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行泪珠,已经夺眶而出。
沈若华看他们这付难分难舍的模样,心中已经有数,面低声催道:“凌兄,聂姑娘既然这么说,定有她的苦衷,我们走吧。”
突听个女子声音冷笑声道:“你们走得了么”
聂小香如遭雷击,粉脸失色,急急朝凌干青身上推,说道:“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那女子阴笑道:“好哇,聂小香,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吃里扒外,私通外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聂小香情急的道:“你还不决走”
既然被人发现,凌干青岂肯舍她而去,面朝沈若华田中玉二人低低的道:“你们快先走。”
暗影中那女子声音尖笑道:“你们个也休想走得脱。”这人只是在暗中说话,并未现出身来。
聂小香泪流满面,突然屈膝跪了下去,说道:“三师叔,弟子求求你,放了他,他是我的表哥”
“大胆贱婢。”那女子声音厉声道:“你还敢撒谎他叫凌干青,是你的情郎,对不你今晚是听了陆丫头告诉你的话,才知道地窖里困着有个叫凌干青的人,才偷偷的去地窖里放人你明知道这姓凌的是你师父的仇人,你还敢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来”
聂小香哭道:“弟子没有背叛师父,弟子只是想把他救出去,弟子对不起师父,宁愿死谢罪。”
凌干青把把她拉了起来,大声道:“小香,你没有对不起师门,也没有罪,何用死谢罪老实说,区区地窖,也未必困得住凌干青,不信,你看看,玄通老道点了在下三处经岤,在下不是点事也没有么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随我们起出去,在下倒不相信谁能拦得住咱们”
“凌干青,你口气不小啊。”那女子声音随着活声,已经从右首小屋中缓步走出。
这刹那,两边墙角下也突然挑起了两盏红灯。左首走廊上,已同时现出了四名手执长剑的黑衣女子。凌干青田中玉同时脱去下身上道装。凌干青目光朝那说话的女子看去,这人也是身黑衣,只是穿的不是劲装,而是曳地长裙,经灯光照射,只见她面貌姣好,看去约莫花信年岁,手中也并无兵刃,只是缓步迎了过来。
她目光冷厉,逼视着凌干青,冷冷的「嗯」了声道:“果然是个小白脸,难怪这无心肝的贱婢看上了你,就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地窖里救你了。”聂小香似是十分害怕,看她逼近过来,身不由主的往后连退,但她只手被凌干青拉着。
沈若华冷笑道:“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也心甘情愿放他走呢”
田中玉接口道:“对呀,她自然也看上了小白脸了。”
黑衣女子脸上红煞气陡现,沉喝道:“你们找死。”突然挥手,喝道:“别让他们走了。”四个黑衣劲装女子阵「锵」「锵」剑鸣,四支长剑出鞘,字排开,拦住了去路。沈若华田中玉也同时掣出了长剑。
黑衣女子朝凌干青冷冷的道:“放开她。”
凌干青手按着剑柄,淡淡笑道:“聂姑娘救了在下,在下此时若是放开了她的手,岂非就会落到你的手里了她救了在下,在下能不救她么”
黑衣女子冷然道:“你救不了她。”
凌干青潇洒笑道:“在下倒是不信姑娘能把她怎样”
黑衣女子望着他,心中暗道:“他若是我的情郎,我大概也会舍生护着他”
聂小香被他拉着手,忽然挣道:“凌相公,你快放开我,三师叔说得不错,你你救不了我的。”
凌干青大笑道:“就算她武功高强,除非先杀了我凌某。”
黑衣女子突然脸色沉,「铮」的声,从她大袖中飞出柄银色柳叶刀,冷冷的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凌干青同样抬手,「铮」的声抽出软剑,含笑道:“姑娘要和在下动手,在下自当奉陪,不过凭姑娘要杀在下,只怕也未必容易哩。”
“那你可以试试。”黑衣女子面回头朝黑衣侍女吩咐道:“你们给我看住他们,如敢逃走,只管格杀勿论。”话声落,才转过脸来,朝凌干青道:“你小心了。”银光漾,闪电刀,朝凌干青拉着聂小香的手腕撩来。好快的刀,刀光才现,森寒刀锋已经到了聂小香的腕底。她居然不削凌干青的手,却撩向了聂小香。
凌干青朗笑道:“姑娘也小心了。”他身形偏,青藤剑后发先至,「叮」的声,用剑脊轻轻拍在她刀背上,随势挑,剑尖忽然朝上昂起,反削对方握刀五指。黑衣女子不防他手中是柄软剑,更不防他剑身拍中刀背之时,上半截剑身,会弯了过来削她刀柄,心头惊,急忙缩手后退。
凌干青笑道:“姑娘应该清楚,在下此剑,专削兵刃,不知你手中柳叶银刀,经得起经不起在下削,这第招,在下若是削断了你的银刀,岂非太得罪了么”
黑衣女子不禁脸上气得红,冷哼道:“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今晚不让你见识见识我黑衣魔女历害,谅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呢。”喝声出口,突然手中银刀紧,刷刷连三刀,连绵出手。
不,她三刀之后,接连又是三刀,三刀之后,紧接着又是三刀。这连九刀,出手之快,有如风飘电闪,个人也随着刀势,忽左忽右,连连闪动,刹那之间,片刀光,就在凌干青左右流动,耀目银光像银蛇般乱闪,她人影反而为刀光所掩,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使人莫可捉摸。
“原来姑娘叫做黑衣魔女,在下幸会,不过这魔女二字,听来使人觉得可惜得很。”凌干青说着,左手轻轻拉,把聂小香拉到了身边,手臂环着她纤腰,展开师门「乙木遁形身法」,右手长剑抖,右攻左守,左攻右拒,同样使得青光缭绕,紧护两人身躯。
双方身形闪动,刀光剑影,虽然交互映辉,但刀剑却并未相交,是以不闻丝毫金铁击撞之声。黑衣魔女口气攻出了三九二十七刀,但凌干青身形飘忽,剑光流动,不但沾不到他点衣角,连聂小香的衣裙也没削下片来,心头本已不耐,听了凌干青的话,更是气愤,尖声道:“你说什么”她在喝声中,刀法越使越快。
凌干青在片剑影中,大笑道:“姑娘连这话都听不出来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偏偏要叫什么魔女,魔女者,罗刹夜叉之谓,这称呼岂不辱没了姑娘么”
他口中虽在调侃,但手上可丝毫不慢,剑势展开,片青光,笼罩住数尺光圈,纵横交织,迥环运用,似实却虚,变幻莫测,任你银刀急攻如雨,依然碰不到他点剑尖。
“你”黑衣魔女被他激得又气又怒,口中喝个「你」字,左手抬,只听声极轻的机篁之声响起,从她衣袖中飞出蓬比牛毛还细的飞针,朝凌干青聂小香二人激射过去。
这蓬飞针,为数既多,体积极细,又是机篁发射,速度奇快,就是大白天,目力稍差的人,也很难发现,何况此时又在黑夜之中沈若华眼看凌干青和黑衣魔女已经动上了手,秋波转,看了四个黑衣女子眼,就以「传音入密」朝田中玉道:“田姑娘,咱们也该发动啦。”手中长剑抡,身形晃,朝左手两个黑衣女子欺了过去,叱道:“你们也别闲着。”剑光直送,攻向右首个,左手舒展如兰,掌朝左首个拍了过去。
她这剑,看似直送,但手豌转,剑光连闪,宛如洒出阵错落剑雨,寒芒流动,密集刺去。左手拍出的掌,同样如拍如拂,股劲风,直逼左首黑衣女子胸臆。这剑掌齐施,分袭两人,手法诡异已极。
那四个黑衣女子,年岁都在二十四五,高矮如,脸上神情冷漠,自然是黑衣魔女身边得力使女。左边两个见沈若华欺身攻来,言不发,同时右腕翻,长剑出手。右边个身随剑走,巧妙绝伦的避过沈若华暴雨般剑势,立即挥剑反击,刷刷刷连三剑,又狠又快,火辣辣凌厉惊人。
左边个回剑上挑,寒光闪,猛削沈若华的左腕。沈若华左手划了半个圆圈,斜拍她右肩,她剑势忽沉乘机刺向沈若华左肋,变招迅速,端的干净俐落。
沈若华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看不出这两个丫头,竟有如此气候。”手中长剑展开,剑光伸缩如电,有若银蛇乱闪,片寒芒,剑剑辛辣,即使江湖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田中玉欺向右边两个黑衣女子,她这几天已把师父的「掌中剑」揣摩熟练,祖父的「掌中指」,本是从小就练会的,因此上手就剑指同施,着着俱是进手招式。这在般来说,她使出来的是掌中双杰的独门绝艺,身通两家之长,用来对付黑衣魔女手上两个丫头,应该绰绰有余裕,她心中当然也是如此想法。无奈这两个黑衣女子不但剑法诡异,配合更是巧妙,两支长剑守攻,守的人挡住了田中玉的攻势,攻的人剑剑辛辣狠毒。
田中玉究是向跟着爷爷,从未和人动过手,缺乏临场经验,纵然学了掌中双杰的剑指,临到真正和人家拼搏之时,就难免缚手缚脚,相形之下,就不禁落了下风。但有时在情急之时,陡然剑,斜刺里飞出,对方就非回剑自保不可,有时翻腕指,也可以把另个人在冷不防之下逼退出去,虽然如此,她还是屡遇险招,在惊险中周旋,却兀是毫不退让。
黑衣魔女打出的这蓬飞针,少说也有二三十枚之多,而且通体色呈暗蓝,分明还淬过剧毒。这要换了个人,今晚就非伤在她毒针之下不可,但凌干青目光何等敏锐,耳中听到声极轻的机篁之声,就发现大蓬极细蓝芒飞射而出,心中不禁大怒,朗喝声:“好个妖女,竟敢使出如此歹毒的暗器伤人。”
软剑倏地圈,在身外划起道匹练般奇亮的青光,左手握拳,中指直竖,凌空点了出去。他在这剑上,使出了真正的功力来,软剑之上,发出阵「嘶」「嘶」「嘶」轻响,布满「乙木真气」,剑光乍现,立把大蓬毒针,悉数绞成粉碎。
他左手点出的这指,不带丝毫风声,但屡指风,却坚若铁锥,这是他在怒极之下,无意中使出来的。这指,出招奇诡,可不是他师门木剑门的功夫。这是凌干青下山之时,经过活死人墓,遇上个自称活死人的长发老人,托他送封家书,另附有招奇特指法,要他尽三日之内练会,把纸条焚化,不可带在身边,他此时使的就是这记无名指法。
黑衣魔女原是时气愤,等到打出蓬毒针,心头已经有些后悔,却没想到凌干青软剑挥,蓬毒针竟如泥牛入海,踪影全无,方自怔,突觉右肩如中巨杵。
不,如遭雷击,全身麻,银刀坠地,个人被震得往后连退了三步,右臂再也举不起来了,时不禁粉脸失色,惊怒交并,双凤目望着凌干青,厉声道:“凌干青,你”话声未落,就在这瞬间,和沈若华田中玉正在四剑抡飞,激战之中的四个黑衣女子,忽然间同样长剑脱手,跌地不起。
沈若华惊喜的叫道:“娘,你老人家来了。”
只听西首墙头上,响起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你们快随我出去。”
沈若华急忙回身招手道:“凌兄,快走。”
凌干青手拉起聂小香的手,说道:“聂姑娘,你随我们走吧。”
聂小香红着脸为难的道:“我我”
田中玉道:“你这里还能耽么快些走吧。”
沈若华也道:“你留下来只有死,死了值得么还落个叛师的罪名,岂不白死快别犹豫了,跟我们起走吧。”聂小香含着泪,点点头,四人就相继纵起,跃上围墙,只见个身穿蓝布衣衫的老妇人早已站住墙外七八丈远处,朝他们打着手势。
沈若华当先飘飞落地,身若飞燕,纵身扑了过去,叫道:“娘,就是你老人家个人来么”
蓝衣老妇人道:“逢老大也来,你当仙女庙好斗的”
沈若华道:“这里的主持人就是昔年的魔手天尊朱九通呢。”
老妇人道:“娘已经听逢老大说了,你这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她们说话之时,凌干青田中玉聂小香三人也跟了过来。
老妇人目光抡,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沈若华忙道:“凌兄,这是家母。”面又朝老妇人道:“他叫凌干青,她是凌兄的兄弟田中玉姑娘,这是聂小香姑娘。”
凌干青赶忙抱拳礼,叫了声:“伯母。”田中玉聂小香也齐行了礼。
突听远处传来了声十分嘹亮的长笑。这声长笑可以说响遏云霄,苍劲得有如老龙长吟,从笑声推测,至少还在仙女庙前进,相距甚远,但像田中玉这样功力较浅的人,两耳还被震得嗡嗡作响。老妇人道:“逢老大和姓朱的大概较量上了。”刚说到这里,只听另声尖锐的笑声,划破长空,传了过来。这声长笑,尖锐刺耳,并不输于刚才那声长笑。
沈若华好奇的道:“娘,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好么”
老妇人脸色沉,叱道:“你少出花样,逢老大和姓朱的老道,最多不过平手而已,今晚赶巧逢老大到了扬州,凭娘个人,还救不出你呢,娘和逢老大约好了的,由他绊住老道,娘下手救人,要咱们走了,他才能脱身,你认为这是好玩的”说到这里,回头道:“你们随我走吧。”说完,回身就走。
沈若华不敢作声,大家只好跟着老妇人奔去。不多会,来至江边,老妇人撮口发出声口哨,只见江边柳阴深处,划出条蓬船,迅快的靠岸。老妇人纵登船,大家也相继跃落。老妇人已推开舱门,走了进去,沈若华招呼大家,进入中舱。
中舱地方不大,老妇人要大家盘膝坐下,船就离岸朝江心驶去。老妇人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在黑夜之中,有若两点寒星,只是打量着凌干青,问道:“凌相公身手不凡,尊师是哪位高人”
凌干青道:“家师道号上木下吾。”
老妇人听得肃然起敬道:“原来凌相公是木剑门高足,无怪身手不凡了”
凌干青道:“伯母夸奖了。”
老妇人似是并未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沉吟着道:“但凌相公方才使的好像是「天雷指」,木道长并非风雷门的人,凌相公这招指法,那是另有师承的了”
凌干青看她问起自己方才使的指法,这就说道:“晚辈不知道这是什么指法,那是位前辈高人所传。”
老妇人注意的问道:“传凌相公指法的这位高人是谁呢”
凌干青赧然道:“晚辈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
老妇人奇道:“那怎么会传你指法的呢”
凌干青道:“晚辈下山之时,遇上那位老人家,他要晚辈代捎封家书”他把如何遇上活死人,详细说了遍。
“活死人”老妇人听得十分仔细,问道:“他要你把家书送到哪里去呢”
凌干青道:“那位老人家没有说,信上也并无住址,所以使晚辈十分为难”
老妇人微微笑道:“他没写地址,凌相公可知是什么原因么”
凌干青道:“这个晚辈倒是想不出来。”
老妇人道:“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妻女的下落,如何会有地址呢”
凌干青攒攒眉道:“这么说,这封信晚辈是无法送到的了。”
“那也不然。”老妇人脸上虽在笑,但笑得有些凄然,徐徐说道:“因为他已经把「天雷指」传给了凌相公”
这话听得凌干青不觉怔,她这句话中,似乎含有深意这意思是说:“因为他已经把「天雷指」传给了自己,所以这封信就不会送不到了。”
这话作何解呢凌干青原是极顶聪明的人,稍寻思,不觉恍然大悟,那就是说:活死人虽然不知道妻女的下落,但他传给自己的这记「天雷指」,他老妻定认得,只要她认出自己使的是「天雷指」,就定会向自己追问“伯母说得极是。”凌干青说到这里,突然目光抬,问道:“伯母莫非”她认出自己使的是「天雷指」,她正在盘问自己指法的来历,她自然很有可能就是活死人的妻女了,但这话他不好全说出来,是以「莫非」之下,就没再说下去,只是以询问的目光望着老妇人。
老妇人点着头,目中已经含蕴了眶泪水,随着她头的点动,滚落下来,说道:“是的,教凌相公「天雷指」的,正是拙夫,请你把他的信交给老身吧。”
沈若华惊喜的道:“娘,凌兄遇上的就是爹么”
“是的。”老妇人垂泪道:“他就是你出生之后,从未见过的爹,他他离开我们整整的二十年了对,他是说过的”说过的什么话呢她没往下说。
沈若华美目之中,也起了阵雾水,说道:“娘,爹是不是直都找不到我们呢”
老妇人点着头道:“他找不着我们,我们也找不着他”
凌干青在她们母女说话之时,已经伸手入怀,取出封信来,双手递过,说道:“晚辈受那位老人家之托,正愁无法投递,今晚总算天缘凑巧,遇上了伯母,就请伯母过目吧。”
“多谢相公。”老妇人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张信笺来。
时当黑夜,又在船舱之中,般人几乎对面还看不清面貌,舱中诸人,只有凌干青目能夜视,他看老妇人不需要灯,就能把信笺上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点,连自己也办不到,心中不禁对老妇人,暗暗惊服,忖道:“能在船舱中看得清字体笔划,内功至少已臻上乘境界了。”
要知般所谓目能夜视,必须藉星月之光,方能看得清楚,但也只能看清般事物,像信笺上写的字,也不易看清,何况船舱中,透不进星月之光。像凌干青能看清舱中每个人的面貌举动,已经算不错了。
老妇人看完信,就随手摺好,收入怀中,脸上不期流露出丝笑容,双炯炯目光,不期而然的朝凌干青投来,目光之中,也有蔼然嘉许之色。这点,沈若华田中玉聂小香自然都没有看到。
沈若华问道:“娘,爹信上怎么说呢”
老妇人含笑着:“你爹信上没说什么,他只说不久可以来看我们了。”
“真的”沈若华娇靥上绽起了片欣喜之色,说道:“他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们住在那里呢娘,我们这就到茅山找爹去好不”
“不行。”老妇人道:“你爹托凌相公捎这封信的时候,已经下山来了。”说到这里,回头问道:“凌相公怎么会和仙女庙的朱九通结下梁子的呢”
凌干青不好说自己是为了找寻聂小香窃取自己青藤剑之事,只得道:“晚辈是因田兄弟令祖令师无故失踪,往北固山遇上个朱衣老道,他指点我们往北来,才找上仙女庙去的,其实那朱衣老道,就是魔手天尊朱九通。”
老妇人看了田中玉眼,问道:“凌相公叫她田兄弟,那是不知田姑娘是女的了”
凌干青道:“晚辈和田兄弟是在试剑会上认识的,晚辈得了柄镇江剑,田兄弟得的是柄紫艾剑,就这样结了兄弟,直到今天,晚辈和田兄弟被老道所擒,才知田兄弟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老妇人点着头,目光又转到了聂小香身上,问道:“这位聂姑娘呢”她好像对这二位姑娘很不放心,是以问得很仔细。
凌干青脸上微微热,说道:“聂姑娘的师父是柳凤娇,也就是朱九通的师妹,她奉柳凤娇之命,窃取了晚辈的青藤剑,今晚她把剑还给晚辈,又协助晚辈三人逃出地窖,却为黑衣魔女发觉,无法再在仙女庙存身,只好随同晚辈等人离开师门了。”
老妇人又深深的看了聂小香眼,才道:“她师父为什么要派她窃取凌相公的宝剑呢”
凌干青道:“因为柳凤娇是晚辈的杀父仇人”
老妇人问道:“凌相公尊人是谁”
凌干青道:“先父名讳上千下里。”
“金翅雕凌千里。”老妇人道:“结仇的经过呢”凌干青心中虽觉奇怪,她对自己何以要盘问得如此清楚但她既然问了,自己就不得不说,当下只好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遍。
老妇人道:“凌相公出身木剑门,报雪令尊大仇,自无多大问题,只是这位聂姑娘,叛离师门,柳凤娇老身不清楚,但魔手天尊朱九通,实在非同小可”
沈若华道:“娘,难道咱们还怕了朱九通不成”
老妇人道:“就算娘不怕,本帮帮规,你又不是不知。”
沈若华道:“本帮不准收留别派的人,指的是本帮,但住到我们家里去,又不是要他们入帮。”
老妇人微微摇头道:“但咱们是本帮的人,这事当真使娘为难得很”
田中玉听得心中暗暗哼了声,忖道:“我们也不是你救出来的,更没说要你收留,你有什么好为难的”面就朝凌干青道:“大哥,沈伯母既有为难之处,待会上岸之后,我们就和沈伯母作别,也就是了。”
老妇人自然听得出她的口气来,冷冷哼了声,才道:“你祖父田有甲师父卓绝,都是本帮邀约的人,如今都落在仙女庙中,本帮自会向仙女庙交涉,要他们放人,你如何能走”
田中玉道:“我爷爷我师父并没有答应加入紫衣帮,用不着贵帮交涉,救人之事,也不劳贵帮费心。”
老妇人听得脸色沉,喝道:“小丫头”
沈若华忙道:“娘,田姑娘和女儿很谈得来,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老人家别生气啦。”面拉着田中玉的手道:“田姑娘,我娘也是急性子,令祖令师,愿不愿意加入敝帮,且等把人救出来了再说,敝帮内三堂要敦请他们,也并无恶意,这事自由令祖令师去决定好了,你住上几天,见到了令祖令师不好么”
凌干青也道:“兄弟,沈姑娘说得不错,你且忍耐些。”田中玉因大哥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说话。
不多会,小船缓缓靠岸,大家舍舟登岸。聂小香朝老妇人裣衿礼,说道:“老夫人把小女子带离仙女庙,此恩此德,小女子逢当永远感激不尽,小女子就此告别。”老妇人只冷冷的看了她眼,没有作声。
聂小香又朝凌干青道:“凌相公珍重,我”她双盈盈秋波,不禁隐含泪水,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凌干青忙道:“聂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聂小香咽声道:“我有我的去处,你不用管了”
“不。”凌干青道:“你为了救找,才不容于师门,我岂能不管”
聂小香凄然笑道:“其实凌相公也不是我救出来的,我只是从你身边窃走了宝剑,于心不安,才把它还给你而已”说到这里,忽然张了张口,「哕」的声,弯腰作呕,吐出口黄水来。
凌干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住,问道:“聂姑娘怎么了”
聂小香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想吐。”
沈若华也伸手扶住了她,说道:“聂姑娘,我娘顾虑的是敝帮中不准收留别派的人,以免引起双方误会,其实敝帮和仙女庙今晚已经撕破了脸,也不用再顾忌了,再说,今晚夜色已深,就是要走,也且住上晚,明天再作商量。”面回头道:“娘,女儿说得对么”
老妇人道:“娘又没说不留聂姑娘,娘感到为难的,是朱九通会反噬咱们收容他门下叛徒,这是武林中的大忌,怕帮主知道了会降罪下来,说是非由我起,娘的意思,也是想和大家磋商磋商,却不想句话,引起两位姑娘的误全了。”
沈若华道:“聂姑娘田姑娘,你们听到了吧我家就在不远,快些走吧。”
老妇人回头朝凌干青含笑道:“凌相公,你们随老身来。”说着,走在前面引路。
这是乡村间条小径,老妇人领着大家,穿过片疏林,走近所茅屋,推门而入,点起灯来,面含笑招呼道:“凌相公请进。”从她行动上,就可看得出来,她欢迎的只是凌干青个。
沈若华和田中玉聂小香起进入客堂,老妇人已经个人往屋后而去。沈若华眨动眼睛,看着凌干青,含笑道:“蜗居又小又脏,凌兄请坐呀。”她拉过两把竹椅,面又道:“田姑娘聂姑娘也不用客气了。”
大家在椅上坐下,沈若华道:“小妹去去就来。”就转身翩然往里行去。
凌干青眼看聂小香脸色苍白,和自己初见之时,消瘦了许多,心中大是不忍,但当着田中玉,又不好说什么话。聂小香坐在椅上,手按着胸口,好像很不舒服,也没和谁说话。田中玉是个小心眼的人,既对老妇人心存芥蒂,又对凌干青只是不时的拿眼去看聂小香,心里更不舒畅,也只是坐着没有说话。
会工夫,只见沈若华端着个木盘走了出来,盘中放着三盏茗茶,放到桌上,面含笑道:“凌兄田姑娘聂姑娘请用茶,聂姑娘身子不舒服,喝口热茶,也许会好些呢。”
聂小香取过茶盏,轻轻喝了口,忽然站起,急步奔到门,手扶着门框,身子前扑,又「哕」的声,作起呕来,吐出口黄水。
凌干青道:“聂姑娘大概着凉了。”
聂小香取出手绢,轻轻抹了下嘴角,又回到椅上坐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嫣然笑道:“我没有什么。”
田中玉心中更是觉得不舒畅,暗道:“嘘寒问暖,只是会对她体贴。”
不多会,老妇人已经下了几碗面,端了出来,每碗面上,还有个油煎的荷包蛋,面说道:“时间不早,大家肚子大概饿了,老身没准备什么好吃的,凌相公将就着吃吧。”
凌干青起身道:“怎好麻烦伯母”
老妇人蔼然笑道:“凌相公不用客气,面快凉了,趁热吃吧。”
田中玉看得又暗暗哼道:“这大概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呢。”
凌干青道:“晚辈那就不客气。”
老妇人道:“自己人本来就不用客气嘛。”
沈若华看聂小香没有举筷,不觉说道:“聂姑娘,你怎么不吃呢”
聂小香道:“我真的吃不下,沈姐姐,还是你吃吧。”
老妇人道:“里面还有,聂姑娘也不用客气,若华,你去端出来就好。”
聂小香道:“这几天,晚辈直有些不舒服,不想吃东西。”沈若华翩然进去,果然又端了两碗面出来。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吃起面来。只有聂小香看到油煎的荷包蛋,鼻子就闻到股油味,隐隐作呕,只是拿了手绢,掩着口,连话都懒得说。
突听远处传来个低哑的声音说道:“沈老嫂子在家么”听声音,这句话,大概还在半里之外。
老妇人抬头问道:“是逢老大么”
“哈哈。”那低哑声音大笑着道:“正是。”笑声已渐渐接近,等到说出「正是」二字,差不多已近了半,过没多久,只见从门外走进个秃顶红脸,双肩宽阔的老者。
这人身穿件土布大褂,脚穿草鞋,右手微屈,肩头扛着尺长的阔剑,目光炯炯朝大家看了眼,就呵呵笑道:“兄弟从仙女庙脚赶来,沈老嫂子果然回来了。”
老妇人含笑道:“逢老大请坐。”
沈若华连忙拉过把椅子,说道:“总护法辛苦了。”凌干青心中暗道:“原来这人还是紫衣帮的总护法。”
逢老大屁股朝椅子上坐下,看到桌上还有面,没有人吃,呵呵笑道:“巧极了,兄弟正有些饿了,这碗面没人吃吧”他也没待老妇人说话,手放下阔剑端起面碗唏哩哗啦的连吞带嚼,三两口,就把碗汤面吃下肚去。
第七章剑逞威老妇人等他把面吃完,才道:“逢老大连夜赶来,可是和朱九通闹翻了脸”
“唔。”逢老大放下面碗,说道:“听说老嫂子用「玲珑指」连伤了他们几个人,这不是小事,听他说,老嫂子还把朱九通的个师侄带来了,可有些事”
“不错。”老妇人道:“他怎么说”
逢老大攒攒眉道:“朱老道甚是气怒,几乎和兄弟动起手来”凌干青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并未动手。”
只听逢老大又道:“他说,他们和咱们在江湖上也谊属同道,若华当时并没亮出咱们的牌子来,他只当她是掌中双杰起的人,所以把她留下了,但老嫂子救走若华,还带走了他们的叛门逆徒,就太不顾江湖道义了。”
老妇人道:“他知道老身去了么”
逢老大大笑道:“老嫂子用「绝户玲珑指」点伤了人,他还会认不出来”
沈若华道:“但咱们要邀请掌中双杰,他们趁机把人拿走,还有江湖道义么”
逢老大抹嘴巴,又取起茶碗,喝了口,才道:“话是不错,但咱们如果收容了他们的叛门徒弟,说到江湖上去,总是咱们理亏。”
凌干青道:“此事和贵帮无关,人是在下带出来的,自有在下负责。”
逢老大目光动,望望凌干青,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老妇人忙道:“老身还没和总护法引见,他是木道门下,凌干青凌相公。”
“呵呵。”逢老大朝凌干青笑着拱拱手道:“老朽久仰木道长盛名,可惜无缘识荆,今晚遇上小兄弟,实是幸会。”
凌干青忙道:“前辈好说。”
逢老大问道:“听小兄弟的口气,人是你带出来的了”
凌干青道:“在下等人,被囚禁在地窖之中,是聂姑娘把我们救出来的,聂姑娘如果不随我们离开仙女庙,他们岂肯放过聂姑娘”
逢老大道:“小兄弟可知这来,就犯了江湖大忌”
凌干青道:“聂姑娘弃暗投明,有何不可她师父柳凤娇和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就是不找我,在下也非找她不可。”
逢老大心中虽不以为然,但看凌干青这说了,他不便多说,回头朝老妇人道:“当时朱老道只道是老嫂子收容他们门人,向兄弟责问,此事既由凌相公力承担,就和本帮不相干了。”
老妇人问道:“掌中双杰呢他怎么说”
逢老大道:“他已答应送回掌中双杰,此事原是误会,只不过他有个条件”
老妇人哼道:“他是不是要咱们送还聂姑娘作为交换条件”
逢老大看了凌干青眼,才道:“朱老道本来是这么说的,但只要聂小香不在咱们这里,此事又当别论了。”他话中似有未尽之言。
凌干青自然听得出来,这逢老大只是碍着师父,不好说要把聂小香送回仙女庙去。心念这转,就站起身拱拱手道:“伯母,今晚多有打扰,聂姑娘是为了送还在下青藤剑,而不见容于师门,此事本和贵帮无关,自然不能因聂姑娘这事,引起双方争执,在下和聂姑娘田姑娘,自是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老妇人本意虽然不愿收留聂小香,但对凌干青,却另有打算,此刻见凌干青说出要走,但有逢老大在场,又不便挽留,因为挽留凌干青,势必也须挽留聂小香了,心中正感作难,凌干青回头道:“田兄弟聂姑娘,咱们走吧。”
田中玉道:“凌大哥,这路上,多蒙你照顾,我感激不尽,我不和你起走了,你只管走吧。”
凌干青呆道:“兄弟要留在这里么”
“是的。”田中玉低着头道:“我爷爷和师父落在仙女庙手中,如今他们既然答应放人,我想留在这里等两位老人家呢。”
老妇人道:“这样也好,田姑娘留在老身这里,凌相公只管放心,老身决不会使她有半点委屈。”
凌干青暗中攒了下眉,心想:“掌中双杰,为人正派,他们当日拒绝了紫衣帮,才会落到仙女庙手里,不入于赤,则入于黑,这岂是掌中双杰的本意,这位田兄弟涉世末深,除了任性,焉知两位老人的心意但她当着老妇人说出来了,自己自然不好勉强她同走了。”
想到这里,只好点头道:“兄弟既要留下来等令祖令师,有沈伯母和沈姑娘在起,愚兄自可放心了,等见到令祖令师,再作行止也好。”「等见到了令祖令师,再作行止」,就是暗示她,令祖令师是不会参加紫衣帮,这话当着紫衣帮总护法逢老大和老妇人,自然不能明说。话声落,就朝聂小香道:“聂姑娘,那我们就走吧。”聂小香盈盈站起身来。
凌干青又朝逢老大和老妇人母女拱拱手道:“逢前辈伯母沈姑娘,在下告辞了。”
老妇人送到门口,叮咛道:“凌相公,朱九通在黑道上,名气颇响,势力不小,你护送聂姑娘,路上可得小心,尤其我老伴有几个对头武功极高,他传你的「天雷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使,千万记住了。”
凌干青道:“晚辈记住了。”
老妇人又道:“这里只是老身临时住所,你若有暇,务望去凤阳小溪河行。”
凌干青点头道:“晚辈定会去的。”
沈若华也跟了出来,朝聂小香歉然道:“聂姑娘,真不好意思,已经这么晚了,不等天亮了再走。”
聂小香低低的道:“沈姐姐,谢谢你。”
凌干青走了几步,回头道:“伯母,沈姑娘请进去了。”他这回头,但见沈若华双明亮的眼睛,只是望着自己,他不敢朝她多看,转身大步行去。
聂小香像小媳妇似的只是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而行。走了段路,聂小香忽然脚下停,低低的叫道:“凌相公”
凌干青回身道:“聂姑娘有什么事”
聂小香忽然眼圈红,朝他盈盈拜了下去,哽咽道:“凌相公,你把我从仙女庙救出来,这份情意,聂小香没齿也不会忘记的,只是我和你同行,是个累赘,何况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要和凌相公作别了”她说到这里,珠泪颗颗从眼角滚落下来。
凌干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说道:“聂姑娘,在下到扬州来,就是找你来的,你在仙女庙送还宝剑,足见深明大义,为了在下,使你不见容于师门,所以在下只好要你离开仙女庙,这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负责到底,仙女庙因姑娘的叛离,正在想尽办法,要把你弄回去,岂肯放过姑娘,姑娘此时要和我作别,个人落了单,正好给他们有可乘的机会,这个万万使不得。”
聂小香被他双手扶住了娇躯,心头又觉得安慰,也更是酸楚,颗头微微摇着,咽声道:“仙女庙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我和你同走,只是连累了你”
凌干青大笑道:“柳凤娇是我杀父仇人,除我之心,比姑娘更急,还有什么好连累的姑娘只管放心,不用替在下担心了。”
聂小香望着他,又感激,又彷徨,凄楚的道:“凌相公,自从那晚,我们初次相识,我就要想到我们只怕没有再见之缘,所以我下了决心,把我的心,我的人,都交给了你,只要有那晚,就足慰我生,我内心早就认定我生是凌家的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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