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到让人窒息的空气,袁天煜被五东瑞拉到沙发前与他并排坐着,面对这许多年不曾谋面的儿子,五东瑞显得有些局促,手掌搭在膝盖上不自在地来回摩挲。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
“您先说!”“你先说!”不觉中的默契,两人相视一笑,毕竟是男人之间的对话,痛快直爽了许多,五东瑞抿了抿嘴唇率先开口,“你们这些年,还好吧?”
“嗯”
“这些年,你们母子有没有怨过我?”
“我妈妈有,我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当年离开我的原因么?”五东瑞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认真看着袁天煜的脸像是在等待着答案。
第七十章 难以冰释的前嫌
“您不知道?!?”袁天煜几乎惊讶到几乎晕厥,妈妈憎恨了这么多年,始终不愿意提起他的存在的男人,竟然不知晓她当年离去的原由。
五东瑞一脸无辜“我不知道”
又是许久的沉默,“女人!”
“女人?!?!?!?!”五东瑞几乎是弹簧一样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td,我五东瑞虽然是个混黑道的,但是我什么时候胡搞八搞的跟乱七八糟的女人鬼混过?你妈妈连问都没问过我,当年丢给我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直接消失!这些年来我有苦说不出,她又怎么会知道!我女儿问我妈妈去了哪里?我只能说她的妈妈死了!!!我说自己的妻子死了!不然我怎么跟女儿说?你说我要怎么跟女儿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老婆去了哪里,今天竟然还知道我有个儿子!!!”
五东瑞显然是激动得有些失控,多少年来憋闷在心中的压抑跟郁闷一并爆发,“这个笨女人!”
“我也这么觉得。”袁天煜表示认同狂点头不止。
“你也认为你们的妈妈错了吧?”
“不是的,你说她是个笨女人我很赞同!小时候妈妈还经常把我弄丢。。。”提到自己的母亲,袁天煜脸上会有难得的温柔表情出现,但说到小时候经常把他弄丢的事情,面容上更多的是无奈。
惊讶得瞪大双眼,“你这些年活下来真不容易!把你弄丢了?!那你是怎么回家的?”
“在原地等着,妈妈什么时候发现我丢了,就会跑回来找我。”
“。。。。。。”
“有一次,冬天把我丢在了游乐场,如果不是保安发现了快要冻僵的我,然后带回去给我弄吃的喝的,不然那一次不被冻死也迟早要饿死,直到夜里十二点多,妈妈才想起来要哄我睡觉,却发现找遍了整间房子都找不到我。。。”
“。。。。。。还好她带走的不是小双儿,不然现在你就没有妹妹可以相认了!”五东瑞深深的感叹,他是绝对有信心袁靖雪有那个实力把女儿养得更傻更天真,五小双这副臭脾气是完全遗传了他的,而心地善良脑袋单纯却是不遗余力的从妈妈那边遗传了过来。
就这样,从童年一直说到自己如何出道做了明星,两个人在房间里竟然不知不觉的聊了整个晚上,五东瑞一直在惋惜,那些个没能陪伴儿子共同度过的岁月,也心疼他跟着那个没心没肺的笨女人,吃了不少苦,不过越是聊得多了,就越觉得儿子脾性随自己,从小比较独立,习惯了把苦楚往肚子里吞,更多的是感谢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从小开始就知道照顾那个长不大的妈妈。
晚上跟五东瑞还有袁天煜分手后,宇文重让小孟直接把车开去医院,小孟自然是十分乐意的,反正他是秘书,只要老板的位置还在他就有工资可以拿,当然不希望宇文重年纪轻轻的身体就坏掉,见他脸色又苍白了许多,忙颠颠儿的送他回医院。
“总裁!您总算是知道疼惜自己的身体了,我还以为您好不容易有机会从医院跑出来,一定不会再回去了呢!呵呵、、、、、、”小孟憨厚的笑着,等红灯的时候转过头去看着副驾驶位上半躺在那里的宇文重。
“只是不想回家而已,累了。。。。。。”宇文重大半边脸埋在自己的肩窝里面,闷闷的出声,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小孟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脸颊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肩膀小幅度的颤抖着,若看不仔细很难发现他正隐忍着疼痛。
小孟也跟着紧张起来,总裁这些日子在医院里又是点滴又是吃药,折腾了一个多月才稍减好转,这会儿又开始痛了,每每想到那一晚他趴在自己后背上,口中流出的鲜血灼热的温度顺着脖子蔓延,心中便不自觉的被恐惧占据,“总裁,是不是又痛的厉害了?我开快点,很快就到医院了,您再坚持一下!!!”
侧躺在座椅上的宇文重并没有回应他,呼吸越发沉重,抵在胃部的双手更加用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要把单薄的腰身也压穿一样,绿灯亮起,小孟急忙开动车子,心想宇文重八成是又疼得很了,每次看他这样疼的话都说不出来,小孟心里都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他敲晕,那样总裁就不必每次都要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了。
绿灯一亮,小孟再没有半分的迟疑,踩紧了油门儿急急地往医院开去。
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执意不让小孟叫医护人员过来,小孟拗不过他只好扶着几乎晕厥的宇文重缓慢地往病房移步,行走中每走一步,小孟都能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宇文重身体上不由自主的颤抖,扶着宇文重的双手感觉手心都被汗水浸湿,心下终究是害怕了,小心翼翼扶着他躺下,“总裁,您先躺一会,我喊大夫来!”
宇文重并没有回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上汗水密布,意识早已不再清明,帮他掖好被子小孟再也不敢耽误忙按了床头的铃,“大少爷疼得厉害了,赶快安排大夫过来!”
等到医生帮宇文重挂好了点滴,交代了护士跟小孟几句注意事项就转身离开,直到这时候小孟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好在只是胃痉挛,每一次总裁胃痛,他都害怕会像那一次一样,神志不清的只是吐血,似乎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小孟心里产生了阴影,看着病床上依旧面色苍白的宇文重,比先前稍微消停了许多,虽然是眉头仍旧紧紧拧在一起,却是呼吸顺畅了许多,“孟秘书,要不您先去休息?晚上我们半小时巡一次房,这会儿打了针,痉挛过去就没有多大问题了。”小孟正出神,护士柔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忙点头称谢。
“对了,医生交代过大少爷的身体还需要好生调养,不可以多操心,得尽量保持心情愉快!”护士刚转过身又转过来交代。
“嗯,知道了!谢谢!”医院的医护人员在平民百姓眼中,不知何时成了神一般的存在,他们张口闭口间,仿佛就能断定人的生死一般,小孟都忘记了这是在宇文集团直属的贵族医院,看着护士离开后带上了房门,便不禁苦笑。
都说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是含着金汤匙来到世上,小孟看着宇文重苍白瘦削的脸庞上仍旧有着难以掩饰的痛楚,睡梦中依然不自觉颤抖的身体那般的单薄,他所承受的那份苦楚又岂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够想象的程度?从宇文重接受集团总裁的事务开始,小孟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来自戚朵儿的各种刁难阻拦从来没有消停过,而拥有偌大产业的宇文家大少爷,却是十几年的老胃病一直无人知晓,直到不久前。。。再度摇头苦笑,病床上昏睡的宇文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声呻吟。
小孟忙走到病床旁,宇文重两只手搭在胃部有一下没一下粗鲁的揉着,挂着点滴的手背带动着注射器的管子来回晃动,怕他这么大的动作会弄得走针,轻轻掰开他越发用力的双手,小孟手掌搭上了宇文重平坦的小腹,在他的胃部帮他打圈按摩起来。
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也不知是按摩起了作用还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小孟感觉宇文重胃部的跳动逐渐安静下来,见他呼吸也渐渐平稳,以为他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帮他掖好被子,自己抱着被子打着哈欠到沙发上去睡觉。
感觉到眼前没有了灯光的照耀,没过多久宇文重悠悠睁开眼睛,目光涣散的看着病房的屋顶,只有昏暗暗的床头灯亮着,连平日里雪白的屋顶也变得灰暗,五小双亲昵的把下巴抵在宇文谦肩膀上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的闪现,手掌不经意间抚上小腹,那里依然安分了许多的疼痛已然没有方才那样严重,心里想着还不如就那样一直疼下去,至少在胃疼得厉害的时候,不会有这样那样的心痛去缠绕着他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冰凉的手指,搭在仍旧没有彻底安分的胃部,宇文重浅浅的笑了起来,面容上带着些许的无奈与落寞,依然是怀念着那一双温热的小小手掌,翻过身面对着病房门的方向,就算是奢望也好,希望能在梦境中看到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再一次面带着干净如天使一般的笑容,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是会眷恋着的那份柔柔的暖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任由手掌上冰冷的温度在胃部蔓延。
“小双儿,你的哥哥也跟五叔父子相认,相信不久后你父母便可以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可我们之间呢?只能继续着这样的误会,如果我们之间的冰释前嫌,是要以你的快乐作为代价,那我宁可永远的独自承受这份误会,我不知道用这种方式保护你是否正确,可在宇文重的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的,你的快乐、你的笑容,远远要比我自己的生命来得重要。。。。。。”心中默念着五小双的名字,脑海中是她甜甜的笑脸,直至浓浓的倦意涌上来,心中无限的哀叹只能带到睡梦中去了。
第七十一章 两个人的心痛
宇文谦第二天也被安排到了宇文集团的医院做复健。戚朵儿的无理取闹并没有被理会,宇文浩廷执意反对她的意见,他又怎么会猜不透妻子的真正意图,表面上极力撮合五小双跟谦儿的感情,其实就是想着借此事去重创宇文重。
宇文谦的病房安排在了宇文重病房的正对门,第二天一大早,宇文重刚刚被胃里一阵钝痛扰醒,睡意还未全消就听见戚朵儿尖着嗓子在喊,“重儿啊,快起来去看看谦儿!你们兄弟俩人的病房是对门儿,你爸爸也是心疼你身体刚刚好一些,就没把你俩安排到一起。”小孟站在门口憋屈着一张脸,实在是拦不住这个一大清早就来“扰民”的疯狂妇女,可怜巴巴的往病房里瞅去,见宇文重双臂正费力撑起身体,脸上写满了倦意和无奈。
“大妈,您来啦。”微笑着坐起来礼貌的打招呼,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昨夜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站起来的时候险些一个趔趄跌坐回床上,险险的稳住身体,脸上笑容不减。
“是啊,过来送你弟弟住院,很多事情都得亲自安排我这当妈的才放心呢不是?谦儿也刚安顿好,你过去看看?”脸上厚重的妆容笑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有粉渣掉下来,看着戚朵儿那张一时间变得过分灿烂的笑脸,宇文重直觉得胃里忽的一阵恶心翻涌着,忙握拳挡在嘴边干咳了两声以作掩饰,“大妈您先过去吧!我洗个脸就来。”好听的声音虽然略带沙哑,却听不出有任何不适,依旧是礼貌性的温润笑容,戚朵儿闻言像是吃了蜜一般滋润,面上笑容更胜。
“那你先洗脸,我们在那屋里等你啊!呵呵呵。。。”开了花一般的脸孔上,褶皱都显露无疑也不去在意,说完便开心的往宇文谦的病房去了。
一直看着戚朵儿进了对面的病房,宇文重才抬起手用力的在胃部揉了两下,哪知恶心欲吐的感觉更加强烈,再也忍不住冲进洗手间对着洗漱池呕吐起来。小孟这会儿也走了进来,见宇文重双臂撑着洗手台只是在一个劲儿的干呕,昨晚上没有进食又赶上胃痛发作,折腾到大半夜才睡觉,忙进了洗手间抬手在宇文重的背上帮他捋着后背。
撕心裂肺的干呕了半天,也只是吐出了一些水而已,小孟站在宇文重被后,从镜子里看到他那一张惨白的脸,心中跟着又是一阵紧张,冷水泼在脸上混乱的洗了两把,挤好了牙膏本来想刷牙,却是牙刷刚送到嘴边闻着那股牙膏味道,胃里又开始折腾,似乎有些恼火地甩手把牙刷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只好端着杯子漱了漱口。
出了洗手间,小孟紧跟其后跟着宇文重一块儿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挪动脚步往对面的病房走去,“小孟,你去帮我办一下出院的手续,我过去看看谦儿。”
“是。。。”小孟见宇文重拿了外套准备离开,才反应过来总裁室让他去办出院手续,“啊!!不是,总裁,昨晚上医生说您受了凉才会胃痉挛,要在医院在挂几天点滴的,您。。。”宇文重沉默着转过头去瞪了小孟一眼,小孟只好闭上嘴巴讪讪称“是”,跟在他的身后出了病房。
宇文谦的病房里可以说是热闹非凡,up-tea的其余三名成员加上五小双,还有宇文谦那一位看上去异常兴奋的妈妈戚朵儿,张罗着往病房里安置各种日需用品,宇文重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间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外人,自从彪叔去世之后,宇文重和五小双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十分微妙,两人每逢碰面,都是十分的局促尴尬。五小双坐在病床旁边削着水果,听到众人的喧闹声小了下来,也抬起头循着大家的目光往门口看了过去。
额前细碎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好看的眉毛在头发的遮挡下若隐若现,五小双的心在看到宇文重苍白瘦削的脸庞的那一刻,猛地又痛了一下,昨天见的时候,也没有仔细看他的脸,如今细看之下,却发现一个多月以来眼前人本就精致的脸颊,此刻看起来分外扎眼,真的是瘦了很多呢,恍然间的失神,水果刀贴着食指切了进去,却是浑然不觉,宇文谦忙夺过她手中的水果刀,心疼的捧起她血流不止的手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毫不避讳周围人的眼光,捧着她切伤的手指直接放在嘴巴里吮了吮,袁天煜递过来一条手帕,宇文谦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帮她包扎好伤口,更像是手捧着无上至宝一般,柔声问她痛不痛。
只是木讷的摇了摇头,相似的面容里,是相同的关切和宠溺,五小双看着宇文谦认真地帮着自己包扎伤口,竟又一次失神起来,没有任何的抗拒,那样的动作和神情,温柔到几乎让她的整颗心都融化,不一样的心境不一样的场合,更是不一样的人,心头上萦绕着的却还是同一个人的名字,曾几何时,她只是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和彪叔,就只有她的小虫子哥哥会对她这般的呵护与宠溺,热泪盈眶却毫不自知。
宇文重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疼痛,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谦儿,复健什么时候开始?”淡定从容得在病床的另一端坐下来,正视着五小双含泪的双眼,宇文重的手掌搭在宇文谦的肩头。
“应该是下午吧,kg哥晚一点也会过来,呵呵。。。”气氛是无与伦比的尴尬,宇文谦做不到宇文重那般的隐忍,手心里握着五小双手掌暗暗用力。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在气势上输给了自己的大哥,笑容几乎将脸颊上的肌肉都扯痛了,依旧强迫自己维持那份跟宇文重一样的淡定从容。
手掌不着痕迹的在胃部按了两下,宇文重站起身来“嗯,这边人也不少了,我刚刚让小孟去帮我办了出院手续,下午要去集团那边处理一些工作,一个多月没怎么去公司,下午大哥就不能陪你做复健了,我看这边人也不少,谦儿你要加油!”说完还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五小双,目光中是成全的祝福,巨大的疼痛从心中开始蔓延,没有半点的迟疑,转过身去,宇文重挺直的背影深深的烙在了五小双的眸子里。
“宇文大少!我父亲让我替他向你说声谢谢,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袁天煜冷冰冰的语调在病房里响起,所有人都屏着呼吸。
转身面对着袁天煜,宇文重礼貌性的点头,示意他继续,“我爸说,有些事情一定要想清楚了是否应该坦白,时间越久误会越深。”完全没有理会在场的众人心中的疑惑,小孟立在门外的身体猛然一震,五家父子相认,宇文重是头等的功臣,如果没有彪叔的那次意外发生,袁天煜身份的揭晓当然会进一步促进五小双跟宇文重之间的感情,可偏偏在两个人误会最深的时候,他跳出来帮忙,事情即便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在五小双眼里这也是极其讽刺跟多余的举动。
过多的仇恨,容易堵塞一个人的心智,五小双怔怔的看着沉默地转身离开的宇文重,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深爱着的那个人,竟然开始越发的陌生了?当宇文重的背影从病房门口消失的一刹那,眼泪决堤一般的落下来,不知所措的撞上宇文谦含痛的双眸,“好痛。。。”指了指包扎好的伤口,真的很疼,十指连心直至痛彻心扉!
蒙蒙的细雨仿佛是感知着宇文重阴霾的心情,柔柔的洒在脸上带着些许的凉意,已是初秋,天气微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小孟看到宇文重一直臭着一张脸,遂也没敢多说话,车子开出了医院停车场不远,就看到一直守在医院周边的记者和up-tea的粉丝们,小孟低声问了句“我们去哪里?总裁。”
“随便转转吧!哪里都可以,不要停车。”一直习惯性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宇文重,意外的躲在了驾驶位后面的座位,额头贴着凉凉的车窗,眉头拧成川字紧闭着双眸不再说话。
“小孟,去彪叔的墓地看看吧!”车子在高架桥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上午的公路并不是很拥挤,小孟开了接近两个钟头的车,听到宇文重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顿时如蒙大赦,忙点头称是,“好的,现在离墓地不远了,下个路口我们下高架桥,掉头走一段路就到了。”
没有回应小孟的话,宇文重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不知是因为惆怅还是胃痛的原因,只是听到他含糊的“嗯”了一声。
第七十二章 男人的眼泪
细雨笼罩下的墓园从远处看过去有些雾气缭绕,宇文重隔着车窗向外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眼眶里微微地有些湿润,推开车门跟准备要跟下来的小孟说“你在车上等我吧!我一个人走走。”
修长的双腿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彪叔的墓地一步步走去,小孟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着雨雾中那个挺直了腰杆的倔强身影,那一副看似瘦弱的双肩,总是独自承担着许许多多的责任,总裁的心里究竟还能装的下多少的委屈,这样一个自己极力隐忍着心痛和委屈的男人,为了五小双不惜一直这样被误会,那个单纯得可怜的黑帮大小姐,怎么会始终看不透其中的原由呢?
走到了彪叔的墓地跟前,宇文重毫不顾忌早已被细雨打湿的地面,席地而坐,盘起了修长的腿像是探望许久未见的老友,独自坐在雨中看着墓碑上彪叔的照片。憨厚朴实的笑脸,那曾经爽朗的笑声似是犹在耳畔回荡。
“彪叔,您别见怪啊,临时决定过来看看您,什么东西都没带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喉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难受得紧,胃里一阵阵的钝痛纠缠着腹部的每一根神经,左手抚在胃部用力按了下去,背部不自觉的弓了起来。
“呃咳咳,彪叔,知道您去世的时候,我心里又何尝不是难过得很?”
“彪叔,我知道您生前最最疼惜的就是小双儿。。。。。。”
“我们之间现在就像是隔着一堵厚重的大墙,我在这一边,看得到小双儿的无助和难过,可是,我不能走过去,不能啊。。。我害怕我保护不了小双儿,害怕一旦推到了那堵墙的阻隔,会让小双儿更加难过!呃”
“彪叔,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单手扶着湿漉漉的地面,撑起身体顿在地面上,左手依旧死死地压在胃部,泛白的指节仍旧在用力,像是要把左半边的腹部捏碎一般,脖子上是清晰可见的青筋暴起。也不顾及抚过地面时留了一手的污水,右手手掌在脸上用力的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用力的在两边的太阳|岤上揉了揉。
头痛欲裂、痛彻心扉!
或许如今,这一切的心痛与委屈,只能够诉说给长眠于地下的彪叔来听,手掌心贴着双眼,眼泪从指缝里流了下来,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五小双失神的脸庞,一双水润的大眼睛那时候浮出的纠结与疼痛!压抑着哭泣的声音,一直以来看上去强大无比的宇文重,从来不畏惧任何的困难艰险,此刻竟然蹲在这一位逝去的老人坟前,几乎嚎啕。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淋在身上的雨水越来越多,身体的温度愈发的冰冷,早已经没有了眼泪任由心痛恣意地蔓延,和着雨水的冰冷和双腿麻,木从脚心开始一直到大腿一阵阵针扎一般的战栗不断传来,站起身来脚下的步伐有些摇晃,坐在车上一直远远看着的小孟见到宇文重的身影摇摇欲坠得走了过来,忙打开车门迎了过来。
小孟想要伸手去扶他,宇文重紧拧着眉头摆了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呼出来,左手一直搭在胃部没有放下来,微弯着脊背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车里一直开着空调,一下子闯进了温暖的氛围里,身体尚未适应,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额前细碎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软软的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此刻的宇文重,不再是肩挑着千万万重担的宇文集团的继承人,也不再是看上去坚强到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的铁人大少爷,此时此刻一身的雨水和汗水,虚弱的半躺在车子的副驾驶位上,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猫儿,任性的慵懒,任由伤口曝露在外流血不止!
不再做多余的停留,小孟当然看到了从彪叔的墓地前回来后,宇文重红肿充血的双眼,半躺在副驾驶位上,身体小幅度的抖动着,即便是寒冷、疼痛再加上心痛,仍旧是习惯了隐忍的总裁,忙取了自己搭在车座椅背上的外套盖在了宇文重的身上,觉得再没有必要去征求总裁的许可,直接驱车往集团办公室的方向开去。
即便是再陌生的两个人,在一起呆久了也会产生些许的默契,跟在宇文重身边的小孟,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以往最抵触进医院的总裁,昨天送了袁天煜去跟五东瑞见面之后,意外地主动要求回医院因为他不想回家,早上在宇文谦的病房里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弟弟你侬我侬,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他胃痛到死发烧到着火,也断然不会再回到医院去的。
宇文重到了办公室就急匆匆的冲进厕所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已近晌午,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每一次的呕吐都会带起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小孟在洗手间的门外急的团团转,医生交代过,他现在的胃比常人脆弱许多,一定要慢慢养着得按时吃饭,尽量少受刺激少操心,不多时,听到洗手间里哗哗的冲水声和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小孟才稍微松了口气。
从洗手间走出来的人,一张脸苍白如纸双目赤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小孟忙去取了毛巾递过去,宇文重沉默着接过毛巾在缓慢的擦拭着脸上的水迹,“帮我到楼下去买碗粥上来!”
小孟第一次听到宇文重主动地说,要吃东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咳。。。。。。早上没有吃东西,饿了!”抬手在下巴上胡乱抹了一把,心虚的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其实宇文重并不是真的在意自己的胃是不是需要食物来填充,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满足那颗脆弱的胃的所有需求,尽量不要再回到医院。
忙点头称是,小孟接过宇文重递回来的毛巾转身进了洗手间挂好,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总裁办公室往电梯门的方向跑去。
看着小孟离开,宇文重转身进了总裁办公室的卧室,为了方便工作加班时候临时休息,这边也有意见专门的卧室,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快速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拖着沉重的身体在沙发上坐了下去,双肘搭在膝盖上方,手掌覆在面部重重的吐气,从墓地回来的路上,就感觉身体里一阵阵令人烦闷的燥热,胸口闷闷的,仿佛总是有一团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堵在那里让他浑身上下都极其不自在。总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双眼不听使唤的开始沉重起来,心下暗忖,许是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儿体力不支有些困了,挪开覆在脸上的双手再一次深出一口气,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用力甩了甩头,想要把脑袋里的那些烦闷统统驱赶出去。
细长的手指,拿起一摞文件开始一份一份的翻阅。一个多月以来都住在医院里被父亲禁足养病,虽然也会每天看很多的公文和报表,工作量毕竟没办法跟平时相提并论,他没在公司的这段日子终究是积攒了大量的工作。努力的集中精神在公文上,不去想胃里阵阵如同刀绞的钝痛。
小孟端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回来的时候,见宇文重坐在办公桌前,几乎被成堆的公文埋在里面,把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走过去低声叫了声“总裁!”
宇文重抬起头来看了小孟一眼,苍白的面容带着些许倦意双眼中血丝更多了,旋即又迅速的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公文,不时的在上面圈点或是签字,小孟站在一旁并未作声,他知道,宇文重平时的工作习惯,不把手上那一摞文件看完他是不会离开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的,所幸他手里那一摞文件已经只剩下三两页,待到翻到最后一页大笔一挥签上了“宇文重”三个字,这才合上了文件起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来。
热腾腾的小米粥打开碗盖,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荷叶香,一阵恍然的失神,小孟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看着宇文重愣了几秒钟,这才想起,这种粥是五小双推荐给宇文重的,却见宇文重只是冷了数秒便拿起勺子小口的喝了起来,小孟也是松了一口气暗道又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一小碗的粥,宇文重吃了足足有一刻钟,强忍着胃里翻涌着的恶心,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他明白这个时候虚弱的身体需要补充体力,胃里一直未曾消退的疼痛提醒着他得要赶快吃些食物,然后吃药!
喝下最后一口粥,宇文重动作优雅的将勺子放在了茶几上,“小孟,你也去吃点东西,一点半以后到办公室来,有很多文件还没有看完!晚上陪我在这边加班!”取了餐巾纸在嘴上轻轻擦拭着一边吩咐小孟。
“是,总裁!”没有离开,迟疑了几秒接着道“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处理。”宇文重低声回应着,起身时手掌不着痕迹的在胃部轻轻揉了两下,小孟看他吃完粥,脸色也稍微红润了一些,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七十三章 无法摆脱的疼痛
宇文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一直到夜里十一点多,依旧是灯火通明,宇文重跟小孟两个人忙的不可开交,宇文重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搭在胃部,右手在桌上快速的翻着一份粉文件,一边快速的阅读,偶尔在文件上签字,不时的将一些没有通过的文案交给小孟继续处理。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凑合着吃了点晚饭,一直忙到现在,小孟在办公室和其他的科室之间来回跑,直到刚才忍不住在旁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宇文重才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合上最后一份文件,看了看腕表“快十二点了!你下班吧。”
“我送您回去吧,很晚了。”快节奏的工作之下,人一旦松懈下来就特别容易困乏,小孟听到下班那两个字的时候,就已困得开始有些东倒西歪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宇文重脸上那一抹不寻常的潮红。
“我晚上睡这边!”宇文重揉了揉干涩的双眼,那个冰冷冷的家他也不想回去,反正这边也有地方睡,“这几天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你也得跟着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那您也早点休息,我先下班了。”
小孟离开以后,诺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异常空旷,茫然的抬眼环顾四周冷清的自己都觉得有些心酸,打开抽屉从大大小小的药瓶里倒了药片,倒了杯温水吞下一大把药片和胶囊,中午喝了一碗小米粥,晚饭只是胡乱的扒拉了几口,胃里一直是感觉像堵了块石头,又冷又硬的,想必是吃下去的东西都没消化,药片吃下去没多久便开始恶心难当。
本想忍一忍,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总是这样虚弱也不是办法。却是过了没多久,恶心欲吐的感觉直冲到了嗓子眼,再也忍耐不住捂着嘴冲进了洗手间,起先只是不断地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奈何胃里越来越疼,索性抱着肚子侧躺在了地板上,冰冷的瓷砖接触身体的一霎,甚至感觉舒服了许多,整个下午整个晚上,身体一直都蔓延着滚烫的温度,忽冷忽热极不舒服,不知躺了多久,胃里那一阵翻涌着的恶心再度涌了上来,忽的爬起来也顾不上猛地起身给胃部增加的不适,趴在马桶上哇哇的吐了起来。
方才吃下去的一大把药片,和着中午晚上吃下去的食物,一股脑的全吐了出来。胃酸从胃里一路涌上来,刺激着喉口和鼻腔,直觉得本来就干燥得生疼的嗓子,被胃酸一阵刺激之后开始痛了起来,头脑中是阵阵无力的眩晕,直到连水都吐不出来,才摇晃着起来冲了马桶,走到洗手池前洗脸漱口。
因为有严重的洁癖,每一次呕吐过后都要把手和脸洗好几次才肯罢休,冰凉的水洒在脸上,充斥着肌肤上滚烫的温度,带来的是一阵短暂的舒适感,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刷了两遍牙才觉得嘴巴里的味道没有那么难闻。
不再理会胃里一波胜过一波的疼痛,身体摇摇欲坠,扶着墙壁才勉强走到了卧室,身体重重的落在床上,沉重的眼皮再也抬不起来,就那样胡乱的扯了被子打在身上和衣睡去。
这一觉,感觉睡得很久很久,宇文重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四周是绿油油的青草地,延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不到边际,湛蓝清澈的天空下,两个小小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暖祥和的阳光下。
五小双儿时那一张苹果一样的小圆脸,雪白的裙子映衬着那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儿,天使一般清亮的笑容,柔软蓬松的头发喜欢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他们都是小时候的样子,在五小双家宽广的后院里嬉闹。
奔跑中跌倒的她,哭的整张脸像个小花猫一样,赖在地上打着滚儿不肯起来,年幼的宇文重跑过去弯下腰来,朝她伸出手。。。。。。仍旧是那双如一弯清泉的眸子,脸颊上带着深深的酒窝,含着眼泪的笑脸,刹那间变大的两个人,像是童话里的主人公一样,他牵着她的手,温暖的气流沿着两个人的掌心传递到心间,睡梦中那一张俊逸的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没有任何言语的对视,明明知道是置身梦境,却还是奢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秒钟。
梦境里,一时间所有的阳光消失不见,阴霾的天空下顷刻间飞沙走石,身后仿佛是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向后拉扯着,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硬生生的被一点点剥离开来,顾不得弥漫的满天飞沙,泪流满面的两个人只能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倾着身体,最后的一点温度离开手指间的刹那,那一份残留在掌心的余温,仿佛是久久不能褪去的灼伤,分分深入到肌理、骨髓!!!
“不要!!!”五小双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不断涌出的眼泪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每一刀都精准无误的戳在宇文重的心尖儿上,无助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离得越来越远的宇文重。他想要挣脱那股力量的束缚,冲上去拥住那个小小的身体,狂风中衣袂翻飞,五小双含泪的容颜在视线中渐行渐远,视线越发的模糊感觉双眼都开始疼痛不已,梦境中的一切却是如此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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