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不敢招惹雪娥,怕见到痛哭流涕的样子。雪娥还未哭够,他倒心酸得塌糊涂了。
这次,他本想装着未听见,赶快绕道走算了。但是,满月哀怨的哭声个劲儿地往耳朵里钻儿,堵也堵不住。他的眼前又呈现出满月憔悴的面容,哀戚的眼神,柔弱如细柳的腰身。
他神使鬼差地走进墓地,来到满月的身后,尽量柔声地劝说道,他婶子,人死不能复活,你就算哭死了,也无济于事呢。还是遇事想开了吧。甭听二婶儿的瞎话,村人还有谁拿她的话当真儿呀。
满月没想到背后有人说话,吓得出了身冷汗,还以为鬼魂显灵了呐。转身见茂林脸的同情相儿,越发哭起来。守着茂林的面,她不可自控地数说着自家的愁怨和无助。
这情形,让茂林理会成满月是在有意说给自己听的,愈发动了惜香怜玉的心肠儿。
他大胆地上前把满月拽起,还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脏毛巾递给满月,让她擦脸上的泪痕。
满月接了,擦完后,又还给了他,并听话地往回走去。
茂林几年来直未敢显露的心思骤然绷紧了。他抓住那条脏毛巾,下意识地放到鼻子上闻着,好像闻到了满月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体香。
他看着满月渐行渐远的身影,就想,满月是不是留下了啥暗示给自己。要不,咋儿这样听自己说劝,还用自己的毛巾擦脸呢。细细琢磨起来,又好像没有啥特别的动作或眼神给自己,只是很自然的止住了哭声,又很自然地接过毛巾擦脸,再很自然地转身离去了。但是,她却是听了自己的劝说才不哭的。递出了自己的毛巾,她才爽快地擦脸的。又因了自己的拉扯,她才离去的。这连串的细节里,咋会没有点儿的意思在里头呢。
茂林像是中了邪儿,兀自愣愣地站在那里,走火入魔般地胡思乱想着。
接下来的日子,茂林又恢复了几年前的怪毛病。要么远远地盯着满月的身影,傻看傻想;要么偷偷地跑到满月家的屋后,听院里的声响,细细地捕捉满月的每个动作或每声音调儿。每每这时,他的心里又勃发了被遗落下多年业已休眠了的情种儿。
他时常用手狠劲儿地按压鼓鼓的裤裆,再用力揉搓会儿,直到抑制不住体内早已翻江倒海的情欲冲动,便不分时候地找雪娥发泄通儿。弄得雪娥莫名其妙,还以为茂林得了啥病呐,时常劝说他去找姚大夫看看,拿付草药吃吃。
终于有天,茂林寻到了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满月趁自己来例假休工的空当儿,跑到屋后的山坡上拾捡烧柴。不小心,让石头绊了下,歪了脚脖子,就坐在坡上个劲儿地吸冷气,动弹不得。
满月每天的举动,全装在茂林的眼里。茂林当然知道她今天休假,也知道她个人偷偷地去后山坡上拾柴。
茂林借故离开正干活儿的村人,偷偷地跟在了满月的身后。他见满月歪了脚脖子,心中大喜,假装着路过此地,立时现出副吃惊的模样,问满月咋儿的啦。
满月皱着眉头说,歪了脚脖子,没法走回家了。
茂林仔细地查看了下伤势,说不妨碍哦,我扶你回家吧。
满月也没往多处想,就让茂林架着自己的肩膀,瘸拐地回到了自家的院落。
进到屋里,茂林殷勤地道,我给你拿捏拿捏,活动活动血脉,也就好哩。
茂林不由分说,当即脱下了满月的鞋,笨手笨脚地胡摁乱捏。其实,他哪儿会推拿呀,不过是捧着只臭脚丫子趁机反复摸弄而已。这也算是茂林梦寐已久的肌肤之亲了。
茂林边揉捏着,就揉出了万根情丝千颗孽胆,立时血脉喷张,孽根儿暴起,浑身欲火中燃,烧晕了自作多情的脑壳儿。他把搂住满月滚进了床里,啃她的脸蛋儿,揉搓她的奶子,撕扯她的腰带。
满月先是懵了,紧接着就明白过来,知道自己身陷险境。她想都没来得及想,本能地扬起十根尖尖的指头,向茂林脸上挠去。
茂林似乎早已料到她会使用这招儿,用头拱住满月袭来的指尖,却没料想满月铆足了劲儿,将额头狠命地向他的鼻梁撞来。顿时,茂林的眼前片灿烂,繁星流动,钟鼓齐鸣。胡琴笛子口哨儿铜锣等家什的声响,齐齐地钻透了耳鼓。油儿盐儿酱儿醋儿茶儿等佐料,满满地灌进了脑袋瓜子。
茂林翻身下床,倒头就往门外跑。临出门,又头撞到了门板上。这撞的力道不轻,茂林抱头护脸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儿,好容易找准了门口,步窜将出去,跟头把式地逃走了。
满月见状儿,先是破涕为笑。待茂林跑后,又独自怨怨地哭了阵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倒霉儿的茂林,在经历过了木琴和满月先后劈头盖脸的教训后,心中暗藏的滛亵小火苗算是被彻底地熄灭了。情欲上的那根儿喜好出轨的丝线,也被彻底地掐断了。
他叹自己命该如此。老天爷批准自己下生时,只给了自己个女人的指标,合该撕守着雪娥个儿过辈子,没有福气去碰其他女人。要是碰上了,只能带来身的晦气。
就在茂林百般不遂心意的那些灰暗日子里,挂儿的心空却是片明净。幸福的祥云瑞气笼罩着这个心灵手巧心地单纯而又坚忍的山里姑娘。
挂儿才刚刚二十岁,花苞乍现,红晕飞萼,正是情窦初开的烂漫时节。
自打七年前见到了胡老师,小小年纪的她,竟然有了种莫名的激动和亲切,预感到自己将会与他有着必然的关联。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这种冥冥中的念头直没有中断过。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愿再独处家门坚守不出。
家里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爹振富依旧是那副阴冷的面相表情。娘豁牙子依旧是那副唯唯喏喏逆来顺受的可怜相儿。大哥银行长久不在家,即使回来了,在家中的举动与未离家前丝毫没有啥儿两样,依旧是副畏畏缩缩的窝囊相儿。嫂子香草空长了副招眼的身段模样,却是个缩手缩脚没个主心骨儿的主儿。她受尽了爹的欺辱,还不敢说不敢动,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儿。只有二哥洋行那副桀骜不驯敢说敢犟的嘴脸,才不觉中冲淡了些家中浓重的阴郁氛围。
不知不觉中,她与洋行的关系愈加亲近了些多。有啥儿憋闷的心里话,都愿意跟他讲,也愿意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她把自己心里始终割舍不下的念头讲给了洋行听,问他这是咋儿了。
洋行知道挂儿外柔内韧,认准儿的事,轻易不会放弃。他就脸的坏笑,说俺妹子想找婆家哩,想攀高枝儿撇下自家,跟胡老师跑哟。
挂儿满脸绯红,骂二哥赖皮使坏,不给出主意想法子,还净说自己的笑话。
洋行说,胡老师是公家人,手里端的是铁饭碗,有文化,又有人品。这样的人,你得使劲儿地追呢。不的话,那可真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空落身笑柄儿咧。
他让挂儿经常出门去学校周边转悠,与胡老师说话啦呱。他也经常跑到学校里,与胡老师和姚金方厮混,顺便把挂儿介绍出来。
这么来二去的,挂儿竟真的与胡老师对了眼,暗地里偷偷谈上了恋爱。
胡老师比挂儿大五岁。他曾担心地问挂儿,咱俩儿年龄有点悬殊,会不会遭家人反对哦。
挂儿说,不管呢,只要你对我好,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认哩。
他俩的偷恋,只有洋行心知肚明。渐渐地,姚金方也察觉到了。
姚金方曾后悔地对胡老师道,我咋儿就没早发现挂儿呢。要是下手早点点儿,你就得跟我现今儿似的,靠边站着傻看吧,馋死了也不过是个枉死鬼儿呢。
他俩人总是趁了天黑的时辰相会,不敢在学校里,也不敢在村里的街面上,而是跑到村西那条银链子般的小河边,借了四周茂密的杏林遮掩,相依相偎着。又对了清亮亮的涧水,倾吐着没完没了的情话。
有月光的时候,俩人脸对着脸,眼盯着眼,看不够说不够。没有月光的时候,四周黑黢黢的,俩人还是脸对着脸,眼盯着眼,看不够说不够。他俩已不是用眼睛看,而是彼此打开了心窗,用心盯看着对方,用心语传达着彼此的爱恋与深情。
直到夜静更深,直到姚金方站在宿舍门前大声地咳嗽打暗号,提醒俩人该回来睡觉了,俩人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先后离开河岸,各自奔回自己的家门,并急切地等待着第二天夜晚的降临。
除却洋行,家人中最先发觉挂儿异常变化的,是豁牙子。
几年前,在银行相亲时流露出的喜悦心情,随着洋行和挂儿的渐渐长大成人,又次日益充满膨胀着。她时时抛开内心的冤屈,替儿女们憧憬着未来安宁的日子。
豁牙子是个忍辱负重的女人,能够把大半生里的切不如意,严严实实地吞进肚里。即使是再多的酸辣苦咸,她都能够个人独自品味儿,而不会让别人来替自己分担半点儿的愁苦,特别是自己心爱的儿女们。
银行的家庭现状让她整日焦虑不安。值得宽慰的是,银行的病症有了很大的缓解。这是她在儿子回家,家中又无人的时候,羞红着老脸把银行扯进锅屋,细细地盘问着同样羞红了脸的儿子,才得到的确切答案。
她鼓励银行道,要好好地按照姚大夫说的去做。该吃的药,点儿也不能少吃。该回家的时候,定记着及时回家。千万别在外面游逛的时日太久了,免得家人着急挂念,再生出啥事体。
银行听不明白娘的话,问为啥儿。
豁牙子不敢明说,只是搪塞道,不为啥儿呀。就像犁地的锄头,时间长了不用,就会生锈儿,就成了堆废物哩。人的东西也是样哦。
豁牙子怕敢说出实情,就是打死她,也不会对儿子说的。
她在心里暗暗企盼着银行快点好起来,快点过上正常人的正常生活。趁外人还不明就里,赶快把这桩丑事遮掩过去。想必老鬼不会再继续做孽事,香草也不会还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这是个惊天动地的家庭秘密,始终像条无形的枷锁,紧紧地勒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见天儿喘不动气。她也是个女人,是个过了大半辈子夫妻生活的过来人,还是个近几年来长久得不到生理满足的可怜女人。她明白离了男人侍弄的女人,内心里该有多么的苦涩煎熬。她不怨香草的无知和羞耻,反倒对香草充满了怜悯和同情。可怜她命苦,自小就没了亲娘,嫁入李家又碰上了个无能的男人,不能给她应有的东西。同情她如新寡般日夜独守空房,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儿呢。
关于振富的丑事,她由怨恨悲切,到如今又渐渐认同了。
刚开始,豁牙子就发现了振富不同寻常的举动,脸上见天儿挂着满足的笑意。隔段时间,又身疲惫深更半夜地回来,爬上床就酣睡,不再自己用手打滛炮儿。他从不碰她,更不见裆内的物件胀起过,直龟缩成豆虫般的模样。她心里揪缩成团儿,怕老鬼弄出了啥丢人现眼的事情。
有天夜里,她看到振富个人鬼祟地溜达出去,便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振富绕着自家和银行家的宅子转悠了几圈儿,悄没声息地钻进了银行家的大门。
豁牙子当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还以为是在做梦呐,就狠狠地掐了把大腿上的肉。阵痛疼袭来,她明白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振富果真是在作孽儿,而且是最最不耻于世俗的罪孽。她不敢上前抓,甚至不敢弄出丁点儿的响动,怕惊了振富和香草,更怕让外人知晓。那样的话,老李家的丑事可算出名了,比李振书家金莲的丑事更臭儿。在人面上,全家老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呀。
她回到家里,捂上被子,独自偷偷地哭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振富脸倦意地回来,吃惊地看着近乎痴傻了的婆娘,明白自己做下的孽事让婆娘知道了。他先是大气不敢出地上了床,三下五除二地剥光了身上的衣服,想赶快躺下睡觉。
豁牙子鼓足勇气,把攥住他裆内累垂的堆儿,瞪着血红的眼睛低低地厉声喝问道,你都干啥儿丑事哩。要是不说,我就把这家什给撕碎呀。说罢,手上便用上了劲儿。
振富懵了,慌忙中打了她几个耳光,想迫使她赶快松手。豁牙子早已横下心肠豁出去了,不但未松手,反而把那物件攥得更紧了。痛得振富呲牙咧嘴,又不敢出声张扬,怕叫隔壁睡觉的娃崽们听到。振富只得招认了,说是与香草,已经大半年了。
豁牙子当然气愤填膺,哑着嗓子问他,这是为啥儿呀,就为时痛快么。
振富的番解释,让豁牙子无奈地松开了手,也就此容忍了他长达几年的孽情。
振富说,银行的家什不中用,香草又在这个年龄上,自己不替银行先占着,天长日久了,肯定会闹出金莲那样的事体。真要到了那种地步,银行的病就算治好了,又有啥儿用哦。香草还不早跟人家跑了,到头来还不落得竹篮打水场空呀。
从来都是夫唱妇随没拿过半点儿主意的豁牙子,果真就没了言语。针鼻眼大心空儿的她,当然害怕香草跟人家跑了,落得银行孤身人没地儿处。她永远想不出怎样才能妥善地处置好这种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事情,只会个人“嘤嘤”地哭,说这是作孽儿呀,你再也不敢这么做了喔。
振富就点头,说再不敢哩。再要这样,你就把手里的家什拿菜刀剁掉了吧,我不怨你呀。
豁牙子半信半疑地将这事撂下了。她心里明净得很,老鬼儿不会这么轻易就肯罢手的。她不再跟踪振富,宁愿相信他的鬼话儿,落得自己心里片刻儿的安宁。其实,跟踪了又能咋样呢,处理起这种家庭丑事,她豁牙子不在行。她又不敢跟外人讨主意,只能个人憋闷进肚子。
而振富就如偷吃惯了嘴儿的馋猫,隔段时间就去偷吃次。只是形迹上收敛了些,在豁牙子面前也不再敢像以往那样颐指气使,而是心里有了亏欠,底气大大地减弱了,说话也和气了许多。有时,豁牙子说话的语气腔调儿重了些高了些,他也不再敢使性子摆架子。
对豁牙子而言,这反倒是件难得的好事了。
因了这些个糟心事,豁牙子不再费脑筋去想了。她知道,自己想了也是瞎想,没点儿好处。还是往远处想,盼着洋行和挂儿快点儿长大,快点儿成家立业,彻底地搬出这个令人作呕的家院,去过自己干干净净的日子。等到俩人都过上好日子了,银行的病也彻底医治好了,能护弄住香草了,她就放心地去死。不管是上吊,还是投水坝,只要不见了恶心的老鬼儿,她便能合眼瞑目了。随着心内憋闷的苦楚与日俱增,她的期盼便日益强烈。有时,强烈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地步。
她看出挂儿日夜匆忙地穿梭个不停,没有了往日独处家门的安静样子。她就上了心地注意观察挂儿的举动和走向。慢慢地,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好像是与学校里的胡老师走动得亲近。她心里又是半喜半忧。喜的是,挂儿看上了表人才的胡老师,还是个端着公家饭碗有文化有学问的人。为人好不说,说话更是和气团儿。忧的是,胡老师年龄偏大了些。看他那样子,要比挂儿大上五六岁,就显得不很般配。
她偷偷地把自己观察到的动静儿,说给了振富听。
振富先是愣了半晌儿,随后道,大点儿又有啥儿,人家可是公家人。多少人想高攀,还攀不上呢。挂儿有福,竟能与他搭扯上,是大好事吔。
豁牙子听见振富说好,要是往常的话,必会信了。但是,毕竟家里出了公公扒灰的丑事,她对振富的话失去了往日的信任。她又偷偷地去问洋行。
洋行说,我早知呢。担惊啥儿哩,是天大的好事喔。你就等着嫁闺女吧。
豁牙子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心意地盼着挂儿与胡老师的事能赶快定实落了。
有时,她也拐弯抹角地盘问下挂儿。可是,挂儿始终羞红着脸,就是不与她讲。豁牙子心里叹道,闺女大了,心也外翻了,不再是原来那个有个屁事就跟在她屁股后头唧唧喳喳说个不休的小棉袄喽。她只能隔段时间就向洋行打听挂儿与胡老师的进展情况。
洋行便有些烦了,说你咋儿这么磨叨呢,不会去问挂儿。又不是我在搞对象,我咋儿知道噢。
豁牙子便忍耐几日。实在憋不住了,就再去问洋行,得到几句毛鳞草舍地应付,心下就可安稳些日子。
这天,豁牙子又忍不住问洋行她俩人的事,却没发觉洋行这两天总是心事重重的,脸阴沉得像要打雷下雨,心情也是暴躁得很。
豁牙子的话刚出口,洋行把头拧儿,瞪着像要吃人的眼珠子吼道,自己的事都没管好,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大脑不好嘞。
豁牙子吓了大跳儿,说,洋行,咋儿啦,出啥儿事咧。
洋行不屑与她说话,扭头走了。
振富第次与香草搭上手,是在银行到供销社饭店上班后的第二年夏天。
当时,银行在四方的努力下,终于如愿地进了饭店上班。虽然工资很少,仅仅十几块钱,但他的身份却变了,成了在外工作的人了,着实让村人羡慕得要死。
因了四方的鼓励,他坚信姚大夫能治好自己的病症。渐渐地,他在姚大夫面前也不再害羞了,如实地讲自己服药后身体的任何点滴变化,包括心理的变化,希望姚大夫能根据自己的变化,及时地改进药方,早日剜出身上的病根儿。他坚持服用姚大夫开就的草药,每月也记得赶回家次,验证药方的功效,再跑回去与姚大夫汇报。
初时的药效并不理想。或许是银行的病症深些,不是时半刻就能治好的。或许是药方未必找准了病灶,没有对症下药。银行依然不能顺利入巷,俩人依然不能如愿。正是在这个时候,振富不期然地插进了脚。
那个夏天,雨水多,经常阴雨连绵的,下上个三五天的雨,老天不开晴儿,是常有的事。
振富直担心银行家的地基有沙漏,怕被雨水浸泡狠了,会发生地基陷落墙壁裂纹儿的事。那样的话,房子便成了危房,住不得人了。他便隔三岔五地跑去查看。
刚开始的时候,振富还没有什么样的邪念歪想,而是十分上心地惦念着那间房屋的地基。
每次前去,都是先在大门外用劲儿地敲大门。即使大门是敞开着的,也是“哐哐”地敲上几下子,弄出些响声来,好叫香草知道有人来了,别再像上次检查房屋时那样,弄得慌手慌脚顾头不顾腚的,叫外人遇见了,徒惹身羞臊儿。而且,他总是等香草出来了,才跨进她家的院落。
香草有时就说,爹,你来,就进来么。都是自家人,还用着敲门呀。
振富就“哦哦”地应着,心里暗道,这儿媳妇的心思也太简单咧,像个不懂事的娃崽儿呢。
这么想着,愈发对香草不放心了。他担心香草对屋子潜在的危险不上心,早晚粗枝大叶的,万有个好歹,个孤零零的女人家,可咋儿办好哦。同时,他又对香草本身不放心。银行的病情虽说有了些许好转,到底比不得正常人那么强壮,又整日整夜地不能在身边守着她。要是有谁起了歪心,专意引逗她,她又是个没有心计不通人间世道的傻女人,背不住要上钩儿钻进圈套里。到了那时,别说整个老李家的人抬不起头来,恐怕银行就再也栓不住自己女人了。或是甘当缩头乌龟,任人欺辱而忍气吞声。或是让媳妇随了人家,弄得自己鸡飞蛋打,啥儿也落不下,连个根苗儿也没咧。
他在屋内仔细查看墙面的时候,香草总是热切切地给他泡上壶茶儿,两手捧着端到他手里。有时,还翻出银行从饭店偷来的有限的红糖,给他冲碗热糖水,亲手递到他的面前。
振富心里也是热乎乎的,感念香草的乖顺和心慈儿。有时,他在心里就谩骂银行,怎就缺失了男人的本事呐,让这么好的媳妇见天儿守着空房,又是在大好的年龄段上,真真对不起人家香草呀。自己的崽子无用,当老子的可万不能慢待了人家呢。那样的话,可就亏死了人家。因而,振富就时时处处地为香草着想。所有的粗活重活,都不叫她伸手,自己全揽下了。有时,还叫洋行搭手,帮着干些。但他又对洋行的活计儿又不放心,怕他贪图便利糊弄人。因此,大多的时候,都是他亲自给干完了,心里才坦然。
振富的关心,让香草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娘死得早,屋里又没有人照看经营。香草打懂事时起,就相帮着爹管理着庭院,像个持家的家庭主妇。没有谁会关照过她的苦累心酸。现今儿,她才明白了什么是家庭温暖,什么是亲人温情。她从心眼儿里感激公爹。因了男人长期不在家,她就渐渐地把公爹当作了自己的主心骨儿。有啥儿心里话,也愿意跟公爹讲,心里的亲近感胜过了自己的亲爹。
她并非不通人事。虽然银行的家什不中用,该硬起的时辰却软作了摊死肉儿。但是,心中的火苗儿依然被引燃,并时常熊熊地燃烧着,灼烫着她柔弱的心身。在夜里,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瞥眼自己白净的身子,她就想起银行粗壮的胸背,腿根儿里便不由自主地润出丝暖流,缓缓地向周身漫漶。她把手指伸向自己隐秘的去处,幻想着是银行的下体进入到了自己的体内,在蠕动,在探究,在肆意地飞扬跋扈。直到有股快意的清泉从身体的深处涌出,弄湿了指尖和床单,她才安稳地闭上眼睛,细细体味儿着泉水渗出时带来的微妙感应。
有次,振富在她家里帮着给垒砌猪圈,见香草进到锅屋里忙着生火烧水,就趁机解下裤腰解小便。谁知,香草听到了尿水低落的声音,下意思地隔着锅屋的窗户望去,正好见到了公爹腿裆间茂密的茅草和茅草间展露出来的粗壮黢黑的家什。她心里顿时狂跳起来,浑身瘫软如屋内的蒸气。想扭头挪开软软的眼神,却又挪不开,像是被牢牢吸住了般,就这么定定地呆看了时儿。而振富在卸下重负,提上裤子系腰绳时,抬头眼看到了香草呆傻的样子。
俩人都吓了大跳儿,立时慌忙闪开身子,手忙脚乱地忙着手中的活计儿。都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心下却是胡想联翩。在香草出来进去提茶送水的时候,在振富与她照面说话的时候,俩人虽是不很自然,但还是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俩人的眼神里,却凭空多出了复杂的成份来,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和欲念。
以后的日子里,香草在夜里睡不着觉时,在进行着惯常的抚摸并幻想时,竟渐渐地有了种叫她也觉吃惊的念头。那就是,在迷离的幻觉中,觉得伏在自己隐密处的,是银行的身体,而进入的,则是公爹的下身。初时,她被自己的幻觉吓坏了,觉得自己肮脏得紧儿,跟畜生般。清醒过来后,又暗自安慰自己说,反正也没人知道,也就是想想,又不是真做,怕啥儿哩。
有了这样堪堪勉强的理由,她便放肆起来。每次抚弄自己时,就纵了性子地这般想象,便越觉快意十足,感应越觉强烈。甚至是大白天,个人在屋里时,也有意放纵自己的想象。而且,她抚弄自己的次数,也渐渐比往日频繁了许多。
振富的心思也与香草差不多。他早晚虽有豁牙子伴在身边,但是,看到她那窝囊的样子,心下便没有了丝儿的想法念头。有时憋时间长了,也想去碰碰她。待看到她那干瘪的面颊和褶皱的皮肤,刚刚泛起的那丝儿兴致又荡然无存了。于是,他依旧靠手来解决自己体内奔突的欲望。
在解决的当空儿,头脑中就不自觉地反复再现着那天俩人尴尬的情景。愈是重映着当时的情景,印象便次次地加深加重着。到了后来,竟不分昼夜地胡思乱想着。既想着香草的乖顺和可怜,又想着她的孤单和煎熬。特别是那天香草眼里现出的神态,既有羞涩,又有种暗藏着的贪婪;既有迷茫,又有火苗儿样的光亮在闪现。他感觉,那天香草虽是羞涩,但没有表现出怎样的反感和恼怒来。
这么想下来,他的心思就慢慢活动了。他也找到了个宽慰自己的理由,就是他与豁牙子交代的那番强词夺理的混蛋逻辑。
因了这样的想法,他愈加对香草上了心,隔三岔五地跑去查看香草家里有啥需要帮忙的活计儿,并抢头下马地帮着干。谁也不会想到振富的阴险心计儿,以为银行不在家,公爹不去帮衬着香草料理,谁还会去出那样的孙儿力气。
豁牙子因为喜爱和可怜香草,还见天儿地在振富耳边叨咕,让他多去照看着点儿儿媳妇。
渐渐地,香草竟也离不开公爹了。有个什么活计儿,就盼着公爹前来。有时,自己也可以动手完成的事,却尽可能地等公爹来完成。在她的心空儿里,已把公爹当作了家里的顶梁柱。看见了他,心里就有了底数儿。而且,香草更愿意闻振富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男人气息,深深地从鼻孔吸进去,心里便有种微醉轻飘的感觉。这是银行长期在外所不能时时带给她的。
那天依然阴雨涟涟,也是事情凑巧,合该出事儿。
振富吃了早饭,就要去查看银行家的屋子。临出门口时,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儿,竟把原本破损不堪的束腰布绳挣断了。他本待打个结儿,再束上。
豁牙子说,先等等,我把它缝补下,你再束腰哦。
振富不耐烦地“哼”了声,把扯下束腰带子扔给了婆娘,把短裤的肥裤腰胡乱掖,挂在腰上就出了家门。
他径直到了银行家,找了个木梯子,扛进屋里。他让香草在下面扶住摇摇晃晃的梯子,自己颤悠悠地爬了上去。
他先是在低头向香草要家什时和香草往上递东西时,居高临下地望下去,就见香草雪白细嫩的胸脯如两只活泼泼儿的大白兔,在薄薄的衣襟前胸间闪闪欲出。
村人从没有穿内裤衩的习惯。而且,内里穿上快衣布,遮到裤子里,简直就是浪费嘛。因而,香草抬头,目光又总是触到振富宽大短裤腿内的堆晃动不止的蛋卵上。香草先就羞红了脸面,不敢往上瞅。但在振富看来,雪白的胸脯,再加上绯红的脸蛋,竟使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便如初次见到香草经布时的生理反应,心里再次骤起阵狂跳儿,沉睡日久的裆内立时就涌起强劲儿的麻痒感来,又随了“啵啵”不止的心跳儿,向周身迅速扩散开去。随之,裆内卷起了股冲天热流,涌向萎缩的男根儿,使之不受控制地昂首怒起,将短裤顶成了只高耸的帐篷。他的心思已不在检查墙壁上,而是随了眼神,溜到了香草的身子上,甚或伸入进了她身体隐秘的深处。
阵眩目的眼晕袭来,他的双腿早已酸软无力,堪堪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身子不由自主地顺着梯子往下溜儿,而腰间打结的肥裤腰也松弛下来,并顺势脱落到了胯骨上。
香草瞥见了公爹凸露出来的业已骤然变化了的身体,已是羞臊万分,心内如装着头小鹿般“噗噗”地狂跳个不停。她使劲儿低下头,不敢仰视。又听到梯子上有异常的响动,急抬头,见公爹正顺着梯子往下溜儿来。她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伸出两手,使劲儿地往上托住振富,却恰恰又托在了振富刚硬的腿根儿上。人是托住了,手却是不敢挪开。俩人时僵住了片刻儿。
这样的触摸,给了智乱心迷的振富个明晰地暗示,认为香草也如自己样心魂飘荡邪念顿生了。他忘记了身挂高空的危险,使劲儿晃动着身子,摆脱了香草的扶护,个屁蹾儿跌落到地上,又跃而起,顺势抱起香草,滚进了身旁的床里。
香草柔弱的力气,哪里能敌得过振富丧失理智时爆发出的蛮力。她的衣服被振富撕扯得精光,又被振富重重地压在宽大厚实的身子下,心里惊惧到了极点,口腔儿里嘶哑地叫着,却发不出多大的声响儿。
随着身下传来阵撕裂般的剧痛,香草就此被迫完成了个女人实质性地蜕变,成为个真实意义上的成年已婚女人。
旦品尝了新奇的滋味儿,邪念便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收敛不住,就此拉开了俩人长达几年难以中断的兽恋孽情。
洋行决定挺身而出,替哥哥银行处置自己这个不要老脸的爹,彻底解决掉家中见不得人的丑事。
关于振富与香草的孽情,洋行也是在不久前个偶然的机会知晓的。
那天夜里,他又去学校里与姚金方厮混打闹,直到胡老师回到宿舍,才返身回家。
他刚走到自家的屋后,就见个身影悄悄地钻进了香草的家门。他初时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混蛋趁哥哥不在家,去占嫂子香草的便宜,便立时跟了上去,想进去捏脖子把他掐死。
刚到香草的门口,却听到爹与香草悄悄说话的声音。他当时便懵了,想,是不是爹去嫂子家有啥儿事做,很快也就出来了。他就不放心地躲在墙外等。谁知,三等两等,就是不见爹出来。他心里越来越画魂儿。
足足等了小半个晚上,才见爹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探出脑袋瓜子四下打量了圈儿,如鬼魂似的悄没声息地钻出门来,慌慌地奔回前面的院落里。洋行彻底惊醒了,是爹在与嫂子做卑鄙龌龊的勾当儿。
他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俩人中,个是自己的亲爹,个是自己的亲嫂子。要是换了外人,他早上前把这个偷人贼给收拾了。
他不敢跟任何人说,以为爹的丑事只有他人知晓,恐怕连娘也被蒙在鼓里呐。但是,长此以往,又如何才是个了局呢。他整日冥思苦想着对策,决定既不伤了人跟前儿的脸面,又能彻底让爹死了这股邪念。
其实,振富也发觉了洋行的异样变化。
近些天来,洋行的话极少,嘴唇总是紧紧地闭着,脸阴沉得很,举动上有股子邪劲儿,似是冲了自己来的。他的三个儿女中,只有洋行身上遗传了他的脾性,阴狠又肚量深。有什么事,全都放进肚子里,表面上却装得跟没事人样。旦到了发狠的时候,任谁也挡不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反倒有些怕洋行,从不敢拿出教训银行和挂儿的劲头儿来教训洋行。
他也想到,是不是自己的劣行让洋行遇到了,或是婆娘恨不住,跟他讲说了。想来想去,都不会的。来自己在做这种事时,担了万分的小心,不仔细观察个遍儿,是不会轻易进儿媳的家门的。二来豁牙子的脾气他摸得透熟儿,绝不会把这种事情与儿女们讲的。于是,他放下心胆,继续与香草保持着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洋行在冥思苦想了段时间后,终于决定动手了。
天夜里,洋行摽在振富的身后,目送他再次溜进香草的家门,就蹲在大门前守候着。直到振富做完孽事,推门出来的时候,猛然看见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顶的洋行面对面地站到自己的眼前。洋行声不吭儿地盯看了片刻儿,又声不响地转身回了家。振富立时吓出了身冷汗,把衣背也打湿了。
他惶恐不安地回到家里,见洋行径直回了西屋安静地睡下了,心下稍微安稳了些。他以为平日不服自己管教的洋行,终因了自己平日的虎威,不敢对自己咋样的。振富就这么遍又遍自欺欺人地宽慰着自己,个晚上也没有合上眼皮儿。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洋行改往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毛病,极稀罕地主动给他端上碗饭,还似有意地盯看了他眼,阴冷的眼眶里闪射出鄙夷的目光。洋行又声不响地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饭菜,几口扒拉下肚后,转身出了屋子。
振富明知洋行只给自己端来饭菜,分明是不怀好意,却又弄不清他的恶意究竟藏在哪里。疑惑间,他用筷子习惯性地搅动着碗里的饭,似乎有什么东西堆在碗底。他偷偷地用筷子挑出看,竟是小把喂牛的草料,还用几根牛尾上的鬃毛整齐地捆绑着。他顿时明白了洋行的心思和险恶用意,浑身再次冒出层细汗。
他不敢声张,起身走到猪圈旁,将碗里的饭菜全部倒进了猪食槽里。随之,又有几粒干硬的羊粪蛋儿从碗里滑落进猪食槽中。
振富似乎彻底清醒了。他不再去吃早饭,而是进了茅厕,伸手摸进裆内,攥住那堆蛋卵,狠劲儿地扯。阵剧痛顿时传遍全身,疼得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儿。他又使劲儿地拧扯了几下,疼得几乎站不稳身子。他颓然蹲坐在地上,任凭额头上的细汗凝成几颗豆大的汗珠儿,顺着褶皱的脸面蜿蜒淌下,滴到潮湿的地上。
就此,振富彻底地罢手了。有时,在不经意间,也还有想香草的邪念钻出来。他律按照这样的办法来惩罚自己。直到他最后被压死在银行家的墙跟底下为止,这种丑事再也没有发生过。 小说上传分享
遥远的曙光4
挂儿与胡老师的恋情,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俩人的关系已由地下秘密接触,转到了人面上的公开来往。在不算太大的杏花村里,没有不知道挂儿与令人尊重的胡老师处上对象的。人人都说,他俩是天生的对,地设的双。胡老师年轻持重,满肚子的学问。挂儿心灵手巧,温柔善良。他俩要是不能成亲,那才是老天爷不睁眼呐。
由此,村人越发对振富家刮目相看。
大儿子银行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自己又在外面端着公家的饭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赛过了当年的四方。二儿子洋行也是长得表人才,村里早有几个半大闺女盯上了他。女儿挂儿又攀上了高枝儿,靠上了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胡老师。这好事,都让振富摊上了。只能说,振富俩口子的命相儿好,根儿上肥壮,长出的枝叶开出的花朵也是与众不同。
振富俩口子人面上始终保持着谦虚的模样,回到了家里,却又整日乐得合不拢嘴儿。
虽然振富经历了场劫难,差点儿把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在家庭中树立起来的威严糟蹋得败涂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印记的淡化,并未影响到他在家中的显耀地位和不可或缺的作用。尽管洋行始终对他表露出种蔑视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对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依然在家中行使着家之长的权力,依然主宰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他的唯变化是,脸面不再紧绷,面色不再阴沉,对豁牙子也渐渐地好了许多,不再颐指气使地拿她不当人待。他对儿女们的婚事,也是出奇地热心上紧儿,或许,他意识到了,只有儿女们强出同龄人,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益处,诸如村人的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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