮绯红,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艳丽。患难真夫妻,我别无选择地搂紧了她。
老教授却状如疯癫地冲了出来,他朝我又喊又嚷,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想不到阿牛往油罐投放的竟会是蓝矾,老教授接着又忙不迭地解释说,真是不可思议,这蓝矾竟会与植物油之间产生一种奇妙的组合,浓度超过千分之三将对人体有害,在千分之三至千分之零点五之间就会产生怪味,而如果控制在千分之零点五以内竟会极大地提高植物油的品质。就象卤水斩豆腐,卤水本身是有害的,但如果不加入适量的卤水便做不出鲜嫩可口的豆腐。
我甚至没来得及向老教授道一声感谢便带着杨丽赶了回来,不仅仍寻不着阿牛,父亲的态度也出乎我的意料:他低着头想了许久,突然劝我说,事儿总算过去了,就此了结了吧。
可阿牛……我正欲分辨,父亲早已不再听我说话,两眼空洞地望着天空,象是对我又象是在自言自语,阿牛走了吗?傻孩子,不知带钱了没有,要是不带钱,可怎么过呀?!
人生偏有这许多巧合,阿牛虽误打误撞地提升了兴高植物油的品质,但其究竟意欲何为却因为他的失踪而变成了一个谜。
我自不会甘心让这个几乎令我深陷绝境的迷永远石沉大海,便背着父亲悄悄展开了对他的调查。
由于他失踪前没有任何征兆,或者说多数人并不了解他失踪的原因,甚至有许多人只是对他在兴高重新开业多日后仍不露面而心存疑惑尚且不知他已失了踪,因此调查起来十分困难,尽管我先后派出了十几个人甚至不惜借用了新闻媒体和公安,但仍是一无所获,他居然会象蒸发了似地全无踪影,据我所知,除了我们,他根本就没有更近一层的关系了。
调查最终还是惊动了父亲,父亲颇不耐烦地问,这样做有必要吗?还是面对现实吧。
毕竟令人愤怒或愉悦的东西总会一闪而过,只有生活才是最现实的。兴高重新开业后,大家对之愈加珍惜,杨丽因为我的默许也参与了进来,而且总是绞尽脑汁去想一些经营方法以展示自己的才能,在我沉湎于对阿牛行踪调查的这一段时间里,把厂子打理得还算井井有条。但由于前段质量问题的影响,销路仍不见有多大起色。
为了尽快打破僵局,我在杨丽的再三建议下精心地组织了一场由老教授和十几位老油人担任裁判的植物油加工技术比武。
这场不带有任何官味纯属民间性质的比武,却不料竟吸引了六十余家省内外的植物油加工企业参与角逐,连对面颇具神秘色彩的镇高也派人参加了,而且负责现场技术指导的,竟是我遍寻不见的阿牛!
我早该想到!我两眼紧紧地盯着直到比武开始前一刻才在十几位美女的簇拥下出现的他,只注意到了他忽而既羞且愧忽而傲慢自得忽而又黯然伤神的始终阴晴不定变化着的脸色,以至于在他比武一结束便匆匆离开时竟忘记了上前拦住他。
我正欲追上去,父亲拦住了我,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祥和的微笑,虽然这微笑略显僵硬。许久,父亲叹了口气,象是对我又象是对自己说道,经商就象做人,需得有大气。
机会毕竟稍纵即逝,自那以后,尽管我多次到对面去找过,但再也没有见到过阿牛。
2
放下这边暂且不说,且说这次技术比武的规则,完全由十几位老油人共同主持制定。或许对某种事物过于痴迷的人都这样,只要一提到植物油,老教授便会眉飞色舞孩子一样好奇、天真、烂漫,但对于科研的态度却又严格得一丝不苟:为确保公平,凡参赛企业或个人必须把现场生产的植物油置于绝对不能让人辨出生产厂家的相同的容器内,由评审组根据标准现场打分,公开计分,当场宣布结果。——兴高位居榜首,而镇高则屈居第十八位。
由于这种别出心裁的组织形式吸引了众多媒体前来参加,评审结果很快便被传了出去,兴高终于走出低谷,但在气势上仍比不了处于绝对优势的镇高。
用父亲的话说,杨丽还能算作一个经营者。一番风波之后,她不仅没有居功自傲,反而能潜心地去读书。一个人只要对某一问题产生了兴趣,就可以无限地激发他(她)在这方面的潜能,只有初中毕业的杨丽很快就能对许多令我这个管理专业毕业的大专生都望而生畏的生硬难懂的经营管理学上的概念和原理倒背如流,不仅如此,她渐渐地甚至能够提出不少颇有价值的点子。
人不可以不自信,但绝对不能轻信。自信往往产生于连续获得成就感之后,又极容易转化为轻信、盲目和傲气。
鉴于杨丽的表现,压力逐步消除后,我便决定把兴高的经营交给她。此时,杨丽已不再如开篇那样胡搅蛮缠,而且显然地由于把经营当成了一项事业来追求,理所当然地反不如过去那样因盲目的自信。这样的不自信最具魅力,足以让女人由拙劣而变得楚楚动人。
听了我的决定后,她因意外而变得迟疑起来,怯生生地问,你信我吗?
那一刻,这样的表现对我来说,无疑就是诱惑,受情所激,我肯定地说,信。
成功地做过几单生意后,她重又恢复了自信,这样的自信不盲目,而不盲目的自信常常能让人魅力四射——她竟逐步产生了与我一比高下的想法,即我们两人各负责一个方面的业务用利润率来检验各自的业绩。
连挣钱都变成了不单纯的挣钱,倒是新鲜,显然已激发了我的热情,便只顾听她说,人活的就是一种感觉,只有找到了这种有的人或许一生都无法找到的感觉,生活才能真正变得有意义。
事情却不会永远那么一帆风顺,总得有那么几步关键棋需要好好把握,把握好了,常常能妙招迭出,出奇制胜;把握不好,又往往会越走路越窄直至满盘皆输。因此,人不可谓不煞费苦心。
然而,这几步关键棋带有那么大的偶然性,并不能象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完全由人的意识主宰,常常让人失之交臂,而且追求越强烈给人留下的遗憾越刻骨铭心。
正因为如此,这世上能够准确把握这关键几步的必定拥有近乎完美的人生,当可称之为圣人,但他们毕竟是极个别的少数,除此之外的大多数人的生活是平凡而又平淡的,让自己变得不平凡的渴望与现实之间的矛盾总无法克服永远都在无休无止地争斗着。
迫于现实的压力,人又会别无选择地选择现实:饥饿的人总想最先解决温饱问题,而缺乏安全感的人最希望得到强有力的庇护。
杨丽的自信很快便受到了严峻地挑战,因为她前些年曾经救过的一个女人。关于这个女人,话得从杨丽跟表妹发生了第一次正面冲突之后说起。
自小就怕夜的杨丽居然患上了夜游症,她这样描述:完全是无意识的,只漫无目的地不停地走,即使周遭发生天崩地裂的变化,我也会毫无所知,尽管偶尔地我也会竭斯底里地吼上几声,但只要无人阻拦就会一直不停地走下去,直至意识自动恢复。
听人说夜游症多是因为精力因刺激而过于集中所致,若是强行让其清醒,常会造成人精神上的疾病,但这种病似乎不应该发生在象杨丽这种怕夜人身上。或许由于父母常用夜来恐吓小时候有夜哭习惯的她,她对夜怕得厉害,直到我们结婚后夜里稍有风吹草动,她还会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起初,我以为怕夜是一种病,便四处为其求医诊治,却都说无药可治,却不料夜游居然让怕夜无药而治,夜游则更加厉害了:一天夜里,天刚黑就下起了大雨,我原以为杨丽不会再去夜游便睡了过去,待我醒来,却依旧是人去床空。
我只好撑起伞象往常一样悄悄跟着她,雨水已浸湿了她,她却仍浑然不觉地径直往前走着。突然,她跌倒在了地上。
我忙赶过去,地上分明躺着一个女人!显然刚发生过车祸,肇事司机早已不知所踪。我手忙脚乱地报了警,而杨丽却爬起来又只顾往前走,虽然脚步有些蹒跚。
直到凌晨两点,杨丽才突然一个愣怔醒过来,这时候,我们已进了医院,她莫名其妙地瞅了瞅我和周遭的环境,满脸疑惑,竟对整个事件茫然无知。由于感受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她同样莫名其妙地端量着浑身尽湿的自己,蓦然羞怯地涌进我的怀里……
幸喜那个女人只断了一条腿,她刚醒过来便冲我破口大骂,无端地指责我就是那个丧尽天良的司机,要不是我那位亲临现场正做着镇公安派出所指导员的同学,我真不知如何辩解。正欲甩袖而去,杨丽拦住了我,满脸真诚地劝道,帮她一把吧。
当时的情形是,女人正处于极度地痛苦中连自己的家人也说不清,又没有肇事司机,因为无人付款,医院只为她做了简单的护理并郑重声明,若不及时手续,腿将不保。
善良是一个人大有作为的开始,但杨丽却不单纯因为善良,她这样表达当时的感觉:一个断腿女人的凄惨一下子就撞进了我的脑海,心底里原先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瞬息间便得到了理顺,只觉一口闷气透胸而出,整个人轻松愉悦地几乎要跳起来。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到人不过就是一口气,死亡对谁都一样的公平。我发誓要与那个骚女人一争高下,便直把她认作了那个骚女人。
出于玩弄她的痛苦的极端目的,我耐心地照料着她,虽然我连她的名姓也不知。她竟会与那个骚女人有不少相同的地方,说什么男女平等的基础首先是女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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