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瑾瑜身上那好闻的味道，在久违了四年之后，在这张车子里重新包裹着沈烟，回忆铺天盖地而来，沈烟顿时觉得无法呼吸，心里空洞洞的那一块，仿佛被灌进了风，吹的整个人都冰凉凉的。

车子是朝瑾园去的，就算离开了四年，可是回来的时候，沈烟才发现，自己清楚的记得到瑾园怎么走，到蔚宅怎么走，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只去过一次的蔚瑾瑜的秘密基地怎么走。

这些都像是早就刻录在心里的碟片，自己只是把它们放到了内心最深处的角落，让它们蒙上了厚重的灰尘，但并不表示这不存在了，如今回到北京，蔚瑾瑜就这样真实的坐在自己身边，那尘封的一切又全都回来了，那些碟片就像是黑白电影，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播放着。

努力不去看沈烟的脸，蔚瑾瑜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她。

她居然没有挣扎的跟着自己走了，此刻，她就这样坐在自己的车里，离自己那么近，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那么远那么陌生？

蔚瑾瑜苦笑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沈烟。

她的脸上涂抹了厚厚的粉底，眼睛上黑色的眼影闪着明亮的光彩，嘴唇被她涂成了鲜艳的红色，长长的波浪卷像海藻一样将她包裹起来。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窗外，头斜靠在玻璃窗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表情，对！蔚瑾瑜转过头看沈烟，终于发现她改变在哪里了，从前那个灵动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带了十足灵气的女子，如今竟是变得空洞洞的，没有表情没有情绪，仿佛是个木偶人！

“你什么时候练成了不用看路也能把车子开回家的技术？”沈烟突然亲启红唇，低声道。

蔚瑾瑜连忙收回目光，她不看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蔚瑾瑜苦笑，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丫头，变成了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女人，自己该为她的改变高兴？还是难过？

怀着复杂的心绪，两人来到了瑾园。

远远的看去，瑾园还是一样高傲的矗立在半山腰，可是屋里没有一丝亮光，看上去竟是无比凄凉。

来到瑾园，蔚瑾瑜停下车去开大门，沈烟微微的一惊，看向瑾园那块牌子，已经陈旧不堪，上面的油漆已经脱落，看不出瑾园两个字了。

铁门已经生锈，蔚瑾瑜弄了很久，才把大门打开，这才回过身来把车开进了瑾园，停放在一片空地上。

曾经在门前流光溢彩的喷泉此时已经干涸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滴水，而脚下曾经绿油油的草坪，此时却只剩下黄土，蔚瑾瑜就把车子停放在一片黄土之上。

曾经种满了玫瑰花的花园，此刻却已经是干枯腐败，一朵花也看不见了，曾经茂盛的葡萄架此刻已经空荡荡的一片叶子也没有了，只是院子里的树，还算茂盛。

“很多人说这里是鬼宅，没人敢来。”蔚瑾瑜冷冷的说。

沈烟这才回过神，回过头看蔚瑾瑜，“瑾园怎么变成了这样？”

“怎么变成了这样？”蔚瑾瑜冷笑，说：“你走了以后，我就把瑾园封了。”

沈烟一愣，把瑾园，封了？

“走吧，你要的离婚协议书，在里面。”蔚瑾瑜说着朝屋子里走去，拿出钥匙弄了很久，还是打不开那已经生了锈的锁，最后他微叹了口气，朝后退了两步，忽然抬起脚一脚就把门踢开。

“咳咳，”冒出来的灰尘扑面而来，沈烟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用一只手在脸前挥了挥。

蔚瑾瑜却是似乎没有看见灰尘似的，直接朝里面走去。

沈烟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抬起脚走了进去。

高跟鞋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发出回声，像是有许多人在走一样，沈烟被吓了一跳，连忙弯下腰脱了高跟鞋，赤着脚走在地板上。

“蔚瑾瑜，蔚瑾瑜？”低声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回答。

沈烟看了看周围，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倒也还是看得到路了，摸索着去开灯，却发现不管按多少遍那开关，灯都没有亮，最后沈烟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高跟鞋和包包放在布满了灰尘的沙发上，转身朝楼上走去。

刚刚上到三楼，转过楼梯，沈烟忽的撞进了一个温暖而强有力的怀抱里。

蔚瑾瑜紧紧的抱着沈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那样安静的抱着。

“烟儿，我好想你。”蔚瑾瑜低声说。

他温柔的语气让沈烟瞬间泪如泉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己也是日日夜夜的思念！可是每多想他一次，就多恨他一点！

一寸相思一寸灰。

自己大概就是如此了。

感觉到沈烟的眼泪在自己胸前湿了一片，蔚瑾瑜的心也变得柔软。

她还是爱自己的！

蔚瑾瑜心里大声的呼喊，他知道的，不仅仅只有他在想她，她一定也在想他！

“烟儿。”蔚瑾瑜低声说道：“把过去全都放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沈烟顿时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看向蔚瑾瑜，怎么重新开始？四年的空白，四年前的伤害，是可以说放开就放开的么？他可知道，自己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重新踏进这个城市？回到他的身边？那自己心里的裂痕，怎么修补？

“不！”沈烟立刻推开蔚瑾瑜，说：“我们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分开或许是好的。”

“可是你还爱我！”蔚瑾瑜倔强的拉住她的手，说：“你是爱我的。”

“不！”沈烟尖叫，说：“我爱你，可是我更恨你！恨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恨你在我放弃一切相信你的时候，你还可以那样说我！我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个婊子！你既然当我是婊子，又何苦做出这副姿态？”

蔚瑾瑜被她骂的不知所措，低着头沉默了半响，说：“你当真就放不开？不管我多爱你，对你做得有多少，你都放不开？”

“怎么放开？”沈烟苦笑，说：“父母离我而去，家庭彻底破裂，你说的那句残忍的话，失去了的孩子！就像魔鬼一样，夜夜在我梦里纠缠，缠的我透不过气，缠的我生不如死！”

蔚瑾瑜听完她的话，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往后一步靠在墙壁上，低垂着眸子问：“你当真，就那么想离开我？”

“对。”沈烟点点头，眼睛被泪水模糊，她努力的仰起头，不想让蔚瑾瑜看见自己眼里的点点星光。

“好，我成全你。”蔚瑾瑜忽的抬头，表情从未有过的冰冷，说着就拉沈烟朝房间走去。

打开房间的门，摆设还是一如从前，可是却显得极其的陈旧，或许是因为落满了灰尘的缘故，整个房间就像是废墟一般，从前华丽的家具此刻都变得不堪入目。

那张离婚协议书还静静的摆在桌上，白色的纸张落了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清上面有字了，纸张也已经泛黄，边角卷了起来。

蔚瑾瑜拿起离婚协议书抖了抖，空气中扬起一片灰尘，待灰尘缓慢的往下落了不少之后，蔚瑾瑜把那张纸抬起来吹了吹。

灰尘顿时飞扬起来，在月光的照射下轻轻的舞动，仿佛从仙子的翅膀上掉落的金沙，竟是美丽极了。

蔚瑾瑜看了看那张离婚协议书，其实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每一个字自己都记的清清楚楚，再看，又有什么意思？

沈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蔚瑾瑜，他的表情有些悲哀，经过四年的岁月沉淀，他的身上，竟也有了沧桑的意味，可是同时特更突显了他的成熟魅力，此时在这片灰尘里，他的哀伤和优雅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突然想起树下那白衣的男子，那清秀英俊的脸庞，那温文尔雅的气质，那如同山水画一般的男子，此刻忽然出现在眼前，和面前的蔚瑾瑜彻底的融合。

当时的他，清澈透明，而此刻的他，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犹豫了许久，蔚瑾瑜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抬起手来就准备签名。

一只手忽然按住那张协议书，桃红色的指甲油，纤细的手指，正正的按在签名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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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拼不起来的爱情

“你要干什么？”蔚瑾瑜低声问，语气里带了满满的惊讶。

“我不离了。”沈烟说。

“呵！”蔚瑾瑜忽的笑起来，那笑却是极其的冰冷，“离也是你，不离也是你！走也是你留也是你！你究竟将我蔚瑾瑜置于何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沈烟紧紧咬着下唇不再说话，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当真正到了失去他的这一刻，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动了。

“让开！”蔚瑾瑜呵斥。

“我不想离婚了。”沈烟倔强的抬起头，看着蔚瑾瑜的眼睛说。

蔚瑾瑜的眼睛里却是没有任何温度，冷冰冰的瞧着沈烟说：“你想把我逼疯么？”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饱含了多少心酸！

沈烟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不真实起来。

记忆里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样？岁月的沉淀，让他更有气质，那种漂泊淡逸又略带沧桑的气质，没有岁月的沉淀，是出不来的。

这四年，他是怎么过的？沈烟忽然怯懦了，想起自己的日日夜夜，竟是丝毫想象不出他的这四年，是怎么过的？

“我只是，不想离婚了。”沈烟小声的说，桃红色的指甲，慢慢的离开了那张纸。

蔚瑾瑜看着她白皙手指上的一颗颗小红豆，忽然什么都不想再说，什么都不想再做。

他狠狠将手中的钢笔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其实，对不起。”沈烟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低声说。

蔚瑾瑜身子一顿，觉得好笑，可又笑不出来，那笑就若即若离的留在了嘴角，他头也没回，立刻就下了楼梯。

沈烟在他离开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

灰尘飞起，沈烟却是再也顾不得了。

就让自己在灰尘中吧，本来自己也就只是尘埃。

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最后满满的溢出，终于变成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沈烟躺在地上，在这样黑暗的地方，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嚎啕大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想要把这四年伪装的坚强全部哭尽。

谁晓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白色身影总是一闭上眼就浮现在眼前，谁晓得，强迫着自己把他忘记努力生活，是多么的痛苦？

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习惯，要改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容易，更何况是深深的爱过一个人？很爱过谁会舍得？要把他从身体里彻底的分离出去，是带着血肉骨头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已经把自己逼得浑身伤可见骨，却仍旧是舍不得？究竟是舍不下什么？

沈烟不明白，只能大声的哭泣，只能用哭泣将自己逼近死角，再也出不来。

而站在楼梯口的蔚瑾瑜，听到沈烟那歇斯底里的哭泣，自己也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她还可以哭出来，可是自己呢？自己却是哭不出来的，什么是爱？爱是念念不忘她的微笑，爱是午夜梦回以为她还在身旁，回过身却只有一片冰冷的床沿。

自己又何尝不痛！这四年，恨她的绝情！恨她一走了之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恨身边那么多美好的女子自己却偏偏只爱她！

蔚瑾瑜无力的在楼梯上坐下来，茫然的看着眼前铺满了灰尘的旧宅，她走之后，自己再也不敢来，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不敢的时候！

可是，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里面的哭声渐渐的变成了呜咽，蔚瑾瑜知道那是她哭得累了，可是自己呢？这四年来，自己有多累？

突然觉得烦躁，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