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霄感慨道:“现在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倒也算是福气。迟些日子都指不定这茶里还能不能放点茶叶末了。”
沈卓航问道:“此话怎讲?”
路云霄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流年不利,物价飞涨,多屯些粮总是好的。”
可沈卓航不知就里的点点头。
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响了。却是家中惠姐匆匆忙忙找沈卓航。说是叶家特地打电话到家中找沈小姐,十分焦急的模样。惠姐是亲耳听得那边吵闹的十分严重,甚至是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挂了电话。沈卓航告辞了路云霄与程小仪,便急匆匆的往叶家赶去。沈卓航觉得奇怪的是,照理叶世芳是一位十分儒雅的男士,绝对不会大声讲话。而孙悦心也十分的懂礼教。更是不可能主动挑起话头。这两人怎么都无法跟吵架放在一块儿。可若是他们真吵了,那一定表示这事不会小。
沈卓航不知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但既然佣人知道头一个打电话找她,应该也就自己能稍微降一降这火头了。
坐在黄包车上,她缩了缩脖子,十分的冷,天空却浩瀚,怕是要下雪的样子。最近无所事事的她,已然成了叶、路两家的常客。
到达叶家之时。争吵尚未停息,沈卓航只听到那叶世芳平时温文尔雅的声音,今日却变得尤为急躁大声,显得有些恐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时,沈卓航居然心想,作为一个军官,他绝对是优秀的。‘三军听令’应叫的尤为悦耳与清晰。
那老妈子见了沈卓航来,是立刻将她拉到一边,面色紧张,双手不自觉的绞着围裙边,“哎呀喂,怎么办呢。沈小姐您可来了。先生太太不知怎的,就吵起来了。我可从没见过先生发如此大的脾气唷。可咋办呢。我们下人又不好去劝架。”老妈子无辜的看了着沈卓航,说话期间紧拽着她的衣服,仿佛要将她心中的惊吓全说说干净一般。
沈卓航拍了拍她,算是宽慰,“我去看看。”
“那您可当心着点呢。”老妈子嘱咐道。
本就是谁人不敢去碰的地雷。这老妈子口中这么说,心里可高兴呢,就等着她去拆雷呢。听他们吵架那架势,书房里凡事带点‘咔嘣脆’的东西是碎齐了。可不兴叫他们再这样闹下去的。这老妈子可心疼着呢。
走近书房,那原本争吵的两人却突然齐齐不再发声。沈卓航探头看了一眼。只见满地的狼藉,各处都是碎了的瓷片,凌乱的照片、红纸掺杂在内。背对着门口的叶先生就这样默不作声的望着叶太太的方向,站在这一堆废墟中。
而叶太太却不看向叶先生,真真是临危不乱的样子。她此刻将头昂的高高的,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萧条的风景,双唇紧抿的,双拳亦是捏的紧紧的。倒是仿佛吵架与她无关一样。
沈卓航深吸一口气,脸上堆满了笑,走进书房,说道:“哟。这是怎么了呀?”
叶先生仍旧是紧盯着叶太太。
叶太太闻声却回过头来,见到沈卓航,眼中带着温柔的目光,轻声道:“这大晚上的,你怎过来了。”
若不是这满地狼藉,沈卓航是决计不会相信这叶太太也参与了这场争吵。
她笑着说道:“这不是听说您二位吵起来了吗。我就赶紧过来瞧瞧。免得砸坏了一个书房,又该把整个屋子掀了。”
“叫你见笑了。我们出去说话吧。”
叶太太说着,一张张捡起身边的红纸以及相片。沈卓航定睛一看。全是姑娘家的相片,各色各样不同的姑娘。
“反正我是怎么样都不会答应的!”
就在沈卓航俯身帮着去捡东西之时。叶世芳却突然开口,带着十分固执的口气。随即,他便擦过沈卓航的肩,快步走了出去。沈卓航眼角觑见,这叶世芳原本白皙的一张脸如今沉的跟锅底那么黑。
叶太太有些感伤的摇头,“哎,真是孩子气。卓航,可否劳烦你跟上,去送件衣服,免得他天寒地冻的着凉了。顺便劝劝他?”
沈卓航见凳子上挂的厚大衣,才想起叶世芳仅仅只是穿着一件白衬衫,虽不知劝什么,甚至不知究竟为何事,但她还是点点头,便拿着外套往外追赶去。
(前些日子实在是松散。是阿音自己的问题。通过了一个礼拜的调整,今日开始每天恢复双更。时间定在9:30以及18:00。感觉最近《余殃》长草的厉害,实在是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哎,阿音接下来是一定会十分勤劳了。)
正文 第十四章 无可奈何
一路追着走的极快的叶世芳,来到了一条小河旁。只见他赌气似的坐在大石上一动不动。沈卓航气喘吁吁的来到他身边。将衣服递给他,他却固执别过头去,不去接。
沈卓航规劝道:“叶先生。何必与自己的身体赌气。”
可叶世芳却仍旧不理睬。
到底是怎样的事,叶世芳会这般方寸大乱。他与孙悦心这两将交锋中竟输得彻彻底底。
少顷,只见叶世芳将眼光望向那黑漆漆的河面。近处已是结了一层冰霜,沈卓航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重重的河里扔。
因为寒冷,她来回的踱着步子,“叶先生啊。有什么不高兴。就发泄出来。你瞧瞧,像我这样扔扔石子也是挺高兴的。尤其是这大冬天,冷归冷,可这河面结冰了就更好玩了。你试试。”
说着,她挑了块石头放进叶世芳的手中。
那叶世芳低头只是怔怔的把这颗没有生命的石子看着。
“你瞧。多好玩。”
说话间,沈卓航又是往河里丢了好几个石子。本是好端端结了冰的河面。如今多是一个个窟窿,露出河面原本的模样。
“看,这河面打破了,水就恢复了原型。”
沈卓航不停的往手里哈着热气。她穿的如此厚实都给冻成这样。何况是叶世芳。见他仍旧是对着石头发呆。沈卓航也不将大衣递给他,直接为他披上。
说道:“天大的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更何况,你这只是与自家太太吵了两句。实在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沈卓航索性也是坐到了叶世芳身边。
良久,沈卓航终于听到了‘咚’的一声。那是石子掉进湖面的声音。她侧头一看,如雕像一般的叶世芳终于是有了反应。此时,她的耳朵仿佛已经是没了知觉。
他此刻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阴沉,却也称不上好。
他看着沈卓航说道:“冰块都被你给砸光了。”
眼见他一开口竟是说笑。沈卓航亦是忍不住露出了笑,“砸光了好啊。我玩的开心啊。我们回去吧。”
她吸了吸鼻子,鼻涕都快要被冻下来,今年上海的冬天尤为的凄冷。
“我还想再坐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怪冷的。”叶世芳淡淡的说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卓航无奈摇摇头,拢了拢大衣,倒是坐的更加的踏实,轻松说道:“哎呀……叶先生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一块爬上的情景吗?”
“记得。”
“那时候啊。还是刚夏天。这一下就到冬天了。时间可真是快。虽然是喝了姜茶的,倒头来我还是狠狠的病了一会。杭州之行也就是您带我游山的那一个早晨。”
叶世芳淡淡说道:“沈小姐的身体还需多加锻炼呢。”
这天实在是冻得叫人难以忍受。沈卓航便也不再讲话,省了这力气,留着体内暖气。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坐着。
良久,叶世芳终是开了口:“悦心……她以前腿好的时候也喜欢爬山。七岁那年,她就敢一个人爬上香山去了。你说胆子大不大。少年时,她可没少被训。她的性子实在是不似一般的女子。”
沈卓航笑着认真倾听。
说话时,叶世芳始终保持着温润的笑容。就好似每一个回忆都是被他捧在心中呵护着的。自然,那都是回不去的了。
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后来。她腿不好。却仍旧十分乐观,任何事情都不叫我担忧。可我明白,她心里是没有一天好受过的。”
沈卓航感叹道:“一切皆是命啊。”
叶世芳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哽咽,道:“可是她为什么……我从不介意她双腿。可她为什么……”
一度哽咽,堂堂七尺男儿竟是猛的低下了头,轻声抽泣了起来。
沈卓航有些惊到。拍着他的肩膀,以作无声的安慰。
却不想,之后,叶世芳甚至是换上了一种嚎啕的方式。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与不满都宣泄出来。沈卓航从未见过任何一名男子哭成这样的。莫不是太过无奈,谁又会如此伤心。可她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甚至一度被这悲伤的情绪感染,只觉这叶世芳要将自己也哭的肝肠寸断了。
叶世芳之后始终都没有将事情的缘由告诉沈卓航。待他哭的舒服了,终于也是一块儿回去了叶家。夫妻俩的事情,又怎是她一个外人可以猜得透道得明的。
此后,在一次与孙悦心谈话之时,沈卓航才知道真相。而那时候,孙悦心已是躺在病床上,瘦得如纸人。
孙悦心一直介意自己不能为叶世芳生下一子半女。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最清楚的,眼见状态越来越差,她便萌生了要为叶世芳‘纳妾’的准备。说是纳妾,倒算是提前为他续弦。也算是为了叶家一脉香灯。虽叶世芳不曾同她说过,可孙悦心知道,叶家是绝不会让这独苗断了香火的。与其假他人之手,不如自己来找个过得去的。她此生有着叶世芳的爱就已足够,怎能再如此自私毁了叶家的子嗣。
自然,叶世芳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尤其是这话从孙悦心口中说出,更对他犹如千刀万剐。
沈卓航想,这世间所有的事都是应了那句‘造化弄人’。叶家夫妻的人生注定是悲哀的。她自己的又何尝不是,只是她比他们幸运一些些罢了。到底还是无可奈何。
最近几日,市内的食物价格不知是何缘故,被哄抬到了一个叫人难以接受的高点。但越是高,去抢购的人越是多,演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商人从中得利不少。上海人最爱的就是人来疯。
早晨临出门前,惠姐还兴冲冲的拿着条腊肉告诉她,这究竟是有多难得才能买到。
物价涨了,自然是柴米油盐都是贵。沈卓航觉得一家小小的进出口公司生意还是十分有局限的。最好的,便是不再承托。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这进出口生意是真真的求人生意啊。这几个月来,沈卓航实在是讳莫如深。
沈卓航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便是最近上海的人流量特别的大。相较平日里,那渡轮码头是挤破了脑袋。不说别的,就独独说上回自己回宁波,那也是提早好几日买的票,竟还买不到头等舱的。索性是距离近,还能忍受,至少是有一瓦遮头。若是去海外,那可真是要折腾了。
回到公司今日也是迟了一些。街上就连黄包车都难截。沈卓航不知道何时上海竟发展的如此繁忙。
“沈小姐。今日早晨我去电报局收的,是给您的。好像已搁置好许久。”张会计拿着一封电报递到沈卓航手中。
一听闻是给自己的电报。沈卓航便立刻急急的拿了过来,她心中算计着日子,也是差不多了,一直等待的也就是这封电报了。
打开一开,果然,来报的的确是苏惊蛰。
他成功的从越南带回来所需货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具体到达的船期是……
今天!
正文 第十五章 重逢
“呀!他今日就要到上海了!”沈卓航兴奋的说道,握着电报纸的手激动的抑制不住颤抖。
那张会计亦是笑盈盈的凑过脸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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