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等的就是今天。
他趁秦筱筠不注意的时候,顺手将西装口袋里未来得及处理掉的一张纸扔进垃圾桶里。那是他今天早上从秦筱筠的门上取下的一份物业通知单。
出电梯门,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手表一眼,一个完全是出于习惯,另一个则带有倒数的的性质。进门,开灯,换鞋,秦筱筠“蹬蹬蹬”走进书房拿相机,刚刚背着相机包出来的时候眼前一黑。
不对,是整个房子都黑了。
秦筱筠抓瞎了,手一阵乱抓,恰好抓住了boss的……袖子。
她很很多女生不一样,像虫子、尸体、老鼠、以及长得奇形怪状的外星人都不会害怕,但秦筱筠不是没有软肋的——许多人看起来无懈可击,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弱点不容易暴露罢了。
比如说,秦筱筠有黑暗恐惧症。
上升到恐惧症这种地步,自然和一般的怕黑不同,发作时的焦虑和自主神经症状是无法避免、不可控制的。这种恐惧程度大大超出实际的危险,却不是一句“别怕”可以缓解得了的。抓狂,恐慌,焦虑,理智似乎不顶用了——秦筱筠觉得自己像被遗弃在太空中一样,四周一片混沌,没有氧气,只有强烈的辐射和陨石的袭击。
无从奔跑,无从呼喊,甚至连下坠都不能。
下一秒,一丝微光驱散了一小团黑雾,手机屏幕的光从侧面投去,勾勒出挺直的鼻梁线条,浅色的双眸在光照下颜色有些难以辨认。此时的他好似一位年轻的天神,听见了“要有光”的祈愿。
秦筱筠这才发现自己完全吓傻了,连手机可以用来照一会亮都没想到。
“黑暗恐惧症?”这么平淡的口气显然不是出自患者的。
“是。”
“深呼吸,你先平静一下,去找找有没有手电蜡烛之类的东西。”顾卓尔拍了拍她的背:“我在这里。”
“嗯。”3;2;1,秦筱筠倒数三声,原地回血复活,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扯着顾卓尔的袖子去找应急背包。
“手电筒在这里,还有这个。”秦筱筠打开衣柜门,拖出一个很长的东西,打开开关,一道绿色光柱出现在两人面前——星球大战里的激光剑。
原来这剑还有治愈效果。看着这玩意儿,秦筱筠觉得自己血条有回满了,注意力被转移,不似刚才那么害怕。她看了看顾卓尔,一笑,装模作样地说起了经典台词,带着一口标准的芝加哥口音:“it is obvious this contest will not be decided by our knowledge of the force; but by our skills bsp;然后秦筱筠真举起剑,对着手无寸铁的顾卓尔砍了几下,他倒是没有躲闪,幽幽绿光中,没戴眼镜的竹子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笑,带着几分难以辨认的情绪。
秦筱筠砍够了,低下头尝试把手电筒打开,但它没有发光:“放太久没电了。”她把手电筒放回包里:“我去检查一下电闸。”
“嗯。”顾卓尔颔首:“还是带手机去照明把,激光剑这么长不方便。”
秦筱筠觉得有道理,便把激光剑交给了boss,虽说手机得隔一段时间开一次键盘锁,但确实要小巧方便一些。
她到门口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不是跳闸而是停电。尽管停电时间很晚了,但物业应该向过去一样给业主发个通知嘛——她今天早上看到门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倘若秦筱筠提前知道这事儿的话,她今晚会选择住酒店。不过现在去也不可能了,因为她家在二十楼。
这么说,boss今晚也走不了了?
“你,住苏霁那间房。”秦筱筠是不会随便让出自己的根据地的。她一边跨进房门一边说出自己的安排,却发现里面没有预料中的绿光。
“怎么回事。”
“它也没电了。”借着阳台外照进来的光线,秦筱筠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顾卓尔,激光剑侧倚在他的长腿边。他动作潇洒地拿起剑,波动开关,证实自己说的话。
“哦,那丢掉电池吧。”顾卓尔可以从秦筱筠的声音中听出她是在故作平静,他忍住笑。
“还有,装电池的专门垃圾袋在阳台上……”秦筱筠的声音小了下去,欲离开书房,脚步却有些迟疑。
顾卓尔慢悠悠地说道:“说吧。”
“?”
“你还有话要跟我说。”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
“就是,今晚,能不能,陪我,睡觉。”秦竹子同学说话不自觉地吞吞吐吐起来了,她很少这样。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她连忙解释道:“只是旁边有个高等智慧生物会安心一点,才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
顾卓尔觉得秦筱筠在越抹越黑这方面也是一个天才,他停顿了一下,欲擒故纵:“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我不是你……男友。”
竹子显然低估了boss的记仇能力。
“很少求人……”
顾卓尔见她快到底线了,回应道:“好吧。”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勉为其难,起码竹子是这么认为的。
秦筱筠的床不大,只宽1。2m,即使两位身形偏瘦,也不得不肩并肩躺在一起,她还死死攥着boss的手腕。生物钟似乎不再准时,秦筱筠原以为这样可以平静一些,殊不知此刻心中无视过百变的洪流越发凶猛,新仇旧账一起结算。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有这个缺点弱爆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让别人发现她有黑暗恐惧症这一点。在秦筱筠的逻辑里,女生爱示弱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倒是希望自己无比强大,在任何重要或者是不重要的方面,尤其是……在boss面前。
也许一开始秦筱筠只是把他当作某种意义上的对手,接着便陷入了一个怪圈,越是被打压,越是把顾卓尔放在对立面,却越容易发现他的优点,到后来则渐渐变了味——秦筱筠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顾卓尔知道原因,这就是心理学上所谓的,排斥效应。
对于自己乱码甚至死机的反应,秦筱筠原先也只是把它归结于对异性的生理反应——换句话来说就是她作为人类对异性有不自觉的反应是正常滴,但这么尽是这么简单的因素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计算机系和机械工程系都是和尚庙,秦筱筠早就对男性麻木了,甚至她自己都很男孩子气。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秦筱筠头一次做不出判断,也许始于厨房里温暖的拥抱,也许源于映出自己影像的绿色虹膜,舞会上那一曲惊艳的探戈,又或者是镜头下,暮色海滩上的剪影,甚至是工作时的专注,谈判时的从容,以及满室藏书的渊博。
这些她都记得。
秦筱筠的情商真的很低,她觉得那些方面的事本不属于她,于是在自己遇上的时候一再压抑、压抑、直至爆发。
科学理论明明可以解释我们的爱憎嗔妒,却阻止不了它们带来的奇妙感受,甚至,连个如何处理的标准答案都不给一个。我们一次次平常,惶恐却又期待,感情用何等可怕的方式将一切计算打破。
黑暗中的宁静同样也被他的声音打破,又是一副戏谑的腔调:“是有一点。不过,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听到这话,本身心中有鬼的某人嘴硬模式自动开启:“才没有……”话未说完,她感觉自己手心一转温热的手掌反过来按住她的手腕。
“干嘛。”
“你的心率上升了,继续。”boss是在测她的脉搏。
“……”这话潜台词太多了好吧!
心跳越发凶猛地刷存在感,竹子扭头,憋出一句话:“因为我从来没有,无动于衷。”
有些人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试着不去感受而已。
下一秒,她感觉身体一晃,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黑暗阻碍了视力,却给与其他感官双倍补偿。竹子枕在boss的胸膛上,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充斥着她的鼻腔,应该是丁酸酯或者外激素之类的混合物。
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顶,痒痒的,秦筱筠一缩脖子,反而被抱得更紧。蓦地,发顶上的触感变得柔软,大概是他淡色的唇瓣。
没有任何语言,行为暗示了一切,她知道她心理上的系统防火墙这一次可能真的守不住了。
今后应该怎样,是不是该在自己的人生程序中加入新内容,她现在一反常态地不想考虑了。倘若是种能代表时间,那么就让指针上的弦突然崩断,让现在的时间节点沿切线飞出去,将此刻无限延长,秦筱筠想在这份静谧、悸动与温暖中,一直睡下去。
真相只有一个
第二天秦筱筠是以考拉的姿势醒过来的。
她的头紧紧贴着热源,手臂圈起来,退跨上某桉树精壮的腰身——等一下,桉树怎么会有腹肌?
秦考拉很自觉地下了树。然后,她扫了顾桉树一眼。
晨光中的顾卓尔似乎少了那么一丝冷峻,尽管轮廓鲜明的五官还是没有摆出任何情绪,但确实带着几分柔和。竹子家里没有男式睡衣,所以昨天晚上他是脱了上衣——也就是半裸着睡觉的。此刻,白皙的皮肤和完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多一分则夸张,少一分则单薄。再往下,还有所谓的人鱼线,只是被布料挡了一半。
穿着衣服看,boss大人高挑瘦削,竹子今天才见识到了真相:人家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秦筱筠告诉自己,现在她是以学术的,审判的眼光在看面前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一点也不纯情,对人体相当了解,看着完全没反应——她以前去医学院参观过很多模型和尸体,看异性简直就和萝卜白菜代码一样平常。
然而她现在却有了生理反应,感觉热乎乎地动脉血冲上脸颊和耳朵:活~人~果~然~不~一~样~
正当秦筱筠越来越不对劲时,装睡技术高超的睡美男开口了,语调带了几分慵懒:“把你的鼻血擦一下。”
秦筱筠:“【error】”这货系统故障了。
顾卓尔坐起来,伸手抽了一张面巾纸给竹子。他低头看着她,唇角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带着几分克制、压抑地贴上竹子的额头来了一个早安吻。
接着,他轻轻移至竹子的耳边,低沉性感的音质在耳边响起:“bonjour(早安)。”
并不是所有人——不对,是没几个人可以破解竹子脑海的乱码,不过她的身体用了一个更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表达主人此时此刻的感受:另一侧鼻孔里的毛细血管也爆了,殷红的液体“唰”地留下来,传说中的两江并流。
这次连boss都笑了。
也许,男女之间的非革命感情就是隔张床的故事,哪怕不进行某项历史悠久喜闻乐见的剧烈运动而是盖着棉被纯聊天,暧昧的气氛都明显了好多,两人的关系也会更为……河蟹。注意,是河蟹不是和谐。
在这种奇特的河蟹氛围中,秦筱筠止了鼻血,迅速地完成洗漱。如往常一样,星期天是麦片粥日,她自然是吃那玩意儿。刚走出浴室,一股麦香和奶香就把她牵进了厨房。
顾卓尔把一碗麦片粥递给她,见竹子一脸看到木乃伊复活的惊讶表情,抬手指了指橱柜里用马克笔写的“sun”字样的盒子,算是解释。
竹子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怀疑,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食物。
boss做的能吃么?
3秒钟之后,气温骤降,久违的冰川世纪再度在顾卓尔脸上降临,浅色的双眸有恢复了往常了凌厉。竹子不由得联想到哈士奇的眼神——专治各种不服。
竹子勉强地喝了一口:?
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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