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样会魂飞魄散。”
“扬扬”歪着头,用小女孩特有的天真表情看着他:“染秋哥,我知道你一定会开枪的,你是除妖师,你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妖怪的,你和我说这么多,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许念白看到夏染秋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我太了解你了……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为了自己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用这些老套而无力的台词哄骗自己,证明自己已经尽力了,然后就会毫无顾忌的开枪,纵使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也一样,对么?”
“闭嘴……”夏染秋的身体开始跟着发抖,这一声呵斥也变得那么无力。
“扬扬”轻笑起来,笑声似乎银铃动听:“用家传的灭魂枪,以灭妖为名,纵使杀了自己的父亲,也会被别人看成是英雄少年呢……英雄少年,这二十年,你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吧,大义灭亲,为了灭妖连自己的父亲也可以牺牲的天赋极高的除妖师,每天每天都要不停的对自己说,你是除妖师,除妖师只除妖不救人,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么?”
83
许念白在一边已经被吓傻了,夏染秋二十年前手刃生父?他的父母……不是说是被狐狸害死的么……?等她警醒过来,灭魂枪上的金芒已经越来越弱,顺着“扬扬”纤细的指尖,暗紫的雾气已经顺着银色枪身像藤蔓一样缠绕过去,缠上了夏染秋的手臂,直向他的心口蔓延过去。
“夏染秋!”不祥的紫雾越拢越近,许念白急得大喊,声带扯出了嘶哑的破音。夏染秋汗湿重衣,手臂上的伤口鲜血不停滴落,握枪的手紧了又紧,却仍旧没有扣动扳机:”不行~~~我不能~~~”
似乎下了决心般,夏染秋用受伤的左手单手结了个手印,掌心挟着淡淡金光向“扬扬”面门拍去,不料却被绕在她周身的紫雾震开,两人各退了一步,“扬扬”的指尖终于离开了夏染秋的枪管,后者却已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握着灭魂枪的手捶了下来,只要一颗子弹,眼前的妖物就可以灰飞烟灭,可是他选择将枪放下。
双手在身前画出繁复的血咒,将笼着紫烟的“扬扬”牢牢困在阵中,他很急,他必须在十分钟内把那妖物逼出扬扬的身体,
可是这妖物的力量前所未见的强大,啃噬人类灵魂所吸收的能量更是让夏家除妖师用血划出的阵法中左冲右突,几次都堪堪挣开,夏染秋不得不连接催动自己的力量维持,片刻对峙间已现颓废。
“扬扬”暴怒,不停扭动身体想挣扎出阵,周身紫雾越来越浓,突然尖啸一声将阵法撑破,巨大的破坏力发出轰然巨响,仿佛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夏染秋身体被掀起撞到墙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一直缩在后面的许念白也好不到哪去,被巨大的声浪震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
“扬扬”漫步到夏染秋身前,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染秋哥,其实我不舍的杀你的,还没到时候~~~可是你惹我生气了,所以没办法,你不要怪我哟。”
说着,纤细的指尖凝出发黑的紫雾,向着夏染秋的心口刺了过去。
“你他妈的给老子住手!”许念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从身旁的一片郎继忠摸索出来一只拖鞋扔了过去,结结实实的拍上了“扬扬”的脸,一只拖鞋自然奈何不了这妖物,可是吓一跳倒是真的。
“你个死妖物,杀人就杀人,还装什么纯情?人家扬扬小姑娘可比你可爱一万倍,别以为顶了一张人皮就觉得自己也是十八一朵花了,恶心死个人!”
“扬扬”嘶声笑道:“许念白,你除了会逞口舌之快,还会干什么呢?”
许念白毫不犹豫的咬回去:“老子就逞口舌之快怎么了?你不也是用那个嘴那条舌逼得夏染秋开不了抢,有本事你就挨那一枪啊,老子就不信哪一颗花生米噎不死你!”
“扬扬”眼中腾起戾气,指尖对准了许念白:“你若想死在他前面,我这就成全你!”
许念白尖叫着把另一支拖鞋也扔了过去,然后闭上眼等死。左尊是她赶走的,染秋是来救她的,不管怎样她也不能让夏染秋死在她面前,可她许念白的能耐也只能停留在拿拖鞋掀人前脸的段位,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让自己先死了。
都说人在死之前会想起好多以前的事,许念白什么也没想起来,只在担心一会自己死了会不会很难看这个问题,可是她总觉得她已经想了好久了自己竟然还没死,就算是刹那永恒,那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许念白偷偷把眼睛张开,昏暗房间内浓重的紫雾近在眼前,却没有再近半分,似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风,贴在地面上挣扎翻腾的紫雾顷刻间被扫向虚无。
“你倒是很聪明,知道对付除妖师的时候最好用个人类的躯壳,可是如果碰巧遇到你的同类,就会弄巧成拙了吧?”旁边有银光闪动,一个白色人影踏着满地挣扎翻腾的紫雾而来声音如冰敲玉郎低醇,强光后他的面容还模糊不清,一条银线突然激射出来,穿透了“扬扬”的肩胛骨。“扬扬”闷哼一声,扬手一团雾气打了过去,却被轻易地挥散了。
“反映慢,出手速度也慢了,”银线从伤口抽回去,血肉发出的闷响让许念白七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且你看,你会觉得很疼的。”
银光慢慢散去,许念白仰头看了看,然后放心的躲到了一边。
当然是狐狸。
只有这个家伙才会每次出场的时候都要银光闪闪的臭美一下。
狐狸笑眯眯的在许念白身前站定,看着面前神色大变的妖物:“不错的皮囊,只可惜我不懂怜香惜玉的道理,你要吃亏了。
“扬扬”低吼一声,揉身欺近狐狸,将紫色雾气护在周身,挥动拳头打了过去。扬扬身形纤细,打斗起来灵巧柔韧,看起来力道不足好似跳舞,可是手上的紫雾却带着凶险,每次挥出落空,周围家具都立时化为黑灰。
狐狸只守不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身形,戏谑一样在“扬扬”身边兜着圈子,偶尔不轻不重的来一下子,那样子更像是逗弄老鼠的猫。
“啧啧,竟然还用了‘噬魂术’真丢妖的脸。”狐狸突然推开两步,手指轻弹“定!”
“扬扬”周身刚才被狐狸碰触过的地方突然凭空出现许多蔓藤一样的银线,将她绑了个结实,她不停扭动尖啸,竟丝毫挣脱不开。
狐狸抬手聚气,有银色气流在他指尖延展,不多时便形成一把句型长刀。刀身一横,狐狸轻 佻眉角作势要砍。
夏染秋已经清醒,慢慢站了起来,身形摇晃:“不要伤她性命。”
狐狸侧脸看他:“她已经中了‘噬魂术’你以为还有救?”
“时间不是很长,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狐狸放下长刀,干脆转过身来,歪着头眯眼看他:“除妖师,你是在求我么?”
夏染秋顿了一下,随即咬牙低头:“我请求你。”
狐狸挑眉轻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夏染秋沉默片刻,慢慢将手中的灭魂抢对准狐狸:“请你,不要伤她性命。”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怒张,许念白在旁边看得不敢喘气,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出现的狐狸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夏染秋现在的情况如何,可是他们两个人完全都有能力伤害对方。
身后突然想起一声凄厉的尖叫,是扬扬。她似乎极痛苦,身体不停的抽搐挣扎着,仿佛再用这样的声音释放痛楚。
狐狸和夏染秋同时动了起来,不同的是狐狸提刀跃起追向那个暗紫色的影子,而夏染秋却接住了扬扬软到的身体。只是那影子太快,转眼就像烟雾一样散尽,狐狸收势回身,看向抱着扬扬的夏染秋。
“如何?”
夏染秋一只手按着扬扬的额头,眉毛皱了起来:“元神受损,好在还活着。”
狐狸将长刀收起,蹲在许念白身边,将她散乱的头发拢到耳边,声音温柔:“有没有受伤?”
许念白摇了摇头,狐狸照例亲吻着她的头发,轻轻在她耳边说道:“真是好姑娘。”
幻象慢慢消失,他们回到了大厦的电梯里,温暖明亮的灯光无声的照在他们的身上,标示着楼层的数字开始继续往下跳,狭窄的电梯里一下子站了四个人,看起来有些拥挤,却让人心中安定。
许念白把头埋进狐狸的怀里,用力的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声音低低的,有些闷:“初寒,我想念你,欢迎回来。”
84
许念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只是当她看到这个破败的二层小楼的时候,心里依然畏缩了一下,两日来种种匪夷所思的恐怖经历似乎都与这房子有关,她早已不确定儿时的记忆是否是幻觉,只是记得那样的恐惧,那么深那么沉,刻骨的让她不想再想起。
许念白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着薯片,狐狸回来就钻进浴室里洗澡,这家伙爱干净的紧,睡了几天而已,硬是把自己当成刚出土的兵马俑了,恨不得从身上刮下来一层皮。水声哗啦啦的响着,电视呼啦啦的吵着,伴着嘴里薯片的脆响,一切都是那么让然心里踏实。
洗完澡的狐狸干净清爽,身上还带着水汽,许念白贼兮兮的拿了毛巾出来给他擦头发,一双手还不老实,一会儿摸人脸蛋一会儿掐人肩膀的,狐狸也不理她,眯着眼很是受用,自从她父母回来过之后,这家伙从神态到动作都放松的越来越像个动物了。
有一种行为叫蹬鼻子上脸,许念白就是一这样的主儿,见她动手动脚的也没被抗议,胆子大了起来,一只贼手开始往他衣领里面摸了过去。摸到一半,突然“咦”了一声,干脆跑到他身前扯开了人家衣服。
狐狸的身材一直都很好,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见识过,锁骨凛冽胸膛结实,虽然瘦却不见排骨条,她奇怪的是他的皮肤光洁如初,前几日那几道被妖魔弄出的伤口竟然都不见了,连那个狰狞贯穿伤也没了踪影。
“伤都好啦?”许念白伸出爪子摸了摸原来那个贯穿伤的位置,又扒下衣领看他后背,也没见到印象中的伤口:“睡了几天就全好了?好神奇!”
复又想起他腰上的那个伤,掀了他衣服就要往里摸。
“差不多 ”狐狸居然难得的扭捏了一下,许念白一心查看他的伤,抬手拍掉了他遮挡的爪子,硬是把他的衬衣扣子全都解开 。
妖怪伤的和灭魂枪打得果然不一样,伤口还在,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狰狞了。许念白小心拿手碰了一下:“还会疼么?”
我说你这疗伤疗了这么久,你那只剩下一成的法力现在恢复的如何了?
“不会疼了,只是愈合的比较慢罢了,我的法力现在恢复了七七八八,其余的慢慢恢复就是了。”
“哦那就好。”许念白仍然有些担心的看着狐狸的小蛮腰,再怎么说哪里还有一个血洞:“要不要我一会再给伤口上点药包扎一下?”
狐狸没吱声,过了一会终于抓住许念白在他腰上摸来摸去的咸猪手,脸上带着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神色:“许念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看你的伤呗 ”话说到一半许念白终于意识到狐狸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她的确是解开了人家的扣子扒了人家的衣服在人家胸口上摸来摸去,现在还正在往人家腰上不停地拨拉,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变态se情狂。
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许念白腆着脸对狐狸傻笑:“那个我就是看看,看看?”说着,又窝在狐狸旁边的沙发上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薯片,企图把自己噎死。
狐狸却笑眯眯的说:“如果你想我随时奉陪。”
话都说道自己个份上了,许念白就算想也不好意思说想了,虎着脸在他腰间伤口一拍:“老子想什么了想什么了?我说你这妖孽有点节操行不行,满脑子都装的是些什么玩意?”
狐狸也不恼,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开口问到:“你还是chu女吧?”
许念白这回真的差点噎死:“噶?”
看她的反应,狐狸笑出声来:“我果然没猜错。”
热血上涌毛细血管破裂,许念白的脸红的可以当番茄了,舌头也跟着一块不好使:“你你你怎么知道不对,我是说你胡说些什么?”
“知道那个妖怪为什么一直对年轻的女孩下手么?就是为了要得到chu女之血修行之用,听说受害者中还有一个是高中生,可见世风日下chu女越来越不好找了。像你这个年纪还保持着完璧之身还真是难得。”
狐狸慢慢啧啧摇头的说完还看了许念白一眼,眼神充满了感慨和?同情,言下之意就是许念白不但是个chu女,前面还得加个“老”字。
“chu女怎么了chu女怎么了?老子就是chu女,老子高兴!”像是被人揭了老底一般,天天看小黄片耍流氓结果连实战经验都没有,其难堪程度简直和真正的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结果被人家笑话某个部位短细软相媲美,许念白恼羞成怒的几乎胡言乱语了了:“你才是chu女,你们全家都是chu女!”
这天晚上,许念白的房间成了禁地,狐狸又被赶回了客厅的沙发和电视机一起作伴。
八十五章
第二天是休息日,可是许念白恰好还有好多工作堆在大厦27层的特助办公室那张该死的桌子上,所以她不得不从自己那张舒服到死的床上挣扎起来去干活。
整栋大厦好像处在待机状态的电脑,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以加班的名义下电影游戏来赚取加班费。许念白突然觉得像她这样习惯于混吃等死的今天竟然真真正正来加班的若是被那些家伙看到简直是在羞辱人。
手头的工作终于见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许念白的办公桌旁边已经全都是各种零食的包装袋,茶水间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地方,堆着她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各种零食,她甚至翻到了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一种叫“蟹味酥”的零食,改天她一定要问问李家欣那小姑娘到底是从哪买来的。
手头有好几份合约已经压了好几天,许念白把它们整理了一下单独放好,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只需要夏染秋签个字就好了。
正收拾东西打算回家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夏染秋,许念白笑一笑,赶巧她正加班,到老总面前邀邀功正好让他给自己加她奖金加班费什么的。
“夏总,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许小姐?我是阿朱。”
许念白对这个叫阿朱的女子自然印象深刻,毕竟敢对他们夏总耍流氓的女的她就认识一个,可是她怎么会用夏染秋的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啊……我记得你,请问有什么事么?”
那边停了一下,像是在想该怎么说,气息长长的吹进话筒里,仿佛是在叹气:“你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就是上次你来的地方,还记得么?”
许念白当然记得,她不止一次去过那里,那并不是个可以让人愉快的地方,因为每次去,好像都和死忘有关。
“记得。现在?”
“现在。”
“好。我这就过去。”
“麻烦你了。”
许念白放下电话,突然有一不好的预感。
医学院距离并不远,出租车到那里被门卫拦了下来,许念白只好下车,穿越整个校园,操场上仍然有一孩子在那里踢球,他们的青春和汗水在西斜的阳光下肆意的挥发着,不知疲倦的奔跑和喊叫,为了点小事争执叫嚣,许念白绕着操场慢慢的走着,尖细的鞋跟有时会不小心陷进柔软的草皮里,嘴边伴着淡淡的微笑,她真的怀念她的大学时光,快乐张扬自以为是不知疲倦。
真奇怪,只毕业了两年多而已,她便觉得自己老了,那些上学的时候做过的荒唐事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一切再与自己无关。仍然是光天白日,可是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她要上班,要嫌钱,要过活,迟到早退都要用白花花的银子来付出代价,间或还要和同事们玩玩勾心斗角的游戏,只有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以前看过的宫廷斗争的小说电视都是骗小孩玩的游戏,现实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残忍。
更何况……她现在所经历的,也许是一些人一辈子都无法知道的事实,太多凶险,太多恐怖,却仍然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已。可是她不后悔,她遇到了她喜爱的人,一切都值得。
真的,值得。
和那些现代化的教学楼相比,后院的这一趟灰色的小平房看起来就是后娘养的孩子,那么寒酸,可怜兮兮。
阿朱仍然蹲在台阶上,利落的短发和上次见到时一样有些凌乱,白大褂上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痕迹,正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见到她来,随意的朝她招手。
许念白眼尖的看到平房旁边停着夏染秋的那辆宝马车,她走到阿朱面前,直接开口问:“夏总呢?”
阿朱仰头冲她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旁边一个窗子。
许念白走过去往里面看。这个房间明显是阿朱用来临时休息的地方,当然如果一个女流氓够变态的话,也许是她常住的的宿舍也说不定,有些乱糟糟的,散落着旧杂志和没来得及收拾的泡面碗,一张窄窄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人,夏染秋。
他正在睡,西斜的阳光静静的照进去,被窗棂分割成一格一格的光柱,在他身上落成纷乱的光影。他的面色不太好,苍白的脸色,眼下还有隐隐的青痕,连嘴唇都是极淡极淡的粉,手背上有一根针直接刺进静脉,向上蜿蜒的是一个暗红的血袋,血液正缓慢的流进他的身体。
许念白走回来:“怎么回事?”
阿朱没有回答她,只是拍了拍一旁边的台阶:“坐。”
许念白听话的坐下来,看着阿朱一口一口的抽烟,蓝灰色的烟雾慢慢被她吞吐,然后向上消散。
“他好像没有向你隐瞒任何事,包括那个见鬼的诅咒。”
“嗯。”许念白点了点头,等着阿朱继续说。
“这些年突兀一直在努力,希望可以找出那个诅咒的根源,没有人愿意英年早逝,他也这样。”阿朱将烟头摁灭,又点了一根:“每隔几个月我都会给他做一次身体检查,希望可以从他自身找到问题的症结,可是他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健康,就算除妖的时候受伤也会恢复的很快……让我觉得,所谓的诅咒只是一系列的巧合一直到差不多两周之前,事情突然开始变得糟糕。”
“发生了什么事?”
阿朱变得有些烦躁,被香烟呛得咳嗽起来,干脆摁灭只抽了几口的烟:“低血压,低血糖,还有严重的贫血,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三系明显的降低,我差一点以为他得了急性白血病……可是显然不是,他的身体造血功能正常,可是好像有什么外力在抽走他的……能量,他的身体跟不上失偿……让他迅速变得虚弱。”
许念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继续傻傻的问:“那个……很严重么?”
“昨天为止,还不太严重。”阿朱苦笑:“如果我用现在的治疗手段至少可以为他拖上几年,算一算正好可以让他活到三十五岁左右,可是昨天他来到我这,状况突在急剧恶化 。”
她转脸看她,突然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吧?扬扬还在我们附属医院里昏迷呢不醒呢。”
许念白点了点头。
“怪不得。夏染秋,已经活不过一个月了。”阿朱站起身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许小姐,你不一样,在他眼中,你很不一样。最后一个月,对他好一点吧。”
许念白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个叫阿朱的女子,她眼里的悲恸已经变得平静,仿佛死水一般:“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送他回家,我不认为他现在的状况还适合开车。”
许念白也站起来,眼前有点发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对,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应该有怎样的心情,夏染秋快死了……他说他活不过三十五岁,可是在昨天之前,至少还能活到三十五岁,而现在他却只有一个月可活,因为昨天的事,突然连几年的时间都没有了,只剩一个月,一个月……能做什么呢?
阿朱抬手看了看表:“他差不多该醒了,你应该会开车吧?”
许念白点点头,果然听到那个屋子里传来隐隐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夏染秋走了出来,看到许念白,明显愣了一下。
“是我叫许小姐来的。”阿朱笑咪咪的向他伸出手去:“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正式吊销你的驾照,拿来。”
夏染秋瞥她一眼:“手机都被你拿去用,我不认为我的驾照还会在我的皮夹里。”
阿朱就嘿嘿的笑,从白大褂的兜里拿出 张驾照冲着夏染秋扬了扬:“那两位慢走哈,不送了。”
八十六章
还没出校门,许念白已经第三次把油门当刹车踩上去,撞歪了一棵树差点撞上一个学生外加把宝马车前脸蹭下去一块皮,夏染秋不吱声,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她出汗。
许念白终于把车停下,歪过头瞪着夏染秋:“你乐什么啊,倒是帮个忙。”
夏染秋笑咪咪的靠在副驾驶座位上,全身放松:“不帮。我没驾照。”
许念白气结:“你就不怕我撞死俩仨的未来医学泰斗啊?”
“我看挺好,给我垫背了。”
许念白差点把脑袋撞方向盘上,这就剩一个月可活的还真不一样,抽风都抽出花样来了,那张雕像一样的脸也开始抽出笑模样了,让人同情都同情不起来。
夏染秋到了也没碰方向盘,左脚右脚换档转弯踩离合一步步像 驾车教练一样指导许念白该怎么开车,许念白汗如雨下,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丝毫不敢怠慢,每一次过路口都出一身白毛汗,眼睛只能盯在前方十米的地方,等到车子终于停下,她才发现已经停在她家门口。
许念白抹了一把脸,看着身旁的人松开安全带:“怎么到我家了,你怎么回去?”
夏染秋看她一眼,打开车门:“那只妖狐还在你家?”
许念白点头,倾过身子抓住他的胳膊:“我说你们别打了成么?见面就掐跟俩斗鸡似的有意思么?”
夏染秋安静的笑,笑得许念白一愣认识他这么久,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他笑得这么轻松过:“谁说我是来打架的?”
他这么说许念白心里更没底了:“那你来干嘛的?”
夏染秋不答反问:“我把这辆车送你了,要么?”
“不要!你别是买这车的贷款还没还清吧?”
“一次性付清,只开了不到半年,要么?”
“那我也不要,您就别急着制造马路杀手了,现在不兴陪葬,你用不着抓那么多垫背。”许念白说话开始放肆了,她知道死人不记仇,更知道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
俩人进去的时候狐狸正窝在沙发上遥控一盆花草,确切的说是在遥控一颗种子,因为她亲眼看到那棵小苗破土而出,然后迅速发芽成长结苞吐蕊,绽放出娇嫩美丽的模样,房间里已经到处都是花,她相信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在半分钟之内制造出一棵通天巨树。
看到她身后还跟着夏染秋,狐独眯起了细长的眼睛,歪着头打量他,当真是媚眼如丝:“真是稀客。坐。”
夏染秋不理他的调侃,就真的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下来,掏出灭魂枪拍在他面前的桌上:“我不是来打架的。”
狐狸只是挑了挑眉,他当然看出他今天并无战意,可是他并不关心他今天想来做什么。显然他对灭魂枪的好奇超出了他面前的除妖师,只动了动手指,一丛藤蔓植物便像长了眼睛的触手一样缠上了灭魂枪,然后乖巧的递到他面前,让他细细打量,漫不经心又充满好奇的样子像是一个孩子在鼓捣他的新玩具。
“我是来求和的。”夏染秋这么说着。
藤蔓将灭魂枪放回桌上,慢慢的缩了回去。狐狸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笑:“顺便来求援吧?”
“是。”夏染秋大方承认。
“真难得。除妖师竟然会向一只妖求援。”狐狸拉了许念白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腻在她身边。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自然不会和你合作。”夏染秋看着他,“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许念白在旁边拉了拉狐狸的袖子,小声的说:“他只能再活不到一个月……他快死了。”
狐狸挑了挑眉。
“我死无所谓,我只想抓到那只妖,它害了扬扬,也很可能是杀害我父母的那只妖。”
狐狸歪头看他:“杀害你父母的不是我么?”
夏染秋皱眉,显然没有耐心和狐狸缠下去:“二十年前,它附在我父亲身上,杀了我母亲……时间太久,它离开时我父亲已经妖化,是我杀了我父亲。我查了很久,当时在那附近活动的只有一只妖狐。”
“所以你以为是我?”
夏染秋没回答,径自说了下去:“这么多年我一直奇怪那只妖当时为什么没有杀掉我,现在我终于明白,夏家人世世代代都是它的禁脔,它在等夏家人长到壮年有了后代之后才下杀手,以保证每隔几十年都可以吸食夏家人的鲜血以修行,所谓的诅咒,其实就是这只妖一直在纠缠……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发现。”
狐狸嗤笑一声:“蠢。”
许念白掐了他一把,狐狸才正色道:“你打算怎么办?”
“以我为饵,你我联手灭掉这只妖怪。”夏染秋想了想:“夏家人的血从来都是用来制造除妖法器的关键,它既然能以夏家人的血为食物,必定不是普通的妖物,你或者我,都不可能是它的对手,唯有联手。”
许念白在旁边终于听出点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如果那只妖没有说那句“还没有到时候”,如果夏染秋的状况没有因此而突然变坏,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夏家的除妖法器威力她见识过,就连狐狸都因此吃了不少的苦头,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绝对无法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妖会以除妖师的血为食,可是想通了这一点,一切就都通了。
“我有什么好处?”
“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包括这把灭魂枪。”夏染秋向桌上那把银质的漂亮的手枪看了一眼:“我可以死,但是我必须杀了那只妖,它害了我们夏家几百年,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
狐狸看了灭魂枪一眼,撇了撇嘴:“我没兴趣。”
夏染秋顿了下,不再说话,收了灭魂枪,转身离开。
87
关门声并不响,金属搭扣半时惯力的合在一起,于是这栋破房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像个密封的罐头。
“我以为你会答应帮他。”许念白简直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客厅里撞出了回音,大概是因为说的心虚,所以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因为我问得太多?”狐狸的一双金瞳清澈透亮,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许念白:“谁都有好奇心,我这只妖也一样,被误会了太久,我至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许念白低着头,看着不停纠结的两只手:“他就剩一个月了,就这么一个愿望,你帮帮他呗。”
狐狸看着她叹气,明明就坐在旁边,却非要指挥桌上一只空杯子敲她脑门:“许爷,我下个礼拜就要死了,赔我去抢银行吧”
许念白挥开那只杯子:“别闹,你活到那天都和抢不抢银行没关系。”
狐狸夸张的做恍然大悟状:“你不糊涂啊。”
“废话,老子什么时候糊涂过?”
许念白瞪起眼睛,狐狸就在那里嘿嘿的笑,笑得她一下子什么气焰都没有了。她当然知道狐狸在说什么,还能活多久,与想要做什么根本就是两码事,同情心不是理由。
狐狸见她没声了,叹了口气抬头摸摸她的后脑勺:“不糊涂就好。”
许念白还在挣扎:“我……我以为你在赌气……”
“和赌气无关。”狐狸笑起来:“他是除妖师,我是妖。这些都没有错,这世上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对错,只是坚持的东西不同罢了。我不恨他,如果没有这个该死的误会,我和这件事几乎没有一点关联,我没有理由帮他,更何况我与他的立场根本就不相同。”
许念白低头,他说的她当然都明白,对于狐狸来说,夏染秋和那只妖怪指尖的纠纷是他们自己的事,他被卷进来,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不去讨个公道已经足够大度了,更何况去帮忙?可是道理毕竟是道理,许念白低低叹气,慢慢靠在狐狸的肩膀上。
他经历过许多事情,很多时候他看问题比她要明澈许多,往往能看到事情本来的样子,不像她这么感情用事同情心泛滥……但是,这样真的对么?人活一世,到底有多少是只用法理不讲感情的呢?狐狸说得对,也许世间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坚持的东西不同,而大多人坚持的,会是什么呢?
狐狸低头吻她的头发:“在我的身边,心里却想着另一个男人,太伤我自尊了吧?”
许念白张牙舞爪的抓着狐狸的头发嘿嘿的笑,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好像是长生不死的吧?”
“我的生命很长,但是也会死吧,只是不太容易死。”狐狸回答得漫不经心:“问这个做什么”
许念白开始掰手指头:“往多了算,如果许爷我还算长寿的话,大约还能活个五六十年?五六十年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吧?”
许念白发誓这话真的只是在转移话题的闲谈而已,以前无聊发呆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如果真的可以这辈子一起走下去,无外是两条路,一条是找个法子让自己和狐狸一起长生不死,还有一条也是找个法子,让狐狸和自己都和正常人一样,一起老一起死,且不说这种类似玄幻小说一样的想法能不能真的实现的问题,虽然第一路线看起来她很占便宜,但是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一个都离开自己实在太过残忍,她从青春期过后就早已坚定的认为,如同上帝赐给该隐无尽的生命一般,长生是她能想到的最残酷最恶毒的惩罚;至于第二个……好吧,虽然她家的那一对活宝爹妈已经给她做出了恩爱典范,但至少就目前为止,她真的真的真的无法接受狐狸变成老头子的样子,所以在那个无聊的下午,她决定既然她反对长生又拒绝狐狸变老,那么不如就维持现状。
对她来说,往后的时间仍然漫长,未来有太多可能,贸然的人工手动修改自己的寿命,如果某一天他们不能在一起,却因此不能再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不管对谁来说都不太公平也 不够负责任。
好在她的1o1i时代已经过去,所以她是御姐的时候,他是个妖孽美男;她是少妇的时候,他是个妖孽美男;她成了欧巴桑的时候,他仍是个妖孽美男,等她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太的时候,他还是个妖孽美男……这种事怎么想都是她比较占便宜,多么美好啊!
许念白腻在狐狸身上,遥想等到自己成老太婆了,拉着狐狸出门,见人就说这是她孙子,到时候一定好多人羡慕她的孙子生得好看,正臭美呢就觉得狐狸有点不对劲,身上僵硬脸色苍白,一双好看的金瞳死水一般,弄得许念白只好去拍他的脸:“怎么了,初寒?”
狐狸不瞬的看着她,抓着她肩膀的手仿佛用不上力,只是微微发抖。
“初寒?”
“好短……”
许念白没听清:“你说什么?”
“五十年……好短……念白……”
他的眼睛里都是惶然与惊惧,口中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就那么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许念白终于确定他是在害怕。这个活了一千年,纵使面对天劫也面不改色的狐妖,只是因为她无聊时的一句话,只是因为几十年后对她来说遥远的寿终正寝,怕得发抖。
许念白摸他的脸,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不短啦不短啦,五十年,对我来说是一辈子了。”
狐狸把许念白拥进怀里,那么用力,仿佛那场遥远的生离死别就近在眼前,许念白被他抱得身上的骨头都要断了,可是她不敢动,因为她发现,他连眼神都在发抖。
“五十年……太短了,念白,你会死的,你会死的,怎么办?”
许念白想笑,可是鼻子却发酸。每个人都会死的,从出生那一天就在等待死亡,每个人都知道,可是都不去想。狐狸的执拗在寻常眼中看来甚至有些可笑,因为他没有那个固定的结?br />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