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 15

第十五章 再一次自指间流走的幸福

第十五章 再一次自指间流走的幸福

她以为她忘了……这个人。

乍见那名倚著白色巨柱而站的男人的那一瞬,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与他不分高下的傲人身高,偏向斯文清秀的五官,还有那把随风飘动的枣红色中长发……

这些她都记得,迄今仍记得……

在四目交投的瞬间,她的脑际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要怎样呼吸,整个人宛如被施了定身咒般,身体没法动弹,仅能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著男人逐步走近自己。

「嫂子。」

在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缩短到只剩下半米时,她听见了那把低沈浑厚的男x嗓音。

嫂子。

这个称呼她并不陌生,早已听过不少遍了,就在两年前,跟他还在一起那时,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唤她的。

「……嫂子」负责带路的女同学疑惑的望望左边那位托她找人的帅哥,再望望右边那个不发一言的蓝小玫,可是没人愿意做好心解答她的满腔疑惑。

双方只是互盯著对方看,原是流动的空气彷佛凝结起来,周围弥漫著紧窒逼人的氛围。

察觉到气氛有异,女同学连忙随口编了个理由溜之大吉,速速逃离现场。

「小玫……那,我不妨碍你俩聊天了,先走了拜噜……」

之後,只剩下进行沈默对峙的二人。

沁凉的冷风登时过境,拂过她的眼脸、有点单薄的衣衫,寒意流遍全身,可是她的手心却异常地渗出薄薄的冷汗。

纤细的五指自发收拢,紧握成拳,把那不明的湿意藏於掌心里。

接著,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也听见自己的心在急剧跳动。

「我知道你不会想见到我。」

长的音乐声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回过神来,便瞧见季小菱自裙袋里抽出行动电话,接这通来电。

「什麽你到了哪里──」季小菱下意识眯眼巡视一周,结果方转身,便瞧见一团高大得来,看起来有点熟悉的黑影。

「嗯……」季小菱把眼睛眯成一条直线,盯著该团黑影好一会,都理不出个头绪来著,反之蓝小玫认出对方是谁,并因感到有点讶异,而瞠了一双眼目。

黑影逐步走近,面目逐渐清晰,来者是穿著宽身黑衬衣、黑色牛仔裤,五官冷峻俊美的黑发男生。

这时,季小菱才认出来者是谁。

「耶耶承天傲,你这人无聊不无聊,明明在我後面,还打什麽电话!」

「怕你看不见,又认错男朋友。」挑起了一方的剑眉,承天傲温柔地道,可口吻却明显夹著责怪意味。

闻言,季小菱方才的气焰咻的一声不知飞到哪里去,口吻委屈得很,活像一个惨遭nn欺负的小媳妇。「呃呃呃,承天傲怎麽你人这麽小器,我只是认错一次而已……你犯不著记到现在吧……」

承天傲不回答,视线落在季小菱身边的蓝小玫身上。

「怎麽叛逆小孩的孖辫妹也在」

古怪的称呼听得季小菱一头雾水,她欲追问之际,便?见一名同是一身黑,可是却拥有一头金发的人往他们这边走来。「承天傲,你朋友找你──」

承天傲顺著季小菱的视线看去,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便不由分说的一掌覆上季小菱的眼睛,吓得女方惊叫出声。

「承天傲,你搞啥呀干嘛遮住我的眼睛──」季小菱大吵大闹,可是对方对於她的抗议一概充耳不闻。

「你怎麽跟来」承天傲劈头就问,全神戒备的看著後头那名金发男生──

弘天行,他的表弟。

不明对方警戒什麽来著,弘天行顿了下,才淡声回答。

「我去饭堂,只是凑巧同路。」

「别看,走了。」承天傲没再继续交谈下去,只是掩著季小菱的眼睛,硬拉著她到一旁去。「承天傲,我看不到路啦──」

直到他们跟弘天行之间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才肯罢休,承天傲才收回那只妨碍她视线的手,让女方重见天日。

从没理会那对古怪情侣的奇怪互动,弘天行一直注视著目光有点呆滞的蓝小玫的身上去。

眸光相互抵触,可是那看著他的目光,像是彷佛越过了他,又像不是,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似的。

「你怎麽了」

她以为她忘了那些了……

可两年前的画面如今却在她脑际一一闪过,提醒她曾经拼命遗忘的一切。

昏暗的灯光、密封的空间、椅子翻倒在地的声音、衣服被撕碎的声音、男人交谈的声音……

与及任她怎样拚命挣扎、竭力呼叫……

还是一次又一次……

被黑暗所吞噬的声音。

「发生了什麽事」

视野渐趋模糊,她垂下了眼脸,不发一语。

「勾引那些家伙很得意吗」他问。

她忘了他冰冷的言词、鄙夷的眼神。

忘了自己早已不配得到他的温柔。

也忘了自己早已失去了得到幸福的资格。

「怎麽脸色这麽难看……」他伸出手欲碰触她的眼脸,可指尖还没碰到她,啪的一声,她扬臂拍开了他的手。

她用的力度不大,制造的声响也不大,可在寂静的走廊上,声音却显得特别响亮,也惊动了被半拉半拖著走的季小菱。

谁也不曾料想到她有这样的反应,众人都震惊不已,特别是他,愣住了足足四五秒才反应过来。

他重新望向她,结果对上了一双溢满了水气的慌乱眼睛。

「对不起……」

也听见那摇曳不定的软嗓。

「对不起……」

晶莹的眼泪在眼眶凝结成形,滑下脸庞,一滴、两滴、三滴的骤降於地,悲叹她的不堪。

那表情、那哭嗓令他忆起了两年前的那天,他在员工休息室找到的她时的情境,呛人的酸意蜂拥而至,他喉头发涩,欲把她拥进怀里去,可手才伸出了一半,她後退了数步,躲开了他的碰触。

「……」

她的抗拒、她那双惊慌的眼眸,带给他莫大的震撼,他并没收回手,放任它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对不起……」

她再一次在他的错愕之下,哭著道歉,转身奔下楼梯,往学校的大闸门走去。

他应该追上去的,拉著她,不让她哭著走,不让她自己独自一人。

可此刻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任他怎样用力,也无法向前踏出一步,仅能僵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逐渐远离,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

「耶耶搞啥呀,他怎麽都不去追!还当什麽男人!」季小菱几乎是整个人弹了起来,甩开承天傲的大手,冲了出去,可走了不够两三步就被箝制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内。

「干麽啦你!快给我放开啦,她跑得很远了,快来不及了──」情况急切非常,可他死命的拉著她,挡她去路。

「你管人家閒事干麽」极具压迫感的低沉男嗓劈头而至,可她毫不畏惧,厉声反驳之馀,还拚死挣脱他的怀抱。

「承天傲你懂什麽!我不得不管了──」她也不想管的,可是她的功课在主角身上呢,而这个主角没备伞的……

「我不准──」

他的一句不准,踩中了她的弱点。

「谁理你准不准!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我的事ganni屁事!」

话方出口,季小菱马上後悔。

「那个……我……」

可是她还没有机会收回前言,便听见一把极度清冷的男x嗓音在她耳边核突的响起。

「你说得对,我的确谁也不是。」

搁下话後,悬岩在她身上的他便松开了怀抱,还她想要的自由,可一旦得到释放,她却後悔极了。

她惹他生气了。

「承……」她想开口道歉,可他却别开了脸,不看她一眼。

「我……」

她明知道不对的人是自己,她明知道是她惹他生气的,可唇颤动了两三回还是吐不出下一个单音来。

心中纵有愧疚,可是她还是选择撇下他不顾,转身走回头路,奔下楼梯,追上早已跑远的蓝小玫。

雨如瀑般倾泻而下,她仰著首,任由冰冷的水珠打湿她的眼、她的脸、她的发、她的衣衫,与及……

那扇震颤著的心扉。

结果,她仍旧是她……

原以为她已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比从前坚强了,不再介怀了,可是来到现在,她才明白到……

她还是她……

还是从前那个懦弱怕事的自己。

「小玫!」後头有人在唤她,可她不作理会,继续行走著与及遥望头顶上那片天,迎接那扑面而至的冰冷湿意。

直到一把伞子挡去了她的视线为止。

「你在搞什麽!你看你全湿透了……」季小菱喘著气,气急败坏地说。

蓝小玫不哼半声,只是垂著首,放任玷在额上、发上的水滴沿著她的轮廊滑下,凝结成串水珠,落在地上的水潭,奏出滴滴嗒嗒的细微声响。

那从没见过的失神模样,看得季小菱不禁一惊,张著嘴巴很良久才勉强发出声音来。

「那个……你干麽淋雨」

蓝小玫微侧首,泛白的唇牵了牵,她幽幽地问,声音很轻很细,几乎被雨声所掩盖掉。「小菱有要事找我吗」

「下这……」季小菱的大脑一时转不过来,忘了自己追上她的原因。

小手下意识mm自个儿的後脑勺,季小菱扯了扯唇,应得有点心不在焉。「也不是什麽要事……」

说著说著,眸光瞥见对方手上那份湿得不像话的纸张。

那是……

「哇!我的功课呀──」

季小菱的大发现唤醒了自己之馀,也唤回了蓝小玫早已扯回的心神。

蓝小玫怔忡了足足半秒,才循著季小菱的视线望去,她到这时才发现那份向季小菱借来的功课早已在不知在何时已变得湿漉漉了,原是写在上头的数式、文字通通都化开了,难以辨识原形。

「对不起……我一时没为意……」蓝小玫内疚不已,不停道歉。

她原应责怪对方的,可是看著那张楚楚楚可怜的脸拚命道歉样子,季小菱一时生气不来,只是长吁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对方。

「不打紧啦!大不了重写一份噜,反正家里还有份草稿,多做一遍会更熟稔呀……」

「不好意思……」

「别这样说啦……小玫你又不是有意的……」

「嗯……」

然後,两人继续静静地并肩而行,各自陷入深沉的思绪中。

冷寂的氛围持续了很久,才有人打破沉默,率先打开话匣子的是撑著伞的季小菱。

「小玫,是遇到些烦心事吧」

沉默的空气依然流动著,纵然只是单方面的。

「若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蓝小玫依然不发一语,继续垂首行走著。

「你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对了……小玫现在是回家吗」

「你没备伞子……不如我送你到车站你回家沿路上有没有屋檐遮掩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不发一言的蓝小玫终於开腔,可是她并不是回答方才的提问,而是扯到别的地方去。

「小菱,你打会儿是回家吗」

季小菱呆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啊,都没有要去的地方。」

「嗯……」蓝小玫虚应了声,空洞的黑眸看著远方,再度陷入沉思。

有点受不了过於冷硬的气氛,季小菱再度开腔:「不过晚上要爬出去买吃的……」

「为什麽不在家里吃饭」

「我没跟你说这个麽我的家人全跑到日本旅行,留下我一人啦,没人在家,我又不会下厨嘛,唯有外出买吃的……」

她原本约了姓承的吃晚餐的,不过她方才说了这样的话,一句道歉都不说就这样跑了出来,他铁定气炸,今晚那顿饭他应该吃不下吧,其实她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推测,未必是他的意思,可是她就是没勇气去引证她是不是猜对了……

想来想去,还是买饭盒充饱肚子好了。

「为什麽不叫外卖」

「叫外卖要达到特定金额才行的,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

走著走著,她们快到校外的车站。

「对了,小玫你是坐什麽车回家的」

蓝小玫突然勒停脚步,季小菱见状也跟著停下。

「小玫」

「那个……我现在不想回家。」

「嗯嗯。」所以呢希望她结伴到处逛逛散心麽

「小菱,我可以去你家吗」

下!

「去我家!」

「去你家。」

下下下!

「好呀。」

下下下下下!

她回答了什麽来著t

***

我约了人,你不用陪我了。

指尖抖了个两抖,季小菱深吸了口气,才储满足够的勇气按下送出键,把泛蓝色的屏幕上的讯息传出去。

讯息已送出。

屏幕上的提示教季小菱松了口气,在她正想放下手机之际,手机忽然轻轻的摇动。

乍见来电者的名称时,季小菱倒抽了口气,咽了好几口唾y才接这一通来电。

「喂……」季小菱战战兢兢地开口。

彼端传来一把熟悉的低沉男嗓。「我收到你的讯息了。」

「喔……」那他打来是打算秋後算帐

「那即是什麽意思」彼端的男生问道,语气平板没起伏,教人听不出个中心绪。

吞下涌至喉间的紧张,季小菱才娓娓道来:「呃……我约了别人吃饭,所以不用麻烦到你了。」

「约了谁」

「小玫呀……」季小菱应得有点无力。

「你何时约了她」

被问到了,季小菱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又怕惹他生气还是什麽,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一遍。

「就是这样,我把她带回家了。」

彼端突然没了声音,只听见寂静的空气在流动著。

「承天傲」

在她以为电话接收不良之际,半责怪的言词便灌入耳中。

「你的家人全都去了旅行,你竟然把人带回家去,你究竟有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听得她一个目定口呆。

危机意识……这是哪门子的话

「承天傲,她是个女的──」季小菱翻翻白眼,回得很无力。

「那又怎样」

好一句「那又怎样」……

喂,大哥,要呷醋也要看对象呀……

人家是女生呢,敢情他是在怀疑她大玩gl噜

「我对她没企图……」季小菱当下回得超无力,试问世间有谁会像她一样被男朋友误会自己跟个女的搞在一起

「你不是很喜欢她的男朋友吗」

下下!这是打从哪里来的指控来著她无辜死了,怎麽连她自己本人也不晓得这个

「这……你在胡说什麽」

「像弘天行这种内外坏到入骨子里的男生才是我的至爱──你不是这样想吗」

尔後是一刻短暂的静默。

耶这不是她写在志上的日记麽她明明没公开的,他怎会知道这个还要一字不漏的读出来──难不成──

「承天傲,你又潜入我的志!」

彼端马上安静下来……

她就知道他能取得她的学生帐号替她写功课、交功课,自然也会找到法子取得她志帐号……

有一个很会电脑的男朋友都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连写个志都没自由……

她是不是要开个假帐号,天天写著「每天爱你多一些」来减轻他的病情──那病名为间歇x疑心病……

最後她简洁地用五个字结束对话,也不管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会否大吵大闹,按个键就切线。

「……我不理你了。」

嘟嘟嘟……耳边反覆传来一连串的机器音,可承天傲也不恼的,只是用那难以置信的眼神望著手中的手机,与及用那难以置信的口吻道:「竟然切我线……」

「她切了你线吗」淡薄的男嗓一响。

循声看去只见弘天行曲膝坐在电脑椅上,两臂交叠环著椅背顶,下颚抵在上方。

「你可以放心了吧,孖辫妹在她家。」

「我知道,刚刚我的人通知了我。」弘天行垂眼徐缓地道,口吻依旧淡薄,彷佛不带一点情绪,可那双向来淡薄的细长眼睛如今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

「也是呢,动用你的人脉要知道她在哪g本不是难事。」

弘天行也没否认,只是轻嗯了声而示回应。

承天傲挑眉。「那你跟著我回家干麽」

「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沈吟了下,承天傲才开腔:「既然担心,为什麽不跟著去」

弘天行并没回答对方的提问,只是问:「那你呢」

「我什麽」

抿了下唇,弘天行才抬眼问道:「明明不放心,为什麽不跟著去」

这回,轮到承天傲不说话了。

弘天行扯了扯唇,慵懒地道。「懂了吧。」

承天傲依然不作回应,甚至迳自扯开话题。「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吗」

「……」弘天行默不作声,斜睨著地垫上的某一点。

「听她说,今天有个染了一头深红色头发的外校人找过孖辫妹,之後孖辫妹就开始失魂落魄了。」

弘天行仍然不哼半声,没多少反应。

「天行」承天傲蹙了眉峰,轻唤那名状似没在听自己说话的家伙。

「我知道。」

「知道这件事抑或是连那个人是谁都知道」

「後者。」

承天傲突然站了起来,并且道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来。

「走了。」

弘天行没跟著站起,只是问:「去哪」

「把你的孖辫妹接走。」

弘天行仍然坐在原处,完全没站起来的意思。

「就只有我一个去吗」弘天行盯著承天傲的脸问,一双沉寂的黑眼注视著对方脸上的表情。

「不,我跟你一起去。」对方回答得何其斩钉截铁,单方面断绝了其他可行x。

「其实你不用防我防成这样,我不会动兄弟的女人,再说她g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从来都没担心你。」

弘天行轻挑了下眉,目光淡然。「你担心她会移情别恋喜欢上我吗」

没人答腔。

弘天行扯动菱唇,调侃道:「就因为她在志上写她喜欢我这类型吗」

「……」

「她报上了我的名字,不是吗」

「是又如何」承天傲皱著眉,口吻略带不耐。

弘天行一撇唇角,慨叹:「我还以为你比我还懂这个……」

「你指的是什麽」

弘天行没正面回答对方丢来的提问,只是反过来丢出另一个疑问:「她有在志上报上你的名字吗」

「倒是没有,不过有个人一直没开名。」

「用代号吗」

承天傲几乎不用思考便答:「不,代号那些,我知道她是在道谁。」

「是用『他』吗总是『他』怎样怎样……」问时还不忘故意强调那个「他」字。

见对方没答腔,弘天行就晓得自己猜对了。

「所以你在猜谁是哪个他而她说过她喜欢我这类型,所以我的嫌疑很大」

对方依然不发一言,弘天行也不介意继续唱独脚戏。

「你从没想过她指的他是指你吗」

留意到对方的脸上闪过错愕的情绪,弘天行才缓缓道:「知道吗女生是不会把她喜欢的对象的名字公开……」

「……」

话尾稍顿,弘天行接续:「所以你的称号只会是『他』。」

「……」

「是不是很有冲动重看一次她的志,看看她眼中的『他』是个怎麽样的人」

「……」

弘天行离开椅子,站起来,拍了下承天傲的膊头。

「走了,你不是要我赶快把人接走吗」

「天行。」

「怎了」

「说起来,你这个人也挺矛盾。」

「怎说呢」

「你懂得教我这些,为什麽自己的事却搞成这个样子」

弘天行一扯唇畔,主动走在前方,不让对方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懂,不代表办得到。」

***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抓住了幸福。

可当她摊开两手,她却发现自己抓著的,从来只有一团空气。

t

黑暗自天际一角蔓延开来,宛若潮水般淹没了渐蓝色的云层。

在没有亮著灯的房间里,她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头斜靠著玻璃窗的表面,空洞无神的深黑眼睛瞟向窗外的景色,一盏盏伫立在街道上的街灯亮起了,昏黄的灯光映得旁边的建筑物显得有点朦胧。

偶尔间,她会止不住在想……

要是那时没发生那件事……

要是从来都没有那个人的存在的话……

那就好了。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消除了这些不堪的记忆,便可当作事情不曾发生过,可讽刺的是,由始至终,她不曾忘记那天的事,也许还可悲的比谁都要记得清楚。

依稀记得,那天的傍晚时份,她收到他捎来的讯息後,独自一人来到那间他常带她去的那间酒吧找他,结果还没碰著他的人,便在吧桌旁边撞见了那个人……

他的拜把兄弟──閒得很,整个人趴伏在柔软大床上拍打著手提电脑上的键盘。「还没找到他吗」

「我打了很多遍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单手托著小脑袋,季小菱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推测其中可能x。「会不会是爬了去睡」

瞥了眼吊在墙上的钟,时针跟分针刚好搭在阿拉伯数字十二上头。

「他应该没这麽早睡……」

「也是呢,像他这类人多半是夜猫子……」纤指略带节奏的轻点下唇,季小菱又再动动脑筋。「会不会是他正在忙,听不见来电铃声」

「我也不晓得……电话还是没人接……」蓝小玫握著手提电话,忧心忡忡地道。

季小菱边说边拍打著键盘,好不忙碌。「哎唷,你就别担心这麽多啦,他不会是在生你的气啦,再者你又不是故意闹脾气的……」

「……」蓝小玫不发一语,只是紧瞅著屏幕不放。

自萤光幕抽回视线,便瞧见蓝小玫一面沮丧状,季小菱不忍心看她继续为此烦恼,提出另一项建议。

「倒不如你发个讯息给他道歉啦……不论他有没有生气,只要看到你低声下气,为表示他为人大方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一定会回你一句『我没生气』或『我没在生你的气』,我胆敢用人头担保这招好使好用──」季小菱把话说得煞有其事似的,说话时,还为了提高可信x拍了自己的x口数记以作保证。

「小菱,你平时都是这样跟天行的表哥相处的麽」

季小菱定格了一两秒才吃吃笑道:「呃……我哈,你千万别跟你男友说这个呀──这些话要是让承天傲知道,他一定会宰了我──」

蓝小玫没即使答腔,沈吟了下,才开腔:「小菱,你猜天行他表哥知不知道天行在哪」

「这个嘛,我刚刚在即时通问了噜,他说他不知道呢。明天再找吧,他应该有住宿舍吧,而你又说他是夜猫子嘛……」乌溜溜的眼儿转了转,不消一会,季小菱便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既然如此,你乾脆今晚早点睡,明天一大清早跑去宿舍找他啦,我相信他的人一定在!」

结果,她在极度不安的情况底下入睡。

结果,来到翌日的大清早,她在他的宿舍房间找不著他的人……

房间里只有跟他同房的阿辛。

「小玫你找天行他呀我昨天没课,一直在房间里,可天行他自昨天被傲找了出去聊天後就没再回过来了……」

那即是在她哭著走之後,他就没回宿舍了。

「我今天想打电话给他提醒他上英语导修课,不然出席率不够八成就惨了,结果没人接电话……我也不晓得他在哪,可能回了家吧。」

的而且确,他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听,彷佛人间蒸发似的。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赶往他的住处。

他住的那幢白色的洋房仍矗立在原处,可是如今看起来却多了分宛如漩涡般的孤寂气息。

看著眼前那扇黑色樱桃木制的大门,她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稍为调整好紊乱的心绪,她才自包包里掏出一串门匙开门。

咯的一声,门打开了,她缓步内进,在玄关处脱下鞋子,才轻步走过通往大厅的走廊,迎接她的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y暗沉寂的大厅里,所有的家俱摆设全披上了白布,她伸手触碰沙发顶上的布角,指尖上传来点点chu糙的质感,眸光巡梭一周,偌大的空间如今带给人一种空荡孤单的感觉,置放在这里的一切彷佛在无声道出这里荒废已久那般。

丝丝惧意窜进心底,她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小步,便转身奔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来到他的卧室门前,曲起的关节轻敲门扉,撞出清脆的声响。

「天行」她轻唤。

没人应门。

恐惧罩上心头,她伸手握著门把,却发现手抖个不停。

暗吸了一口气,她逼自己扭开门把,光线自门缝透出,丝丝冷风自里头吹出,她颤著手,推门内进。

映入眼帘的是最熟悉不过的各种银色系摆设,银色的床头柜、银色的书桌、银色的床……

这里是他的卧室。

可是……

「天……行」

他不在了。

敞开了的窗,让刺骨的寒风进了房间,白纱窗帘静静地扬起,随著风摇曳飘动。

冷风扑面而至,吹散了脑中的一片混沌。

积在白布上的那层厚厚的尘埃,透露了岁月的痕迹,其实那些白布在很早以前已存在,就在她重新再到访时。

她早就察觉到,只是不愿接受真相,不愿接受原来想埋葬过往的人不只是她……

他想埋葬的比她更甚,是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一切。

「你会一直陪著我的,对不」她问。

「我会一直陪著你的……」他允诺。

「不骗我」她再度开口确定。

「不骗你……」他答。

他答应过,他会一直陪著她。

他答应过的……

他明明答应过的……

可是,他却在她不为意的时候,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再一次彻底的消失了。

冷风自窗户吹入室内,寒流萦回著她的发、她的眼、她的衣衫,默不作声地带走她一直所珍而重之的。

任她多想牢牢抓著不放也没用,她仅能做的就跟从前的自己一样,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

幸福再一次自指缝间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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