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豢养》 一、10〈完〉

数月後,时节已入冬。

阿萱於绦县听闻金萱谷让君侯下令铲除,大司寇儿鹿因自立一方、藐视王权而被判流放边疆。

指尖轻抚她亲自自山坳里拾获的幼雏海青,顺顺那柔柔的羽翅,她已将牠驯成一只自主的飞禽,无须她亲自喂养。

那是一只白海青,她知儿鹿想要一只白色的海青。

白海青不常见,不如灰、褐海青般普遍。

或许,白海青正如儿鹿所说,牠享受寂寞,因稀少而成为王者。

逗弄着站立於木棍上的海青,阿萱闷着一颗心,将紧攥的掌心给松开。

那是一株已乾去的萱草,可却仍透着暗暗的馨香。

将萱草绑於白海青的足爪上,阿萱说:「去找你的主人,那个和你一样寂寞的人,那是萱草的香气,从今以後,他就是你的主人,你一生不侍二主,记住了。」

松开了白海青足上的链,牠该可以自由地飞翔。

捧起那只不大的白海青,朝虚空中一抛,见牠将她对他的承诺带走,一颗心终可安下。

海青的身影消失在了青天,阿萱转身离开驯场,而她父亲的那只白海青长长地鸣喝一声,那自在的模样,就似那日儿鹿释放了牠。

凉凉一笑,她该释然。

西风残,冬日里,阿萱乘舟去了一趟曾经的金萱谷。

船过空港,那儿再也不是数月前的渡口,只是杂草丛生的荒野。

「金萱谷的萱草田全让君侯下令铲了,大司寇儿鹿藐视君侯与朝廷,流放边疆哩。」摆渡人娓娓道来,空气冰凉,唏嘘不已。

一身黑斗篷的阿萱站於舟船上,船只随着水流划过了那片寂寞。

满目苍凉,阿萱仰天叹了口气,而旷野霜降,白茫茫的一片覆上,好似祭奠过往的丧服,是山人的雪白袈裟。

霜雪,亦伏上了阿萱的肩。

「金针夫人,还在吗」她问。

「金针夫人早跑啦,不知是第几回了!」摆渡人的竹斗笠染上一层薄雪,随着摆橹的姿势而滑落,毫不留恋。

「我们走吧。」孤清的声调,储藏在了金萱谷里,紧紧地被包覆。

像秘密般。

边疆下雪了。

坐於雪堆里的儿鹿遥望眼前的一片苍白。

这是他的下半生,注定与苍茫相伴。

眨眼之际,他听见有道熟悉的嗓音传近,凄厉的,激动的,是白海青的鸣声。

抬眼朝天巡视,雪白荒野的那头飞来了一只不大的白海青。

嗅到了一股萱草香,白海青展翅降落於儿鹿的胳膊上,两颗炯炯有神的眼珠子与他对望。

自白海青的眸中,他好似瞧见了阿萱那笃定不惧的神情。

而牠的足上系着那日他赠她的萱草。

暗暗地一笑,儿鹿自雪地里爬起,那只海青便站立於他那宽阔的肩上。

从今往後,他便是牠的主人;他俩,同样寂寞。

白茫中,霜雪里,落下了一枚枚的鞋印。

儿鹿他始终不知她名唤阿萱,可他知後半辈子里,他思慕的会是她。

寂寞豢养,只是不让自己轻易遗忘。人心硬了,也就残忍了。

萱草没了,金针没了,可他有白海青相伴。

这只白海青,就叫阿萱吧。

《寂寞豢养》完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寂寞豢养 倒序 正序

《寂寞豢养》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