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兼总经理李子根,也就是张大明找过的那个人。他抱着一线希望注意地谛听着,然而最后还是失望了。李子根说的还是那番话,还说张大明也曾打电话问过。杨副局长关了手机,看着志诚说:“你都听到了吧,你爱人根本没去矿里……我说句不外的话吧,刚才的事也许是偶然的,也许是有意的,我很担心你的安全。既然你爱人不在乌岭,你也就没必要去了……对,还有取证的事,你刚才说过,你们来过人了,调查对象不在,那你还去干什么?赶快回家算了,也许你爱人这时候已经回家了说不定。你是警察,真要在平峦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这治安副局长没法交代……就这么定了,为了你的安全,明天我亲自送你回省城!”
杨副局长说得非常坚决,可志诚根本不能接受:“不不……杨局长,让您操心了,我既然来了,就不能这么回去!”
杨副局长变得不悦起来,眼睛盯着志诚道:“为什么不回去?你爱人不在,要找的证人又不在,还大老远的去干什么?!”眼皮又麻搭下来:“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主意你自己拿。不过,你真要打定主意去,我可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好了,时候不早,你休息吧,好好考虑考虑,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杨副局长说完就告辞了,志诚把他送到外面。他坐进车里后,再次劝志诚不要去乌岭,返回省城,仍然被志诚拒绝。就在他启车时,志诚忽然想起白天的事,就问那仨小子审查得怎么样。杨副局长一愣:“啊,查清了,他们没什么问题,不过,让我狠狠收拾了一顿!”
说话间,杨副局长将车发动起来,按了一声喇叭,调头驶去。
这时,志诚的不安全感觉反而更强了,连公安局副局长都不敢保证你的安全,还指望谁呢?他想了想,拨了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也就是说,杨副局长说得不准,肖云并没有回家。他又拨她的手机,还是“你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怎么办?到底去不去乌岭?
杨副局长的话不无道理,要找的两个人全不在,有什么必要非去那里呢?
可是,志诚无论如何不想就此终止行程,片刻后,他又拨了陈副局长的手机。报了自己的名字后,用歉意的语调道:“对不起陈局长,打扰您了,有件事跟您说一下……”
他同样轻描淡写地说了刚才被袭击的事。陈副局长的反应和杨副局长明显不同:“有这种事?妈的……是骑摩托的喝多了吧……别多心,你第一次来平峦,谁会害你呢?!”
这个刑侦局长怎么还不如人家治安局长,既缺乏应有的警觉,也缺乏关心。志诚有些心凉。换了口气道:“这……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刚才杨局长给矿里打了电话,说我爱人和证人都不在,你看我还去不去呢?”
陈副局长在那头笑了一声:“这主意可得你自己拿了。我不知道别人,要是我老伴儿没了,我得把全世界折腾个遍……当然,你要害怕危险,也就算了!”
这是什么话!志诚很不高兴地对手机说:“陈局长,我和妻子的感情一般,可在这点上和你是相同的,不管有多么危险,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陈副局长干笑了一声:“那还说什么,祝你好运……不要害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一定要小心……好,有事给我打电话,晚安!”
陈副局长的手机关了,志诚也把手机慢慢放回怀中。
尽管陈副局长好象不太热情,可志诚听了他的话后心还是安定了一些。他对自己说: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天早点去客运站,可不能再赶不上车。
四、曲折
1
起得过早了点,志诚不到六点就起了床,在小吃摊床吃了一口就赶往客运站,到达客运站门外时刚六点半,而通往乌岭煤矿的汽车却要九点四十分发,得等三个多小时。可他觉得这样心里踏实,总比晚了赶不上车强。
虽然天还早,客运站却已经很热闹了,里里外外乱哄哄的,有等车的乘客,有摆摊床的摊贩和一个个小吃摊床,来还有卖药的,用扑克摆三张骗人的,算命相面看手相的。在客运站大门外,还贴着一张乌岭煤矿的招工广告,说什么亟需井下工人,报酬从优云云。志诚很快被一些小摊贩盯住。先是一个小吃摊床拉他坐下吃饭,摆脱后又被一个卖药的缠住:“先生,买药吗?好药,真正的虎骨鹿鞭……”最后,更是被门旁一个相面的拦住:“看相了,看相了,远看前程,近看行程,看婚姻,看家庭,看凶险,看太平,让你逢凶化吉,让你一生安宁……哎,先生,看相吧,便宜,五元一次,不准不收钱,来看看吧……”
志诚被相面的拉住了。
志诚从来不信这一套,警察的身份也和这一套格格不入,换到刚参加工作时,他肯定还要管一管。可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这世界需要管的事太多了,别说这相面的,就是满墙乱喷制假证的,联系电话都写得清清楚楚,又有谁来管了?何况,这是在平峦,自己又有事在身。所以,他只能厌恶地拨开这只手,想往客运站内走。不想,相面的站起来,更加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先生,你不信是吧,你以为我骗人是吧。你在平峦打听打听,我沈百儒相面准不准……好,我不收你钱,白给你算一次,非让你心服口服不可……我看你五官端正,宽额重眉,直鼻方口,必是肩头扛牌之人,不是军人,就是法官,绝非寻常百姓!”
他说得还真贴边儿!志诚不由打量起这算命先生来:五十多岁的样子,下巴留着一撮少见的山羊胡子,眼神炯炯,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见志诚停住脚步,他更来了劲儿:“如何?我没有说错吧。好,你听我继续说,我观你左眉高右眉低,印堂发暗,请恕我直言,这位先生定然夫妻不睦……请问,我说的可对吗?”
咦,又让他蒙对了。志诚起了好奇心,顺嘴问道:“好,那你看看,我现在要去哪里,为什么去?”
相面人更来了精神,上下打量你一番道:“你去哪里我不知道,可却能看出你是外出找人……对了,刚才已经说到你夫妻不睦,那么,你应该是找你的发妻……”
最后一句显然是瞎蒙了,可志诚不能不佩服他蒙得准,好奇心大起。“好,就算你说得准。那你再看看,我能不能找到她,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在哪里能找到她?”
“这……”相面观察着志诚的神情,迟疑片刻摇摇头:“这,恕我直言,恐怕你此行要落空!”
这……志诚心一紧,不由接口问:“为什么?难道她出事了?你能不能看出她在哪里?”
“这……”相面先生摇摇头:“这就超出在下相面之能了。要想问这事,必须报出此人生辰八字!”
看来,他还会算命。因为惦念肖云,志诚不知不觉被他迷住,就报了肖云的生日。他挺象回事似的屈指盘算一番,摇摇头说:“此人倒没出什么事,只是行程不定,此时正在路上,无需多少时日即可平安返回家中!”
听了这话,志诚心安定了很多。他暗觉奇怪,既然不信这套,为什么还把他的话这么当回事呢?行吧,既然给你相了,算了,也不能白相白算。志诚拿出五元钱递过去,不想相面先生却不接,而是拉住他不放:“我说了不收钱就不收钱……你等等,让我再仔细看看你的面相……啊,怎么印堂有些发白呀……请问你是何时离家上路,能否告诉在下,给您算上一算?”
在一种奇怪心理的驱使下,志诚把离家的时间告诉了他。这时,相面先生完全变成算命先生了,掐算一番道:“不好,不好,你是赶到煞日出来的……出门犯红煞,百老不回家……不管你听还是不听,在下必须向你说明,你此行凶多吉少,有血光之灾呀……先生,请听我一言,速速返回家中,避开这一劫,否则前程难料,前程难料啊!”
志诚的心“咯噔”一下。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似信非信了。不能说人家算得不准,昨天晚上的事不就是证明吗?前面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你呢?各方面信息都表明肖云没在乌岭,这个算命的又说她太平无事,过几天就回家,你还有必要再去吗……可是,难道你就凭着相面先生的话来决定自己的行动吗?你别忘了,你是警察。如果你信这些,何不把他请去,让他把没破的案件都给算破了多好?不,不能听他的,如果你半途而废,肖云有个三长两短,你将后悔莫及!
志诚想到这里,不再理会相面先生,调转身向候车室走去。相面先生还想纠缠,被他坚决摆脱了。
2
现实居然如此残酷。相面先生的话好象应验了:七点三十分,当志诚开始在售票口排队准备买票时,两个客运站的职工走出来,把一张白纸贴到墙上。同时,广播喇叭也响了起来:“各位旅客请注意了,因通往乌金煤矿的公共汽车发生严重故障,正在抢修,故推迟发车时间,请去往乌岭的旅客耐心等待,暂时不要排队了……”
这……昨天耽误了上车,今天早早来到,汽车又出了故障,这……
不祥的感觉又在心中生出。推迟,推迟到什么时候,到底能不能发,莫非真让相面先生算准了……
着急的不止志诚一人,好几个要去乌岭煤矿的旅客都嚷起来:“昨天车还好好的,今儿个咋就发生故障了,客运站应该为乘客负责,给换一辆吗……”
志诚和几个旅客一起围到问事处窗口,可里边只有一个中年女人,态度还一点也不好:“你们问我,我问谁去?现在说啥都没用,就是车坏了,走不了,正修着呢……推迟到啥时候?没准儿,也许一小时,也许俩小时,也许下午,也许明天!”
天哪,听她这话,今天到底能不能发车还两说着了。志诚又急又怒,可是,没容他开口,还有比他更急更怒的。一个穿迷彩服的青年男子对问事处大叫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服务作风,说停车就停车,推迟到什么时候还没个准点,客运站就这一台车吗?坏了换一台呗!”
中年妇女斜了迷彩服一眼:“你当你是谁呀,口气可不小,客运站是给你家开的,现在讲承包,哪台车跑哪条线是固定的,一个萝卜顶一个坑儿,上哪儿给你换去?听你这口气,不应该坐公共汽车,应该坐轿车,坐专车,可惜你祖上没积下德,没那个当官的命……”
话语太刻薄了,迷彩服一下爆发了,手指中年妇女大声道:“你什么态度,你们车晚点了还有理了?我有急事,耽误了你们负责呀……”
中年妇女扭过头不理他,悠闲地拿起一件毛衣织了起来。迷彩服气坏了:“好,我不跟你说,我找你们站长,他在哪儿……”
中年妇女理也不理,迷彩服暴跳如雷。这时,志诚看到几个汉子气势汹汹奔过来,一把将迷彩服肩头扭住:“老哥,干啥呀,是不是需要消消火……”
几个汉子都二十郎当岁,身强力壮,有的穿着保安服,有的戴着标,都拿出一种让人畏惧的表情和姿势。其他旅客一看这阵式,吵嚷声顿时小了。
可迷彩服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愤怒,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着:“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放开,我要找你们站长……”
“有这个必要吗?”扭着的手更加用力。“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车坏了,正在修理,修好就发,你咋还捣蛋,想找事儿是不是……”
几个汉子逼上来。此时,旅客们没有一个再吵了,胆小的已经悄悄离开。可迷彩服仍然无所畏惧,一边使劲掰着胸前的手一边叫着:“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手,放开……我要告你们……”
话没说完,一拳已经击在他脸上,他向后踉跄几步,鼻血顿时流出来。迷彩服气坏了,反身就往上扑:“妈的,你们平峦是什么地方,我跟你们拼了……”可是,对方人多,他遭到的是更沉重的打击。志诚见状,急忙上前拉架,口中大叫着:“住手,都住手,我是警察,谁敢再动……”还把警官证拿出晃动着:“看清楚没有,谁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
还好,总算发挥了一点作用,迷彩服首先不再往上冲,一边擦鼻血,一边对志诚发作起来:“好,你是警察,都看到了吧,我看你咋处理?”几个保安也把拳脚收回。一个带头的高个子接过志诚的警官证看了一眼,释然地笑了:“真是警察同志,啊,还是从省城来的。”语气一变:“对,你既然是警察,刚才你都看到了吧,这人在这里闹事,你看该怎么处理?”
这……志诚哭笑不得:怎么两边都把事情都推给自己了。他急忙声明:“我是警察不假,可我是从外地来,现在只是一名旅客,劝你们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高个儿保安接过去,冲迷彩服道:“对呀,你听见了吧,有话好好说,你为什么闹事,妈的,看这位警察的面子饶了你,再不老实,别说对你不客气!”
另几个汉子跟着起哄,迷彩服没处讲理,手指着志诚和几个保安说:“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我要告你们去!”
几个汉子又逼上来要动手,迷彩服也不服气,志诚一个人怎么也阻拦不住两边,迷彩服又挨了几下,鼻血流得更多了,弄得哪儿都是,志诚的衣服也沾上一些。满脸是血的迷彩服早已气极败坏,边反抗边往后撤,嘴里还大叫不停:“你们等着,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对方哈哈笑起来,高个保安手向外指着大声道:“好哇,你告去吧,不过,我们站长太小,你们去找局长吧……不,局长也小,去找县长、找书记去吧,他们一定会耐心接待你……知道大门儿从哪边开吗?不远,出门就看见县委大楼了,快去,妈的,谁不去谁是孙子!”
“好,你们等着,我非去告不可,你们等着,等着……”
迷彩服边吵嚷,边仓惶地向候车室外逃去,还没忘记捡起掉到地上的行李卷,几个汉子更加放纵的大笑。
这……面对这个局面,志诚也没什么办法,在同情心的驱使下,随着迷彩服走出候车室,见他正在往墙上抹鼻血,急忙走上前,拿出自己携带的卫生纸,要帮他擦血,却被使劲拨开:“不用,妈的,我就这么去,让县委书记看看!”志诚说:“那也得先把鼻血止住啊!”他这才揉了两个纸团,塞进鼻孔,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志诚:“对了,你得跟我一起告他们去……你是警察,啥都看到了,得给我作证。走!”
这……志诚不想跟他去,可迷彩服说啥也不干,揪着不放,非让他跟着不可。看到一些人凑上来看热闹,志诚只好屈服,象俘虏一样跟被迷彩服押着向前走去。
3
县委大楼一楼,传达室。志诚和迷彩服被一个老干部模样男子隔着小窗叫住:“同志,请问你们找谁?”
迷彩服脱口就说:“找书记,一把手!”
老干部立刻警觉起来,打开屋门:“进来,请进来……你们是做什么的,找何书记有什么事?”
志诚知道,他是把自己和迷彩服当成上访告状的了,急忙走上前说:“这……我们从外地来,他要找何书记反映问题,请问何书记在几楼?”
“三楼。这……”老干部转向迷彩服:“你反映什么问题,能不能跟我说说,由我替你们反映行不行?”
迷彩服生硬地:“不行!”拉着志诚就要往楼梯上走。老干部急忙从室内走出来:“哎,同志,你们不能这样……”志诚只得扭头亮出警官证:“老同志,我是警察,你放心,他只是反映问题,不是上访,就几分钟时间!”说完就随迷彩服向三楼奔去。
县委办公室主任室、副主任室、秘书室、副书记室、书记室……一个个门都关得严严的,不象有人的样子。志诚忽然想到,现在是国庆放假期间,县委书记能在办公室吗?他拉住迷彩服要往回走,可迷彩服却象犟牛一样不回头,扯着他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外,上前就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室内传出一个男声:“请进!”
还真有人。让他撞上了。
室内不但有人,还是两个人。斜对面的办公桌后边,一个面孔端正的中年男子正把话筒往话机上放,不是电视里见过的县委书记何清又是哪个。旁边的沙发里坐着的同样是中年男子,油黑脸膛,脸上还有很多酒刺,他……好象是那个领颂的县长。对,他好象姓蒋。
志诚看到,何书记和蒋县长看到自己和迷彩服,都皱起了眉头。何书记表现得还算客气,站起来手向沙发指了指:“啊……请坐……你们有什么问题要反映?”
显然,他刚刚放下的电话是传达室打来的。
没等志诚解释,迷彩服已经气呼呼地大声道:“我告你们平峦客运站。他们什么作风,长途共汽说停就停,旅客有意见就动手打人,你们瞧,我鼻子就是保安打的,这事必须严肃处理!”指指志诚:“他是警察,都看见了,能证明!”
书记县长的目光都落到志诚身上。志诚有些尴尬:自己身为警察,本应该协助领导平息事态,却跟着来告状了。可已经来了,只好实话实说,他礼貌地站在两位领导对面说:“我本不应给领导添麻烦,可是,这位同志非拉我来不可,让我做个证人……事情是这样……”
志诚努力客观地把客运站发生的事说了一下,何书记听完,皱着眉头把脸转向蒋县长:“客运站怎么回事,哪能说停车就停车呢,还这种态度,这不是破坏咱平峦的对外形象吗?”
志诚把目光落到蒋县长身上,这时才发现他有些面熟呢,好象在哪儿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见他瞅了书记一眼,把话接过去:“啊……交通局跟我打过招呼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台车突然就坏了,又一时修不好!”转向志诚:“对不起,我跟他们说了,一定要尽快修复,如果修复不了,争取下午换一台车。”笑笑:“这点小事还找书记干什么,找政府就可以了吗!”
何清这才想起,介绍道:“这位是蒋县长,你们跟他说吧!”
志诚再次打量了一下蒋县长,心不由一动:对了,他也姓蒋,长得又……就故意说:“蒋县长,给您添麻烦了。我是去乌岭派出所办事。对了,我还认识他们的所长,叫蒋福荣,在火车上碰到过!”
蒋县长一下警觉起来:“你是……啊,原来你还认识福荣,他是我弟弟!”
果然如此,怪不得看他面熟,原来是蒋福荣的哥哥,怪不得蒋福荣牛哄哄的,原来哥哥是县长。
真是巧,从上路以来到平峦之后,一切都有点巧。
何清在旁道:“蒋县长,这件事你要认真对待,下午一定让旅客们走上。”转向志诚:“同志,还有别的事吗?”
志诚急忙摇头:“我没有了。”眼睛看向迷彩服,意思是让他一起离开。可迷彩服却心有不甘:“这……我还有事,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怎么处理,你们看这血……”
没等他说完,蒋县长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这事我就不能管了,你们去找公安局,找交通派出所,由他们处理……就这样吧,我们还有工作要研究,请你们走吧!”
“这……我……”
迷彩服还想说什么,被志诚拉扯着退出来。志诚边退还边向两位领导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清倒很客气,送了两步:“没关系,应该是我们给你们道歉,再见!”
志诚拉着迷彩服往外退,迷彩服还不想走,让他使劲扯出书记室。他们一出门,门就重重关上了,迷彩服推了推,已经在里边反锁上,这才勉强作罢。 走出县委大楼,迷彩服的怒气总算平息了一些,眼睛瞧着志诚问:“你是警察?从哪儿来,去乌岭干啥?”
志诚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此人模样:二十七八年纪,身材健壮,头发蓬乱,一脸晦气,半新的迷彩服肩头胸脯甩了不少血点,脸上也留有没擦净的血痕,行李卷用一根木棍挑在肩上,而行李卷只是一件绿棉大衣,一看就是打工的。对他的提问,志诚淡淡地应付了两句,反过来问他去乌岭干什么,猜测得一点不错,回答是:“打工,听说那儿活好找,钱好挣,去干几个月,挣俩钱娶媳妇!”
志诚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说话直来直去的。又劝了他几句,“既然书记县长都说话了,下午肯定能走上,就别再给他们添麻烦了,他们也不容易,都很忙。你没见吗,国庆都没休息!”
迷彩服还算听劝,愣愣地看看志诚,就甩开他往客运站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志诚这时才发现他长着一双挺有神的眼睛。
沉吟片刻,志诚向街里的方向走去。他已经看出,迷彩服是个容易招惹是非的人,他不想和他搞得太亲密了。
4
逛了大街、进了商场、去了书店,又在小吃摊吃过午饭,好歹熬熬到中午过去,志诚急急赶回客运站,等问事处窗内中年妇女身影一出现,就急忙奔过去:“同志,去乌岭煤矿的车修好了吧,什么时候开?”
中年妇女看了志诚一眼,态度变得客气起来:“对不起,我刚刚问过,还得等一会儿!”说完还自言自语地:“也真怪,要是修不好也行,给个准话儿呀!”歉意地对志诚:“您再等一会儿吧,等到两点,如果还没修好,恐怕就发不了啦!”
怎么办?只能继续等下去。
然而,两点到了,回答说:“还没修好,不过,说快了,再等一会儿吧。”
一直等到三点半,这回有准确回答了:“车还没修好,今天发不了啦!”
什么?!
等了大半天,找了书记县长,还是这种结果。志诚一下跳起来,迷彩服听说这事,更加暴跳如雷:“你们平峦怎么回事,是不是玩弄旅客……”
问事处的窗口一关,中年妇女的身影消失了,一些旅客不甘罢休,围着问事处吵嚷着不肯散去。迷彩服使劲叫着:“我看这里边有事,他们是不想让我们去乌岭……”
志诚被这话触动:是啊,到平峦后遇到的每件事都有点怪,都非常不顺当,都好象在和你做对,都在阻止你前往乌岭,阻止你寻找肖云。就说这公汽吧,你坏了,去不成也可以,但要是早给准话,你可以想别的办法去,可现在已经三点半,根本没有时间再想别的办法了,这不象有意的一样吗?看来,迷彩服的话真有道理。
可是,事情越是这样,志诚越觉得肖云就在乌岭,去乌岭的愿望也越强烈,越迫切。
怎么办?
迷彩服在旁叫着:“你们不让我去,我非去不可,不就三百多里路吗?我走也要走去!”说着气冲冲出去了。
志诚见状也来了劲头,既然他能这样,我也能。我今天非去不可,非今天去不可!我是警察,是刑警,是追捕队长,遇过的困难多了,这算什么,不就三百里路吗,没有公共汽车就去不成了?步行我也要去!
志诚大步走出候车室,出门又碰到相面先生,他看到他又叫起来:“看相,看相,不准不收钱……小伙子,我算得如何,你还是听我一言吧,收脚回乡,万事平安,一意孤行,必有灾祸呀……”
志诚停住脚步,越看相面先生越来气,就好象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一样。气头上,走到他面前大声问道:“你既然算得准,那就再给我算算,我今天能不能去乌岭?”
“这……”相面先生掐了掐手指,摇头道:“难,难哪……”
志诚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掉头而去,可是心里却发誓般说:“无论如何,我今天非去乌岭煤矿不可!”
可是,决心不等于结果,到乌岭煤矿近三百里,不是说到就到的。志诚虽然说了步行也要去的话,可还没到那种地步。在交通如此发达的现代化社会,一个人民警察在公路上步行三百华里实在是天方夜谭。他很快想出办法,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不一会儿,那头的人接了:“喂?”
是杨副局长。他曾两次说过,有事需要帮忙就给他打电话。现在需要他了。
然而杨副局长却无法兑现承诺:“这……我正在外地,今天回不去了……我看,你就再等一天吧……对不起,我实在帮不上忙,要不,你去找汤义吧,看他们能不能想个办法……”
找他?志诚眼前闪过汤义那张瘦瘦的脸,心里一阵反感。不,不能找他,找谁也不能找他。
他失望地关了手机。心想,看来,真得步行了。
可是,这时手机自己响起来。志诚拿起来看看,号码不是很熟,放到耳边才知道是陈副局长:“怎么样,到乌岭了吧,找到你爱人了吗?”
志诚心中又燃起希望,对着手机大声道:“陈局长,我还没离开平峦呢,去乌岭煤矿的公汽坏了,今天发不了啦!”
“妈的……”陈副局长骂了半声又沉默了,片刻,用琢磨不透的语调说:“这……现在我手里也没车,帮不上你……这可怎么办……哎,往乌岭去的车很多,你想法搭个便车吧,要是身上钱够,也可以雇一辆出租吗,估计三百二百也够了……要不,你就再住一天,等明天再去……”
志诚没等他说完就抢过来:“不,我今天赶到乌岭,就是用脚量,也要赶到!”
沉默片刻,陈副局长换了另一种腔调:“好样的,祝你好运……不过,真要实在有困难,再跟我联系!”
志诚道一声谢,大步离开客运站,向街上走去。可刚走了两步,手机又响起来,一看号码,是杨副局长打来的。他关切地问:“怎么样,想到什么办法了吗……什么,搭车,雇车?这……你可真是,我看,还是住一天再走吧……你这人真挺犟……实在对不起,刚才我问了一下治安大队,他们的车也出去了……到乌岭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跟我联系!”
两个副局长的态度和腔调差不多。都说帮忙,又都帮不上忙。
5
志诚决定先想办法搭车,实在搭不成,豁出来雇车。打定主意后,他来到城东路口,见往东和往北各一条公路。打听一下,往东通往清泉县,往北通往乌岭。他就站在往北的路旁,每过一辆车都扬起手。可拦了几辆不是去的方向不对,就是车里坐满了人,多数根本就不停车,二十多分钟过去,也没拦住一辆车。他正想回城雇出租车,忽听几声喇叭响,一辆闪着华贵光芒的“宝马”从城里疾驶而来,车上还挂着警用牌照和警灯。志诚心中一喜:天下公安是一家,这可好办了。可是,想伸手拦车,又觉得车的档次太高,估计里边坐的警官身份非同一般,有些犹豫,手臂似伸不伸地放在身旁。想不到,轿车驶到身前轻巧无声地停住,车门打开,一个女人漂亮的面孔露出来,接着惊喜地叫出志诚的名字:“志诚,你怎么在这儿?”
这……
看清来人面孔,志诚的心顿时“咚咚”跳起来,嘴也结巴了:“你……齐丽萍……”
是的,是她。此时,她已经走下车来:身材颀长健美,曲线分明,面容白晰,眼波闪动,不是她又是谁?
天哪,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志诚心如擂鼓:真的是她,他的警校同学,他的初恋,他尘封心底的创伤。分离已经八年了,他已经淡忘了她,她却突然在眼前冒了出来。
志诚真有一种梦境中的感觉。对了,那天在家中不就梦到她了吗,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什么预兆?
现在,梦已经变成现实,她就站在面前,活生生的躯体移动过来,靠近了自己,还有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气也传过来,她在微笑,在说话:“志诚,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到平峦来了,要去哪里?”
志诚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努力平静着回答:“这……我要去乌岭。”
“是吗?太巧了!”她秀美的眉头一挑,眼睛里现出惊喜:“你也去乌岭……那还傻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太巧了,她居然也去乌岭煤矿。看来,今天你肯定能抵达了,而且乘坐这辆豪华的宝马,还有一个漂亮的女警官为你驾车。那相面先生知道了,会说什么呢?
志诚暗自庆幸:真是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可是,是不是巧得过份了……
他没有细想。此时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快点赶到乌岭。他欣然接受了邀请,坐到副驾位置上。此时,他再次产生一种作梦般的感觉。
齐丽萍关上车门却没有马上启车,而是扭头看着志诚:“真让人想不到。你怎么冒出来了?为啥不坐公共汽车,跑到这里来搭车?”
志诚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没办法啊,你们乌岭不欢迎我。昨天没赶上车,今天早早去了客运站,公共汽车又突然坏了,逼得我只好这么办。还好,碰到了你!”
她看看他的脸色:“什么事这么着急?办案吗?乌岭最近没出什么案子啊!”
志诚说:“案件没发生在你们那里,可是和你们有关,我要找一个证人……”
志诚把赵刚的案件大致介绍了一下,齐丽萍听完后点点头:“啊,好象听所里议论过这事。”有点不相信地一笑:“就这点事?”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手机:“让他们先查一查,免得你着急……对了,你要找的证人叫什么名字……这‘大林子’肯定不是正式名字,恐怕不好查。不过,知道是六号井的就好办,让他们先替你查查!”
她按了几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将车启动:“是我,有个事你们查一下,我有一个同学从外地来,是警察,要找一个人取证,说是六号井的,叫大林子……多派些人,到矿井去问一问……”
打电话的时候,她姿态优雅,很有点白领丽人的风度。关机后瞥志诚一眼说:“你放心吧,如果这个人在,一定能找到!”说完又侧过脸看看他,用一种异样的声调说:“怎么样,结婚了吧,哪个女人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志诚被这话刺痛了,完全是下意识地反诘道:“哪能跟你比,你不是更幸福吗?嫁个百万富翁……不,应该是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吧。你们过得怎么样,一定很好吧!”
她没有回答。车启动起来,并迅速加快了,宝马无声地向前驶去。片刻后,录音机打开了,车里响起毛宁忧郁而动人的歌声:
“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已经疏远了那份情感,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
听着这歌声,志诚的心微微颤抖起来,深深的怅惘和苦涩突然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轿车无声地向前驶着。她的驾驶技术很好,娴熟自如,一举一动显得潇洒而优雅。车内只有他和她,她身上的香气不可遏制地袭来,并努力渗入他的躯体,他的神经,他的内心。感受着这种气氛,听着毛宁忧伤的歌声,志诚再次产生梦幻般的感觉。为了抗拒这种感觉,在歌声要反复时,他伸手关了录音机,从这种氛围中挣扎出来。竭力不动感情地问她:“这台车……是你的吗?”
她眼睛看着前面,轻笑一声:“嗯!”
语调平静,好象是说,这算不了什么!
志诚心中暗想:这辆轿车怎么也得几十万元,看来,她现在真的很有钱了。而且,也能猜到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对了,现在,你和她已经不是从前了,你们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了,她只是你过去的同学,你是搭她的车在寻找妻子的路上……
志诚终于冷静下来,瞥了她一眼再次问:“怎么不回答,一切都好吧!”
她不答反问:“你看呢?你觉得我现在好不好?”
志诚没有回答,因为,她的话揭开了他心中已经平复的创伤。当年,他们决定分手时,他曾经痛苦而愤怒地对她说过:“你选错了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现在,看她的样子,后悔的应该是你。事实证明,你说错了,你当时不该那么说。
分手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甜蜜和幸福都已成为苦涩的记忆。
6
到警校报到的第一天,志诚就认识了她。那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匀称健美的身材,修长的双腿,明月般的面容,波光闪烁的美目,吸引了全校所有男同学的目光。对了,那时,她身上还保留着珍贵的纯朴气质,神情中还时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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