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沙》 第 12 部分阅读

当即撕开信封,从里头抽出张信笺,最常见的普通信笺。

没有上款,写着行潦草的字迹:“速来慈悲庵相见,有急要大事相告”。下款四个字“知名不具”。

字迹虽潦草,但可以看出跟信笺的字是出自同个人的手笔,所以潦草,这是代表着急,匆忙。

只是,这是谁,知名不具,李豪他又知哪名,有急事要大事相告,什么急要大事

白回回也看见了,道:“大少爷”

李豪道:“来京前后,我邂逅的女子没几个,而知道我是李少掌柜的只有两个,个是威武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卫姑娘,个就是那个假董姑娘了”

楚云秋道:“少主看会是哪个”

李豪道:“不知道。”

白回回道:“会有什么急要大事”

楚云秋道:“要是那个假董姑娘,也有这个可能,她不会为别的事找我。”

白回回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云秋道:“我怕是个陷阱。”

李豪道:“我倒不担心,也不可能,真是为对付我,大可以找上咱们骡马行,不必费这个手脚。”

白回回道:“这倒是,那么咱们这么办,大少爷上慈悲庵去赴约,我个人跑琉璃厂。”

李豪道:“那怎么好”

白回回道:“大少爷还跟我客气,这急要大事说不定真急要,说不定就是咱们想知道的,不能不当回事儿,大少爷,别耽误了。”

这是让李豪赶快去。

李豪道:“既是这样,那只有麻烦白叔个人跑琉璃厂了。”

白回回道:“又来了,大少爷,慈悲庵在右安门内的南下洼,容易找,咱们走吧。”

他还是真急,在他催促下,李豪把那张“四宝斋”用笺的收据交给了他,然后跟他起前行去。

楚云秋就站在院子里,没往前去。

李豪照着白回回说的地方,在“右安门”内的“南下洼”找到了“慈悲庵”。

这座“慈悲庵”是辽金时代建的,地势很高,水木明瑟,跟“黑窑台”相对,下面数顷为沼泽之地,遍植芦苇之属,到了芦苇该白头的时候,随风摇曳,白浪起伏,相当壮观。

这时候的“慈悲庵”,空荡寂静,个人影也看不见,也听不见点声息。

李豪没工夫多找,扬声发话:“是哪位邀约李豪,请亲自相见。”

话声方落,个女子话声传入耳中:“是我。”

话声熟悉,随即从庵旁树林里,也闪出了个熟悉的身影,可不正是那位卫姑娘

姑娘今儿个穿的,不是那天那身儿,今儿个穿的是身白底子碎花儿的裤褂儿,跟那天那身短打绝然不同,充分显露出女儿家的娇柔,妩媚,李豪看得禁不住微微怔,他道:“原来是姑娘。”

卫姑娘没有该有的娇羞,有的只是惊慌,焦急,只这句话工夫,她已到了李豪面前,带着阵微风,李豪没有闻见脂粉香。

只闻见了女儿家特有的淡淡幽香,这远比脂粉香动人。

只听姑娘道:“我有急要大事要告诉你,本想写在信里头,可是又怕信到不了你手里,可又怕你出事,当面告诉你了。”

入目这付模样,入耳这番话,不管任何人,他心里都会先半感激。

李豪道:“不知道姑娘要告诉我什么急要大事。”

卫姑娘道:“你伤了查缉营的人,是不是”

李豪心头微震:“姑娘怎么知道”

卫姑娘道:“听查缉营的人说的。”

“查缉营”的人怎会敢承认,敢张扬了,莫非事情有变。

李豪心头大震,他毅然点头:“不错,我是伤了查缉营个大班领。”

卫姑娘惊,花容失色:“啊哟,我只听说你伤了查缉营的人,还不知道你伤的是个大班领,你怎么敢”

李豪道:“这就是姑娘事先告诉我的凶险,我不杀他,我就会死在他手里。”

卫姑娘急了,道:“你已知道这就是我事先告诉你的凶险,我叫你别接那笔生意,别上他们的当,你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

真情流露,李豪又增添了几分感激,他没说话。

姑娘自己觉得失态了,她整了整脸色:“我不该,你别在意”

“不。”李豪道:

“我知道姑娘是好意。”

姑娘又忍不住了:“好意有什么用,你不听,现在惹出大祸来了”

李豪道:

“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姑娘道:“他们要杀你,他们找威武镖局的人杀你。”

李豪怔了怔,道:“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卫姑娘道:“出乎你意料之外你杀了人家,而且是杀了个大班领,你会没想到人家也要杀你,你以为人家会善罢甘休。”

李豪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假手威武镖局。”

卫姑娘忽然怔,疑惑的望着李豪道:“你这提我倒想起来了,查缉营的人大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假手威武镖局。”

显然,她并不知内情。

李豪道:“查缉营他们当然有不能自己动手的苦衷。”

卫姑娘道:“你知道”

李豪道:“是的,我知道。”

卫姑娘道:“他们有什么苦衷”

李豪道:“杨局主跟令尊,他们也不知道么”

卫姑娘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反正他们没告诉我。”

李豪道:“那么姑娘原谅,事关那位托镖的金老爷,我也不能说。”

卫姑娘道:“我这么样为你,你还瞒我。”

李豪道:“事关那位金老爷,我不得已,吃我们这行饭的,应该为雇主保密些必要的秘密,相信姑娘不会怪我。”

卫姑娘微微低下了头:“我不怪你,是我不该”

李豪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否则我就不安了。”

卫姑娘忽然抬起了头:“可是有样我知道,这里头牵扯的有个,似先朝遗民自许的秘密组织,威武镖局可能利用他们对你下手。”

这又出乎李豪意料之外,他不由为之怔。

只听卫姑娘接着道:“因为威武镖局知道杀不了你。”

李豪听金老爷说过,那位董姑娘董小宛确实跟“南明”帮人有相当的牵扯,所以他知道,卫姑娘的这个说法是可信的。他道:

“姑娘,查缉营的人是什么时候找上威武镖局的。”

卫姑娘道:“就是半个时辰以前。”

李豪道:“姑娘是怎么知道”

卫姑娘道:“杨万福,我爹,还有两个副总镖头跟他们关起门来在厅里密谈。厅门上还派人站着,我动了疑,去偷听见的,可是听见的不多。”

李豪道:“姑娘告诉我的已经够了,不管怎么说,我感激”

卫姑娘道:“我不要你感激,我只是觉得杨万福他不该把这笔生意推给你”

李豪道:“我倒不怪他,是我自己愿意接这笔生意,杨万福没有勉强我,他也勉强不了我。”

卫姑娘深深眼:“这就是你跟杨万福,甚至跟般人的不同”

李豪道:“我说的是实话。”

卫姑娘像没听见:“这也就是我要帮你,我为什么愿意帮你的道理所在。”

李豪道:“我刚说过,不管怎么说”

卫姑娘忙道:“我不要再听你说感激。”

那她要听李豪说什么

李豪没说话。

忽然,姑娘的娇靥上泛现抹红意,她低下了头。

李豪看得为之心头震动,忙移开了目光。

时间,这“慈悲庵”带更见寂静,寂静得令人不安,寂静得隐隐令人有窒息之感。

片刻,卫姑娘抬起了头,娇靥上的红热已退,秋水似的目光落在李豪脸上:“你打算怎么办”

李豪这时候已经定过了神,他道:“我会应付的,姑娘尽早请回吧,免得让人知道,连累了姑娘。”

卫姑娘道:“我不怕让谁知道,就是受了连累,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已经够明显了。

李豪心头再震,道:“姑娘,我不能让你受到连累。”

卫姑娘看了看李豪,迟疑了下,道:“好吧,我回去。”

她还是说走就走,头低,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她又停住了,回过头来道:“从现在起,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小心,否则就辜负了我背叛威武镖局,冒险约你出来相见,告诉你的本意了。”

扭转过头去走了,走得还相当快。

李豪禁不住又是阵感动,他没说话,站在那儿望着姑娘离去。

姑娘走得不见了,李豪汹涌澎湃的激动心情,却是好阵不能平复。

卫姑娘这是为什么,就是再傻的人也明白,这是继解玉珍,纪翠格格,甚至于胡丽姬后的又个,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美人恩最难消受啊

他站在那儿,动不动,良久,良久

回到了“骡马行”,白回回已经回来了,而且回来半天了,他跟楚云秋正在堂屋坐着,楚云秋身旁的茶几上,放着那张那个假董姑娘亲笔写的收据。

也就是浮水印印着,“四宝斋”用笺的那张便笺,李豪进屋,他急不可待就问:“大少爷,约你的是谁”

李豪道:“威武镖局卫总镖头的女儿,卫姑娘。”

白回回道:“她有什候急要大事告诉你。”

李豪把卫姑娘告诉他的,告诉了白回回跟楚云秋,他只说了这些,别的没说。

听毕,白回回叫了起来:“什么查缉营找上了威武镖局”

楚云秋道:“我本就知道他们死了个大班领,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找上威武镖局。”

白回回道:“找威武镖局有什么用,都是大少爷的手下败将。”

楚云秋道:“不能这么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万福经营镖局多年,交游颇为广阔,他镖局自己不行,可以找人下手,他想假手那些以先朝遗民自许的人,就是个最好的例证。”

白回回道:“那些人实力不弱,也很有几个能人,只是那些人会听杨万福的么”

楚云秋道:“要是真如金老爷所说,那位董小宛董姑娘跟那些人有牵扯,那些人绝对会听杨万福的,为那位董姑娘。

咱们又是为当朝的个亲贵办事,他们焉能不除之而后快。”

白回回道;“要是能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身份,让他们知道咱们为什么要给这个亲贵办事,他们就不会听杨万福的了。”

楚云秋道;“可是偏偏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身份,知道咱们为什么给这个亲贵办事。”

白回回皱了眉,没说话。

李豪道:“恩叔,白叔不要担心了,不管是什么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应付就是了。”

白回回道:“大少爷,跟这些人为敌,可是不太好啊,不但这些人里头有能人,而且说起来这些人总是咱们自己人”

李豪道:“我懂白叔的意思,可是咱们现在是顾这头顾不了那头,是不是,而且,真象总会有大白的天,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会谅解”

白回回点了头;“大少爷说得也是,真说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云秋道:“从现在起,咱们随时随地多加小心就是了。”

白回回忽咧嘴,两眼紧盯着李豪,笑得有点神秘:“大少爷尤其该小心,大少爷运交桃花了。”

李豪当然知道他何指,只觉脸上热,道:“白叔开玩笑了。”

白回回微整脸色,道:“我是不是开玩笑,大少爷自己也明白,要不是因为那回事,个刚见过回的姑娘家,会不惜背叛她爹的东家,冒这么大的险,暗地里给大少爷送这种信儿”

李豪道:“正如白叔所说,我跟她缘只不过面”

白回回道:“这种事,有时候只面就够了,何况那头面她就对你不错,就心向着你,就帮你了,是不是”

李豪道:“白叔”

白回回道:“大少爷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威武镖局我熟,姓卫的人不怎么样,可是他这个女儿可是真不错,谁提起谁夸,还有不少人家求呢”

李豪忙道:

“白叔说得太远了。”

楚云秋干咳声道:“目前少主不宜分这个心。”

李豪道:

“恩叔放心,我知道。”

楚云秋道:“咱们自从现身以来,少主先后结识了漠南解家的姑娘,贵为格格的纪翠,以及眼下这位卫姑娘,跟以前两位不同。”

李豪心头震动了下,道:“那倒不是,而是这位卫姑娘跟解玉珍,纪翠不同”

楚云秋道:“怎么不同,长得比前两个好”

李豪道:“怎么恩叔也跟我开起玩笑来了,真要说起来,卫姑娘的容貌不如解玉珍跟纪翠。”

楚云秋“呃”了声道:“那少主认为卫姑娘跟他们有什么不同”

李豪道:“卫姑娘善良柔婉,给予我只是恩义。”

楚云秋道:“真说起来,前两位给予少主的,又何尝没有恩义。”

李豪诧异于楚云秋何以在这上头跟他这么计较,简直反常,连白回回都觉出来了,他异样的望楚云秋。

李豪忍不住叫道:“恩叔”

楚云秋淡然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提醒少主,此时此地,不宜分心。”

李豪道:“恩叔放心,我知道我肩负重任,除了父母,家人的血仇之外,我不会想别的。”

楚云秋又淡然笑,转了话锋:“少主,白老哥哥已经把四宝斋的出处打听出来了。”

李豪忙望白回回,道:“白叔,四宝斋是”

白回回道:“大少爷,四宝斋是和硕肃亲王爷的书房”

李豪道:“肃亲王。”

“对。”白回回道:“也就是说,这张便笺,是出自肃亲王府那位肃王爷的书房。”

李豪道:“白叔,恩叔,难不成那位金老爷就是肃亲王”

楚云秋道:“不敢说那位金老爷是不是肃亲王,可是少主总该记得,那位格格纪翠,是出身那家王府。”

李豪这才猛想起翠格格提过“肃王府”,他心头猛震,急道:“不是恩叔提,我还没记起,不错,纪翠是肃亲王的格格,怎么会这么巧”

楚云秋道:“听翠格格说,她还有个哥哥,是不是”

李豪道:“不错,贝勒纪玉。”

楚云秋道:“那这位金老爷就不可能是肃亲王。”

李豪道:“恩叔是说”

楚云秋道:“金老爷年岁不大,不可能有翠格格那么大个女儿,更不可能还有翠格格的兄长那么大个儿子。”

白回回道:“楚爷说得对,这我知道,这位肃王爷是皇上的叔叔辈,恐怕都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

楚云秋道:“这就对了。”

李豪道:“这么说,金老爷不是肃亲王。”

白回回道:“不是。”

李豪道:“那么,肃亲王四宝斋的便笺,怎么会为那位假董姑娘所用。”

楚云秋道:“这有两种可能,是金府的人冒用了肃亲王四宝斋的便笺。

是肃王府也牵扯在这件事里,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那就有待咱们查明了。”

白回回道:“不难查,大少爷认识肃王府的翠格格,从她身上着手,很快就查明白了。”

李豪没说话,暗暗皱眉头。

晚饭了,时候不早了,李豪没再出去。

吃过了饭,洗过了澡,李豪在自己屋里,个人在灯下想事。

他在想,恩叔为什么那么反常,在那件事上跟他那么计较。

其实,楚云秋不必那么提醒他。

他不会在此时此地分心,而且,楚云秋为他李家,为了他,跟爱侣分离,十几年音讯毫无,不知生死。

艰苦的把他带大,艰苦的陪着他习武学艺,完全牺牲了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恐怕在楚云秋跟爱侣重逢团圆之前,r.他是不会涉及男女情的。

只是,恩姨跟弟弟书儿呢这么多年了,他都长大了,他都学武现身了,恩姨跟书儿,是不是也该现身了。

只要他们现身,就定有所行动,只要有所行动,他跟恩叔楚云秋就定会知道,但是,却至今仍没有恩姨跟弟弟书儿的音讯。

为什么只有种可能,不是恩姨跟书儿没有他跟恩叔楚云秋这么幸运,就是他们遭逢到了另外的变故。

那么,万恩姨跟书儿真没有他跟恩叔楚云秋这么幸运,或者真遭了另外的变故,而永远不会现身,或者永远不会有音讯,他又该怎么办

李豪他自问,男女情,在他这生中,并不是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是如此,恩叔楚云秋都能为他李家,为他牺牲,他又有什么不能牺牲做为回报的。

想到这儿,李豪在心里已暗暗有所决定。

当他暗暗有所决定的当儿,他想到了翠格格,想到了卫姑娘,同时他也知道,今夜睡不好了,甚至能不能入睡都很难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照上窗棂了。

想想昨天晚上,李豪的心情已不再那么沉重,心情也已经不再那么乱了,但是他总是觉得心里怪怪的,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起来了,漱洗完了,穿好衣裳,他推开了窗户,日头照射了进来,窗外的情景,看得他怔。

楚云秋在院子里站着,背负着手,动不动,跟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似的,从侧面看,他脸上也没有表情,只觉得他很严肃,这是干什么

李豪忙开门走了出去。

楚云秋并没有因为李豪开门出来受惊动,他像没听见,也像没看见,仍然站在那儿动不动。

李豪很快的到了近前:“恩叔怎么会在这儿”

楚云秋这才转了过来,脸色还是很严肃,“我在这儿等少主。”

李豪微怔:“恩叔等我。”

楚云秋没答反问:“少主昨儿晚上睡晚了,还是睡得不好”

李豪心头微震,道:

“睡晚了,睡得也不好。”

楚云秋道:“是因为白老哥哥的话,扰乱了少主多年来平静的心。”

李豪心头再震,道:

“不”

楚云秋截了口:“不是最好,我不能不提醒少主”

李豪道:“恩叔放心,我知道。”

楚云秋道:“我也会告诉白老哥哥,以后不要再跟少主开这种玩笑。”

李豪心头猛跳,忙道:

“白叔没有别的意思,恩叔这么跟他说,合适么”

楚云秋道:“少主放心,我自有分寸,白老哥哥算是自己人,他知道少主肩负艰巨,他应该能体谅。”

李豪没说话,现在他的心情不是怪了,而是突然间又沉重了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这位恩叔为什么在这种事上这么计较。

完全像变了个人,变得这么严重,迹近冷酷。

虽然他认为这位恩叔绝对有资格这样,可是他总不免觉得有点怪。

他默然未语,楚云秋深深看了他眼,转了话锋:

“少主今天打算做什么”

李豪定了下神:“恩叔的意见是”

楚云秋道:“当然是尽快从肃王府着手。”

李豪道:“我正是打算这么做。”

楚云秋道:“少主真打算利用认识翠格格之便。”

“不”李豪道:“非万不得已,我不打算从她身上着手。”

楚云秋道:“我也是这意思,从她身上着手,或许方便,或许快,可是她总是个麻烦。”

李豪当然明白楚云秋所谓的麻烦何指,他没有说话。

楚云秋又转了话锋:

“时候不早了,少主吃点东西,赶快办事去吧”

李豪应了声。

早饭大家伙已经吃过了,李豪起得晚,没赶上,但是给他留了。

本来,李豪都是在堂屋里跟楚云秋白回回起吃饭的。

所以这会儿厨房的弟兄,要把给李豪的饭送到堂屋去。

那儿有楚云秋跟白回回边陪着,可是李豪不让往堂屋送,就个人在厨房吃了。

他没吃多少,今天早上没胃口,不想吃。

匆匆吃了点东西,他就出门去了,根本就没往堂屋去。

几次进出,李豪跟“正阳门”守城的熟了,很容易的就经由“正阳门”进了内城。

内城里还会有人不知道“肃王府”,问就问出来了。

在般小百姓,李豪起得算晚了,可是在内城里的这些王公大臣府邸,这时候还算早呢。

可不看,有些个王公大臣府邸,后门都正还在送花儿呢

买花送花,这是王公大臣府邸。

上自老太太福晋夫人,下至格格小姐们喜欢的调调儿,奇书网老太太的佛堂里每天早上需要鲜花。

福晋夫人格格小姐的房里,每天也需要鲜花,尽管王公大臣的府邸不能没有花园,花园里不能没有鲜花。

可是鲜花要是在自家的花园里摘,那就不够阔,没有派头了。

些王公大臣府邸如此,“肃王府”就更不例外了,只是,今儿个给“肃王府”送花儿来的人不同了。

“肃王府”个丫头刚开了后门,眼望见门外个提着篮花的年轻男子,不由怔:“你是”

年轻人陪着笑:“我是来送花的。”

那丫头道:“送花的人怎么换人了,王嬷嬷呢”

年轻人道:“我姨妈今儿个人不太舒适,叫我替她送花来。”

王嬷嬷给“肃王府”送花多年,当然是熟人,熟人的晚辈,加上这个年轻人长得让人不讨厌,不但不讨厌,反而讨人喜欢,丫头也就没再多问。

第十七章

年轻人束束的点交着花,该送的都有了,还外带束送给眼前丫头的,不但送花,还句声“姑娘”叫的挺好听。

姑娘家哪个不喜欢俊哥儿,更何况俊哥儿会做人,嘴像抹了蜜。

于是,丫头没马上进去,跟年轻人聊了起来。

年轻人说:“听说你们府里有座四宝斋,是你们王爷的书房,既气派,又雅致,内城里没几家比得上的。”

丫头有点得意,傲然道:

“可不,我们王爷见客,都在他四宝斋书房,很少在厅里。”

年轻人道:“我给家金府送过花,他们府里也有间气派的书房,叫什么我忘了,听说你们两家的主人,常因为比书房起争执,是么”

丫头有点茫然:“哪个金家,你说的是哪个金家,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可好,丫头她连哪个金家都不知道。

年轻人想了下,道:“我说不上来,反正那家姓金就是了,据说也是家王府,宅第跟你们肃王府差不多大。”

丫头道:“什么王府就是什么王府,管他姓金姓银,你说的这家在哪儿总知道吧。”

年轻人道:“我送花还没送几回,还都是跟着人家去的,怎么记得住那道街,什么胡同,对了,姑娘在肃王府不只天了,总知道内城里的哪个大府邸姓金吧。”

丫头道:“我在肃王府不只天了,可是我还真不知道哪家姓金。”

年轻人他暗暗皱了眉,还想再说,只听后门里远远有人叫“双喜”,叫人的是个女子,声音尖尖的。

丫头慌了,忙道:“叫我了,我得赶紧进去了,不能跟你说话了。”

年轻人也忙道:“那姑娘赶紧进去吧。”

丫头道:“明天你来不来”

听口气,她是希望年轻人明天还能来。

年轻人道:“不定,明儿个要是我姨妈好了,她就自个儿来了。”

丫头道:“刚好,不能太累,得歇息两天。”

年轻人还没答话,里头又有人叫“双喜”,这回声音近多了,丫头答应声忙进去了,还很快的关上了后门,似乎她怕里头的人看见年轻人。

后门关上,年轻人也很快的提着空篮子走了,似乎他也不愿让里头的人看见。

“肃王府”后门临着条僻静的小胡同,年轻人到了拐角处停住了。

拐角处的墙根儿,目瞪口呆的坐着个中年妇人,穿身粗布衣裤,可是很干净,头上还包块布,典型的卖花妇。

年轻人把她扶了起来,道:“我替你把花送到了,我跟丫头双喜说,你是我姨妈,今儿个人不舒适,明儿个你也这么说。

她会信,不会怀疑,我保证不会有事,你要是不听我的,倒楣的是你不是我,她要是问起我来,你就说回乡下去了,随便你说,篮子还你,给你点银子,算是谢谢你,也算给你压惊。”

他抬手在中年妇人肩上拍了下,中年妇人机伶颤醒了,醒来马上就是脸惊容,他没等她有任何反应,把篮子塞还她就走了,转眼不见了人影。

中年妇人眼看见篮子里有块碎银子,脸惊容归脸惊容,可是她声也没吭,忙提着篮子也走了,走得也不慢。

年轻人当然就是李豪,他这时候站在另条胡同皱了眉。

那个丫头双喜,在“肃王府”不少年了,对内城里的各府邸,听也应该听得很熟了,连她都不知道哪家姓金,可见那位金老爷姓的那个“金”,是假不真。

为什么说他的姓是假不真,而不是冒充的呢

因为他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太监朋友,那位太监朋友都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还有就是金家的老太太能调用“查缉营”的人,“查缉营”死了个大班领,吭都不敢吭声,对付他还得假别人之手,这,要是冒充的,是做不到的。

那么,这就可以得到个结论了,那位金老爷,绝对是位和硕亲王流的人物,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和硕亲王。

而且,金老爷连对他委托的人都隐瞒真名实姓,是可以谅解的,他已经有了福晋,却发生了婚外情,尤其那位董小宛董姑娘是个汉女,更跟以前明遗民自许的那帮人有牵连,旦让“宗人府”知道,或者事情传进了宫,这对金老爷来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弄不好会落个削爵除籍。

连金老爷的姓都是假的,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位亲王,这让人如何查法,唯的线索就只有眼前这家有间“四宝斋”书房的“肃王府”了。

原指望不经由翠格格着手查,可是以眼前的情形看,不经由翠格格行么,除非他能混进“肃王府”去,那得费多少工夫,谁又能担保不被翠格格认出来。

他正这儿皱眉,忽听个喝声传了过来:“哎,干什么的”

李豪忙定睛看,看得他心头震。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远处,胡同口,站了两个打扮俐落的中年汉子,个正抬手指着他呢。

李豪想走。他要是走,两个中年汉子绝拿他没办法,也绝追不上他,可是他心里动,没走,反而向着两个中年汉子行了过去。

这,颇出两个中年汉子意料之外,他们两个竟身往旁边挪了步,分开来站,而且有了戒备。

李豪当然看出来了,可是他若没看见,到了两个中年汉子近前停住,道:“敢问两位是”

两个中年汉子都瞪了眼,个道:“我们是这带巡街的。”

另个道:“连我们俩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干什么的。”

李豪道:“我是来找人的,正好跟两位打听下。”

个道:“找人,找什么人”

李豪道:“我来找肃王府的翠格格。”

两个中年汉子怔,四道目光从上到下齐打量李豪,个道:“你找肃王府的翠格格”

意似不信,有点“凭你”的味道。

另个道:“我刚问过你,你是哪儿来的,干什么的”

李豪道:“我往外城来”

另个叫道:“什么你是外城来的你怎么进来的”

李豪道:“我告诉守城的,说我进城来找肃王府的翠格格,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另个道:“满嘴跑舌头,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行迹可疑,意图不明,得拿下你问个清楚。”

他们两默契还真够,这个话声方落,那个已抬手探掌劈手就抓。

出手挺快,也颇见劲道。

可是李豪轻松抬手就封住了这抓,道:“你们要把我抓到哪儿去。”

出手的道:“好大胆,敢拒捕,足证没有好意图。”

另个抬手探腰,往腰间掣出根铁尺,道:

“把你抓哪儿去你都得跟我们走。”

抡起铁尺劈头就打,李豪抬手把就夺过了铁尺,吓得那两个惊喝声往后就退。

李豪像个没事人儿,道:“你们要是把我这交肃王府,不用抓我,我跟你们走。”

铁尺被夺的那个忙道:“我们是肃王府的,本就是要把你带回肃王府去。”

巧了。

李豪道:“你怎么不早说。”

他伸手把铁尺递了出去。

那个时竟然没敢接。

李豪道:“我找翠格格,你们既是肃王府的,我怎么能让你们为难放心接过去吧。”

那个还是没敢接,道:“你真找我们格格”

李豪道:“是真是假,见着你们格格不就知道了么带我到肃王府去,你们人多势众,又怕什么”

那个这才把铁尺接了过去,不过还是犹豫着,也有点畏畏缩缩,他把铁尺藏在了腰间,吸了口气,然后才道:“走吧。”

吸那口气,许是为了壮胆,说完了话,他转身先走了。

李豪跟在他后头,另个跟李豪后头。

这情形很明显,可是这是多余,凭他们俩,夹得住李豪

两个人夹着李豪,过刚才“肃王府”后门那条胡同而不入,顺着“肃王府”高高的围墙往前走,没多远,墙上有扇门,关着517,前头汉子就停在这扇门前敲门。

当然,这不是“肃王府”的大门,李豪是让抓来的,不是来做客的,还能走大门

门开了,开门的也是个打扮俐落的中年汉子,看见李豪,有点诧异。

前头汉子没说什么,带着李豪进了门,后头那个进来,冲开门汉子施眼色,开门汉子就忙关上大门。

李豪身后没长眼,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他现在正在看眼前。

眼前是个院子,很明显的是个跨院,两边屋里进出的都是打扮俐落的汉子,不用说,这个跨院是这些人住的地方。

怎么把李豪带到了这儿来。

前头汉子扭过头来对李豪说了句:“你等会儿。”

他往前走,进了北边排屋的中间间,这时候院子里的不少汉子过来,对李豪隐隐成了包围之势。

李豪当然知道,可是他装不知道。

转眼工夫,从那间屋里走出个中年壮汉,刚进去那汉子就跟在壮汉后头,中年壮汉脸冷意,出屋子打量李豪,嘴里冰冷两个字:

“拿下。”

围着李豪的那些汉子就要动。

李豪抬手,道:“慢着。”

围着李豪的那些汉子,动作为之顿。

李豪道:“我在承德认识了翠格格,格格嘱咐我,只要上京来,定要来找她,所以,我是应格格之邀来的。

你们不要逼我在肃王府闹事,旦闹了事,倒楣的是谁还很难说。”

中年壮汉冷冷笑:“像你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我们要是真让你去见格格,那才会倒大楣呢”

李豪道:“好办,你们可以先去问问格格,认识不认识我这么个人。”

中年壮汉道:“先拿下你问清楚了,也是样,给我拿下。”

这声断喝,两名壮汉子先发难,迎面扑向了李豪。

李豪道:“这是你们逼我。”

他扬手,谁都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那两个汉子已经踉跄退了好几步出去,他们两个脸色马上变了,其余的则都为了惊愕。

李豪道:“你们最好再三思,否则旦见着格格,我告起状来可够你们受的。”

那两个像没听见,手往外抖,各从腰里掣出根钢丝鞭,跨步欺上,抡起来就打。

李豪出手如电,扣住了个的腕脉,往怀里带,刚好迎上了另个的钢丝鞭,惨叫声中,立即被打得头破血流,挨打的抱头躺下了,打人的垂着钢丝鞭惊得怔住了。

李豪道:“这是你们自己打自己,不是我。”

中年壮汉也从震惊中定过了神,声大吼:“我就不信,都上。”

声“都上”,围着李豪的那些汉子纷纷探腰,铁尺的铁尺,钢丝鞭的钢丝鞭,起挨近了李豪。

声势还真是惊人,只要李豪挨上,也真够受的。

李豪伸腿活脚,勾撩,刚才挨打那汉子丢在地上的钢丝鞭,已飞起到了李豪手里,他振腕出鞭,式“横扫千军”,惨叫声中四五个挨上了,衣裳破了,皮肉裂了,马上见了血。

就这下震住了那些汉子,急往后退,时间没敢再上。

中年壮汉惊怒厉喝:“上”

个“上”字喝出,其他的话还没有出口,他险然为之惊,因为眼前花,李豪不知道怎么闪过了包围,已经到了他面前,惊之后他就要动,可是迟了,李豪的左手五指已经扣住了他的喉咙,他只觉那五根不像手指,倒像把钢钩,不但扣得他说不出话来,甚至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

李豪转身向众汉子:“你们哪个还动。”

这种样情形,谁还敢动,个个都惊得傻住了,刹时间,跨院里片静止,片死寂。

李豪道:“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别听他的,听我的吧,把家伙收起来,去个通报格格,就说李豪求见。”

那些汉子转脸互望,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听李豪的。

李豪左手五指用了点力。

中年壮汉身子往上耸,急忙挥手。

大家伙知道了,该听李豪的,忙都把手上的钢丝鞭,铁尺藏回了腰里,有两个汉子匆忙的行向通往别的院子的扇门。

他两个办事还真快,转眼工夫之后就带着人往那扇门进入了跨院,不过来的不是格格纪翠。

而是个穿长袍马褂儿,头戴瓜皮小帽的中年人,人长得很白净,看上去也很斯文,身边带了四个穿戴整齐,跨着腰刀的亲兵。

他在不远处停下,望着李豪道:“我是王府的总管,放了他,有话好说。”

李豪道:“我是应格格之邀来见格格的,不是来闹事的,事情演变成这样,责不在我,扣住他,我也情非得已,旦放了他,总管担保他们不再动手。”

白净中年人道:“我当然能担保。”

李豪道:“那就好。”

他左手五指松。

中年壮汉急忙后退,手抚脖子咳了几声,然后急向白净中年人:“总管”

白净中年人抬手拦住了他,道:“你不碍事吧”

就算碍事也不能承认,那多没面子,何况真不碍事,中年壮汉忙道:“不碍事。”

白净中年人道:“那就好。”

转眼望李豪,脸色微沉:“你是个干什么的,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跑到这儿来闹事,要不要脑袋了。”

好顿官腔,官架子十足。

李豪可不在乎,冷然道:“该说的我刚就告诉总管了”

白净中年人大声道:“我要听你的实话。”

李豪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总管只要禀报格格就知道了。”

白净中年人道:“你真认识我们格格,真是格格叫你来找她的”

李豪要说话,忽然,从通往别的院子的那扇门里,又过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女二男,虽然装束打扮都不同了,可是李豪全认识,那正是格格纪翠跟纪明纪亮。

纪明纪亮穿的是长袍。

格格纪翠则是身旗装,明艳娇美,跟在“张家口”,“承德”所见的公子哥儿男装绝然不同。

李豪看得不由为之怔。

全院子的人,包括那个白净的总管,起施下礼去,恭恭敬敬。

满院子的人,翠格格生似都没看见,她只看见了李豪个,脸的惊喜:“李豪,真是你。”

纪明在她身边道:“格格,奴才没骗您吧”

翠格格仍然像没听见,脚下花瓶底儿的鞋,格格作响,扭着小腰肢,快步到了李豪跟前:“你真来找我了,真好”

李豪道:“没有人相信我认识格格,也没有人愿意通报,格格怎么知道我来了。”

纪明道:“是我听见他们跟总管说话了,赶紧去禀报格格,格格还不信呢”

翠格格转过脸去嗔道:“好了,不要表功了,待会儿我有赏,行了吧”

纪明咧着嘴笑:“那还有不行的。”

翠格格道:“混帐东西,给你鼻子你就上脸。”

纪明不敢吭声,可仍是咧着嘴笑。

李豪道:“还真是多亏了纪明哥了,不然我就惨了。”

翠格格眨动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大风沙 倒序 正序

《大风沙》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