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两人相对。
男人笑,女人哭。
她哭着,竟伸出一只白净柔软的手,给男人擦去嘴巴上的那些牛粪,好像一点都不脏,一点都不恶心。她还把手端在他的嘴巴前边,她温柔地说:
“来,嘴巴里的,都吐出来。”
男人闭着嘴,看着她,似乎带着疑惑。
“不好吃的,吐出来!吐出来,我给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女人耐心地说着,终于让男人把嘴巴里的脏东西吐了出来。
看着巴掌上的那些牛粪,女人皱着眉头,站起身来,用力地把它们甩到路肩上。她用干净的那只手拉住男人,扯着他,走到十几米外的一条水渠边。她把手洗干净了,拿出纸巾沾着水把傻子嘴巴周围的脏东西都擦干净。
她又用双手捧着水,让傻子张开嘴,把水含进去,漱口,然后吐出来。
傻子听话地水含进嘴巴,咕嘟一声,吞了下去。
女人傻了眼,想发火,但还是按捺住了。她又捧了一捧水,放到傻子嘴边。
“记住,含进去,漱口,吐出来!明白么?”
傻子点点头,把水含进嘴巴里。
又是咕嘟一声。
女人抬手就朝他脸上打去,就要打在他脸皮上,却突然停住。
她又流出眼泪。
再次捧起了一捧水,这回是自己含进去,在嘴巴里鼓荡着,看着男人,再吐出来。
捧起第四捧水,放到他嘴边,只说了两个字:“求你。”
其实傻子吞了两口水,把嘴巴里的脏东西都吞进去了,无所谓了。
女人却在坚持一些什么。
傻子不知道是学她的样子,还是听了她的话,含进了水,鼓弄了一会儿,终于吐出来。
女人笑了。
泪光在笑容上闪烁。
她又掏出纸巾沾了水,给傻子轻轻擦脸。
用掉了一包纸巾,也只把他的脸擦得一半干净。
女人站起身子,拉住他的手,朝着村子里走去。
“回家。”
傻子被她牵着,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她从兜里拿出巧克力来哄他。
于是,在几乎已经散尽的霞光中,他被她拉进村子。
村里头有人看见了,先是疑惑,然后打了招呼:
“阿芬是吧?你回来了?”
“好久没见你呀,阿芬!这还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看看飞腾都好,他这个病……唉!”
……
大伙儿眼中,女人就像是拉着一个小孩,拉着那个男人。
他们的眼中,几乎都透着同情。
女人的身姿一直显得很挺拔很倔强。
2
“爸!妈!我想带飞腾去外地治疗,那里有一间不错的疗养院……有几个高明的大夫,对他的病情有好处。没准……能让他恢复。”
这是桃子村的一栋自建房,看起来是两层,其实是一层,第二层还没盖好,只有几根柱子和几堵墙壁,窗户都没装。
一楼的厅子,叫阿芬的那个女人,一边用带回来的理发器给傻子推着头发,把他推成圆头,一边说出这番话。
厅子里摆设简单,显得杂乱,一对五十岁以上的老夫妻,坐在另一头。
王春生是这个家的主人,长得高高瘦瘦,面容带着些憔悴。他的妻子叫李祥柳,比丈夫更瘦弱,脸色蜡黄,愁眉不展。
他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王飞腾,就是挺直身子,乖乖地让女人给他推头发的那个傻子。小儿子王飞扬还在部队,还有不到一年就退役了。
阿芬,梁甜芬,王飞腾的妻子。
两人是在城里打工的时候认识的,自由恋爱,结婚不到两年。
就连这个家,满打满算,梁甜芬这次都只是第五次回来。
以前每次回来,都住不久,最多一个星期。
所以,村里人对她都不算熟悉。
听了梁甜芬这番话,王春生和李祥柳对看了一眼,神情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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