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黑帮》 第12部分阅读

时,每个月张伟通过卷毛,把收来的钱塞给分局的几个公安手里。另一方面,通过张伟扫荡小偷,北村大街的盗窃案件直线下降,分局那边一些公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九五年的春节之前,张伟让几路小贼挨个摊位拜年,并且放话出来,春节期间治安管理费减半,然后送每个摊位一个崭新的小灯笼。当时成了这些电子城一景。张伟慢慢地理解了很多犬儒之术,很多事情不能硬来,而是要软硬兼施。

就在九五年春天,北村这边发了一起大案子,这也让张伟无意之中开辟了一块新的财路。

当时国内的笔记本电脑还属于高端产品,一般都是国外的品牌在卖。而那时候中国还没入关,像笔记本电脑这样的产品,如果正常渠道进来,会被海关课以重税。这样一来,正常渠道进来的笔记本电脑价格就偏高,这样的产品称为行货。除了行货之外,还有一部分通过其他渠道流入市场的产品,一般有海关闯关、偷运、夹带入关等等方式。因为当时以海运走私为主,所以这样的产品称之为水货。

九五年四月,在北村就查处了一大笔水货,主要是国外k品牌的笔记本电脑。涉案金额巨大,海关联合分局的公安查处、封存了整整半个货柜的笔记本电脑。但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很快就被捂住了,这批电脑很快被放行,有关手续补齐之后,又能够作为正常渠道产品销售了。

这段时间张伟也经常在电子城里面玩,慢慢地结交了一些卖电脑的朋友。只是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张伟。后来这个事情被当成一个故事说了出来,说的人无心,听的人有意,张伟仔细询问了k品牌的笔记本电脑供货方式,以及运输方式。

接连几天,张伟在动一个脑筋。如果他能够控制住北村这边几个水货品牌的销售或者是供货,那么肯定能赚钱,而且赚得比收管理费这种低级的方式要赚的多很多。

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张伟现在不太清楚水货经营的方式,想要介入进去,显然有些难度。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敢于经营水货的,肯定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果不知道对方的来历,肯定会引发一场吉凶未卜的争斗。想了半天,张伟决定还是从这个k品牌下手,然后一个品牌一个品牌地霸占住水货进货渠道。

张伟的想法是,不管你是谁在做这个品牌,想要进北村,就得交份子钱。但这个金额不必太大,按照进货金额抽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就可以,细水长流,如果抽多了,商家就会反抗。

四月中旬的一天,江龙电子城k品牌专营店门前,围住了七八个人,看上去个个西服笔挺,但却一脸的凶恶。

导购看着这七八个人,心里直打鼓,怯怯地问道:“先生,你们打算看看什么产品?”

那其中一个瘦弱的混混,声音分外响亮地说了一句,声音响得隔着十几米都听得见:“你们这儿有水货吗?”

当时买卖水货都很隐蔽,看到对方敢于这么大声问,导购知道,这些人是来找碴的。

“先生,我们这里都是正规进货渠道进来的产品,没有水货。”导购小心翼翼地说。

那个瘦弱的混混眼睛一斜,“没有水货,那我们就不走了。”说完一帮人赖在店里不动弹了。

导购一看,没办法了,就下楼找了保安过来。等保安上来一问,那帮人又走了。保安有人认识他们,那帮人是张伟团伙的。

等保安刚走,那帮人又回来了。这么反复折腾,一个上午那家专营店都没能做成生意。店长没办法,就给扁头打了电话。扁头是中午到的,来了之后,训斥了那帮人一顿。就此消停了下来,扁头把店长拉到了一边。

“你们确实有水货,这我知道,想不想以后卖水货卖得顺利?我看这样吧,你们每个月水货的生意,我们再抽百分之一,你卖一万,我抽一百,这个不过分吧?”扁头说。

“大哥,你们拿走了一个点,我们代理总共才七个点的利润。”

“这我不管,你自己琢磨吧,今天的事情没完。”扁头说完就走了。

紧跟着几天下来,整个北村五大电子城所有经营k品牌的专营店,共计十六家,都受到了流氓马蚤扰。这件事情很快就牵动出b市另外一拨势力。

“忠哥,这几天有人在北村找我们麻烦,让我们把水货的销售额分一个点给他们。”

忠哥一愣,他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凶光,“你查了吗?是谁?”

“查过来,是张伟。”

“嗯,我知道了,回头我想想,你跟北村那边说一下,暂时不慌做水货了,停几天。”

一个星期后,b市东边的一间写字楼下面,一辆崭新的奥迪a6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看上去斯文和善的年轻人。他外面穿着笔挺的法国杜蓬薄料黑色西服,下面的两粒扣子散着,只扣上了最上面的那颗。里面是一件浅灰竖条纹衬衫,领子是学院派衬衫的款型。但脖子上却没有扎领带,领口随意地敞开着。脚上的沙驰皮鞋擦得雪亮。

他笑眯眯地看着写字楼,楼宇高耸,进入的人都气宇轩昂。他看了看高处的大牌子,然后对着催促车辆赶紧离开的写字楼保安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俯身对车上的司机说话:“辫子,你在下面等着。”

“张哥,我还是跟你上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哈哈,又不是去打架。”

张伟拍了拍奥迪车的顶盖,然后转身走进写字楼。

电梯高速向上,张伟看着电梯的不锈钢门发呆。不锈钢很平整锃亮,就像镜子一般,映出里面的张伟成熟而稳健。但要是走近一点的话,能看到张伟眼角已经长出了细密的皱纹,这些年的打打杀杀让他不由地感觉到老得很快。此时的张伟,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

叮,电梯停在了顶层。猛然停住的电梯,让张伟稍稍感觉有些心脏压力。

在电梯的外面,是七八米宽的大理石前台,后面站着的小姑娘,俊俏且妩媚。

“先生,请问您找哪位?”

“嗯,我找一下忠哥。”

“请问您约过他了吗?”

“没有,他约我的。”

“您贵姓?”

“我姓张,张伟。”张伟笑眯眯地回答。前台的小姑娘被他成熟而书卷气的气质逼得有点稍稍慌乱。

“那,您,您先请那边等一下。”前台示意张伟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然后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

“谢谢。”张伟客气地点头。小姑娘脸通红地离开了。

坐了不到十分钟,前台的电话响了,小姑娘拿起电话,一边听一边点头。放下电话,小姑娘走了过来。“张先生,请跟我来。”

张伟离开沙发,跟着她的后面,穿过长长的走廊,向里面的办公区走去。小姑娘走在前面,黑色的套装裙勾勒出腰身婀娜,裙摆下面小腿匀称笔直。张伟突然觉得,自己该认真谈个女朋友了。这么多年,他身边也有过几个女人,但都短短地接触,匆匆地散场。一转眼,自己就要到了而立之年,或许是应该成个家了。

两个人在一扇红木装饰的真皮软包的门前停了下来,小姑娘玉指粉嫩,敲了敲门,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嗯了一下。她拧开了门把,让开身子,示意张伟进去。张伟笑笑,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朝里面走去。和那个小姑娘擦身而过的时候,发香袭人。

里面是一间宽大而空旷的办公室,落地的玻璃窗上挂着白色的百叶,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一览众山小,外面高楼林立,如同碑林一般。

办公室的另一堵墙上装饰着一幅巨大的油画,从地面到天花,从这头到那头。画面内容是革命历史博物馆里面的《彻底打败蒋家王朝》。从尺寸上看,这幅画应该是原画等大的复制品。在画面上,一群群士兵前赴后继,最终赢得胜利,气势宏大,悲壮而惨烈。

宽大办公室的尽头,是一张三米多长,两米多宽的大班桌,桌面上除了几张纸、一支红蓝铅笔之外,就是一个玉雕的**胸像。办公桌的后面,是一张虎皮装饰的大班椅。张伟进去的时候,椅子背对着张伟,等门被关上之后,椅子慢慢转了过来,上面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那个男子长着一张稍稍肥胖的国字脸,尽管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上了沧桑痕迹,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英俊非凡。如果再仔细看看,这个男子发髻线很高,加上微微有些谢顶,显得天庭非常饱满。深栗色的眼瞳,下眼袋有些下垂,两道深深的斜纹从眼袋下面延伸下来,显得那双眼睛威严庄重。而整张脸上,鼻子显得很挺拔,尽管鼻头稍稍有点肉厚,但却显出了大气。但嘴唇稍嫌肥厚,方型的下巴,拳击运动员的脖子,让这张脸充满了暴力、智慧和残忍。

他,就是b市道上最为神秘,也最有势力的黑帮团伙头目,忠哥。

张伟的目光直视过去,迎接着期待中的那种充满杀气的目光。但他没有想到,忠哥的目光却好像毫无杀气,就像一潭死水一般,死一般的水。无论再有多少杀气、凶残的人,掉进了水里,掉进了死水里,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别客气,过来坐。”忠哥指了指班台前面的真皮椅子。

张伟走了过去,感觉羊毛地毯走上去让人感觉有点脚发软。

两个人隔着两米多宽的大班台沉默了一分多钟,都没有说话,厚厚的玻璃窗隔住了城市的喧嚣,隐隐地好像能听到很远的地方有列车的汽笛声响过。

“你就是张伟?”

“嗯,我就是。”

“以前听说过,今天第一次见,你看上去比我想得要精明。”

“谢谢忠哥。”

忠哥起身,他穿着一件摘掉了红领章的六五式军服,上面也有兜,这是件干部军服。从动作、步态上看,他的身体明显比脸上的年纪要老。他走到了落地窗子边上的沙发边,那里摆着一组沙发和茶几。在茶几的上面,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忠哥摁下了开关,边上的电热器开始烧水。

“来,先喝点茶。”忠哥招呼了一下。

张伟走了过去,解开西服最上面的扣子,坐到了沙发上。忠哥看了一眼,“不要拘束,你把外套脱了吧。”

张伟也不客气,把西服脱了,顺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嗯,把那边的夹子递给我。”

张伟把竹子的夹子递了过去。忠哥接住了,“谢谢啊,唉,每次总忘,喝完了懒得收拾。”

办公室里又一次沉静下来,忠哥用夹子夹住茶盅,然后用开水烫了一遍。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粗陶茶罐,用一个木头勺子从里面舀出茶叶,放到了紫砂的小茶壶里。

张伟注意到,忠哥的手指很粗壮肥大,手掌宽厚,但洗茶倒茶的动作却很娴熟,片刻功夫,一壶茶就煨好了,倒在两个小茶盅里面。清香扑鼻。

“来,别客气。”

“谢谢忠哥。

张伟捏起一个茶盅,茶香如同深入肺部的甘露一般,真是好茶啊。他慢慢地小口喝着,唇齿留香,从茶香和味道上判断,这是上好的铁观音。

“这个茶园是我在安溪自己包的,怎么样,味道是不是不太一样。”

“不错,这茶香不烈,有醇香。”

“嗯,没想到你还懂得喝茶。”

“让忠哥笑话了,我喝茶没啥讲究,瓷杯子泡上一大杯就行。”

“没关系,大家都忙,我这个岁数,就开始享受了。你知道这个茶叶的好处吗?”

“请教请教,看来忠哥是行家。”

“这茶啊,春天最好,万物昌盛。但它要学会收敛,把清香封存起来。茶叶看上去跟树叶子没什么两样,但是,只要遇到合适的温度,它就会散发出春天的生机。喝茶,其实喝得就是茶叶里面的生命力。”

张伟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理论,不禁有些入神。

“怎么样,你是杯好茶,但需要温度。所以,凡事不要操之过急。”忠哥的这席话让张伟听得有点发毛,他没弄明白忠哥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底牌。

“张伟,你最近是不是动了我的一批货。”忠哥慢悠悠地问道,声音低沉而又威严。

辫子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远处进出写字楼的人们,个个衣着光鲜,气宇轩昂。尽管辫子也有钱,但他却感觉自己不属于车窗外面的世界,自己好像只属于这个车里,而这辆车的终点在哪里?无人知晓。辫子隐隐地感到做一个好人真好。

张伟下来的时候已经赶上了下班高峰,在写字楼的下面,很多青年人在等着自己的情侣下班。张伟脱掉了西服,只穿着里面的衬衫,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他穿过人群的时候,似乎和周围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张伟拉开车门,奥迪车高速驶离写字楼,融入到了都市的滚滚红尘中。

一路上两个人都在沉默着,车窗外面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街头时常可以看到有老年人在跳交谊舞或者扭秧歌。傍晚的都市中充满了祥和气氛,通常来说,看到这一幕场景都会使人感叹时光流逝。

一直快到北村大街的时候,张伟打了几个电话。

“扁头哥,我张伟,嗯,你的人明天先忙别的,k牌子的专营店暂时不慌动。”张伟放下手机,摇开了车窗。这时车堵在了十字路口,张伟看着外面下班的人流,把点烟器塞回去,深深吸了口烟。从前面等候的车旁边,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在卖报纸。脆脆的声音在都市喧嚣中穿过,“晚报,晚报,b市晚报。”

看着那个小姑娘走过了七八辆车都没有卖出去报纸,张伟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恻隐之心。他把车窗完全放下来,探出身子招呼了一声:“喂,小妹妹,我买报纸。”

张伟从钱包里掏出钱,他买了两份,“谢谢。”张伟接过了找的零钱。

绿灯亮了,车流继续前行。小姑娘走到了路边。这时三个穿着保安制服,带着章的人拦住了小姑娘,看上去好像要罚款什么的。张伟示意辫子把车拐弯停了下来,“辫子,你去管一下。”

辫子下了车,张伟坐到了驾驶座上,他一边抽着烟,一边通过后视镜看着。只见辫子猫身耷拉着脑袋走了过去,装着不经意地撞了其中一个,有人一把拉住了辫子。他们感觉辫子在太岁头上动土。

辫子刚刚转过身,其中一个人就封住了他的领子。打斗瞬间发生,辫子一只手抓住封他领子的那只手,一拧腰,另一只胳膊用肘部压了下去。那个保安被一下子摁倒了。另外两个人扑过来就要厮打,被辫子两个侧踹过去,都踢的是裆部。不到一分钟,那三人都躺在地上了,捂着裤裆直不起身子。

辫子快步离开,张伟看到打斗结束,就启动车子,慢慢向前开。一直开到了远离现场的地方,辫子钻进车里,轿车迅速从小路开向了城南。辫子一看,猜到了七八分,张伟要去卷毛大哥家。

这几年水产生意不好做,卷毛把这一块作为了副业。他现在做绿化和市政工程,钱也不少赚。加上张伟团伙一直很照顾,所以卷毛的生意一直也没人敢捣乱。绿化生意的利润可能鲜为人知,但利润空间之大,绝对超过想像。就拿植树来说,一棵小树的成本不过二三十,树冠大的也不过上百。但是报到了市政管理部门,这棵树的价钱可能就翻了好几倍了。而且植树可以耍猫腻,比如一个道路上,需要植五千株,但实际上玩点花样,四千株就可以验收了。

但这里面的利润,很多也是和相关领导分的,从最大的领导,到下面的办事员都要打点好,不然就有麻烦。卷毛人情世故都玩得清,自然左右逢源。这几年他在绿化工程上面赚了不少。这段时间,卷毛接了一个很大的绿化工程,包括了园林、草皮等等。

三个人找了一家新开的粤菜馆子吃得,这两年粤菜横扫大江南北。张伟和卷毛都很爱吃粤菜里的烧鹅,每次都吃得意犹未尽。但今天的饭桌上面,菜却没怎么动,因为三个人都各自装着心思。

“大哥,我打算和忠哥联手。”张伟给卷毛斟满酒。两个人撞了下杯子,酒到杯干。

“嗯,你现在越混越好,北村这边的生意,得换个玩法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这边刚起来,收钱收得顺,但不能长久。还是要找个来钱快的玩法。”

“那你是什么打算。”

“我还在想,北村这边虽然收钱快,但养的人也多,难保不出事。我打算换点别的生意做。”

“你打算做啥生意。”卷毛问。

张伟做了个手势,卷毛明白了,张伟说的是大烟。

“张伟,这个生意我不劝你做。”

“顾不上那么多了,做个几年,等赚了钱,我就收手不干了,到南方去。”

“好吧,我也就是劝你,别沾这个,这几年凡是沾上毒品的,都没好下场。”

“大哥,就算我不干,还有其他人干,到时候还不是一样。”

三个人吃得不欢而散,卷毛不再劝说张伟。

九五年的夏天,北村的电子市场生意火爆。除了k品牌之外,张伟团伙垄断了将近七个国外品牌在北村的进场。尽管每个品牌他只抽百分之一的进场费,但总量加起来仍然很惊人。

另外一方面,一家洋酒销售公司,在b市的东边挂牌成立。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也是张伟,而这家公司正是张伟团伙插手毒品销售的开始。当时b市涉足毒品的团伙主要有三个,城南的李麻子和钱抗美,城北的团伙以前是周老八。后来和孙勇火并之后,周老八的生意被人给占了,以前道上不起眼的徐俊异军突起,成了掌控城北毒品销售的大哥。忠哥是控制b市大宗进货渠道的源头,他下面也有做毒品零售的,但数量不大。加上李麻子和钱抗美一直很齐心,所以忠哥在出货渠道上,受到了控制。几年前就是因为周老八从其他进货渠道进了货,所以引起了忠哥联合李麻子和钱抗美打压,最后一系列连锁反应,把孙勇等人牵连进来。

现在张伟想进去,第一个引起冲突的就是李麻子和钱抗美这两个团伙。当时贩毒团伙不同于社会上混的其他团伙,做了毒品这行,就必须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上去没有道上其他团伙那么有名,但社会危害却更大。

九四年,b市加大禁毒力度,打击毒品犯罪。加上南边打击走私,很多进货渠道断了,b市的很多烟民也纷纷被抓,毒品销售一落千丈。

等到了九五年,毒品犯罪又有抬头。但忠哥已经意识到如果没有自己的出货渠道,以后还要受制于人。而九五年初,张伟团伙浮出水面,在北村称霸一方。正是看到了张伟团伙在道上的崛起,忠哥决定联合张伟打掉其他出货渠道,一举垄断b市的毒品销售。

第一个和张伟团伙发生冲突的不是别人,正是潜逃数年后,重新回到b市的周老八。

周老八的咸鱼翻身很有戏剧色彩,当年的大案之后,周老八潜逃到了东北。后来他结识了当地的一个干部,那个干部是女的,也不知道周老八用了什么手段,笼络住了那个干部。黑白两道联手,周老八在当地聚集起一帮两劳释放人员,重新做起了毒品生意。

当时东北正处一个社会整体动荡的大时代,很多老重工业企业纷纷倒闭,工人下岗,社会贫富分化严重。很多两劳释放人员找不到工作,生活所迫让他们重新开始犯罪。

周老八在当地的生意越做越好,但就在这时出了事。那个干部被双规了,尽管又放了出来,但基本上属于靠边站的地位。但那个官员有钱,都是在位子上多年搜刮来的。有天晚上,周老八把那个干部压在身子底下弄得高嘲迭起,那天周老八吃了药,持续时间很长。那个干部高兴之余,答应给周老八一大笔钱。就这么着,失去保护伞的周老八携带巨款,带着四五个骨干在九五年初返回了b市。

刚回来的时候,周老八没有立刻去找忠哥。当年的事情让他和忠哥之间出现了裂痕,再加上自己立足不稳,他这个时候去找忠哥,根本没有分量。他开始重新拉拢过去跟过他的小混混,很快聚集起一个犯罪团伙。另外一方面,他和一部分官员开始勾结,后来因为一件小事,周老八和张伟这两个团伙,开始大打出手。

事情的原委还要从卷毛身上说起,当时卷毛的绿化工程即将完工验收。这个工程赚头很大,但卷毛也压了不少钱进去。当时做工程都是垫资。但主管单位有个三把手也想做这个工程,他小舅子叫吴炳生,也是干绿化的。本来这个工程三把手想包给他小舅子,但三把手和一把手有点过节,最后收了卷毛钱的一把手把工程给了卷毛。

吴炳生眼看着大把赚钱的工程就这么没了,心里暗自愤恨。他以前也是个混混,因为伤害罪被劳教三年,释放后就开始做绿化。这天吴炳生碰到了在魏老六舞厅里面玩的周老八等人,这两年魏老六开了五六家舞厅、浴室,基本上以这些为掩护,经营s情服务。吴炳生认识周老八,就把事情跟周老八说了。

“老八,我就是想出口气。”

“这好办,你打算怎么玩吧。”

“你带着兄弟把他工地给毁了。”

“没问题,嗯,你不知道吧,我最近落了难。”

“老八,别说那个了,明天我给你五万,事情办完了,再给你五万。”

周老八觉得这样的钱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吴炳生故意没说,所以周老八不知道工地是卷毛的。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干。道上很多人都知道卷毛辈分很高,而且和张伟团伙关系很好。

几天之后,九五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卷毛的工地被人砸了。一伙人冲进工地,把工人一顿暴打,用电锯把植下的树木全部锯断。然后用砍刀逼着工人把草皮全部掀了起来,再在上面撒了拌了强碱的溶液。

这么一折腾,卷毛倾家荡产了,他所有的钱都押到了工程上。主管部门装聋作哑,工程因为还没验收,所以工程款也就不给了。再说工地毁成了这样,肯定也没法验收了。

卷毛第二天早上去了工地,看到之后惊呆了,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打电话找张伟,但张伟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扁头、辫子也都不在市里,据说和张伟一起去了外地。卷毛绝望了,他感觉这个世道在逼他犯罪。

直到一个星期过去了,张伟才回到b市,电话里面卷毛就哭了。他多年的积蓄一夜之间血本无归,卷毛在电话里面哭得像个孩子。

“张伟,你一定要帮我。”

“大哥,你放心,我马上去查,不管谁干的,我绝对不会饶了他。”

张伟放下电话,感觉这个世界是这么的残酷。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手枪,这支五四式手枪,还是几天前李明亮给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前几天,张伟和辫子、扁头去了外地。那是一个南方的小城市,李明亮潜逃到了这个地方。后来李明亮辗转知道了张伟的手机号,给张伟打了电话。

“小伟,能听出我是谁吗?”李明亮的声音温和而平静。

“李哥,想死我了,你现在在哪儿。”

“嗯,我现在挺好的,你记下地址,不要拿笔记,用脑子记。”

李明亮说了自己的地址和乘车方法。第二天一早,张伟开车带着辫子、扁头去了。

轿车彻夜不停,三个人轮流换着开,从北边一直开到南边,最后在一个风景如画的海边城市停了下来。张伟打了传呼,留言说了自己的位置。半个多小时后,李明亮打了辆车到了。

四个人在夕阳下面见了面,张伟腰杆笔直,身后站着已经在道上成名的辫子和扁头。三个人的脸上透出了凶恶。

出租车门打开,一个鬓角有些斑白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岁月让他当年精干的身躯变得有些肥胖,而岁月也将当年他脸上的凶恶洗掉了。中年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衫,背上印着“十个妈妈八个爱”,这是件随产品大包装赠送的广告衫。

张伟几乎认不出来了,这个全无锋芒的中年人,就是当年在道上声名显赫的李明亮。

两个男人拥抱了,彼此用臂膀问候。

“李哥,想死我了。”

“哈哈,这不是见面了吗。”

几个人分别握手拥抱,然后李明亮开车,四个人到了他家。李明亮买了一间临街的小门面房,外面经营糖酒日杂,里面当起居用。从里面走出一个长发女子,个子不高,稍稍有点偏瘦。怀里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圆头圆脑的,眉眼中很像李明亮。

张伟抱过孩子,那小家伙和张伟似乎很投缘,在张伟的怀里很老实,看着这个孩子,大家都感到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美好的事物。

当天晚上,张伟做东,在当地最好的海鲜酒楼聚了一次。本来张伟想劝李明亮跟他一起回b市的,但他看到了李明亮的孩子,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这顿酒一直吃到了后半夜,一帮人在边上的娱乐城开了房间。接连几天,李明亮带着他们游览了这个城市的几处风景区。这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是一个舒适的城市。临走的时候李明亮塞给张伟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

“你走了之后在路上再打开。”李明亮挥手送行。

轿车驶离那座城市,等上了高速路,张伟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支手枪,当年孙勇用的那支枪。张伟抚摩着冰凉的枪身,他知道李明亮将这支枪给他的原因,他决心为孙勇报仇。

但没有想到,刚回到b市,就遇到了卷毛出的事情。张伟和卷毛一起把事情分析了一遍,最大的嫌疑是吴炳生。

“操,这个亏不能白吃,让他赔。”张伟说完之后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张伟让扁头陪着卷毛去找吴炳生谈判,吴炳生一口咬定自己没关系。卷毛提出的赔偿也没答应。结果卷毛和扁头刚走,吴炳生就报案了。他和卷毛谈判的时候,带着一个当地分局的公安去的,那个公安穿着便装,卷毛和扁头都没有在意。

卷毛很快被监视起来,经过审查,他和当年黑恶势力团伙头目孙勇有牵连,卷毛被立刻收押。

张伟怒向胆边生,他要大开杀戒。

吴炳生除了绿化工程,还经营着其他生意。张伟决心先搞垮他的生意再说。

就在卷毛被收押之后没几天,吴炳生的饭馆出了事。那天晚上生意最好的时候,饭馆进来几个年轻人。要了几盘菜,但都说不好吃,要退钱。一般饭馆除非是吃出异物,否则不会退钱的。那几个人就在饭馆里面吵了起来,很快惊动了饭馆的领班。

“给个面子,这些菜全部撤下去再上一遍。”

“你有鸡笆面子,我要精神损失赔偿。”其中的一个瘦子开始破口大骂。

领班知道这帮人是来惹事的,只好不作声。最后那个瘦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拍在桌子上,“有胆子你就捅我一刀,你要是不捅,我今天绝对不走。”

领班上当了,他看对方掏了刀,赶紧拿起刀想要还给瘦子。就在他刚刚握住刀把的时候,瘦子突然拉住他握刀的手,然后身子一凑,锋利的刀锋在瘦子肚子上划开一个口子。

瘦子当场倒在地上,其他食客纷纷退席,场面大乱。

也不知道谁报警的,分局的公安过来很多,好说歹说,那几个人一定要饭馆精神赔偿。最后领班只好电话汇报了一下,赔了几千块了事。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第二天中午,饭馆一口气来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昨天来的那几个,他们一前一后来的,然后坐到了相邻的桌子上。

刚上了一两道菜,这两桌人就吵了起来,好像是因为服务员上错了菜吵起来的。但这两桌人也不打架,就在饭馆里面大声吵架,声音特别响,互相辱骂。服务员怎么劝也劝不开。这十几个人一直吵了两个小时,整个饭馆中午没几桌客人,都被吵跑了。

等到了晚上,中午吵架的十几个人又来了。还是一前一后进了饭馆,然后又借故开始吵架。

最后厨师和服务员都按捺不住了,饭馆里面发生了口角,继而发生斗殴。

但斗殴的结果一边倒,这十几个人根本不还手,而是在饭馆里面来回跑,桌椅板凳被碰翻了不少。等公安赶过来之后,拿这十几个人一点办法没有。因为吵架不犯法,而且他们没有还手,也不触犯治安处罚条例。

这十几个人被劝走了,公安紧跟着也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又来了五六个人。这五六个人都扛着消防斧,动作利落,进去之后一通砸。不到十分钟,整个饭馆所有桌椅被全部砸掉,酒柜、空调等设备被砸毁。他们砸的时候,服务员和厨师都不敢动。因为这五六个人领头的穿着皮衣,进门之后就从衣服下面拽出了五连发猎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都别动,我们今天就是来砸东西的,和你们没关系,一边站着。”穿皮衣的说。

这帮人砸完了之后扬长而去,服务员和厨师都傻了。

吴炳生的饭馆没法开了,只好关门重新装修。忙活了一个星期,吴炳生找了装修队,把饭馆重新收拾了一下。他到处打听有没有想开饭馆的,打算把饭馆盘出去。

晚上,吴炳生把车停在分局门口,和分局的几个公安吃了饭。他们就在分局门口的一家川菜馆子吃的,这个饭馆是分局一个公安的家属开的,所以分局的人经常过来照顾生意。

“你放心,卷毛那个案子,肯定能办成铁案。”一个公安说。

“那谢谢了,来,满上满上。”吴炳生殷勤地招呼着,挨个劝菜。

一直喝到半夜,吴炳生结完了账出了饭馆。他送走那几个公安之后,走到路边的花坛边上把酒吐了出来,是自己抠着嗓子眼吐的。喝了这么多酒,他身体根本吃不消,这么多年酒色把他掏空了。晚上喝的是五粮液,吴炳生一边吐一边心疼。

他吐完之后,蹲在路边上抽了两根烟,等了好半天才上了车。

“别动,手搭在方向盘上。”吴炳生后面有个声音轻声而冷酷,他的后脑勺上好像顶上了什么硬物。

吴炳生不想冒险,因为他从后视镜里面看到了,顶在他脑袋上的是一支枪。他把手搭上了方向盘,后面那人把安全带拽了过来,然后为吴炳生系上了安全带。

“哥们,明人不做暗事,你得罪了卷毛,就是得罪我大哥,我叫雷小凡,记得了吗?”

“记得了,兄弟,饶了我,啊……”

一根钢丝绳猛然勒住了吴炳生,因为安全带困住了他的躯干部,他怎么也挣脱不了。钢丝绳越勒约紧,吴炳生每次呼气,钢丝绳就紧一次。大约勒了十几分钟,吴炳生最后因脑部严重缺氧而死。

现场勘查认定为他杀,但罪犯留下的证据很少,没有发现可疑指纹。经过排查,吴炳生社会关系很复杂,最近涉及一起敲诈案,他是重要证人。可能是灭口。

拖了大半年,九六年的春天,因为证据不足,卷毛放了出来。

出狱的卷毛恍如隔世,看守所外面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拉开车门之后,里面坐着辫子、陈宇、扁头。

“哈哈,张哥让我们来接你,他没过来,在市里找了个饭馆,定好了位子,就等你了。”

面包车开向市里,然后停在一家很大的洗浴城门口。这个洗浴城是魏老六开的,最近很火,他们订的是大包间,里面有独立的池子,还有冲浪、按摩、桑拿等等服务项目。几个人进去之后,辫子拿起一个包,里面是一身新买的衣服。几个人痛快地洗完了,然后挑了个小姐让卷毛去了去火。

辫子打了几个电话,这会儿团伙里面大部分人都用上了手机。当时手机块头都很大,通讯同时兼备防身。

几个人出了洗浴城,直奔当时最好的顺帆渔港。路上卷毛很想问问大家的近况,但都忍住了,他知道晚上吃饭的时候,张伟一定会告诉他。

“大哥!”张伟从椅子上站起来迎接,尽管脸上没什么太动容,但能看得出内心的激动。

“兄弟,谢谢啦。”卷毛有点想哭。

“大哥吃苦了,来,坐首席。”张伟强让了卷毛坐到了首席。

大家坐下之后,6续开始上菜。等菜上齐了,张伟使了个眼色,陈宇让服务员到外面等着,有些话服务员在场不好说。

“兄弟,这半年咋样。”

“哈哈,咋说呢,要风得风啊,来,吃?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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