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螟蛉戏水1》 第 4 部分阅读

牠坐着打瞌睡的举止,他个翻身坐起,背对着黑龙,穿上搁于床边的鞋,径自走离,坐于铜镜前将微乱的发梳好,而后,他朝仍于床上跪坐着的黑龙招招手。

在打瞌睡的黑龙缓缓睁开金眸,见苻聿珩朝牠招手,满心欢喜的下床去想扑抱住苻聿珩,但在离他尺之遥时猛地煞住势子,乱发下的金眸无辜带点软怯地偷望他,在见着他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整个人扑抱住他,差点把他撞下椅子。

所幸苻聿珩早有心理准备,在椅子承受不住两人重量倾倒时,他个翻转,即让黑龙着地,发出「砰」的好大声。

黑龙只觉脑后阵巨痛,眼冒金星地扶着后脑勺,坐于地板,口齿不清的唤着:「珩」

「醒了么」低低柔柔的嗓音若水般渗入黑龙耳里,教黑龙阵心脾皆怡,舒服地闭上了眼眸,深吸口属于苻聿珩的仙气,然后睁眼之时,金眸犹带困倦,却已是神清心明。

「珩」黑龙朝苻聿珩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点也未因苻聿珩拉他当垫背便生气。

「醒了就起来罢」苻聿珩自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黑龙那张他至此仍未习惯的陌生俊颜。

黑龙下子抽高长大了好多好多,原本那**岁的孩童模样,竟能在霎那长成似他般的青年。

他是永远皆会如此,黑龙呢牠还会再长大吗难不成这便是黑龙遽长后的模样那黑龙可否聪颖了些

苻聿珩好奇的审视黑龙,眸光澄透平静如探不见底的深井,看得黑龙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牠深吸口气,金眸直直回视苻聿珩,「珩,我可以起来了么」

「当然。」苻聿珩稍回神,收敛方才的心思,颔首。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对黑龙有所期盼他又在期盼什么期盼黑龙能长大成人,顶天立地么

难不成,这便是做父亲的心情

苻聿珩在心底冷笑,仙人的情感向来淡泊,他说不清心里流转那迷雾般的情感是什么,也不愿意去多想。

「那你可以替我梳发么」

「长大了,就得自个儿梳发。」苻聿珩淡淡地拒绝。

之于黑龙刻长大之事,苻聿珩仍在调适当中,因而不愿与牠太过接近,两人之间那经过几百年培养出的亲密,也于时半刻回复不过来。

黑龙心思倒单纯,只认为牠与苻聿珩还能似以往那般的亲亲密密,反觉苻聿珩这几日的反应都十分怪异。

「珩,你病还没好么」

「早好了。」苻聿珩喜欢黑龙那双金眸,只有那双眼眸里还蕴含着他过去几百年熟稔不已的情感。「唉,你坐好吧,我来替你梳头。」

「好」黑龙开心的笑了,个翻身便由地上起身,坐于镜前,正坐危襟,动也不动地等着苻聿珩为牠梳头。

苻聿珩见了,也忍不住笑了,他捉起黑龙散落的发,利落的为牠梳发,「你啊,也得好好的学着点吧」

「我比较喜欢珩替我梳呀」黑龙经由铜镜望着苻聿珩,舒服地笑眯了金眸,「珩。」

「嗯」

「为什么你叫珩呢」金眸浮现两个问号。

「那叫名字,我的名字叫苻聿珩。」

「那我呢」

「什么」

「我叫什么名字呢」黑龙指指自己,铜镜倒映着牠的模样,牠竟时间不知自己是何人。

「你终于发现你没名字啦」苻聿珩脸讶然,这个长大的黑龙似乎变聪明了,跟牠沟通,似乎不似先前那样会肝火直冒了。

几百年的相处,总算看到黑龙聪明点了,这实在令人感到欣慰。

「珩,宫女也有名字,你也有名字,那我呢」黑龙非常疑惑的偏头。

「我也不知道。」苻聿珩向来都是黑龙黑龙地叫,压根儿心没关心过牠唤啥名。「你知道自己唤啥名么」

「同伴向来不唤我的名字呀」黑龙想起过往无忧无虑的日子,牠从未听过同伴唤牠的名,也未曾听闻同伴的名字。

或者该说,牠压根儿便不知何为名,何为姓。

「我我没有名字」黑龙回身捉着苻聿珩的衣袖襬,「我想要名字,我想要名字,珩你给我名字吧」

苻聿珩见黑龙脸呆滞的模样,心下有底,也知牠绝不知自己唤何名,但取名这等事非同小可,苻聿珩不愿轻率了事,于是将黑龙梳好发后,带着牠去见黄河水神──惠麟。

苻聿珩与黑龙在宫女的带领下,穿过弯又弯的曲道,边随意浏览水神殿的景观。

「水神也有名么」黑龙望着那于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问着。

「有啊。」

「水神也有名字呀水神叫啥名呢」黑龙好奇的问。

「惠麟。」

「惠麟」黑龙咀嚼着这个名字,末了冲着苻聿珩直笑,「还是珩的名字好听些。」

「这话你就当着惠麟的面说吧」惠麟最爱的没别的,就是他自己,从名字到脚趾,他无不爱,要有批评,他头个变脸。

「我才不要咧」黑龙拉着苻聿珩的袖襬,扮了个鬼脸,知晓黄河水神性格的他才不会自讨苦吃。

苻聿珩笑笑不语。

「那世间万物都有名字吗」

「世间万物都有名字。」苻聿珩回以肯定的答案。

黑龙的脚步停,苻聿珩跟着停下来,回首笑望,等着黑龙开口。

「那只有我没有名字我是谁为什么我没有名字」黑龙想得眉都皱在起了,想哭,但有珩在场,他还是硬生生的强忍着泪。

「现在不就要替你取个了么」苻聿珩朝黑龙伸手。

黑龙闻言,露出开心的笑容,上前握住苻聿珩的手,宫女在旁见了,只觉黑龙这外表伟岸的男子行为却十足的孩子气,实在好笑,也没多想,继续执行她的任务。

转盼间,他们来到了主殿,宫女请他们在门口稍候,前去通报惠麟,不会儿又出来,领着他们进殿。

说起惠麟与苻聿珩的孽缘,该由天庭之时说起,苻聿珩与惠麟两人是同晋为仙人的修行人,然而两人性格与严肃沉闷的天庭大相违,两人虽同时晋为仙人,但其实只在面见天帝那天见过面,有次惠麟为了他的新衣裳,拔了驯兽司的异鸟的羽毛,当场被当值的苻聿珩逮到。

可苻聿珩并未将此事呈报天帝,反而助惠麟将异鸟的羽毛合数拔光,随后两人竟还烤了异鸟下肚,湮灭证据。

为此惠麟感念在心,只要有空,他便找上苻聿珩,好吃顿是免不了的,还会替苻聿珩那身破烂衣裳换新装,只不过惠麟的品味苻聿珩却是不敢恭维,几次下来,苻聿珩便要惠麟再插手他衣装事,这才没让他全身上下都似惠麟那样颜色斑烂像只开屏孔雀。

之后苻聿珩先下了凡,过了不知几百年,惠麟也下了凡,苻聿珩得知惠麟当上黄河水神,因此前来寄居,而这又该由唤丘采的仙兽说起了。

时值惠麟刚上任未久,丘采就这么要死不死地落根至水神殿。

惠麟与干兵将哪见过此番阵仗,数次想将丘采连根拔起,却怎么样也撼动不了其深植蔓延的根枝,非但如此,原本丘采根落水神殿屋顶,那也罢了,可偏就丘采看似植物,长着火红的花朵,却张口就食人,弄得黄河沿岸生灵涂炭。

就在惠麟面临他上任后第次的危机,正准备上书天庭,自请离职时,苻聿珩出现了。

苻聿珩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成功将丘采给捉住。

惠麟见友人来到,大喜,因此不论苻聿珩开口要求什么全都给了他,就连苻聿珩炼仙丹缺材料,他也会想尽方子从天庭弄来。

对于苻聿珩窝藏黑龙事,他更是有义气的绝口不提。

苻聿珩与黑龙两人住就是两百年,惠麟也毫不厌倦。

「名字」惠麟居于上位,由宫女伺候得舒服,懒懒的问着坐于下位的苻聿珩与黑龙。「小黑龙,你没名字的么我瞧聿珩都唤你黑龙黑龙的,难道那不是你的名呀」

黑龙盯着苻聿珩瞧,压根儿回答不出来惠麟的问话。

苻聿珩淡淡笑,「当然不是,问牠,牠自己也没回我过,久了,我也只是黑龙黑龙的唤着,倒忘了这回事,今儿个牠自个儿提起,我才觉是该牠起个名儿的时候了。」

「取名这事关重大,可不能轻忽啊」惠麟招招手,殿内的宫女随侍全都退下,然后他领着两人到了殿后头的办公房,房里有大片书墙,墙上皆是书本。「这是上任水神留下的,全都是皆凡人文士所著的书,我这人你是知道的,除了爱衣保养之外,书我是不大爱碰,所以你们就自便呗」

苻聿珩也知惠麟的习性,只点点头,随手抽了本「论语」下来看;黑龙有样学样,也跟着抽了本「唐诗集」出来,却教书上沾染的灰尘呛得频频咳嗽。

「黑龙,安静。」苻聿珩埋首书中,头也不抬的命令。

「可是珩咳咳咳这些灰尘,好呛人啊」黑龙又连声咳了几下才止住,见苻聿珩未加回应,也不敢造次的拂开书本上头积的尘,好玩地翻着。

苻聿珩教过牠识字,不过打牠将书本给吃了几本,习字习得丑后,苻聿珩宁可教牠说人话也不愿再教牠识字,是以至今,牠大字不识得几个,至多也只认得「苻聿珩」三字,还有些简单的字,看着这些陌生的图样型文字,对黑龙而言等于是最佳的入眠曲。

未久,只见黑龙打了个哈欠,抱着「唐诗集」,头点点地入了睡。

苻聿珩看完整本「论语」,又拿了本「宋词选」,翻开正欲读,不经意往黑龙的方向望去,见牠抱著书呼呼大睡,不由得摇摇头,上前拿走牠怀里抱着的「唐诗集」。

他往黑龙翻的那页瞧去,那是唐朝诗人杜甫的首诗,里头有句:城府开青旭,松筠起碧浔。

「浔」苻聿珩轻吟着这句诗句,指尖抚上「浔」字,「有水边之意,予你可合适」

他对着沉睡的黑龙自语着,并不盼牠能回应。

苻聿珩摇首笑了笑,将揣在怀里的「宋词选」放在摊开的「唐诗集」上,翻到苏轼的首词,又在其中见着:叶轻舟,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

「湛湛有清澈之意,倒挺适合你的。」苻聿珩蹲在黑龙跟前,望着牠的睡脸,忍不住朝牠的尖鼻捏去,黑龙睡得倒熟了,只将苻聿珩的手拨开,皱了皱鼻子,继续睡牠的。「湛浔湛浔,唤你湛浔可好」

生平首次,苻聿珩的心底有种奇异的快感油然而生,那是像道闷雷打下,突如其来的感觉。苻聿珩在成为仙人如此久的时间里,他并不明了,或者该说是忘了这种感情的名字。

他捂着不知为何隐隐泛疼的心口,深吸口气,随意地弹下手指,便将书给归位,然后他摇醒黑龙,拉着黑龙往外走去。

「珩,我的名字找到了么」黑龙揉着眼,边问。

苻聿珩的脚步辄然顿止,回过身来,黑龙个没注意,就这么撞进了他怀里,「你呀,总是这般冒失。」

「对不起嘛」黑龙拉着苻聿珩的袖摆,露出个笑容,「我的名字有了么」

「有。」苻聿珩微瞇起眼,摸摸黑龙的头。

「叫什么叫什么我的名字是什么」黑龙雀跃不已的问。

「湛浔。」

「湛浔」黑龙完全不知这两个字有什么意义。「我不懂,两个字长什么样子」

苻聿珩抬手伸指于半空中写下「湛浔」二字,他使用法术让手指冒出白烟,书完两字的同时,也让黑龙看见个这属于牠的名字。

「湛浔那就是我的名字么」黑龙满心欢喜地将那两个字吞入了口,苻聿珩见了额冒青筋,牠毫所觉地摇头晃脑的念着:「湛浔湛浔珩,这是什么意思呢」

「笨蛋的意思。」苻聿珩无力的抚抚额,眼前的黑龙活脱脱是个青年,但牠的行为止却仍是以前那个笨黑龙。

看来要黑龙行止符合他的外表,还得等上阵子。

「笨蛋」黑龙皱起眉,「我不要笨蛋当名字。」

「我说啥你信啥,哪天被我卖了还替我数银子呢」苻聿珩戳戳黑龙的头,黑龙头被戳红了,忙捂着头,鼓起腮帮子不让苻聿珩再戳。

「才不会呢珩才不会把我给卖了我辈子都要黏着珩不放」黑龙似乎被苻聿珩的戏言吓到了,眼眶泛红的吼着。

「小傻瓜,说笑罢了,何必这么认真」苻聿珩好笑的继续戳黑龙的头。

「哪有珩每次都要把我丢掉,省得麻烦我会好努力好努力不给你惹事儿的,你要让我待在你身边啊我才不要离开你」

「即使如此,等你找到你的家人,你还是该离开的。」这是苻聿珩直给黑龙灌输的观念,但即便是这样,黑龙仍本初衷地回着:「我不要我不要走」

说罢还变回原身,整条缠住苻聿珩,苻聿珩支撑不住,整个人应声倒地,他倒了不打紧,重点是黑龙长大后尺寸更长更壮了,这倒,「砰」的声,办公房的那大片书墙全跟着倒下。

霎时,漫天的灰自办公房漫出,蒙住了整个水神殿。

水神殿经历了自丘采以来最大的灾难。

「唉」苻聿珩摸摸那巴住自己,怎么也不放,差点没把他给缠死的黑龙,那长不全的龙角,「你怎么点长大的自觉也没有啊」

所幸他伤已痊愈,不然怎么堪黑龙这扑啊

「为什么」黑龙略带哭声的出声,「为什么珩会跌倒呢」

以前牠怎么扑,珩都能站稳的,为什么现在不行呢

「因为以前你还是个小鬼,现在变成大鬼了」苻聿珩也不急着起身。

反正他们被压在书下,时半刻是起不来的,只得有句没句的与黑龙闲聊。

「我想当小鬼,我不想扑倒珩,我想被珩扑倒」黑龙金眸泛满泪水,好想好想回去以前的生活,可以缠在苻聿珩身上的生活。

「你回不去了。」苻聿珩见黑龙长大,倒乐得轻松,省得牠天到晚缠在他身上。

「那你还要我么」黑龙最怕的就是苻聿珩把牠丢掉。

「不要你又何必为你取名呢」苻聿珩用脸撞了下黑龙的头。

黑龙这才破涕为笑,「那珩叫我笨蛋也没关系了」

「笨蛋,湛浔不是笨蛋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湛有清澈之意,浔指的是水边,清澈的水边,我希望你像两个字的意义般,长成个真诚无伪,又知足常乐的嗯龙。」苻聿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却对黑龙充满了疼爱。

黑龙全身泛起道白光,覆盖牠的全身,苻聿珩讶然地望着那道白光,才伸手想摸,白光却已隐入黑龙的身体里,而牠也变成人形,苻聿珩霎时觉得身上轻了不少。注

「珩。」黑龙不,湛浔双手环抱着苻聿珩,爱娇地蹭着他的脸,轻唤着他的名。

「唉」苻聿珩打个哈欠,又轻叹口气,「你抱够了吧可以放开我了么」

「反正出不去了嘛,就让我多抱会儿呀」湛浔更加用力的抱紧苻聿珩,心满意足地说着。

「随便你吧。」苻聿珩酣然地应了声,便合上眼睡了。

而湛浔也因这日来变身太多次而疲累的窝在苻聿珩身上睡去。

直至惠麟指挥手下众兵将将两人自书堆中挖出,见两人睡得沉,看似无大碍,也就命人将他们送至寝宫,让他们睡个够。

几日后,惠麟将苻聿珩与黑龙现在该唤作湛浔,两人送走──因为湛浔个不小心冲破水结界造成水神殿大淹水,惠麟气之下「请」两人离开,还附上黄河的特产──黄泥沙当伴手礼。

离别前,惠麟还是尽了友人的义务同苻聿珩道:「这样不是办法,你得将湛浔送走才成。」

「他人孤伶伶的,你教他上哪儿去」苻聿珩拂拂身上的沙尘,轻道,边望向拉着两匹马站在不远处的湛浔。

湛浔不时摸摸那两匹马,马儿对湛浔手中的红萝卜很感兴趣,不时地舔弄着他的红萝卜,逗得他咯咯笑个不停,「珩,珩,你快来啊,这唤马的生物好可爱啊」

「你再等等。」苻聿珩扬声回他,背过身去遮住惠麟的视线,「你到底想说什么」

「聿珩,你明知私带黑龙于傍身是违反天条的。」惠麟当他是朋友才出口相劝,「你还是早早送走他吧」

「违反条天又如何天帝劈了我么」苻聿珩不在意的笑了,「不过没想到你会为我担心,真令人讶异呀」

「拜托你,你是唯个懂得欣赏我的穿衣艺术的人,我不当你是朋友,当狗是朋友啊」惠麟也是天庭有名的怪人,行事作风十分引人侧目,却是那种教人啼笑皆非的侧目。「所以,听我句,快将湛浔送回天庭,让天庭送回去黑龙族吧」

「湛浔跟在我身边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出过,你安心吧」

「你又不是不知天帝对黑龙族的想法,而且你此次下凡是为天庭捉仙兽,有个神族在身边多麻烦啊」

「你哪只眼看得出湛浔是神族呀除却那金眸青白的脸色与尖耳,谁看得出他是黑龙族尤其是他那副笨笨呆呆的样子,像黑龙那族的么」苻聿珩这串的反诘倒问倒了惠麟。

惠麟是见过黑龙族的,那时正好是天庭千年次的盛宴,四方神族都来参加,黑龙族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们出现不是着戎服便是盔甲,看起来活像是前来打仗的,他们里头随便名伙头兵都比湛浔看起来像黑龙,双眼精亮的活似镜子,杀气腾腾的;而湛浔除了角长不全,连资质也驽钝,压根儿不似黑龙族那般的聪颖得可怕。

思及此,惠麟忍不住笑了,「这倒是」

「所以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同湛浔不会有事的。」

「你呀」惠麟摇摇头,没好气的。

「怎」

「真不知该说你是天生胆大呢还是天生叛逆连天帝的命令你都敢违抗,明明能当个星君的,却自甘情愿到驯兽司去当差。」

「当仙嘛,到哪儿不都样」苻聿珩洒脱笑。

「珩」湛浔的叫声又传来了。

「我们走了,再见。」苻聿珩拍拍惠麟的肩,转身前去与湛浔会合。

惠麟忧心地望着两人同上马,共驰而去的背影。

「聿珩,若有事别忘了找我,天塌下来,我同你道顶」惠麟对着那远去的身影大吼。

「知道了」苻聿珩回头也是喊。

惠麟还能见黑龙回头稚气地直朝自己挥手。

「聿珩,我真希望你是对的。」惠麟拍拍衣角沾上的黄尘,召来待从,群人浩浩荡荡的入了黄河。

注:黑龙取名后,会成长至与其名相符的性格,但时间长短不。黑龙族取名大多勇猛,此为其族拥有雄厚战力之因。

正文 第六章 月华

苻聿珩带着湛浔越过黄河秦岭路南行,与黄河之北见到的景像有所不同,处处茵绿,湿气也合湛浔的口味,使得他连好几天都处于兴奋状态,不时缠着苻聿珩走走停停,就为了他方才「似乎」看见了什么。

苻聿珩倒也随他去,两人就这么走走又停停,累了就寄居山林,饿了就吃野果子,若找到什么中意的美地,就住他个个把月。

然而如此悠的旅行生活,在个夜晚产生了变化。

「今夜就在此露宿吧」苻聿珩拉着两匹马的缰绳,跃下马,也要湛浔跟着做。

湛浔先是趴在马的颈背上,然后才小心地侧滑下马,再由老早等在旁的苻聿珩扶住他的腰下马──他怎么也学不会苻聿珩那帅气的下马动作。

「谢谢珩。」湛浔着地后先是抱了下苻聿珩,才放开他望着他们今晚露宿的地方,不禁惊叹声:「哇」

他们今晚的营地近湖,而且是个很大很大的湖,四周满是密繁的绿林,氤氲缭绕于湖林间,如梦似幻间,似乎切都显得不真实了。

然而这切的美景看在湛浔眼底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见他「哇」的声便高高跃,才要跳进湖里玩个痛快之时,将缰绳解开,放马任意跑的苻聿珩见,便淡淡地命令着:「衣服要脱。」

这句话,让原本已经要跳进湖里的湛浔硬生生地在空中转了个势子,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往岸上丢之后化为原形,「噗通」声下了水里,好会儿才听见他的笑声从湖心传出,不久便见化身为黑龙的湛浔自湖心窜出水面,于夕晖的映照下,那黑黝的鳞片沾染水珠看来闪亮的教苻聿珩不得不眯起眼来避视。

「珩水好凉好深哦好多鱼哦」湛浔开心不已的在湖面上扭动硕长的身躯,身上的水因此滴落湖面,泛起圈又圈的涟漪。

苻聿珩好笑的摇摇头,对他招招手,「捕几条鱼回来。」

「是」湛浔抬起右前爪,挥了挥爪子后又潜入湖心。

苻聿珩则前去捡拾干柴,归来之时,湛浔已捉着几条大鱼的尾巴走上岸,他发长及地,沾满水气的黑发教落日的余晖与初升之月的辉映下显得闪闪发光。

苻聿珩升起了火,就着火光望着半个身子教头发遮住的湛浔,眉稍微挑动,没说什么地拿了根树枝挑动火堆,让其火焰燃烧更加旺盛。

「珩,你的鱼。」

湛浔不近火,因之他将还活着的鱼塞到苻聿珩手中,然后捂着尖耳跑到水边背对着苻聿珩蹲下来,还紧紧地闭上眼,但他仍能感受到苻聿珩用削尖的树枝从鱼的喉咙叉入,鱼儿所发出的无声尖叫,他肩抖了抖,忍耐着直到苻聿珩烤完鱼,来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他才睁开含泪的眼眸,转头越过肩膀回望苻聿珩。

「把衣服穿上。」苻聿珩拍拍他仍然湿透透的头,递过衣服给他。

「哦」湛浔不明了地看着苻聿珩,想问又不敢问。

「有话就说呀」苻聿珩盯着湛浔穿衣服,然后见他拿衣襟当袖子穿,整个人被衣服给缠住时,好笑的要他站住别动,将他自衣物中救出,然后替他穿好衣裳,见他脸欲言又止,笑道。

「为什么」湛浔逸去话尾,在脑中寻索着语词,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捉着苻聿珩的衣襟,金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好会儿才道:「为什么珩要食鱼呢鱼儿他们他们你平日不都是吃果子的么」

「因为今天特别想吃。」没有特别理由。苻聿珩眯起眼来就着姣洁月光与燃亮火光看着湛浔,觉得他现下的模样特别美丽。

或者该说,是特别的俊艳,原本湛浔的长相就十分的妖异,加上化身成人的英挺俊拔,相信只要他的内在成长至与外在相符,会成为黑龙族的女眷们竞相争夺的对象,不知为何,思及此,苻聿珩内心便有个角落像被黑暗吞噬般的不舒爽。

苻聿珩并不十分了解那个教黑暗占夺的角落正繁衍着什么,只不过这会影响到他的心情,而只要他心情不顺,倒霉的就是湛浔了。

因为欺负湛浔能让他心情莫名奇妙的轻爽起来。

「哦那那你下回,可不可以不要吃鱼儿我我去猎其它西给你吃」湛浔巴住苻聿珩把脸埋进他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已然热泪盈眶。

珩想吃鱼,他就捉鱼儿给他可是可是听见鱼儿的哀嚎声,让他好难过

湛浔虽也食鱼,可他不熟食,他总是千念万念,抚平良心后方入食,而且吃得忒快。就怕让鱼儿痛苦。

苻聿珩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往上抬,见湛浔那双金眸饱含泪水的模样,竟「噗哧」声笑了出来。

「珩」湛浔不明所以的唤着,眨了眨眼,也将泪眨落眼眶。

苻聿珩抬手拂去湛浔的眼泪,笑到不可遏抑,指指湛浔身后的火堆,「你瞧瞧你方才捉的鱼儿,是否还活着。」

「啊」湛浔睁大金眸,有些胆怯的皱起眉,低下头,「我不敢看」

「不看就不要近我身。」苻聿珩这句话比起什么天规条律还有用。

只见湛浔瘪着嘴,深吸口气,两手都还捉着苻聿珩的手,吞吞口水,战战兢兢的回头望──

哪见到什么烤鱼,他方才捉的鱼儿压根儿就没被苻聿珩捉去烤。

「鱼鱼儿呢」湛浔万分不解,转回头来急急问着。

「在湖里。」苻聿珩要湛浔捉鱼压根儿不过是想捉弄他罢了。

「那那」湛浔呆呆的看着苻聿珩好会儿,才领悟到自己被苻聿珩耍了。「珩你怎么可以你我我多难过啊」

「好啦好啦是你自己笨上当的,你方才也说过我平素只吃鲜果的,又怎么会去杀生呢」

对啦对啦结论全归于他自己太听话才会被珩耍弄。只是,下回若是珩要他做什么,他仍会去做的哪怕是要他再捉鱼来烤

「你啊,也该有点长进,跟了我那么久,点智慧也没长。」苻聿珩反牵着他的手到火堆旁坐下,戳了他的头。

被戳红了头的湛浔不敢反抗,只嘟着嘴挨在苻聿珩身旁,盯着火堆。

兀地,他听见林子里有怪声传来。

「珩,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湛浔往声源看去,只看得见几道黑影,还有马儿的低叱声,还有交谈声。

「爹」

「雪儿快走」

「不爹不走,雪儿也不走」

「是人类。」苻聿珩低道。

「那我们」湛浔第个念头便是拉着苻聿珩往湖里躲去,但苻聿珩不动如山。「珩」

「追快追」

「雪儿爹不行了」

「爹」

接下来是串纷纭杂沓的声响,再辨不出是何人何物的声音。

「看样子是直朝我们儿来。」苻聿珩按住湛浔的手,右手发白光,「来,我替你伪装下。」

旅行途中,终究是会与人类面对面,若每次都得往湖里躲藏,那又有何用

「为什么往湖里」湛浔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全身即教白光笼罩。

当白光消逸,出现的是名脸色略苍白,眸色比平常人淡上许多,而尖耳不复,连原本手上的指甲与连于指间的蹼膜也已然消失的俊美男子。

在外人眼中,伪装后的湛浔看起来是比常人还俊上几分的男子,而苻聿珩,则是翩翩佳公子。

这样的组合,说怪不怪,说不怪,却也透着丝诡异。

然而由于湛浔那双眼睛虽经过掩饰,却也仍是十分引人注目,因此苻聿珩拿了巾子往湛浔头上罩去,吩咐着:「会儿不论如何都别说话,明白么」

「明白。」湛浔点点头,捉着苻聿珩的衣摆,拼命的想掩饰内心起起伏伏的心绪变化。他再怎么不解世事也明了人类的美好与残酷,他对人类怀抱着种又想亲近又想远离的矛盾情绪。

以往,他只敢躲在远远的地方偷偷观察人类,当然,他也曾经十分想要亲近他们,但当他们见着他的模样,通常的第个反应是到处窜躲,这种经验只次,便教湛浔知晓自己不受欢迎,多数时候,他宁可远远偷看,也不愿靠近任何名人类。

可现下似乎是情势所逼,不得不面对人类,使得湛浔的心情也陷入了紧张万分的情境。

「湛浔,你快把我的衣袖都给拆下来了。」苻聿珩拍了下他的手,轻道。

「对对不起」湛浔心里害怕,试着想放手,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无法放手。

「算了,你就巴着吧,省得你会儿怕到跳进湖里去,到时要找人就难了。」苻聿珩低头朝头教覆盖的湛浔笑道。

听到苻聿珩轻松写意的笑声,湛浔原本紧绷的心悄悄然地放松了,他的呼吸也不再那样的急促短迫,手指也不再因为紧张过度而僵硬不已,但他还是抱着苻聿珩的手臂不放,见苻聿珩不似以往那般推开他,更是开心不已的偎近他,怎么也不想放手。

苻聿珩见湛浔得寸进尺,却也难得的没说什么,任他巴着不放。

而那些纷杂的声音下子突然全数消逸,四周安静的只剩下虫鸣,与苻聿珩拨动火堆出的「剥」「剥」声,湛浔眼前看不真切,在其它感官逐渐染上夜的静谧而昏昏欲睡之时,不远处的林子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将栖于湛浔身上的瞌睡全给赶跑了。

他眨动金眸,抬高下巴,吹了吹覆在眼前的巾子,想看清身旁巴着的苻聿珩的表情,但苻聿珩却伸手盖住他才吹起的巾子,连带地也掩去了他的视线。

「珩」

「人类朝这儿来了。」苻聿珩压下他的头,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手臂,「噤声。」

「嗯。」湛浔颗心提到了喉咙口,却因苻聿珩的陪伴而觉得就算是世上所有全背离了他,也会有苻聿珩的相随而安了心。

未久,染着血的对男女相偕扶持,踉踉跄跄地半爬半滚出了树林,地点就离苻聿珩与湛浔所在之地不至两步远,但他们显然都没发现他们,只径的往后瞧去,后方有几焰火苗于树林间隙闪烁不定,间或着「找出他们」「发现足迹」之类的吆喝声。

「雪儿妳快走」教女子扶持着的男人如此说着,他的声音听来虚弱无比,但苻聿珩与湛浔听便知男人活日无多。

湛浔睁大了眸,很想掀开头巾将情况看个仔细,但苻聿珩的命令犹言在耳,致使他只好拉长了耳,努力的听着那对人类父女的对谈。

「不,爹,要走我们起走,女儿不能丢下您。」雪儿即使气力用罄,教敌人给追上也不愿做出扔下爹亲独自逃跑的事来。

「雪儿,妳快走,爹来挡住他们」男人推开雪儿的搀扶,抽了雪儿的剑,摇摇晃晃的站着,要女儿快些离开。

「爹女儿是决计不会离开您的,要死我们起死。」雪儿哭泣着,怎么也不愿舍下爹亲。

「两位,既然你们都不退让,何不先坐下好好谈」苻聿珩的声音插入父女两人的对谈中,显得格外的突兀与清闲。

父女两人这才发觉离他们不到两步之遥的地方竟有人在

「你是」雪儿将伤重的爹护于身后,旺盛的火光之下,她瞧苻聿珩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心下不由暗讶,「怎么会在此地」

又见他身旁偎着个人,却因其大半脸孔教巾子覆着而瞧不清是男是女,股寒意不由得自心底升起,她直觉这两人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姑娘笑话了,我与犬子打开始便于此地,是你们闯了进来,扰了我的清静,我好意请二位好生坐下细谈,妳却反倒质问起我来了」苻聿珩的语调十分轻缓平静,说出口的话却教雪儿赧了颜。

「若是我有得罪两位的地方,雪儿道歉,只是家父与我两人」雪儿虽觉得苻聿珩口中的「犬子」身形苻聿珩相似,但既然苻聿珩自称他俩为父子,那她也不好意思置喙。

「雪儿,咱们快走吧不然」男人说到后来咳了起来,浑身浴血的他看来比雪儿还狼狈。

「嗯。」雪儿匆促的点下头,来不及与苻聿珩再说几句,便想与爹亲道逃走。

然而追兵却于此时追至。

时间,整个湖边教火光点亮,有若白日。

「路廷路映雪,看你们还能往何处逃」

「哼,就算逃不了,也休想我们同你回去」雪儿冷哼声,即使内息已乱,身上也伤痕累累,她宁可死也不想丧失尊严。

「唉,雪儿,妳又何必如此嘴硬呢只要妳说句肯嫁予我廖然,我可力保你们父女的性命安全啊不然看妳这样,我也于心不忍」

「我宁可嫁狗也不愿意嫁你。」雪儿气息乱,猛咳了几声后,又道:「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希望你别波及这对在此休憩的父子。」

廖然闻言,看向开始即不在他视线范围内的苻聿珩与湛浔。

苻聿珩查觉到那唤廖然男子的目光,遂朝他微笑颔首,但廖然瞳仁缩,眼中杀意尽显,湛浔感受到那针对苻聿珩而来的刺人杀意,才想动手教训廖然这个胆敢冒犯珩的人类,却被苻聿珩紧紧压着头不能动作。

「珩」湛浔小小声的唤着。

「不能伤人。」

「可是」

「嘘。」

湛浔气呼呼的用力把头压向苻聿珩的胸膛,以表示他内心的不满,但苻聿珩的反应却是哈哈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廖然以为苻聿珩在笑他,大吼着想要苻聿珩止住笑。

「廖公子,人家姑娘不愿嫁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苻聿珩面带笑意,和善地劝着,清俊洒逸的翩然姿态即使身处于野外露宿,面对廖然所带的大匹人马,也未曾稍改。

两相比较之下反而是廖然与雪儿他们入侵了这块梦幻不属于人间的地方。

「关你屁事你少多管闲事,不然我廖家庄的人连你起杀」

「公子,多谢关心,不过」雪儿的话因爹亲口气提不上来猛咳而逸去,她扶着路廷于火堆对面的石块上坐下,撕了裙襬,沾湿回来为路廷擦拭。「爹,您好些了么」

「对,不关你的事,你闪边去,这是我和雪儿之间的事」廖然大摇大摆的走到苻聿珩跟前,想踢开他,坐他的位置,然而尚未近苻聿珩的身,他人即被忍不住出手的湛浔掌给打飞,飞向他带来的人马中。

「少主」群人手忙脚乱的扶起廖然,被扶起的廖然胸口闷,吐了口血水,众人大惊。「保护少主」

「湛浔」苻聿珩低声斥喝怀里的湛浔。

「谁让谁让他要碰你嘛」湛浔鼓起腮帮子,为自己辩解。

「你好生坐好,没我的命令不准动。」苻聿珩推开湛浔,起身之时不忘将他的巾子盖好。

这头的雪儿与路廷却对苻聿珩与湛浔的行为感到无比讶异,两人互看了眼,不知如何反应。

而那厢的廖家庄人见苻聿珩起身,群人全有志同地往后退大步,脸带惊恐地望着苻聿珩,窥伺着他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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