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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儿终于寻到了这个机会,是在与木琴俩人到公社开完会后,返回村子的路上。
这时的节气,已是霜降过了好多天了。山风越来越冷硬了,呼呼的风声掠过满山遍野的丛林树梢,回荡在高耸起伏的山野上空。树枝上的枯叶在寒风中挣扎着瑟瑟发抖,并艰难地附着在摇摆不停的枝条间。终于抓不住生养了自己的母体皴皮了,便无奈地纷纷坠落到地上,随风翻滚了几下,绝望地躺进泛着地脉湿气的山土里,等待着死亡,等待着腐烂,等待着身化养分,成为另种形式的存在,再急急地钻进母体的脉管,浸到高挑着的枝桠表皮里,幻化萌芽,开始新轮的重生。
放眼望去,连绵的山峰遍体鳞伤,钢筋铁骨般的山石突兀狰狞。原本斑斓的叶片色彩流失殆尽,仅剩了东滩西抹的残红败绿,早已是色淡彩陈,像块破烂的抹桌布,搭晒在山坡上,堪堪地遮掩着近乎赤裸了的身子最羞处,死死僵持着,不肯轻易示人。
走在这样的境地里,俩人依然兴致勃勃,谈兴不减。
木琴在与凤儿盘算着今冬准备修整山路的事。
按照木琴的设想,要动员全村的所有劳力齐上阵,铺展开个大摊子,把这条窄而弯的山路修成直而宽的大路,路面宽不少于四米,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汽车拖拉机等大型车辆。为此,俩人特意找到公社管工程的负责人,让他帮忙联系县里搞桥梁公路工程的技术人员给设计预算下,看看大体上需要多少劳力资金和时间才能完成。
这是个大胆的设想和举动,前景十分美好,但运作起来肯定会异常地艰难。从劳力上来分析,就算把全村的所有劳动力都开上来,也不过几百口子人,要打通这条长达十几里的山路,无异于天方夜谭。而资金到底需要多少,目前还是个未知数,但对杏花村人来讲,完全可以肯定会是个天文数字,小小的杏花村能够承担得了吗。至于时间的问题,似乎不需要过多地考虑,村人的时间十分充足,除了摆弄好自己的亩三分地外,也就没有了其他的用场。杏林又由集体统管理着,今年全村人都无例外地把自家的杏树心甘情愿交给了技术小组管理,连酸杏振富振书和茂林仨兄弟也都交了出来,因而人员相对比较集中,时间上也好安排。如此推算,在必备的三个要件中,木琴只有在时间上握有胜算。人员上似乎单薄些,马马虎虎也能说得过去。只有资金是个大问题,具体需要多少,怎样筹集,目前点儿头绪都没有。旦资金没了着落,切的举措都是纸上谈兵,都是空想。
凤儿说,咱搞的是大工程,又不是给自家整理田埂地畔,应该跟公社要求扶持下嘛。
木琴当然早想到了这些,说等县里的设计预算下来了,再找不迟呀。现今儿都还没有个准数,咋好去汇报要求哦。
凤儿又提议道,不行咱就各家各户筹集部分,修好了路大家伙走,都方便,就要都有份儿。
木琴笑笑回道,我也正琢磨这事呐,需要怎样筹集,筹集多少,得摸摸底儿再说。家家户户的日子刚有了点儿起色,也都不容易哦。
木琴对凤儿的提议很满意,觉得凤儿虽是个妇女,但想问题并不单纯,能看到问题的关键所在,提出的建议也都有可操作性,自己没有看错她。因而,木琴的兴致很好,虽然有很多的难题需要自己去想办法解决,也有很多家里村外的压力坠在心头儿上。难得的是,这修路的大事即将要启动,她性格中固有的挑战激情已被点燃,再多的压力也不过是旁枝末梢罢了,撼动不了她的意志,更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木琴时沉浸在展望美好未来的遐想里,便路滔滔不绝地盘算着,研讨着,展望着,暂时忘记了身边堆满了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俩人盘算着今年的杏林管理又上了个新台阶,对杏林的土壤条件进行了彻底改良,修整树盘,深翻改土,秸秆覆盖,并动员村人自行沤制肥料,施入了各自的杏林。同时,技术小组的娃崽儿们在茂林的带领下,还对部分树木进行了新品种的培育嫁接。由此估计,明年将是个不错的年景。木琴直称赞洋行京儿们的工作,说这些娃儿们都是好苗子哦,得好生关心培养着,将来都是咱村的擎天柱呢。
木琴的话立时提醒了凤儿。凤儿半开玩笑地问,京儿也是老大不小的咧,想找啥样的对象哦,要不要我给参谋下呀。
木琴挠挠头皮,说,我正为他焦心呐。京儿也不知怎么了,这些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见天儿愁眉苦脸没精打采的。你哥也跟着起哄儿,整天嚷嚷着要给京儿找媳妇,京儿又不买他的帐儿,听到你哥提说媳妇的事就烦得要命,弄得我也不敢在他跟前提说了。
凤儿闻听大喜,却又装着不懂的样子道,是京儿不想叫人提媒呀。
木琴说,好像也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娃儿们,有哪个不想的。我觉得他好像看中了哪个,又不愿意讲给大人听,直憋在自己肚子里呐。他的脾性铁儿随了你哥,心想做的事,又不爽快地讲出来,叫你费心地猜。等你猜出来了,黄瓜菜也凉咧。
凤儿就笑道,我哥跟你处对象的时候,是不是也叫你猜来的。等到黄瓜菜快凉的时辰,你才猜出来,终于吃到了这道菜呀。
木琴被凤儿说得放声大笑,这种开怀的笑声是几年来少有的,爽朗热烈,肆无忌惮,所有的忧郁烦闷顿时抛到脑后,心胸清爽,神稳气畅。感染得凤儿也是笑语不断,花摇枝颤。笑了半晌儿,凤儿弓着腰捂着肚子告饶道,哎哟,不能再笑了,我要岔气儿了呢。
木琴戳点着凤儿的额头道,你个鬼丫头儿,咋那么多鬼心眼子呢,竟敢开起我的玩笑了。
凤儿渐渐止住了笑声,说别人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般躲着,我看你也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怕人哦。
木琴回道,他们拿我当吃人的老虎呢。我要是能吃人,不先把你哥给嚼巴嚼巴吞了,还让他活蹦乱跳地到处溜达。
木琴的话又引得俩人嬉笑了阵子。凤儿边笑边问,嫂子,你可知道京儿的心病么。
木琴诧异地盯着凤儿问,你知道呀,咋不早说呢,害得我问又问不出,急又急不得的,瞎跟着着急上火儿呢。
凤儿说,嫂子,我要是讲了,你可不能跟我发火儿哦,也不能嫌我多事挑乱儿呢。我敢保证我讲的都是实情,信不信由你。
木琴就嫌她说话绕弯子,说你啥时也学起讲话不爽快的毛病咧,有话就讲嘛,还用得着跟我耍花腔儿哦。
凤儿见时机已到,便把京儿和叶儿的事统统讲了出来,没有点儿隐瞒,更没有点儿夸张。她知道,这种事情,必须实事求是地讲说,不管成与不成,万不可给事后落下丁点儿的把柄和毛病。在决心处理这件事的那刻儿起,她便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思,考虑着怎样周全稳妥地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不留后遗症,比对待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显得谨慎小心。
木琴静静地听凤儿讲完,说了句,是这样哦,便没了言语,低头闷闷地走自己的路。
凤儿有些紧张,反复思量着刚才自己说出的话语,没发觉有啥儿失误的地方,便放心地跟在木琴的身后,让她个人仔细认真地掂量。
日渐荒凉的山路顿时清净下来,只有忽远忽近的风声伴随着她俩略显疲倦的步履,向深深的大山腹地挪去。间或有两声清脆的鸟叫声在身边的丛林中升起,急切而短促,又悄然失落于茂密的枝桠间,不见了丝踪迹。抬眼望去,四野茫茫,空留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山莽林,供愈来愈嚣张跋扈的山风任意踩踏肆虐。如美丽纤柔的少妇,遭遇了强人的蹂躏和强犦,无可奈何,只得逆来顺受而已。 小说上传分享
四季飞歌103
木琴家的所有家务,仍旧靠茂生个男人家日夜操持着。京儿终日泡在杏林里,世事不管不问,甚至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搞得团糟儿。钟儿和杏仔都在公社中学住校上学,每个星期只回家次,还主要是为了拿足个星期的干粮。因了俩人回家次数少,回家的感觉就像稀客临门。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好东西,便统统拿出来尽力地招待上顿儿,弄得俩人飘飘然又所以然起来,渐渐地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说话做事就显得拿捏了许多。木琴终日在外面风风火火地指东打西,走南闯北,难寻踪影。因此,大白天里,在东西两个院落里晃荡着的,大多只有茂生个人进出忙碌的身影。
茂生越来越急迫地感觉到家里缺少了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女人的气息。
家里除了木琴,剩下的全都是清色的男爷们。木琴当然是女人,却又算不上普通村人所认可的女人标准。她只有在怀孕生娃崽儿时和夜里跟自己上床做业时,才算是个女人。旦生完了娃崽儿或是大早睁眼下了床,那说话的腔调儿,那举止做事的架势,便立马变得比般的男人还要有男人气。因而,茂生的东西院落里,就整日充斥着男人的气息,包括言语举动声响等等。相比较而言,在家中,木琴算是第有男人气的女人,次之便是娃崽儿们,自己反而沦落到再次之的地位,成了浑身散发着近似女人气的大男人了。这让他气短心虚,焦躁不安。他清醒地意识到,京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要是再无限期地拖延下去,恐怕连家都不能称之为家了,只能算座和尚庙子,就连抱孙子的希望也要轮空了。
为了此事,他几次有意去巴结京儿,探听下他是不是有了啥主意,看中了谁家的闺女,以便心中有数儿。但是,京儿就是烦他打听这种事。有时,他的话刚出口儿,还没说完呐,就被京儿无理地打断,不让他替自己操心,说自己有数儿哦。探听不成,他就开始埋怨木琴,说京儿都老大不小哩,你见天儿云里雾里地窜蹦,咋儿就不托人给打听张罗哦。木琴就“哦哦”地应着,转身便忙起自己的事情来,应允的话题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看到木琴等人忙得脚丫子朝天的样儿,他便不再指望她了,而自己又拙于捅鼓这样的事体,干着急没办法,只能自顾自地瞎念叨。
随着日夜地念叨琢磨,他甚至都形成种条件反射了。只要见到京儿,或是进到西院乱糟糟的屋子里,他的脑壳儿里首先蹦出来的件事就是,啥时能给京儿娶上房媳妇哦。想到这儿,他便不由自主地发出声叹息,由轻到重,从口腔和鼻腔中舒展而出,悠远,轻渺,依旧是那么种极富乐感的共鸣声。
木琴晚饭后去了西院京儿的屋子,还呆在屋子里大半天没有出来,这在平时是很少见的。出来后,又匆匆地出了家门。茂生以为她又去跟京儿交代杏林管理的事情了,便没有往心里去。直到茂生脱衣上床准备睡觉了,她才回到家里。
她进门就说,你晚点儿睡哦,我有话跟你讲呢。
茂生却把她的话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心下窃喜,暗想道,真是难得呢,啥时她会变得主动起来哩。细想起来,俩人也是有些日子没有好过了。茂生就不急于睡觉,瞪大了两眼等着木琴洗脚闩门,再急切地盼着木琴上床,憋足了劲儿地要狠狠捣鼓上通儿,填补多日来积攒起来的饥渴亏空。
于是,在木琴刚刚跨上了床,还没来得及脱下衣服,茂生便把搂住了木琴,三下五除二地替她剥去了剩余的衣服,拖进了被自己身上体温捂得温暖如春的被窝里,结实的身子如藤条样儿地裹住了木琴,粗壮有力的大腿紧紧绞住她细滑的腿脚,宽厚的嘴唇严实地堵在她的嘴上,两只蒲扇般粗糙的手掌在她柔软的肌肤上快速地游走着,浑身能动的部件全都活动起来,没有了丝的空闲儿。
木琴被他撕缠得喘不动气,也动弹不得。她好容易把自己的嘴巴从茂生死死含住的宽厚嘴唇里挣脱出来,喘着粗气道,你别急吔,我有事跟你商量哦。
茂生回道,有事等好过了再讲嘛。不待木琴回腔儿,自己的那副嘴巴再次侵袭上来,把木琴的嘴舌深深地吸进去,不给她任何讲话的机会。
茂生不愧是山木匠的后代,完全秉承了祖父辈细致扎实的品性和优点。在平日里做事情,他的细心精巧丝不苟的认真劲儿,把他这门里的贯作风展示得淋漓尽致。即使在俩口子夜里的房事作业上,也是如此。
茂生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身体附着在木琴的每寸肌肤上,如具藤蔓紧紧攀附在柔嫩的枝干上样。他的手指在木琴的肌肤表皮上轻轻地摩擦着,游走着,触摸着,从脚趾到脖颈头顶,再从后背移至前胸腹部,不温不燥,不急不缓,游动均匀,有条不紊。在触摸游走的过程中,他着意用指尖去叩击着个名叫“幸福”的门闩,用心去体验这幸福里包裹着的惬意,用自己的灵魂去感知属于自己的另半魂魄。他绝对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准确表述这种叩击这种体验这种感知。但是,能够准确表述出来的人,未必如他这般陶醉,这般痴迷,这般醒悟。他当然不会知道如何用心灵来对话,但他却已经在进行着热烈深情地对话。浓浓的话语淹没了他的心魂,也同时淹没了与自己同甘苦共患难的女人的心魂。俩人开始极速地下沉,下沉,下沉到未知的深渊,未知的领域,未知的未来,甚至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未知,只有他和自己的女人。
木琴的心火已被他点燃,并暴烈地燃烧起来。熊熊的火光照亮了俩人内心的每处角隅,炙热的温度熔化了木琴原本坚强的意志和倔强的脾性。她没有了丝毫的飒爽雄威,心甘情愿地缴械投降,彻头彻尾地成了自己男人怀抱里的温柔俘虏,或是乖顺的婴儿,任凭他肆无忌惮地摆布和呵护,早已迷失了自己原本醒目的坐标和位置。
茂生在完成体外行走的快意后,贪婪不舍地陡然进入木琴隐秘的纵深处,调集起周身源源不断的力气,向最后的目标冲刺,发动起山摇地动头晕目眩般的进攻。他似位英勇善战的将军,冲锋陷阵,东奔西突。他又似名无所畏惧的战士,奋勇攻击,无所畏惧,放肆地践踏着属于自己的阵地,肆意地蹂躏着临阵双方的灵肉之躯,放纵着自己的狂妄,征服着自己的女人。在把炫耀着胜利的旌旗高高插到阵地的最高峰那刻儿,他才骄傲而又满足地轰然倒下,趴伏在充满着汗腥气和栗子花味儿的身躯上,动不动地静静体味着战斗者的激情和胜利者的骄傲,品咂着云消雾散后的甜爽和激情燃烬后的虚空。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丝动静,连惯于夜间跑动的老鼠也被刚才暴风骤雨般的声势惊吓得钻进了自己的鼠洞,不敢弄出点儿的声响。两座火山般的身躯,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爆发和喷涌,暂时停歇了下来,如沉静的空山幽谷。所有的风和日丽虫唱鸟鸣俱装进俩人明净的心空,纳入微微起伏着的温暖怀中。
谁也不想打破这醉人的宁静,谁也不愿终止这诱人的温情,任思绪缠绵,飘浮于心的天际,缠绕成云,幻化为雨,袅袅飞升,又翩跹坠落,再雀然而起,直冲心空,化作流云,化作漫天的丝雨,化作搭载天地的虹桥彩锦。
木琴感觉到茂生已如婴孩般酣然入睡了,就想,明儿再跟茂生提说京儿的事吧。这么想着,自己也昏昏然进入了梦乡。
四季飞歌111
茂生发作起的冲天大火,是木琴始料不及的,也让她顿时陷入了烟熏火燎的境地,躲又躲闪不开,冲又冲杀不出去,与京儿同经受着难忍的烘烤和煎熬。
是在第二天早饭后,京儿已经撂下饭碗出去了,屋里仅剩了木琴和茂生俩人。
茂生经过了昨夜的癫狂,体力有些虚亏,精神略显萎靡,不断地打着呵欠,但心情极好,嘴角上始终挂着抹儿浅浅的笑意。几年来,他已经很少如此放纵过自己,更很少如此满足房事所带来的舒心和惬意。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失却已久的“猛豹”状态,在昨夜突然回归了,甚至比先前的威力更大更猛。他回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诱因激发出了体内潜存的能量,持久而又热烈,即使吃饭的当口儿回想起来,心中还时时翻滚着残留的暖流,涌向周身。或许是自己以为的木琴极为难得的暗示,或是因长时间劳乏而日渐荒废了的房事所带来的焦渴和亏空,也许是面对木琴越来越强的号召力和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感引发出自身固有的征服欲望,更可能是温饱的日子强壮了他的体魄,所谓“温饱思滛欲”,让自己再次回归到了二十几年前的新婚蜜月。他想不透,便不再费心地去琢磨,而是得意又欣然地咀嚼着昨夜,回味着昨夜,咀嚼不厌,回味悠长。
待京儿出了院门,木琴在锅灶上洗刷碗筷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地从后面紧紧搂住木琴,用宽大的手掌轻揉着木琴低垂的r房。木琴惊讶地盯看着他,揶揄道,老毛病又犯哩,这回又怀疑我跟谁人有牵扯呀。弄得茂生顿时羞红了脸面,讪讪地退回到旁边的杌子上,个劲儿地憨憨嬉笑。
木琴觉得是到了跟他提说京儿婚事的时候了。从今早儿醒来时起,她就直在寻找着这样的时机,必须是在他心情好事事顺心如意的时候,否则,这样的话题不会有好结果的。她对茂生脾性的了解,比对自身脾性的了解更清楚更熟悉。
在昨天回村的路上,凤儿提说的事情,让她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跌进了漩涡里,忽而激奋,忽而怨愤,渐渐冷静下来后,又忽而爱怜,忽而欣喜。这种捉摸不定的心绪伴随她默默地走完了回村的小半儿程山路。甚至在与凤儿分手的那刻儿,面对凤儿的热切招呼,也显得无动于衷充耳不闻。弄得凤儿尴尬万分,直后悔自己不听公婆的劝告,执意去趟这趟儿浑水,沾惹上了身的无趣不说,肯定还会影响到今后与木琴的关系。
木琴在无滋无味地吃了晚饭后,决定去探探京儿的实底儿,到底是真有这想法,还是凤儿瞎猜的。她把京儿堵进屋子里,把凤儿的话原原本本地讲了遍,追问京儿的心里话。京儿见无路可逃,而且这种恼人的单相思也必须尽快结束了,不管有啥样的结果,就把自己的心里话五十地坦白出来。坦白中,说到伤心委屈之时,竟然哽咽着掉下了几滴眼泪。他的最后态度就是,坚决娶叶儿进家门,不管别人怎样看待,也不管爹娘怎样反对,自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木琴先是惊愕,后是同情,再后来也就完全理解释然了。她在要求京儿保证自己永不后悔的前提下,表示了同意和支持,但不敢保证叶儿家人都同意,更不敢保证茂生能同意。京儿当然撒急,求木琴给从中撮合。木琴回道,这工作可不好做,特别是你爹,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呢。她出了京儿的屋门,径直到了村卫生所,幸好凤儿和国庆都在。她便把京儿的心思和态度讲了,意思是再核实下叶儿的心思。国庆万没想到木琴会亲自登门来落实这事,惊讶和激动搅得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把叶儿的表现和家人的心情描述了番,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的话要是有点儿的掺假使水,就叫自己不得好死也行哦。木琴心里有底儿了,提醒他俩先不要声张,自己得慢慢做茂生的工作。等做成了,再寻人去登门提亲。
木琴自以为成竹在胸,京儿叶儿和酸杏家人的想法都了如指掌,再加上茂生心情愉快,应该不会出多大的岔子的。但是,万没想到的是,茂生会如此恼怒,反应如此剧烈。自己还没把话说完,茂生立时涨红了脸面,额头上的青筋怒起如蠕动的蚯蚓,眼眶通红,脖颈变成了紫红色,甚至连手臂上也泛起了红晕,两只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连手臂腿脚也微微抖动起来,副生吞活剥了木琴的架势。
茂生低声吼道,你说咋儿,让京儿去娶叶儿,你是发疯了,还是说昏话呢。他酸杏算是个啥东西,势力眼,嫌贫爱富,过河拆桥,拿着自己的亲闺女送情面攀高枝儿,整个乌龟王八蛋呢。现今儿知道把闺女推进火坑咧,可也甭想着坑害别人呀。想把咱家再拉扯进去,滚身火星儿,门儿都没有呢。再说,叶儿这娃崽儿再好,毕竟是出过嫁带着犊子的女人呀。咱京儿可是个疤麻没点儿的滑顺后生噢,再咋儿不济,也不会去娶个二婚的女人呀。这事要是张扬了出去,羞了咱的老脸不说,连先人的脸面也丢尽哩,今后还咋出去见人哦。这事就这时打住哩,谁也不准再提说,谁要再瞎讲,我就跟谁没完,跟他拼命哦。
木琴知道自己太心急,个考虑不周全,便连船带人股脑儿地翻扣进泥水里了。她耐下性子,陪着小心说道,你也别太急了,这事京儿和叶儿都愿意,咱还阻拦啥儿吔,日子是他俩人过,又不是咱去过,还是别阻拦的好哦。
不行,茂生的火气愈加暴烈。京儿同意也不行,这个没出息的狗崽子,想媳妇都想疯哩,也不管好孬咧。咱就算瞎着眼睛四处摸把,也得是个没出过嫁的女娃儿呀,咋就鬼迷心窍地看上叶儿啦,原先寻死觅活的可怜相儿都哪儿去哩。好了伤疤忘了疼,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呢。等他回家,我去跟他讲说,要是不听,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揭他的狗皮呀。
这顿光火,把原本口狠牙硬的木琴说憋了气儿。木琴知道,这事算是搁浅了,要想叫茂生改变他自己认准了的死理,恐怕比管理杏林修整道路都难。木琴劝说道,这事就先放下,京儿那边我去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不急于这时半刻儿的。
木琴的这番话,其实是想给今后的工作留下个铺垫,等茂生火气消了,再慢慢讲说,或许还有转机。但是,她再次低估了茂生的理解力。这事要是换成别的事体,茂生或许不上心,也就遮掩过去了。但是,京儿的婚事直牵动着茂生的每寸心肠,自然是十分上心,甚至到了异常敏感的地步。因而,木琴的每句话都会在他的心眼儿里转悠上几圈儿的,当然听出了木琴的话音儿。
茂生当即回道,用不着你去说,我跟他讲,让他死了这份歪心思吧。这两天我就求人给京儿四处张罗去,咱村找不见,就到山外去寻呀。我不信京儿离了二婚的叶儿,就找不见头婚的女娃崽儿哩。
木琴暂时不敢劝说了,自己的每句话都会引发他更大的火性,真要收拢不住,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可真是坑害了京儿啦。木琴最惦记的是京儿,深怕茂生先找到京儿,再这么光火通儿,京儿肯定不会接受,事情便越发闹大了。她现在急于见到京儿,先把这个小祖宗安顿下了,回过头来再想法安顿眼前的大祖宗。
四季飞歌112
木琴还是晚于茂生步。
她潦草地结束了与茂生的对话,急慌慌地出门寻找京儿。谁知,她前脚离了家门,京儿却后脚进了家门,正好被恼火中然的茂生逮了个正着。
木琴在林子里找了好半天,最后见到了洋行等人,说京儿回家拿工具去了,她心里就颤悠儿,觉得要出事。她急忙忙地朝家里赶,走到院门前,听到屋院里没有啥动静,只有茂生个人在院子里唉声叹气,还以为京儿没有回家,茂生还在生她的气呐,便没有进家门,而是返身又去寻京儿了。岂不知,爷俩儿已经大战了个回合,甚至大动干戈,让茂生巴掌把京儿扇进了西屋里。京儿此时正个人趴在床上憋闷哭鼻子呐。
木琴上午也没见到京儿,回家吃中午饭时,见家里清锅冷灶的,茂生个人蹲坐在锅屋的杌子上狠狠地吸着旱烟袋,手还在不能自控地抖着,弄得满屋子里充满了刺鼻的烟草味儿。
木琴问,咋还没做饭呀。
茂生鼻子里“哼”了声,说吃气儿都吃饱哩,还吃啥饭呀。费事巴力地养了群白眼狼,眼见翅膀硬哩,转眼儿就不服老子管教嘞。也好呀,就叫他能去,能上了天边儿再跌死到山沟沟里,我也不管哩。
木琴惊讶道,你见到京儿啦。
茂生把烟袋锅狠狠地敲在屁股下的杌子上,说见了又咋儿啦,我的亲娃儿,光兴你见,就不兴我见么。甭说才打了他巴掌,就是打死了这个小犟种儿,我也不悔呀。
木琴下子明白过来,急道,京儿呢,他去哪儿了。
茂生回道,谁知道他去哪儿呀,许是缩进自己屋子里充窝囊相儿了吧。
木琴赶紧到了西屋,果见京儿头插进被子里死猪样儿动不动。木琴问这是咋儿啦,便动手去扯他头上的被子。
京儿就是不让她扯,说今后我的事谁也不准管,就算被打死了也不关你们的事呀。
木琴立即拉下身架,像哄娃崽儿般把京儿好歹地哄起来,问这是咋儿的了,都挺大个人了,还哭鼻子,也不知难为情哦。
京儿狠狠擦掉腮帮子上的泪痕,说,哭又咋儿啦,眼泪是我的,我想叫它掉呢,碍着你们啥事哩。我想跟叶儿好,关爹啥事啦,不讲理也就罢了,凭啥还打人呀。从小到大,爹从来没掴过我指头,今儿的心咋儿就这样狠哦。你看看,脸上的手印子还没消呢。不管你和爹咋想,反正我是娶定叶儿嘞。不叫娶她,我就去打光棍儿呀。我啥儿都不在乎,还在乎打光棍儿么。
京儿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活脱脱地副茂生的嘴脸。
木琴又气又好笑,逗他道,你可不能打光棍儿哦,你爹见天儿盼着抱孙子呐,盼得夜里睡觉都不安生呢。要是你打了光棍儿,还不如杀了他吧。
京儿越发噘起了嘴巴拿起了架子,说他爱抱谁家的孙子就抱去,跟我有啥关系,想抱我的,门儿也没有呢。
木琴没把京儿哄好,反倒叫京儿把自己逗乐了。她无奈的遥遥头,哄说着京儿道,你也别太任性了,娘不是正跟你爹做工作么。这事是急不得的,得慢慢来。你也得学乖顺点儿哦,别老跟爹较劲儿。先哄得他心气儿顺了,再缠磨他,哪有说不通的事呀。
木琴的这番话,让京儿似乎又看到了丝光亮。京儿说,就听你的,要是这事搞不成,我就真打了光棍儿给他瞧呢,看他咋儿办。
京儿越发说出了大堆孩子话来,听得木琴愈加苦笑不得。
中午饭,茂生是坚决不做了,甚至还摆出副彻底罢工永远都不再做饭的架势。仨人都没有吃好,每个人用煎饼卷上根葱儿,就着白开水吃了了事。
这天是星期六,钟儿和杏仔都要从学校回来的。木琴惦记着晚饭,怕茂生真的罢工不做了,让兴冲冲跑回家等着吃好饭的俩崽子大失所望,便是对不起他俩了。
木琴撂下身边的摊子事,赶早回了家。进了家门,见俩崽子已经回来了,锅屋里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又不时地传出茂生隔着屋门跟俩崽子拉扯学习的声音。木琴放心了,知道茂生赌气归赌气,心疼娃崽儿的心肠丝儿都没改变。
茂生焖了大锅小米干饭,还把只留待过年吃的小公鸡给杀了,炖了大锅鸡肉蘑菇汤。或许是茂生见京儿不听自己的话,便把腔儿的疼热都留给了钟儿和杏仔了吧。要是往常,茂生是绝对舍不得杀鸡款待他俩的。
吃饭的时候,茂生的这种心思更是暴露无疑。他个劲儿地朝钟儿和杏仔的碗里夹肉夹菜,自己只是就着那块鸡头啃来嚼去,对京儿不理不睬。京儿也是装做不在乎的样子,大口地吃饭,还很难得地跟钟儿和杏仔套近乎,讲这儿说那儿的,弄得俩崽子现出副受宠若惊的巴结相儿来,反倒把茂生给冷落到边去了。
京儿显然心怀鬼胎。他越是对俩崽子好,肯定会有什么事情相求的,木琴眼就能看出来。看来,京儿要主动出击了,通过中间人搞曲线救国呐。木琴暗想,这样也好,省得茂生在中间搅浑儿。等俩人谈说得分不开扯不散了,看你茂生还有多大的本事能把俩人给拆散了。
大路弯弯11
九八三年入冬的第场寒流,就在人们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而至。
头天晚上,村人们还处于清凉略嫌风寒的适宜天气里。傍晚的时候,天上飘落下如牛毛般细密的雨丝,算是山村迎来的第场冬雨。谁知到了夜里,却下子就刮起了风。初时,风力尚小,只闻屋外树枝摇晃出的声响,就像蚕儿啃食桑叶的声音,轻柔爽脆,满院里“唰唰”地片响动。
渐渐地,蚕儿声变成了牛哞,轻柔变得粗野,爽脆变得暴烈,遍野里片轰响,似有震天的擂鼓声滚过院落屋檐,无数的旌旗狂飘怒卷出撕巾裂帛般的风吼。侧耳听去,总有种激昂的声调儿统领着万千的声响,从北山顶上倾泻下来,发冲天之怒,携雷霆之威,如山洪爆发,横冲直撞,摧枯拉朽,漫过山野,滑过林梢儿,淹没院落,路咆哮着奔向山口,涌出山外,去肆意践踏山外大片的田地和村庄。
各家各户的窗棂门扇“吱吱呀呀”地磕碰着,发出痛苦地声音。圈里的猪仔也不安生地跟着哼叫,引得大人们不放心地趟又趟起床查看。
伴随而来的,便是愈加凝重的冷气寒意。原本盖着薄被子感觉正好时宜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抱紧了肩膀,缩成个个肉团儿。凡是夫妻合床睡觉的,就往对方温暖的身子上挤靠,最后便紧紧搂抱在起,使原本两个单独的肉团儿合二为,成为个特大的肉团儿。因了这样的挤靠温暖,便有不少的夫妻被挤出了光火儿,暖出了星火儿,顾不得屋外肆虐的冷风和屋内渐寒的冷气,骑马坠镫,扬鞭逍遥回儿。
酸杏便是这群扬鞭逍遥队伍中的员,只是他的付出要比别人大了许多。
他本是跟女人蹬腿合盖床被子的,听见户外风声渐紧,屋里又寒意愈浓,本待下床搜寻出厚点儿的棉被盖到身上,刚翻身坐起,顿感寒凉异常。他又重新躺下,抱紧了女人的腿脚取暖,并把自己的臭脚丫子使劲儿地贴在了女人温热的怀里。
女人嘀咕道,下去寻床被子吔。
酸杏说,就这么将就些吧,也快天亮了呢。
俩人也都没了睡意,侧耳听着屋外的风声树响,静候着天光的来临。谁知,离天亮尚早,而俩人久已不再有这样的肌肤之亲了,特别是在叶儿离婚后的日子里。于是,酸杏先有了反应,被女人紧紧夹在腿间的裆根儿渐渐发热增大,麻痒的裆间传出股久违了的冲动,惹得他手脚不老实起来,不停地磨蹭揉搓着女人业已粗糙的老皮。
女人低声道,老实点儿吧,都这么大岁数哩,还敢张狂啥儿吔。
酸杏“嘿嘿”地笑道,能张狂,说明咱还不老嘛,要是到了扶上马也纂不住缰绳的时辰,就离入土不远了呢。
女人不再吭声儿,任凭他把磨蹭揉捏的范围不断地扩大着,并掉转过身子,爬到自己的头儿,把略感清冷的身子紧紧抱在他同样粗糙的怀里。男人的胸怀还是那么宽厚,那么温热,如二十多年前那个新婚之夜的感觉,安全又有依靠,为自己撑起了片明净的天空。在这样的天空下,他俩相互搀扶着,跨过了道道沟坎儿,趟过了条条河岔儿,走过了段段凸凹不平的山路,直走到了今天,还将步步地相互搀扶着走下去。
女人的默许和配合,更加刺激了酸杏。他开始动作起来,如饥饿了的娃崽儿,把头深深埋进女人的胸间,轮番吸允着早已松弛干瘪了的两个奶头,并把手捂住女人的门户,轻轻地抚摸着,挠痒着。女人也顺应着他的暗示,习惯性地把渐粗渐大的男根儿握在手里,轻柔地揉搓着,虽是没有了早年间的柔韧粘滑,只有干燥的体温盈满掌心,也已让俩人感到心满意足了。俩人渐渐粗重的气息喷进被子里,潮热的气息亦如温暖的春日。
酸杏腾出手来,朝手心里吐了些唾液,再把它抹到女人的门户上,又将自己的男根儿润湿,便附身而上,紧紧搂住女人日渐干瘪的身子,把终于勉强挺起的男根儿探到女人的门户上,轻轻地研磨着,试探着轻轻推进。停歇了半刻儿,又轻轻地抽送,直到渐渐润滑,不再有干涩之痛,才放心地大胆妄为起来,张狂多时,挣命良久。而粗重的气喘也如耙田耕地的老牛,声响如雷,床摇地动。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酸杏集中起所有的心念,调集起周身的气力,挖掘出体内每角隅里残存的能量,直感到头皮发炸儿,手脚抽筋儿,眼冒金花,堪堪难以完成最后的冲刺。待拼尽吃奶的力气儿,终于把残留于体内的那点儿体液挤出体外,人儿也便如萎缩了的男根儿,立时瘫软在了自己女人的身上,好像虚脱了般,只管长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歇息了半晌儿,女人抚摸着酸杏日渐瘦削的脊背,疼爱地嫌道,都这么大的岁数哩,还要逞能拼这样的力气,不要老命了么。
酸杏也是轻抚着身下女人粗糙的皮肤,遗憾地回道,真是天不如天了呢,年岁不饶人哦。要是搁在早年间,晚儿上两回马的时候都有呢,哪会像现今儿这么费事巴力哦。
女人说,别这样讲吔,也是咱的心气儿不好,要是叶儿能安安稳稳地再过上好日子,咱也就不再这么愁苦哩,身子骨儿也就硬朗了呢。
提到叶儿的事,俩人又都不由自主地各自叹了口气。
女人又道,也不知凤儿给提说得咋样哩,我就是担心人家京儿个疤麻儿没点儿的滑顺娃崽儿,怎会同意再娶叶儿呀,咱是不是又在攀高枝儿瞎折腾哦。
酸杏的声音显得空洞而又飘浮。他说,我也不知哩,就看叶儿的造化咧,该着跟谁是俩口子,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咱再咋样地折腾,也是强求不来的呢,儿女自有儿女的福,走到哪步算哪步,随她去吧。
俩人又唏嘘了阵子。直到天光大亮,冷风刹住了脚儿,户外的风声已被早起的村人弄出的响动所代替,女人才爬起身来,穿衣下床。
她对酸杏道,你还是再躺会儿,狠狠地睡上会儿回笼觉,我去做饭呀。等饭好哩,我再叫你起床哦。说罢,又把堆放在床头上的杂乱衣服股脑儿地盖到他的身上。
酸杏点点头,翻身朝里,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
大路弯弯12
酸杏醒来时,有刺眼的日光透过窗棂,斜斜地射到了干净的屋地上。堂屋外的锅屋里传出隐隐地说话声,似乎有自己女人的声调儿,却始终听不出另个说话的声音是谁的。酸杏估摸着现在的时间大概也有**点钟的样子了,知道女人心疼自己,夜里又使过了力气,没有早叫醒他,想让他多睡会儿的。他赶紧爬起身,穿衣下床,走到户外寒冷却明净的天光里。
因了昨夜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屋外的景物早已面目全非。原本附着在枝条上的枯叶,都随夜里的寒风吹落殆尽,仅剩了稀稀落落的叶片依然顽强地守候在枝桠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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