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记》 第49章

这就是我朝朝暮暮念着的一个人啊,怎么可以美好成这个样子,我在心底犯嘀咕,要我做到心无杂念绝对有点困难。

时常有这样的错觉,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几十年以前就已经发生,也是这样的阳光,这样的气息,这样的几个人,这样的话语。

梁碧木处理事情的速度绝对是青禾学院第一,他打完电话我们又全都往浅茉市中心走,是坐地铁来着,冯之绝又不知道和恩泽魇跑哪玩去了。

在地铁上,座位旁边的年轻女孩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芮云房和梁碧木两个,估计是觉得这么好看的物种不应该在地铁上出现,是我提出坐地铁的,因为他俩基本上到哪都打车或者开车,已经很少有机会坐地铁了,梁碧木尤其是,他对我说,他已经从我离开浅茉起,就没有坐过地铁,天天声讨我奢侈,自己还不注意呢!在路上,因为芮云房就在旁边的缘故,我觉得自己头上顶着一个非常大的雷,以及一个非常大的闪电,我真是应该在头上再按上一个非常大的避雷针或者一个非常大的日晷。我非常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给他印象不好,这样安安静静不说话已经很好了,我希望这趟列车永远就这样开下去,永远不要停歇。

到了地方,冯之绝和恩泽魇已经等在那里了,我没想到还有苑松,我哈哈哈笑着问:“苑松看来你经常喜欢在市中心出现呀?”苑松答我:“我已经在市中心开始租房子组建电影工作室了。”苑松提着个袋子,交给我:“这是帮宫香采购的羊绒毛线还有兔毛皮革,最近总也见不到她,你帮我交给她吧。”

五个大男孩全都穿的人模狗样的……我们六个人走在浅茉最繁华的街道上,周围的英式建筑在晚上看上去特别的宁谧和有贵族气质,是梁碧木请客,他选了一家格调非常高雅的西餐厅,但其实,我还是很想吃中国菜,餐厅的窗帘特别华丽,在音乐中,有一种入定般的恬淡,我说:“因为宫香的缘故,我看到什么布料都研究着怎么裁剪出衣服,就这个窗帘……我非常想把这窗帘直接拆回去,送给宫香做衣服!”

冯之绝真的挥挥手问服务员:“请问你们这个窗帘卖吗?”

窘的服务员一脸都是汗:“对不起尊贵的先生,这个暂时不卖”。

冯之绝没想到很执着很义气,接着穷追不舍地问:“哦,原来是现在不卖呀,那么什么时候卖你要告诉我。”

服务员都快哭了。

而冯之绝还在跟服务员说着:“我留个电话给你。”然后就硬是真的把自己电话留给了服务员。我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都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我估计我也是。

我们纷纷点餐,这是我在度假山庄之后第二次跟芮云房一起吃饭,不过,中间已经隔了相当长的时间,芮云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在喝红酒之后,我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我一直对酒精很是敏感,喝完两边脸就会红,可是芮云房明显把这种脸红当做是见到他之后的脸红了,他把目光转向别处,像对着空气说一样:“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我顶着自己的番茄脸,恶狠狠地想着,你才像小媳妇,你全家都像小媳妇!

为了缓解尴尬,我迅速转移了话题,我问梁碧木:“为什么找这么一天要聚会呀?”

梁碧木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说:“朵儿,你难道没有注意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吗,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很可能马上就要离开青禾学院了,之后很长时间都不能在一起聚会,天南地北,可能其中的谁谁都要离开中国去外国,而且很多年都不回来。”

“离开中国?是谁谁?我这么费力的要回国来,回浅茉来,为什么有人偏偏想要离开这里?”我转向芮云房:“你毕业之后会离开中国吗?”

芮云房闷闷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实在是个精辟的回答。

吃饭这件事情,其实对我这一个秉承“食色,性也”的人是一种寻常事情,但是看到芮云房这种长得像水葱一样的手指就不是寻常事情了。我注意到芮云房白皙的手指的时候,一声尖叫,一哆嗦把刀叉甩在了地上,我拎起芮云房的手指头,叫着:“你们看他手指头好看的!比我的都长!比我的都白!”

芮云房低着头没有说话,伸出手抓汤勺抓啊抓也抓不住,他头上很明显有个东西——那是一颗硕大的汗珠,我相信,此刻他的情绪一定很错杂。

我见状更加不甘示弱:“昨天80高龄的教授夸我,‘你的审美判断是我一生教过的所有学生之中最强的’,被我夸过的所有长得好看的人,应该都很开心吧?”

芮云房伏下头去依然不说话,看他侧脸就知道睫毛好长,我看到他的睫毛比我的都长,非常愤恨不已,一个女生怎么能容忍一个男生的睫毛比自己的还要长!而我环顾四周,梁碧木他们又是怎么忍受的呢!

果真苑松首先坐不住了,他问:“要不凌朵儿,你说,把‘青禾学院第一美人’的称号给芮云房算了。”

芮云房笑着退后了一点:“苑松,我不跟你闹。”

我赶紧接话:“哼哼,每次在青禾学院里行走的时候,遇到女孩子尖叫着说‘快看那边那个男生好帅’,我都特别得意,说着‘好看吧,那是我认识的芮云房哟’。”

恩泽魇满眼的波光流转、意味深长,冯之绝则一会儿看看我一会看看芮云房,像是在看一出有趣的青春偶像剧,一点都不像梁碧木那么谦逊有礼,他在一旁淡定地吃着东西,格外置身之外。

冯之绝说:“宫香没来哦?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浅浅的存在,每次都轻声细语。”

我撅着嘴:“轻声细语?才不是,她只是家教太严了,平时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关键的时候就大气磅礴了,谁像你们天天都虎啸狼嚎的。”

冯之绝矢口否认:“我们虎啸狼嚎?那你呢,你是鬼哭狼嚎吧!”

芮云房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纠正了一句:“鬼哭妖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开心了好半天,像面食上沾着点点的白芝麻,不经意地咬上去,才能感到满口的余香。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恩泽魇低声偷偷摸摸地问我:“朵妹妹,你这两年是不是在美国修女院压抑得灵魂出壳了?”

我纠正他的说法:“你才修女院!只是个有教堂的女子学校而已。”

恩泽魇勉强地点着头:“好吧,就算是学校好了……我只是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理芮云房?”

我非常坚决地否定:“不可以,你看他眼睛多好看啊,黑是黑,白是白。”

恩泽魇差点没呛着:“除了他手好看眼睛好看之外呢?你看他天天那么话少,表情那么冷淡……你就不能忘了他吗?你要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来看我就挺好。”

我一脸对他的排斥:“你给本宫死一边去……就算是很押韵也死一边去!忘了?除非我失忆。恩泽魇你知不知道你和芮云房眼睛里的东西完全相反?他的清清澈澈,你的乌七八黑……”

恩泽魇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直死皮赖脸巴结他?”

我正襟危坐:“那是因为,芮云房依然在我心中保持第一美少年的地位无法动摇,这么极品的水仙花不容易找。”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恩泽魇嬉皮笑脸:“你这不也挺押韵的,压的还是我刚才用的韵脚,水仙花,什么意思,怎么这么叫?”

我掰着指头:“有一种修辞好像叫比喻的……是啊,容貌俊美,然而这么久都没有女友,却又不接受我,不是自恋的水仙花是什么啊?雪渊只见过芮云房一次——就是帮我送情书的那一次——不过对他的评价就是:‘他怎么看上去这么羸弱,好像一棵水仙花似的。’而且人生苦短啊,不为了这样一个小美男我也走不下去呀。”

恩泽魇恶毒地说:“这个形容太传神了,雪渊说话真客气,她的意思是芮云房很小娘炮吧。”

我愣住,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其实你也很小娘炮。”

恩泽魇嘿嘿嘿笑:“在你们眼里,凡是美男子都是小娘炮吧,我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称呼。”

我往后闪了一下:“恩泽魇,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理我?”

恩泽魇凑过来:“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么极品的水仙花不容易找,同理可证,我也不可能不理你,因为,这么鲜活可爱的花骨朵儿同样也不容易找。”

我说:“恩泽魇,你真的挺无耻的。”

恩泽魇居然露出骄傲的表情来:“大家都是这么评价我的……论恬不知耻谁能比得过我啊,朵妹妹,你怎么就那么希望逗弄芮云房啊?”

我望着芮云房:“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太孤独了,想逗他开心,或者,也可能,是因为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吧。”

估计恩泽魇非常想挤兑我——你还知道“心如刀割”这个词呢?然而看我的一脸神伤,挤兑的话,就再也没能说出口。

我说:“其实我今天不想来的,自从他……我再见到他,在他跟前,每一秒钟简直都犹如芒刺在背。”

恩泽魇笑:“芒刺在背?你还知道这个词呢,不容易呀不容易,雪渊果然教得好,你能用对真是奇迹。”

我虚推了他一把:“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你丢到水沟里去。”

而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苑松跟林蒂心讨论过我对芮云房的感情,苑松是这样说的:“芮云房因为之前的那段感情,所以,太怕受伤,他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安全的地域里,还安上了坚硬的外壳,却没想到,这外壳太密不透风,也太多棱角,不但让里面的他固步自封,同时,也伤害到了前来探视的人。凌朵儿就非常懂他,她觉得这样下去,他会在这个捂得太严实的房子里迷失自己的,所以她不顾一切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一边受着伤害,一边把他从房子里往外拉,她也不害怕芮云房觉得她多管闲事,这种勇敢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这段话,我在很久很久之后,才辗转地听说。我想,苑松跟我一样,对宫香的感情,是一种保护,她总是那么脆弱,脆弱的想要人保护她,苑松是最佳使者。

我更加不知道的是,林蒂心林姐曾经声严厉色地指着芮云房说:“芮云房,所有爱你的人对你的好,不是他们欠你的。你总是在只管你自己开不开心,觉不觉得温暖,自己的欲望有没有得到满足,就不顾关心你的人的死活,越是关心你的人你越对他们冷淡,你甚至把他们所做的一切、把这些好全都当作理所当然。女孩子的青春本来就短暂,你能不能跟凌朵儿把话说剔透。”

我更更不知道的是,芮云房那天在夕阳西下的黄昏里,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而后,他就让梁碧木,以梁碧木的名义找大家来一起吃饭,其实,是想跟我一起吃饭。

夜色四合华灯初上,西餐厅垂地的帘幕看上去有没落贵族的气氛,我觉得自己真的长了一颗少女心,市面上所有兜售的言情小说、少女漫画和偶像剧都是为我量身准备的。

吃完饭之后,冯之绝提出:“一起去江边吹吹风吧”。

芮云房沉吟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简洁地说:“好。”

是真的在江边吹吹风。因为这天的风真是挺大的,在街道上我们一行人也正在吹风,于是一群人往江边走,浅茉市中心,高楼林立,走到一半的时候江那边有人开始放烟火,我们全都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烟火燃放的时候我都会非常感动,那些在黑暗里,照亮夜空的细微火种,总是让人产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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