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雷电交加的狂风暴雨及冰雹，

阻饶了他回家的路。

〈四季?夏?preso〉

韦瓦第〈四季?夏〉

我讨厌自己的声音。我的声音又小又低沉，一点起伏也没有，是难听。只有小提琴的声音不一样。对！我可以十天一个月都不讲话，但是我不能一天不拉小提琴……

阿衡常常对我说：「子谦，你的声音好美。」

我知道阿衡说的不是我，是我的小提琴。

「你的小提琴是很美，但是我觉得你的声音更美。」

每次阿衡这样说，我会怀疑他一定是心情不好。

今天，阿衡坐在钢琴前看我，表情很温柔。晴朗天空的阳光被练习室窗户的玻璃抵消不少，光度是轻柔柔地落在他脸上，衬出他弹琴时的一种光晕。那是我见过最柔情的阿衡，我常觉得弹琴的阿衡就是阳光。他在阳光里，在钢琴的琴音里。不像我是细长的单眼皮眼睛，阿衡有一双像杏仁的椭圆眼睛，望起人来能直达别人心坎。任何被他望过的女孩都会害羞脸红。每次我们约在练习室里，他很容易在弹琴的时候露出最为温柔的一面。我喜欢他这时候的脸，因为非常适合配在黑白键的钢琴旁。

阿衡，天生就是要和钢琴配成一对。

喜欢戴黑框眼镜的阿衡长得很秀气，很多女孩喜欢他。每次他的升等考试，都会有大票女生坐在台下痴痴凝望弹琴的他。

很可惜，阿衡和我一样不擅长讲话。

正因为都不会讲话，我们才会愈走愈近，愈来愈亲密。音乐理所当然成为我们交谈的语言。

我知道自己的世界很需要阿衡。我想，阿衡应该也很需要我吧

是吧

当我这样问阿衡的时候，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他自己的手。那一瞬间，我好害怕。万一阿衡根本不需要我，我应该怎麽办

面对他的时候我就是臣服者，他永远能一眼看穿我的担心。

「子谦，你喜欢我的钢琴吗」阿衡问我。

我当然喜欢。阿衡，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弹奏的〈月光奏鸣曲〉吗

阿衡对我苦笑。

「子谦，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麽。」阿衡说这句话的时候稍微眯了眼睛。他难过的时候不会哭，只会眯眼睛。我走过去拉阿衡的手，劝他别往心里去。阿衡把脸颊贴上我的手，是苦笑摇头。

阿衡的缺点也是我一辈子的缺陷。

「看开了。」他这样说。

阿衡很喜欢玩我的手。如果把我们的手叠在一起，我的手会大出阿衡的手一个指节长。为什麽会大这麽多天晓得。我们明明都一百八十公分出头，可是我的手就是比阿衡大。阿衡没事时老会把一句话挂在嘴边。

「如果我的手可以再大一点就好。」

弹钢琴的阿衡老是希望手可以再大一点。可是手是天生的，不是希望就有用。

「子谦，你知道吗你的音乐路会很长很长。有一天，大家会不在乎你能不能朗诵句子，能不能好好讲话。有一天，大家只会爱你的小提琴。」

阿衡，我不在乎大家喜不喜欢我的小提琴。在我看来，阿衡的琴艺精湛度才真的是高超。

「别傻了，子谦。我的路，大概只到这里了……子谦，答应我，不管发生什麽事情，你一定不放弃拉小提琴。万一我不能在台上陪你，我也会变成音符，陪在你身边。」

这是什麽话我被阿衡吓住。

阿衡，你为什麽要这麽说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