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色》
第oo1章 一抹惊艳
都市妖娆女子,大多喜欢红酒。
红润水嫩的嘴唇,晶莹透明的高脚杯,相互挑逗一般,缓缓迎合舔舐,一小溜红酒便轻盈滑入玉喉。女子这时候的性感,饱满而婉约,丝丝扣扣地写在肢体上,仿佛在召唤有硬度男人的勇气。
与都市风情女子不同,村野女子多质朴,基本不善于用肢体语言表达。插科打诨时,倒也喜欢借喝酒之类来说事,比如:哎呀,人家是小酒杯深浅,哪里比得上你青瓜都进得去呢——
莫名其妙穿越到2oo6年十里村的范坚强,对村野女子这般质朴言语有过耳闻,却一直低沉在对自己命运的思索中。
穿越之前,他是一个在街道居委会救助下的孤儿。自上了初二以后,便笃信天道酬勤,把语文课本上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作为人生的座右铭,夜以继日,发奋苦读。即便周末时光,完成各科作业之后,他也喜欢泡在市区的图书馆。
然而,命运却跟范坚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路品学兼优而行,未料就在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仿佛恍惚之间,他觉得特别累,浑身软绵绵的,进而天旋地转起来,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丧失了一切意识——
是的,这是猝死,筋疲力竭后的猝死!
是的,这狗娘养的命运真不知好赖。一个奔跑者,为心中既定的目标而奔跑,最大的心愿就是亲手触摸成功的奖杯。然而,在这个奔跑者筋疲力尽地跑完全程的第一时间里,命运就把他强行请出人生赛场,甚至残酷地剥夺知晓最终成绩的权利。
眼下,穿越到穷乡僻壤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未及熟悉这里的一切,命运却别具一格地安排他接管一个叫范八两的山村小子的未知人生。这叫他激动不久后,很快陷入阵阵迷茫。
巧合的是,这个人家居然也姓范。
而且,这个叫范八两的小子,刚刚被青州师范大学录取。
此刻,虽是七月时令,却云淡风轻,日光温和,俯胸普照,万绿懵懂,不过惬意初夏罢了。
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从老巫山半腰上的那道破墙上跳下,范坚强向前数步,俯视坡下的村庄——
“八两哥——八两哥——”
坡下突然传来两声小姑娘家的叫唤,声音中夹杂着喜悦,甚为清脆婉转。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范坚强侧头看向右侧的坡道,只见一素颜姑娘,正手牵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迎面朝他小跑而来。
这素颜姑娘,他是知道的,叫于小莲。
据说,范八两被一板砖拍得昏死过去的日子里,于小莲是三天两头地往他家跑,也没少哭哭啼啼。
当然,这些都是范坚强后来才听说的。
说这些事的人,自然也是于小莲。
至于那五六岁的丫头,范坚强不曾见过。
“于小荷,快来,让你八两哥瞅瞅。你知道吗?你八两哥在咱十里村是最有学问的人,这次高考全镇第一名呢,而且是大本科,可牛可牛了。快来呀,让八两哥抱抱,沾沾他的书香气——”还未及近前,一身洁净白衬衫的于小莲,便推着自己的妹妹,欢喜地往范坚强跟前送。
说话的时候,于小莲喘着香气,脸蛋桃红,还算宽松的白衬衫,或许因为沾染汗丝的缘故,褶皱般贴在胸前,使得原本含蓄的胸脯,顿时灵动而引人注目。
值得一提的是,说笑之间,于小莲的眼睛似乎总是盯着范坚强,一刻都舍不得挪开的样子。
于小荷却很不乐意,撅着小嘴,双臂还用力拉直,使劲儿地向身后缩。
范坚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说些什么,却分明听见于小莲一半训斥一半玩笑地道:“你不让八两哥抱,那姐就让八两哥抱了呀,给你便宜都不要——”
这于小莲约莫165的个头,精致的鸭蛋脸,面容清秀,肤质白净,身材匀称,初看便知是碧水池塘中的一朵娇嫩水莲。若是换下那身村野衣裤,换上城里姑娘的小时装,再辅以淡妆,怕是称得上十分俊俏了。
对于小莲这样的乡野村姑,便是当真俊俏到十里挑一,范坚强绝不会为她心惊肉跳而直犯花痴。
事实上,他心中有隐痛,胸中有都市。
没错,都市,属于男人的都市!勤奋求学的生活自然是黑白色的,为的不过是能在埋头之后,拥有五彩斑斓的都市人生。不然,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因此,范坚强对于小莲的玩笑基本不感兴趣,更没有借此起意,顺便捞点小便宜的愿望。皱了皱眉,他将那张录取通知书揣进口袋,然后一言不发地撇下于小莲,独自沿着坡道往下走。
见这情形,于小莲急得直跺脚,转过身来便迁怒身边的于小荷:“都怪你不让八两哥抱,抱抱有啥?会死呀?叫你八两哥抱抱,这天大的快活事儿,你姐做梦都想,你还觉得委屈了不成?你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似乎担心这样絮絮叨叨完,范坚强恐怕早就走远了,于小莲未说完便急忙回转身子,对着坡道上的背影,一半娇嗔,一半抱怨地喊:“八两哥,你别生气,我那都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上山来,是要告诉你,那城里来的漂亮女人到你家了。我都听说了,她是县城里的大官,比副县长还能耐。不过,我爹也说了,这种漂亮女人,对你好,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心眼可坏了,你别被她骗了去——”
生怕自己的话引得范坚强产生更大的不快,于小莲还解释般强调:“那是我爹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呀!”
一旁的于小荷仰头,小声道:“姐,我爹没这么说——”
于小莲捏了下她的小胳膊:“爹跟我说的时候,你在吗?在吗?不在吧?给姐听好了,姐说是啥,就是啥。你再不听话,姐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
其实,于小莲说的那个“城里来的漂亮女人”,范坚强是知道一些的。
前几天,一个自称是十里村村委书记的人,把他叫到村委会办公室,并在那里用古板的脸色和威严的口吻,召开了一个所谓的政治会议。而出席会议的人员,除了那位叫老徐的村委书记,便只有范坚强。
“关部长是咱兴化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知道那是多大的官吗?你小子听清楚,我老徐做村委书记以来,来过我们十里村最大的官,是副镇长。而她呢,能把那副镇长,当玩具一样拆得七零八落。再打个比方说,我能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教训,可她却能把我当孙子一样收拾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懂不懂?你小子笑啥?严肃点——”这便是老徐书记那天跟自己说的话,范坚强记得清楚。
范坚强之所以笑,是因为有一天晚上,在县电视台的新闻里看到了那个姓关的女部长,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能有老徐这样的孙子吗?纯属扯淡!
不过,他倒是留意了那晚的电视画面,这个叫关艳的女部长,貌似人如其名,不仅年轻有为,还当真是一个美人胚子:约莫17o的高挑身材,身段细瘦而婉约,一袭时尚的波浪卷发,戴着一副细脚的金边眼镜,模特般地走在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身后,真有“枯藤老树之后一抹惊艳”的味道。
然而,他到底还是要纳闷:按理说,范八两不过是穷乡僻壤里的一穷孩子,让一个县委常委亲自来家探望,实在不怎么靠谱。而且十里村地处兴化县城最北端,别说县委领导,镇里的领导都很少涉足。
联想到于小莲的热情,范坚强边走边暗笑:莫非这叫八两的穷孩子生来就有招惹女人的邪乎运?还这么里外兼顾、上下通吃?看来,这翻转命运的重生,并不是没有压力的——
毕竟,玩转女人这种生物,对范坚强来说,很有挑战性。
毕竟,偶有那么几个夜晚,他像多数精力充沛的年轻小伙子一样,总要提醒自己: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是要灰飞烟灭的——
“八两哥,你下山的时候,绕着鲁家小店走,拍你一板砖的混蛋在那里打牌呢。你怕揍,别又叫他揍了去——”这个于小莲,真可谓阴魂不散,婆婆妈妈个没完没了,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面追了过来。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范坚强却骤然停住脚步,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紧皱着浓眉:“告诉我,那混蛋叫啥名字?”
于小莲气喘吁吁,脱口道:“6家二龙呀!你忘了?”
范坚强当然不是忘了,而是确实不知道是谁拍了那一板砖。
他又隐约记忆起来,于小莲曾绯红着脸蛋暗示过,拍这一板砖的混蛋,是因为对他羡慕嫉妒恨。
抑或,此时的范坚强,已经意识清晰:范八两和范坚强,原本就是一个人!
那么,就先把那一板砖找回来,并把它作为自己这种型性穿越的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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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oo2章 红色血液
鲁家小店主要出售生活日用品,规模极小,货色也不全,不过是些鞭炮、香烟、打火机、卫生纸,以及油盐酱醋之类。
不过,自从店主鲁智强从外地搬来一张能自动洗牌的麻将桌之后,这家小店便是全村男男女女女,打打小牌、玩玩小赌的集中地。
因此,独守空房的村妇、好吃懒做的老汉、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大多在这里聚集,各有所好,各有所图,鱼龙混杂。
“奶子——”
坐于南首的年轻村妇,在背后一群男人的静观下,几番犹豫后,捏出一张二筒,未及先出牌,便泼辣地叫。
“胡了!”
几乎同一时间,下家一位五十光景的老汉,欣喜地大叫一声,并麻溜地将面前的麻将牌摊开:不错,胡的正是二筒。
众人一阵马蚤动,有惋惜,也有站在年轻村妇身后的家伙,顺势俯下身子,伸出手去,让自己的手臂有意无意地蹭过那鼓囊囊的胸脯,然后说些什么“你应该出这张牌”之类。
哪知,这年轻村妇快速收回二筒,再取出一张八筒,“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即刻出人意料地尖叫道:“我出的是八筒,你怎么胡啊?”
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下家的老汉睁大眼睛,气愤地伸出手指:“你——你刚才说的是奶子,现在打八筒什么意思——”
村野之中,打情骂俏、信手揩油之类的比较常见,便是连年轻妇女们也不忌讳。
打麻将呢,自然也不例外。于是,麻将中的二筒,便被形象化地叫作奶子,出牌的人“奶”从口出,摸牌的人“奶”由手捏,生动而有荤味,仿佛浑身都能因此快活起来。
老汉的气愤,正在这里。
熟料,年轻村妇面不改色道:“是啊,我是说出奶子,可没说是什么奶子呀,对不对?现在,你听清楚了,我出的是猪,是八筒呀——”
不大一块空间,顿时闹腾起来,叫绝的、嘻哈的、起哄的、劝解的,你一言,我一语,乱作一团。
一嘴角叼烟的精壮男子从屋外进来,显出不耐烦的样子,随即用右手取下嘴角的香烟,冲着乱作一团的人群嚷嚷:“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这里乱来?都瞎眼咋呼啥?不就几块钱的事儿么?能赢,也要能输,赢得起,却输不起,以后别t到这里来玩耍!”
这精壮男子正是店主鲁智强,约莫四十上下,颧骨前突,脸颊棱角分明,眼神中明显有几分匪气。
不用说,经他这么一嚷,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便是连刚才还站立着相互指指戳戳似乎要大干一场的年轻村妇和中年老汉,也陪着笑脸慢慢坐下,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轻松镇住了场子,鲁智强颇有几分得意地走向麻将桌旁的一张旧八仙桌。围着这张桌子的是四五个年轻人,十五六到二十三四岁不等,衣衫花哨,此刻正卷着长短不一的袖子,重新专注地玩着纸牌。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硬装红梅,往八仙桌上一扔,鲁智强笑道:“二龙,舅舅叫你帮着端端茶水,你倒好,躲这里玩起小赌来。去去去,都散了,到外面抽烟去。哦,对了,那老范家的小儿子找你来了,就在外面。舅舅跟你说啊,你喜欢小莲那丫头,得有真本事。小莲喜欢八两,是因为八两那小子,是块读书的料子,这就是真本事。你嘛要每次见着八两就揍他?舅舅跟你说,你越揍,就越没戏。”
年轻人中站出一黑脸后生,嬉皮笑脸地将那包红梅烟抢到手,边拆边说道:“可我不揍他,也没戏啊!舅舅,你不是教我们说,咱得不到的,也不能让人捡了便宜。舅妈那会儿,不也——”
没料到外甥能翻自己的旧账,鲁智强虎了6二龙一眼,但也只能就此作罢:“你个小屁孩子,懂啥呀?不提这事。二龙,舅舅跟你说,八两这次高考,可是咱全镇第一,还是个本科生,人村委书记都对他亮眼,指不定哪天——”
自己喜欢的姑娘,偏偏喜欢别人,是人都觉得窝火,年轻人更沉不住气。
此刻的6二龙,自然听不得舅舅说范八两的好:你越说他的好,我就越来上火。
于是,他很快收起了嬉皮笑脸,居然不耐烦道:“舅舅,我是你外甥,八两抢了我将来的媳妇儿,那他就是我一辈子的仇人。你不帮我,还帮他说话,这是里外不分。这事,你劝不了我。兄弟们,跟二龙出去,出去会会那欠揍的八两。我还就不信了,就那窝囊的老范家,还能出来一个敢上门拼命的。走!”
出生村野,家教里也没有本分,平素偷鸡摸狗都自以为是趣味无穷的乐事,久而久之,总觉得蛮横是无敌的。这就是6家二龙,小池塘中的一条小黑鱼,未见识过江河中的鳄鱼,便浑身是胆,向来以为没自己吃不了的小鱼小虾。
一伙人蹦跳着来到门外,正见范八两坐于一块青石上,神态颇为淡定。
这在6家二龙看来,是完全不能忍受的。
平日里,八两这小子见着自己,不说磕头求饶,但也总是一副大难临头而胆战心惊的模样。半道偶然相遇,他第一个反应,通常都是向后撤步,时刻准备夺路奔逃。有好几次,都是跑了两三里地才被抓住,剩下的全是蜷缩在地上抱头求饶的德性。莫非,上次那一板砖,把这小子拍傻了不成?
蛮横霸道是有惯性的,何况在6家二龙眼里,这个范八两就是个孬种,想怎么摆布都没有丝毫压力。于是,他也不等其他人,上前就戏谑道:“我当是谁来找我拼命呢?原来是老范家的熊孩子。我看你以后直接改名算了,就叫熊八两吧。怎么着?考了个什么破大学,就长能耐了?找我算账来了?哎呦喂,上回那一板砖,你怕是忘了——”
中学时代的范坚强,虽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也不是说一路与世无争地走过来。高二那年下学期,因为在学生餐厅打饭时的无意碰撞,他遭遇对方好一顿骂骂咧咧,甚至还被泼了一脸的饭菜汁。
仿佛一瞬间,老师和同学眼中向来温文尔雅的范坚强,彻底被震怒了,震怒得大半个餐厅都是他挥拳暴揍的身影,以及叫人胆战心惊的怒吼。自那以后,学生们都称他是一个“手里握着课本,袖子里藏着拳头”的人,而绝然不轻易招惹。
事实上,能用十年时间定心磨剑的人,其意志力和专注度,都是超强的。
学生精英之所以后来能成为社会精英,主要是因为他们身上具备常人所不具备的特质,那就是: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全力以赴,死磕到底,而绝不半途而废!
试想,对这样的人来说,有哪一样事情是他们做不到、做不成的呢?
而且,只要他们的意识到达了某个领域,那么热血也便很快流淌在那片领域。
范坚强就是这样人,甚至还如此年轻。
此时,他的意识很专注:用红色的血液,覆盖曾经的黑白色,并尘封它。
再见吧,那些心酸!
从青石上起身,他迎着6家二龙走上去,带着几分轻蔑地问:“你就是6二龙?”
6二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范家的八两,会这么跟自己说话?这还是老范家的那个八两吗?我难道在做梦?
不过,吃惊归吃惊,定了定神,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范八两之后,6二龙相信了自己的眼睛,顿时像是遭遇了羞辱一般,气急败坏地嚷:“我当然是6二龙,想怎么揍你,就怎么揍你的6二龙!今天,我二龙把话撂下了,你小子,今后敢再跟小莲眉来眼去,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如假包换——”
看着眼前嚣张跋扈的乡野二流子,范坚强真有几分鄙夷。
内心里,他对穷山恶水里出的刁民,是又憎又怜。
好山好水,本该养育一方善良人性,如水清澈,如绿写意。
便当真是穷山恶水,也理应挥洒汗水,立志改变家乡,打造出一片青山绿水。
怎可鸡鸣狗盗?
怎可飞扬跋扈?
怎可凌辱弱小乡邻!
于是,范坚强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甩出藏在衣袖中的半块板砖,照着6二龙那张欠揍的破嘴拍过去,直拍得它里外都是痛。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是的,他决定先拿一把沾盐的水刷子,你身上哪儿疼,我就偏往哪儿刷!
“6二龙,你听好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你喜欢的于小莲,已经被我睡了,就在昨天晚上——”带着几许难以捉摸的冷笑,范坚强一口气地往下说,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oo3章 书中豹子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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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受过这般笑辱,6二龙顿时暴跳如雷,便双拳紧握,蛮牛一样猛冲上去,意欲如往日一样,将眼前这个臭小子揍得跪地求饶。
不。这一回,非得揍他个满地找牙,求饶也不行。
未料,仅仅在右手出拳的一刹那,6二龙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为什么呢?因为这一拳居然打空了,简直td太不可思议!
这要是以前,范八两就是一肉靶,就算闭眼胡乱出拳,都能拳拳中的,再加满耳求饶声,那叫一个带劲儿。
可是,还有更恐慌的,未及收拳回来,眼前突然闪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带着几丝冷意。
紧接着,他预感到那块黑乎乎的东西,正扑面而来,凌冽得叫人窒息。
“啪!”
这一声,厚重而干脆,犹如一块铁板突拍酱缸。
顿时,6二龙便感觉到大片辣酱四下溢漏的情形,仿佛就从自己的鼻孔、眼睛、耳朵、嘴角流淌开来。
进而,他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一张曾经怯懦、此刻震怒的脸。
转瞬间,他觉得自己脚底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能飞出去。
最后,他眼前一黑,仰面看到了灰色的苍茫天空——
而此刻,范坚强正半侧着身子,双脚交叉而立,右手紧握那半块板砖,双目如炬怒视,一副欲攻再取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起伏的胸膛和如炬的眼神,目睹这一幕的人,恐怕都以为时间突然停滞了。
起码,跟随6二龙出来的那几个小子,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目瞪口呆地僵硬在原地。有的,甚至嘴角还叼着香烟,但那香烟因为嘴巴的无法闭合,似乎随时都能掉落下来。
霸气呀霸气!
强悍呀强悍!
霸气也好,强悍也罢,但今天都出人意料地彻底倒转了!
6二龙被范八两一板砖拍昏死过去了?
这不等于是杨白劳穿上了盔甲,以赵子龙的神姿,枪挑了黄世仁吗?
瞎眼了,完全瞎眼了!
要知道,在方圆数十里的十里村,6二龙绝对是无人不晓的小霸王呀!
可是,只眨眼的工夫,小霸王便满脸血污地轰然坍塌。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信。
向来胆小怕事的范八两,怎么就突然厉害成这样了呢?难道这是读书的力量?
读读读,书中自有黄金屋;
读读读,书中自有颜如玉。
老爹老娘呀,但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书中还有那豹子胆啊!
因此,这几个原本出来帮衬的小子,完全傻眼了——
待鲁智强从店里出来时,范坚强已经走远。
一会儿看看满脸血污的外甥,一会儿抬头远望山道上那渐行渐远的身影,鲁智强连问身边的后生数遍:“猴三,二龙真是叫八两拍成这样的?”
在听闻猴三的肯定回答后,围观的人群也炸锅开来:
“八两这孩子啥时变这么狠了?”
“这事小不了,要闹腾了。”
“老范家怕是要遭罪,八两闯祸了。”
不过,有那么几个老庄稼汉,躲在围观人群的后面,窃窃私语:“听老人们说,这老范家在清末可是文举出身,满屋都是读书人,民国期间还是这里的第一大户,大半个镇子都他们家的。八两这孩子,这次高考也算是中举了,日后怕是要光宗耀祖喽——”
回家的半道上,范坚强找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郑重其事地把那半块板砖挖坑埋掉。这可不是为了藏匿凶器,而是完成奠基。
至于那一板砖究竟把6二龙拍成啥样,他没有考虑。
考虑个屁!
6二龙拍那一板砖时,怎么不考虑?
咱不逞强,但非到了斗狠的地步,便是走一遭末路,又何妨呢?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善则无能!
被人欺负得连自尊都没有,还谈什么自强?还念叨什么善良?
人啊,生来就该有灵性,绝不是牲口。
一切完毕,正准备回家,突然间,范坚强胸膛里有一股冲动。
于是,他拍拍双手的杂屑,猛然昂首挺胸,并对着远处的茫茫群山振臂呼喊:“范坚强,你以为生活会迁就默默无闻吗?你错了,生活只会对强者作出让步。命运让你绝处逢生,就是让你不惧悬崖,做一个勇往直前的出色男人——”
这时,远处山道上跑来一身影,手里明显攥着一件白衬衫,边跑边喊:“八两——你快跟我回去——人家关部长等你有一会儿了——老爹都急了——快点哪——”
来人正是八两的大哥,叫一斤,为人憨厚,吃苦耐劳,范坚强知道。
话说,老范家共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叫一斤,二儿子叫九两,小儿子叫八两。
为啥都起这名字呢?
那是因为老范爱喝酒,特别爱喝,每天半斤到八两不等。
据说,生下老大那会儿,是老范最能喝的时候,每天能喝到一斤酒。
老二出生后,靠农田为生的家境日渐窘迫,便只能降量了。老伴生病去世后,因为欠下的债务,生活就更难了。兄弟几个,也都是看着老范喝酒一天天长大的。老大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因为要留在家里料理家务,老二读到初二就不愿去上学了,好说歹说都不去,往死里打都没用。
倒是这小儿子,打小就爱学习,成绩一直漂亮得很。
别人上初中高中,又是学费,又是资料费,这费那费,没少花钱。
而这范家小儿子自上了初中以后,连生活费在内的各种费用都是全免,每年还能拿回来几百块钱奖学金呢——
满头大汗地跑到范坚强跟前,一斤没顾上抹汗,把手里的那件白衬衫递上去,依旧是那副似乎永不变更的憨笑:“三弟,给你,老爹让我去镇上急买的新衬衫。你别嫌便宜,我故意省了十块钱,顺便给老爹打了两壶水酒。你换上吧,人家关部长是县城里来的,不仅官大,人也俊俏得了不得,别让人见笑了去。对了,老爹说了,你这回可给咱老范家争脸面了,一个劲儿地夸你呢——”
没了娘,老爹没心思当好爹。
可大儿子懂事儿呀,就把当爹的该做的事、该说的话都揽了去,对下面两兄弟更是倍加照顾。因此,一斤一说话就絮絮叨叨个不停,一边还着替三弟换衣。
范坚强顺从地按照吩咐换上新衬衫,欣慰地笑道:“大哥,辛苦你了!”
一斤专注地忙碌,嘴里如自言自语那般说道:“辛苦啥呀?这还不是应该的嘛!等你去读大学了,大哥再给你买一件贵的。我们家八两呀,给老范家争了这么大的脸,做大哥的,再穷也要表示表示。说真的,这几天,大哥跟咱老爹一样,打心眼里高兴,晚上都睡不着觉——”
闻听这番话,低头看着忙碌地给自己系纽扣的大哥,范坚强感动连连,一不小心竟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不,这不是同情,而是亲情。
“大哥,那关部长这次是为什么而来?”为了不被觉察出异样,范坚强故意转移话题。
事实上,他从老徐书记那里已经知道,关部长这次能来十里村,是因为省委省政府出台了一项“扶助贫困学生1 1”活动。
县委县政府自然走在落实工作的前沿,于是赶巧不巧,自己就成了关部长“1 1”的扶助对象。而且,他大概了解这些政府部门工作,不过如阵风雨,风过了,雨也就停了,原先啥样,就还是啥样。
“说是专程为了看看你,还买了不少东西送过来,吃的,穿的,还有钱。对了,她来的时候,坐的是县政府气派的黑色专车,有好几辆,七八个人呢,还有两个人扛着摄像机,好一阵拍——”一斤如实描述着他所看到的情形,说到哪儿,双手就比划到哪儿,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在一斤看来,这是老范家的荣耀。
但在范坚强看来,这是形式主义,不过是为那叫关艳的女人上报纸、新闻完善材料。要是当真扶助贫困学生,何必早不扶助、晚不扶助恰巧在省委省政府出台相关工作要求时扶助?又何必兴师动众呢?
县城里来的女宣传部长?大概,也逃不过花瓶的命运。
然而,快到家门口时,一斤就开始嘀咕:“咦?那些气派的黑色专车呢?那些人呢?那两扛摄像机的呢?”
是啊,老屋跟前没有了车辆,也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仿佛如前一样,寂静又安详。
范坚强也感到奇怪,而且他相信于小莲和大哥说的话,这关部长肯定是来了。
莫非只有民等官,没有官等民,这关部长走完了形式,匆匆就离开了?
想必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就在范坚强略感轻松地脱去身上的新衬衫准备进屋时,眼前突然闪出的身影,着实叫他吃了一惊。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衣饰简洁,却独具气质的女子,特别是那甜美的微笑,以及一副细脚的金边眼镜——
第oo4章 这小子不简单
“呀,这来的大概就是老范家的八两同学吧?呵呵,不错,跟照片上一模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灵气,还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英俊小生呢。进来呀。”从来未曾听闻过的柔美声音,就这样悠扬地滋润着整座老屋的一梁一柱,甚至一砖一瓦,让这间萧索的老屋,顿时有了春天的色味。
紧接着,范家老爹走出来,笑声敞亮地介绍道:“八两啊,你怎么才回来呢?快来,见过专程来看望你的关部长。你啊,真不懂事,快把衬衫穿好,肚皮都露在外面了——”
范坚强显然缺乏心理准备,并因此连吃三惊。
一惊,随行的车辆和人员,居然都不见了,唯独留下弱柳扶风的部长。
二惊,作为副处级部长,就算是花瓶,年龄应该不会小,起码也要处于奔四行列。纵然这样,三十多岁的女人上电视,化妆技巧高人一筹,给人感觉二十七八岁,倒也不足为奇。但是,呈现在他眼前的关部长,竟然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年轻很多,二十三四岁样子。
三惊,这女子虽姓关名艳,但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艳气,反而翘鼻子嫩脸蛋,说起话来圆润悦耳,全然没有居高临下的权贵做派,听起来更像邻家小姐姐的热情招呼。
要不是身后的大哥推了自己一把,范坚强怕是要一直这么怔怔地看下去。
他赶紧低头,手忙脚乱地重新穿好衣服,然后抬起笑脸,心情愉悦地简洁道:“关部长,你好。”
“你好!”关艳颔首笑道。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关艳稍稍愣了一下,显出半分惊讶,然后渐收微笑。
是的,她略感奇怪。
分管文教工作以来,出席的大大小小的现场会不少,有些是直接安排在学校进行的,也与不同层次的学生有过当面交流。
一般情况下,学生见到自己,都会主动上前说“关部长好”。
而范八两却说“关部长,你好”,这是成|人腔。
能在结对帮扶活动中选择范八两,一来是因为在临近下班之时,一眼看到名单中这个很特别的名字,二来是因为还看到下面备注的材料说明:十里镇十里村第一贫困户,全镇高考第一名。
也就是说,能选择范八两,是对名字和这两个“第一”产生了好奇,并就此决定了下来。
而现在,显然有了惊讶。
其后的时间里,像所有的领导调研工作一样,关艳在老范的陪同下,在简陋的堂屋中,进行了座谈。
首先是范坚强在老范的催促下,向关艳汇报思想。
然后是问答环节,主要询问现在和上了大学之后最需要的帮助是什么。
最后,老范又请关艳对自己的小儿子提几点希望。
“那我就说一句希望吧,希望八两同学,能永远保持跟生活较劲的精神,跟自己较劲的精神,因为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优秀的特质。这次,我带来几本书,希望你在暑假里,能好好读一读。读书好,好读书,读好书,这些道理,你一定懂的,对吧?”说着这些话,关艳拧腰侧身,从随身带来的皮包里,拿出三本崭新的书籍,然后站起身来,微笑着递给范坚强。
范坚强也站起来,接过手之前,瞄了一眼:最上面的一本是王石的《成功是和自己的较量》,中间的一本是罗宾斯的《唤醒内心的巨人》,最下面一本则是曼狄诺的《羊皮卷》。
说实在的,这三本书,范坚强早就读过,对书中的内容依旧记忆清晰。
中学六年的时光里,他最惬意的时刻,就是与书本相伴。
值得一提的是,那六年中,他看过的书,少说也有六七百本,而且很杂。
那么,这三本励志方面的书籍,就不用说了。
不过,他还是微笑着接到手,然后致谢:“放心吧,关部长。我一定如你希望的那样,去挑战自我,去改变习惯,去追求成功,去立刻行动!”
这一说,没让老范以及站在一旁的大哥吃惊,却让关艳再吃一惊。
范八两没回来之前,在老范的引导下,关艳已经参观了家里。
家徒四壁,没有书房,没有书桌,甚至除了一些课本和讲义之外,根本看不到一本课外阅读方面的书籍。那么,他又怎么会在接到书的第一时间里,能做到用一句话概括了这三本书所涉及的主旨?
毕竟,自己两天前才品读完这几本书。
莫非,这三本书,他早就读过了?
无论怎样,关艳始终是关部长,尽管她清楚,抛开身份,自己只是一介女子。
或者说,有些时候,她更希望自己完全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那样才是真正的自己,才了却身心的疲惫,而活出轻松来。
比如,此刻。
人啊,总是这样矛盾着,明明不想戒备,却时刻提醒自己戒备,而且要森严,因为身份特殊。于是,在身份作用下,做什么、说什么,都下意识地提醒自己:不要,那样不妥。
如此这般。久而久之,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所谓的身份,就成了面具,推开了别人,也委屈了自己。
所以,关艳打住了自己的吃惊,不动声色地表示非常满意于范坚强的回答,言行也一反常态:“真不错!八两同学,我对你很有信心,也会一直关注你,直到你将来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对了,范叔,你拿支笔,再拿张纸来,我把我的两个手机号码,和我的办公室电话留给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我手机,或者打办公室电话。如果我工作不方便,我会安排办公室周主任去做。”
宣传部长居然主动要留下联系方式,老范自然喜出望外,于是赶紧乐呵呵地去找纸笔。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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