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品然停住了,她恐慌地抬起冷汗涔涔的脸,“季大哥,救我……”
季警官一步步往前走着,“放开她,是人,就别装神弄鬼;是鬼,也曾经是人,为人的道理总该懂得,总不能两眼一闭,就把仁义道德甩到一边去,不怕损了阴德么?!”
安品然仰着头,“季大哥!小心!”
那焦糊的味道猛地蹿了过来,季警官暗叫一声不好,几乎同一时刻,安品然一声尖叫,那带着尸斑的惨白胳膊已经将安品然的半个身子都拉到桌布下,安品然表情痛苦扭曲,季警官一时犹豫:我该先救品然……
刹那间,浑身虚软,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在闭眼前看到的是……
“那是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安品然泣不成声,“我眼看着那个人把季大哥……我不知道它做了什么,但当我再一次醒来后,我找不到季大哥……我看到我的门前好像有什么东西立着……我当时就有不详的预感,我……我一步步走过去,我一边走一边祈祷不会的,不会有我想的那么糟糕的,不会的……我觉得那鬼虽然一直骚扰我,但是它并没有伤害人啊。但是……但是当我走进了门,我就认出他的警徽……我……我……我推开门,他……他倒在地上,身上已经……冰凉了。”
双手掩面,抽泣不能自已。
湛明婵不动声色的递上纸巾,阴阳镜已经戴上,双手掐诀,她再度看向抽象画,确认最后一遍。
一旦有的放矢地去观察,答案要比漫无头绪地寻找要好找的多。
湛明婵到底是湛家的掌门,一两次看不清,有可能。一旦存了疑心再去看,安品然又能如何?
“湛小姐。”双臂忽然
被揪住,湛明婵只好回过头来,“湛小姐,”安品然的眸子□出两道冰冷的光,“我要给季大哥报仇!求你帮我。”
“说起来,”湛明婵静静道,“其实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第一次就把那鬼给镇压住……”
“那鬼从来没伤过人,我一时半刻也没想那么多,毕竟我不懂。”安品然松开手臂,喝了口柠檬水,双唇抿得水润诱人。
“是啊,我第一次来你这里的那天晚上,季警官也没被伤害到。”
“哎?”安品然愕然,“那天晚上季大哥没在我这里啊。昨天晚上是他近期以来第一次在我这里陪我,没想到就……”
湛明婵默默注视着她,心中感慨万分,这女人的反应,真是不慢。
不过,她折腾来折腾去,甚至折腾掉那个可以带给她无限助力的邻家大哥哥的命,到底是想干嘛?
季警官可以带给她无限助力……
湛明婵的眉梢一抖。
因为他是警察,他可以调查很多寻常人见不到的资料。
湛明婵想起蹲守那个晚上,季警官的逼问和安品然的反击。
她想起季警官似乎突然晕倒了,安品然似乎还轻轻一叹。
她想起季警官的那条短信——彭宣,失踪前买过氰化物,买过麻药。
湛明婵一抖。她看向安品然,这个美丽而能干的女子,在沉稳的优雅中带着深深的哀戚和悔恨,可湛明婵心中一片冰冷,雪一般地冷。
安品然庄重地说:“求你了,湛小姐,让那两个害死季大哥的鬼……魂飞魄散吧……”她虚弱地说着,“它们害死了季大哥,害死了人命,按照你们的规矩,也该受此惩罚了。”
湛明婵摘下阴阳镜,抽象画的内层,恐怕另外安置了符咒。封魂威力经她目测,大概只有三分之一,这力量可以确保鬼魂在白日不敢出来,并且透不出半点气息。
而内里的符咒,那隐隐散出来的力量,她微微闭目,似乎是乱神之咒,乱其神智……
她想,应该立刻走一趟闻雨轩的分店了。
“湛小姐,求你。它们已经开了杀戒了。”安品然颤抖着恳求,眼中浸透了深深的绝望,她看着湛明婵时,那目光中又带了微弱的希望。
“好。”湛明婵向安品然,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最后的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我刚发现我对分店、加盟、连锁几个概念弄得不太清楚,所以前后文会有不一致之处,若有和现实商业不符合的情况,请大家多多包涵,就别管那个了,毕竟不是重点。
湛明婵发现闻雨轩的两家分店,一家已经人去楼空,跟旁边的商户打听,是两周前正式停业搬离的;另一家竟也挂出了“歇业”的牌子,所幸从窗外还能看到里面的人影。湛明婵走进去,吧台后有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我们这里已经停业了。”她对湛明婵说。
“我是看到广告想来加盟贵店的。”湛明婵脸不红的撒谎。
“那是很久的广告了吧?你一定是从网上看了过时的消息。我是这里的店主。”这女子说,“你可以去跟总店谈加盟的事,但是我估计他们已经不需要加盟店了,就连我们这个分店,”她叹息,“他们都关掉了。”
“闻雨轩有两个分店,难道总店那里都给关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哦。这样啊。总店三个老板里,有一个车祸没了,一个听说是畏罪潜逃了,这之后,剩下的那个老板说一个人支撑不起这么大的产业,又说分店效益也不好,摆着浪费成本,就关了分店了。其实她懂什么啊,”女店主又是叹息,“她根本就没来过一次分店,我们都不是她招的,以前的账目也不是归她管的,分店和她几乎就没关系一样,现在可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照顾我们的两个老板都去了,剩下一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开始清算。”不屑一顾的哼了声,显然敢说这么多,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抱怨。
“安品然没来过分店吗?”湛明婵问。
“没有。那家店的店主和我也认识,我们私底下聊起过好几次。她从没来过,而且听潘老板和彭老板的意思,安品然很讨厌开分店。”女店主冷冷道,“潘老板当初还跟彭老板说,让她来看看,风格一点都不同,没有克隆她的宝贝,结果那位大神还是冷艳高贵,请不来。”
湛明婵愕然,她四下望去,这分店除了外面的样子外,内部的风格装潢、陈设布置和总店闻雨轩确实不同。
但是当时安品然跟自己说的是她来过分店,她说装潢一样,只有细微之处不一致。
安品然,又一次撒谎了。
“您知道董进吗?是不是某个分店的人或者是有意加盟的?”
“好像听潘老板说过,他当时到我们这里巡查工作,打了个电话,对方似乎是这个名字,俩人在谈总店装修的事。”女店主漫不经心。
“闻雨轩总店装修过?”
“大概吧。我跟那个分店的店主聊天的时候也问过,他比我能打听,说就是一面墙需要重新装一下,就是最里面那个最厚的墙。”她忽然顿住,看向湛明婵的目光中带了点审视和疑虑。
湛明婵察言观色,知道已经无法再问,
何况,她已经知道了很多。
离开分店回到车上,看了看湛明儒——对方在等她系好安全带——她又看了看湛明儒。
“有事?”湛明儒准备拧钥匙。
“……”湛明婵犹豫了好半天。
“需要查什么?”湛明儒冷冷道。
湛明婵听了他这种酷似父亲的鄙视性语调就觉得很耻辱,但是她还真的很需要湛明儒立刻给查点东西。她给了安品然那符咒,如果自己这边动作快一点的话,或许今晚就有结果了。
她看着湛明儒,不吭声。
沉默几分钟。
“说吧。”湛明儒语气生硬。
“我想知道有没有一个叫做董进的人,失踪了。”湛明婵低声道。
“这名字的重复几率很高。”湛明儒道。
“嗯,我只要找一年内在本市失踪的董进。”湛明婵轻声道。
湛明儒沉默了片刻,打火松手刹,油门轻轻一踩,湛明婵听到左蹦灯亮起的响声,车子上了路。
湛明婵抿了半天唇,湛明儒冷冷道:“他的确失踪了,潘秋夜死的那天他就失踪了。”
湛明婵一怔,心底除了对大哥拼着一顿打也给她泄露信息的行为万分感激外,却依然涌起一股子寒气。
他们都知道。
“让你查闻雨轩就查闻雨轩,别查别人。”湛明儒淡淡道,“看出什么来了么?”
“嗯。那两幅抽象画,内层有别的符咒。”湛明婵也放冷了语气,“而且外层的封魂恐怕是避免鬼魂在白天出现的,下得那个分量也有隐去鬼气的效果,但是此人对玄黄力量还是把握不精准,因为他漏算了外层符咒与内层符咒相互作用的时候会被腐蚀、破坏掉的那部分力量以及外层符咒露在外面受到的外界阴阳之力侵蚀的力量。所以,如果外层符咒的力量比书上教的那种再多用上三分,大概就合适了。反正那东西现在被内层符咒腐蚀得开了个口,所以鬼魂才会出来。至于内层,我怀疑是乱神咒。”她说到这里,不再说了。
“封魂和乱神都下到那里做什么?”湛明儒蹙眉。
“封魂,如果和抽象画的内容一起看,我想就很容易理解了。那是封魂的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湛明婵说,“至于乱神,如果结合一下封魂的目的的话……”
她现在大概明白了一切。
“能去一趟警局吗?有关潘秋夜和彭宣以及董进的事,我想再看一遍资料。”湛明婵低声提出要求。
湛明儒不语。
但很快,湛明婵发现车子转上了去警局的路。她松了一口气。
诚
然,大量证据都泯灭了。
但是如果没猜错,最最关键的证据,就在闻雨轩内。
而今晚,谜题也该揭晓了。
夜深了。
闻雨轩内一片寂静。
安品然望着那两幅抽象画,在水族箱幽蓝的灯光下,那些鲜艳的色彩都蒙上一层冰凉的色调,于是火热的浓烈变得诡秘阴冷,扭曲的线条,还有他们都看不懂的内容。
都看不懂。
安品然轻轻一叹。
她细长的手指慢慢抬起在空中,沿着画上那两道符咒的符纹画着,画着,一路画完。
她又是一叹,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两幅画。
谁也看不懂的内容。多么抽象啊。
唇角一抹微笑。
“永别了。”她轻轻地说。
啪……
她转身的同时,水族箱的灯,灭了。
安品然柳眉一挑,还会出来?不可能吧?湛明婵不是……
她急忙回过身,那张焦黑的脸,已经近到她眼前了。
“啊————!”
安品然在后退。
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闻雨轩的大厅内,海棠红的高跟鞋一次次穿透夜的凝重。她跌跌撞撞的,终于碰到玻璃墙,脊骨被镶嵌在玻璃表层的木制纹饰硌得生痛。
无路可退了。
抬起头,面前是一团薄薄的淡黑。
还在吗?
他们还在吗?
她惊恐的想。
厅内被幽幽的夜色笼罩,那夜色仿佛一个散步的人,在异常的安静中从容转身。
好像有脚步声。
那熟悉的脚步声,她听了多少年的脚步声。
“求求……不要……不要啊!”安品然慌了。
怎么会这样?
她拉过一张圆桌挡在身前,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战栗,圆桌上的水晶花瓶保持不住重心,滚到地上,碎成数片,绯红的玫瑰躺在水渍中,娇嫩的花瓣无声地脱落,薄薄一层水面晃着它们的倒影,宛若一朵朵血花绽放。
“不要……”
安品然虚弱的轻喃,“不要过来……”
脚步声似乎停了。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响起。
安品然软软地坐到地上,海棠红鞋子半挂在玲珑的脚上,胸脯一起一伏,她在暗夜里拼命呼吸着,紧紧靠着身后的玻璃墙,感到背心一片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确信那脚步声没了,那人再没出现。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大概是疲劳和惊吓过度,她侧过脸,紧贴着玻璃墙——
然后她怔住了。
不知何时开始,和她紧紧依偎着的玻璃墙竟不再是晶亮透明,一道鬼祟的阴影仿佛杂质般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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