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用眼神无声地追问木芙蓉,木芙蓉却懒得再重复,自顾自地垂首不语。
六点整,良辰吉时。
熟悉的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如约在灯火辉煌的神曲十六楼悄然响起。
东方睿牵着木芙蓉的手,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地踩在长长的喜庆的大红地毯上。木芙蓉另一只拿着花球的手,轻提婚纱。堪堪走了二十几步,东方睿忽然紧了紧掌中那只女子柔软的手,愉悦地展颜笑了起来。
木芙蓉明白他听到了自己刚才讲的那句话,亦回应地紧了紧他的手,如花笑容无声地缓缓绽放。
红地毯通道右边第三排,一字排开的三桌酒席上,d&m公司的一帮子年轻人争
先恐后七嘴八舌道:“你们瞧你们瞧,今天老大多开心啊。”
“嘻嘻,我来公司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老大笑得如此阳光明媚。”
“什么阳光明媚,依我看,简直就是春心荡漾邪恶得很啊。哈哈哈。”
“嘘,小声点,小心老大听见。”
“听见又怕什么?今天他大婚,他高兴都来不及,你怕什么?唉,等下老大过来敬酒,你们的节目准备好了没有?”
“早都准备好了,真是的,你都问了n遍了,就你啰嗦……”
众人窃窃私语中,一对新人早已手牵手肩并肩地伫立于舞台中央,微笑着泰然自若地面对全场来宾。
主婚人致词。
新人父母上台。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三鞠躬。
新人给父母敬茶。
双方父母讲话。
第三方代表讲话。
所有山姜人结婚该走的程序和仪式,按计划,一步一步,按步就班,扎扎实实,无波无澜地走过。
当海龙推着洒满了玫瑰花瓣的烛光车上了舞台,轮到新人喝交杯酒的最后一个环节时,“稍等一下。”司仪孟也忽然抬手,笑眯眯地止住了舞台一侧欲开启香槟酒的海龙。
孟也上前两步,站在麦克风面前,对全场嘉宾大声道:“各位来宾,我现在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台上这一对新人。”
全场嘉宾好奇地齐齐抬头望向舞台,拭目以待。
孟也究竟要做什么?婚礼预演里完全没有这一出啊。
木芙蓉苦着一张巴掌脸,不安地望向东方睿,心里暗自哀叹,完了完了,终于来了。刚才她和东方睿站在大厅门口迎宾的时候,海龙悄悄跟他们俩打预防针,说他收到线报,公司有人今天会在婚礼上折腾他们,让她和东方睿做好思想准备。
东方睿伸手安抚地拍拍木芙蓉,警告地瞥一眼孟也。
孟也视而不见。反正今天他是司仪,不借机整整人精东方睿,简直对不起这百年难遇的天赐良机。
孟也清清嗓子,继续道:“不知道大家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刚才一对新人入场走红地毯的时候,我看见新娘子对新郎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我们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新郎无比开心地笑了。我现在很有兴趣想知道,新娘子对新郎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惹得新郎如此高兴忘怀。在座的诸位想不想知道呀?”
“想。”全场哄堂应答。尤其是舞台右侧第三排,d&m的小伙子们扯开喉咙,撕心裂肺地大吼。
这个该死的孟也,你眼神也忒好了一点吧,隔这么远,你居然都看见了?木芙蓉恨恨地腹诽。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答案,那么,我们现在就有请一对新人来为我们揭晓谜底。”眼看全场气氛成功地被自己调动了起来,阴谋得逞的孟也
眼角余光瞅着东方睿紧皱的眉头,得意地再接再厉,火上再浇一勺油:“这个问题,大家是想要新娘回答,还是要新郎回答啊?”
“新娘。”
“新娘。”
“新娘,新娘。”
场下有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大声笑着接腔。
孟也笑嘻嘻地走到舞台中央的木芙蓉面前,将手中的无线话筒递向木芙蓉。
东方睿迅速地斜伸出手,正待截住那只话筒,孟也轻巧地让开,低声道:“老大,大家点名喊的是新娘子。不要扫大家的兴嘛。”
东方睿狠狠地瞪了孟也一眼,身边的木芙蓉一咬牙,认命地伸手抢过孟也手中的话筒送到自己的嘴边:“说就说。”然后脚一跺,眼睛一闭,飞快地对着话筒大声吐出了一句话。
霎时,全场爆笑。
跺脚声,巴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冲头顶神曲的天花板,就连一边候着的服务生小妹也都捂着嘴笑得弯下了腰。
婚礼现场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紧邻舞台的第一排,东方翌和麦冬夫妇,木淮山和乌梅夫妇分别坐在红地毯通道的两侧的酒桌边,望着舞台上的一对新人,亦是笑得合不拢嘴。
木芙蓉刚刚说的是:“东方睿,你今天帅翻了,比唐国强还唐国强。”
孟也大笑着还要开口,东方睿脸一沉,低声道:“有完没完?点到为止啊。”
孟也忍住笑,故作委屈:“老大,我是准备叫海龙开香槟,喝交杯酒啊。难道你不想喝交杯酒?”
东方睿满头黑线,瞬间无语。
喝完交杯酒,又当着全场亲朋好友的面完成了浅尝辄止的亲吻,光彩照人的木芙蓉背对众人站在舞台上,在海龙小声的提示下,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十分应景地将自己手中的百合花球,准确无误地抛向了舞台左侧第三排第二列那一桌。
木芙蓉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望着舞台下。视线所及之处,怀里紧紧抱着百合花球的胡桃,情深款款地凝视着身边的杜仲。杜仲静静地温柔地回望着胡桃,旁若无人。
抛出的是幸福,接到的是祝福。
芙蓉欣慰地想,杜仲和她,他们这对青梅竹马,都应该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吧?
舞台左侧第一排,女方娘家的主桌上,紧挨木淮山和乌梅夫妇坐着的,伤心欲绝的杜妈黄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擦完鼻子揉成一团一团的餐巾纸,小丘陵一般,摊成白茫茫的一片。
完了,全完了啊。煮熟的鸭子飞了,家门口的媳妇跑了啊。那个夺人指标毁人姻缘的杀千刀的啊,我划个圈圈诅咒你大暴雨天出门不带伞,全身淋成透心凉的落汤鸡,一毛不干地拦的士遭拒载,拦一辆,拒载一辆,拦两辆,拒载一
双。
黄暄镇定自若地哭了擦,擦了哭,那叫一个忙碌一个忘我啊,浑然不管与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气氛搭不搭。
红地毯通道右侧,男方嘉宾桌上,两个宾客兀自在那儿自问自答:“你看看人家新娘子的妈妈,哭得多伤心啊,一看就知道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亲手养大的闺女。啧啧啧,真是母女情深,令人动容啊。”
“就是啊,你看新娘妈妈旁边的那个,没事人一般,还在那儿乐呵呵地笑得没心没肺的。唉,不嫁女儿的人体会不到啊。”
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响起,一对新人退场。
孟也高声宣布,婚宴正式开始,祝所有来宾今晚吃得开心玩得尽兴。然后心满意足功德圆满地跳下了舞台,直奔d&m公司的酒桌。
“他们去换衣服去了,马上就要出来敬酒了。准备好没?准备好没?”孟也迫不及待地问桌上众人。
众人且笑不语,整齐划一地伸出右手,默契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嫁人要趁早(下)
十分钟后,换了衣服的木芙蓉从酒店安排的新娘休息室里出来。穿过一条走廊,看见东方睿与马勃并肩站在十六楼电梯门口低声交谈。
“芙蓉。”东方睿招手示意她过去。
木芙蓉含笑走过去站定,落落大方地仰首细细打量马勃,这个天底下最有可能成为她堂姐夫的男人。
罕有女子如此冠冕堂皇地与马勃对视。
马勃一怔,和东方睿对视一眼,扭头迎着木芙蓉的目光,笑着打量她片刻,然后下结论道:“嗯,很漂亮。”
东方睿亦笑望着木芙蓉,深有同感地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俩个是夸衣服漂亮吧。木芙蓉暗自好笑。
木芙蓉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套红色缎面立裁礼服,款式简洁,质感干净,颜色喜庆应景。
上个星期三她在合欢路的“一见钟情”拍婚纱照,在店子的橱窗里乍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毫不犹豫地就要求将它定下来,计划婚礼当天穿。
懒人木芙蓉向来对衣着打扮不太感冒。除了买书买碟上,稍稍有些随心所欲铺张浪费之外,素日里衣食住行一向走平民路线,东西只求能用够用实用就好。
奢侈品,基本与她无缘。买不起,也不想买。
即便是女人一生一次举足轻重的结婚大典上,万众瞩目的结婚礼服,她也宁愿只租不买。
由东方睿亲自挑选的,刚才在舞台上他们互相给对方戴上的卡地亚结婚对戒,那价格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肉疼。倘若不是婚戒意义重大,怕今后东方睿问起,她恨不得婚礼完了后,调头偷偷拿回那家珠宝店里,直接折了现才好。
还有,东方睿身上今天穿的那套阿玛尼黑色西装,价值不菲,都抵得上公务员木芙蓉小半年的工资了。海龙还不以为然,说一分钱一分货,东方睿这厮平时身上的任何一套行头,摸错了,工薪阶层木芙蓉一两个月的工资都打不住。
nnd,木芙蓉听了恨得牙痒痒。不过就是一套行头啊,值得么?值得么?
败家子,名副其实十足的败家子啊。
她不齿东方睿的奢侈浪费,东方睿更不屑她的小气吝啬。
当时她打算租这套红色缎面立裁礼服,东方睿不快地拦住了她:“租什么租?喜欢就买下来。”
新婚新婚,自然一切都是要全新的。
他们上善若水婚房里的家俱摆设,哪一样不是刚刚从商场家俱店搬回来,没开封的?
倘若不是为了迁就11月1日这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良辰吉日,时间仓猝,容不得他精挑细选,人精东方睿又如何会将这一切交给品味一般的木芙蓉打理定夺。
依他的品味和要求,木芙蓉亲自定夺的那些家俱摆设没有一样能入了他的法眼。
不过,眼前头等大事,自然是顺利地如期完
成婚礼,上善若水那些家俱摆设以后慢慢换都来得及。
木芙蓉正在暗自纠结这买回来的结婚礼服只能穿一次太浪费银子,马勃握拳虚捶了东方睿一下,笑道:“你小子有眼光啊,终于如愿以偿地把我们山大的师妹娶回家了。”
东方睿也不理他,转头对木芙蓉解释说,马勃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马勃的下属们都已经在楼下等着,马勃是特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的。
那木棉花呢?你马勃有没有见到她啊?你有没有跟她打招呼啊?木芙蓉急了,双手拽着礼服下摆上前一步,正待要问一句,马勃已经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电梯。
东方睿拥着木芙蓉回到宴会厅逐桌敬酒。
海龙和d&m的另外三个小伙子作为兄弟团,拿着酒瓶紧紧跟在一对新人身后。
敬酒很顺利,新娘这一方的亲朋好友都没有为难一对新人,就连喜欢玩闹的苏叶和宁合欢,也手下留情,只是让他们再次近距离表演了一番喝交杯酒,就让他们轻松过了关。
新人一行来到d&m公司第一桌酒席,在座的孟也一帮人笑着稳稳坐在原地,并不起身。
“先别慌着敬酒。出个节目,完成了我们再喝也不迟。”席间有人站起来出头。
东方睿端着酒杯并不做声。
海龙站了出来:“什么节目?”
孟也的下属,d&m销售部部长,也就是刚刚出头的秦祥羽笑着解释节目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桌上这两个方形冰块含在嘴里,冰块化了就行。两个冰块,新郎新娘各自选一块。冰块里面包的,是我们d&m人送给一对新人的一对铂金戒指。”
海龙闻声细看。
果不其然,酒桌中央,一个干净的陶瓷白碟子上静静地搁着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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