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哀恕，有点认命，还有点楚扬看不懂的复杂。楚扬被他看得发毛，赌咒发誓地解释自己真是忘了。“真不是故意的，我虽然听到说小姑娘会跟着来，可打背包的时候习惯性地只装了yi个。大不了，我不睡就是了”

楚湛湘咬牙，“你不睡，你个医务兵不睡，开什么国际玩笑。再说，难不成老子就能睡了”

这边话还没完，青枝拎着yi只肥兔子和yi只野鸡回来了。两只野物都被绑成yi团，但明显都活着。楚扬见青枝回来，忙道，“哟，手艺不错，咱们有口服了，我去收拾。”话落接过青枝手里的东西撒腿跑了。

楚湛湘恨得腮帮子都疼。转头面对青枝，强笑道，“累不累，要不要休息yi下”

“没事啦，这林子里东西还挺多。”青枝摆手，笑得很轻松，在这里，她明显放开了许多，毕竟这环境她更熟悉。

等楚扬回来，楚湛湘将两只猎物烤了，三人吃饱，天色已经不早，林子里光线不好，眼看着就黑了下来。三个人围着火堆有yi句没yi句地说着话。楚扬小心翼翼地偷瞄楚湛湘，神色闪躲。楚湛湘已经无语了，也不看他，对青枝道，“去休息吧我们值夜。”

青枝闻言也没有多想，钻进了帐篷，待见到只有yi个睡袋也愣了yi下。接着脸上明显带上了喜色。总算给自己找着机会了。于是钻出来，问道，“里面只有yi个睡袋，我睡了你们睡哪儿呢”

楚湛湘瞪了旁边巴不得把自己缩不见的楚扬yi眼，道，“没事，反正也是野外生存训练，我们轮着眯yi会儿就行。”

青枝皱了眉，道，“这不好吧，要不然我跟楚哥哥yi起，咱们分两拨就是了，yi边半宿。”

楚扬yi听这话眼里几乎没冒出绿光来，倒不是因为能睡觉，而是青枝这话明显就说明小姑娘跟楚湛湘关系不yi般。这都能钻yi个睡袋了，那是多近的关系。

楚湛湘看面前两个人的眼神，楚扬怕是早就猜出来那回自己出了什么事，不过因为自己没说，也就当不知道。不是不知道家里人急，可也得看人啊，就青枝这小丫片子，他们也太“饥不择食”了。

不过这回楚湛湘是误会了，楚扬充其量就猜小姑娘情窦初开，被楚湛湘“衣冠禽兽”的外表给骗了，懵懂着喜欢上楚老爷了。在他想来楚湛湘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正等着看他怎么跟小姑娘解释呢

青枝的表情不用说，楚湛湘知道小丫头打的什么注意，真是不死心。可是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能因为私人原因不顾忌战士的安全。半个月不睡不是不行，但万yi真出点意外，到时候他yi心难安。

看着楚湛湘艰难的点头，青枝脸上绽放出yi个大大的笑容。娘亲说过，男人很没有定力的，到时候那么近的距离，即使手上没有药，也yi定能引得楚哥哥跟自己行房。

另yi边楚扬见楚湛湘点头，神色间的八卦瞬间褪去。他有过诸多猜测，但是真的不曾想过楚湛湘跟青枝会真的是这样的关系。青枝实在太小了。脸上带上了几分苦意，似乎自己这位堂兄无论哪件事都没办法顺利。家里人担心他的终身大事，嘴上说不挑，可青枝，能接受的又有几个。

楚湛湘不给楚扬多问的机会，“你先去睡吧，我跟青枝值上半夜。”语气很淡，却不容拒绝，显然是不想跟楚扬谈这件事。

青枝兴奋地坐到楚湛湘身边，叽叽喳喳地谈起今天在林子里见到景物，其间也夹杂着以前捕猎时的趣事，甚是高兴。楚湛湘含笑听着，时不时搭上yi句，促进小姑娘的谈兴。

几个小时yi恍就过去了，楚扬准时钻出帐篷，跟两人换班。青枝原本以为楚湛湘会拖着时间，不曾想这yi回他竟是十分干脆地拉着自己便进了帐篷。脱了外套和鞋，楚湛湘先yi步钻进了睡袋。

青枝看他这么合作，更是高兴，yi心想着今天定能成事，利落地也跟着钻了进去。睡袋空间有限，yi个成年男人睡着刚合适，现在多了个人，即使青枝身形娇小，却依旧显得拥紧了许多。

青枝倒是不客气，刚进去就伸手圈在了楚湛湘腰上，不安份地摸索了几下。楚湛湘苦笑着按住了青枝的手，道，“我答应跟你yi起睡，可没说同意借种啊”

见自己的打算被识破，青枝有些着恼，却不觉得羞涩。即使了解了不少常识，小姑娘还是没真的对男女之事全然开窍，心思还奔着借种去呢

楚湛湘只是按住了青枝的手，却没有拒绝小姑娘的拥抱，见对方安份下来，伸手将青枝收进怀里，轻轻拍着，语带叹息地道，“睡吧乖”

青枝其实早就困了，被楚湛湘说破了打算倒也没有太失望，反正她想的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总还有机会。而且在林子里，草药齐全，实在不行，就再用yi回药，反正当初娘亲给的那药也把方子跟自己说了，要配来也不难。想着想着，小姑娘缩在楚湛湘怀里睡着了。

感觉怀里的人呼吸均匀平稳，楚湛湘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怕的从来不是自己无法自制，只担心青枝在自己身上越陷越深，到时候会伤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很多时候，事情总会出人意料。凌晨时分，林子里的声响越来越大，各种鸟兽的叫声夹杂其间，还伴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人听得心里直慌。

这样的动静让楚湛湘和青枝都醒了过来，青枝还有些愣神，“楚哥哥，这是怎么了”

楚湛湘神色很难看，心下微有猜测，不敢肯定，安慰道，“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

第19章 第十八章

各种异动yi直持续到天大亮，其间楚湛湘联系了基地，也通过应急通讯频道跟三十名分散于林中各地的战士取得联系，要求他们做好应急准备。种种迹象都预示着可能会发生地震。只是无法确定强度和具体位置。他们此时能做的惟有等待。

到天亮时，并肩而立的三个人果然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开始起伏不定。周围的草木也随之高高低低，地面不多时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连续的震感足足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楚湛湘护着青枝，楚扬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三个人幸运地几着了几处擦伤。直升机停靠的位置周围比较空旷，除了地面变得高低不平，其他并无影响。楚扬察看后的结果让人松了口气，直升机可以起飞。

两个人以最快速度跟基地取了联系，确定震中位置离他们训练的地方相距尚远，应该是在山脉深处，他们这里不过是被波及了。跟战士们的联系也很顺利，因为早有准备，每个人都只是轻微的擦伤扭伤。楚湛湘令全员原地待命，等待接应。

发生这样的变故，训练自然要先中止，第yi要务是要确定战士人身安全。

两个人yi直忙着处理善后，都不此注意青枝的脸色。等收拾妥当，楚湛湘招呼青枝准备起飞，才发现青枝yi直站在原地，面朝着东南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枝，准备回去了青枝，”

青枝闻声回头，“楚哥哥，你刚才说地动中心的位置在哪里”

“北纬”突然想起青枝不懂这种描述方式，楚湛湘换言道，“在我们所处位置的东南方，距这里至少也有个上百近千公里。可能比较严重，余震都这么强。”

青枝闻言脸色白了下去，方才她就在想青阳谷的方向是否会受到波及，没想到，果真被自己说中了。

“怎么了”楚湛湘yi看青枝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对，思绪yi转，担忧道，“你家”

青枝想笑下，可是脸上却惶惶然满是担忧。

楚湛湘yi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别担心，幸许没事”这话说得干干的，连他都不敢肯定。

青枝咬紧下唇，垂于身侧的手yi时紧握，“楚哥哥，我得回去yi趟”

“说什么傻话，这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余震，你yi个人去山里太危险。至少也得等到地震完全过去。”顿了下，楚湛湘续道，“到时候我陪你yi起回去。”

“我得回去家里不允许外人进谷，我自己回去。”青枝思及青阳谷的地势，心中忧虑更甚，家里只有祖父和娘亲。祖父虽身手不错，到底年纪大了，娘亲因为早年受过伤，身体实是非常虚，若真遇到这样的天灾，他二人如何自保。“楚哥哥，保重”说话间，青枝转身便要走。

相较于青阳谷中惟二的亲人，外边的yi切最多让青枝有些留恋，却无法挽留她的脚步。

“等等”楚湛湘忙出声，“你先等等”边说着，楚湛湘从机舱里拖出yi个背包，递给止步的青枝，“这里面是yi些吃的用的，你带上路上注意安全，不管，都出来跟我说yi声。走出山来，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来接你”

青枝接过，此时已无心想背包的来由，闷闷点了下头，立落地背好，“楚哥哥，愿我们后会有期”

“说什么话，你yi定要来跟我回个话去吧，路上小心”

青枝没有多应，也不再点头，几个几落便钻入了林子里。

看到小姑娘走远，楚湛湘心里说不出的怅然。他们相处时间尚短，来不及培养出多深的感情，更多地是出于责任的照料，还有愧疚。然而，此时看到她独自离开，楚湛湘却很不好受。只盼着小丫头yi路平安，早日回来。

楚扬从头到尾都yi语不发，青枝的来历他略有所知，却不曾想过yi次生存训练会闹出这样的事。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不能随意行动。

“走吧，她自小在山里长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楚湛湘点了点头，依旧神色凝重，却又别无他法。直升机很快升空，去接应还陷在林中的二中队战士。

当初出山青枝yi路走yi路寻找合适的人，绕了不少路，因此花了整三个月的时间才走出来，如今因为心有所系，青枝认准了方向，除了进食和休息，几乎日夜兼程地往回赶。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因为地震造成的地貌变化，很多原本能通行的地方，变成了天堑，青枝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绕道而行。再加以时不时大大小小的余震，让青枝这yi路惊险万分。

越接近青阳谷，地表变化越明显，以前熟悉的道路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青枝yi边越过种种险隘，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她已经在山里两个月，背包里早已空空如也。这段时间大多靠着野物山泉止饥解渴，再加上长途跋涉，整个人黑瘦了yi大圈。不过，总算是到了。

青阳谷为青氏yi族世居之地，早年间并非如现在这样与世隔绝，在山外还有yi处青阳村，村里住着的也多是青氏yi族的人。yi村yi谷互为依凭，保得青氏yi族数自明末至清末数百年安稳繁荣。及至民国年间，战祸不断，青氏yi族中坚力量退守青阳谷，青阳村因战祸绝了户。地处深山中的青氏族人消息不通，物资缺失。族录记载，数十年前，谷中青壮年尽出，欲出山寻找出路。却不知因何祸事，不仅这些青壮年无yi回返，更带累大半青族人死于非命。因此大祸，当时青阳谷中的族老越发胆怯，不敢妄动，以至整个青阳谷人丁凋零，终至再无承续。

走过已经残缺的护谷大阵，小心地绕过被地震破坏的兵阵区，半个小时后，青枝走到了yi处绝壁之下，壁立千千仞，被各种藤蔓层层覆盖。抓着垂坠而下的藤蔓，青枝借力连连腾跃，很快更到了绝壁中段，拨开yi处藤索厚实处，yi个黑幽幽的洞岤出现在眼前。脚下yi蹬，身影yi闪，人便消失在洞口。留下洞口处藤蔓形成的洞帘微微晃动，片刻后已全看不出yi丝痕迹。

青阳谷分内谷和外谷。护谷大阵在最外层，过了之后是外谷，族中记载，餐谷原也是族人定居之地，后因那场大祸，外谷几乎被破坏殆尽，事后，青族人人口锐减，同时出于安全考虑，全族人都迁入了内谷。外谷则布上各种各样的陷阱，需依照特殊的步法才能顺利通过，否则层出不穷的机关将让入侵者血溅当场。然而yi场天灾，外谷的兵阵早已经太半失效。要恢复还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内谷便是青枝此刻通过山洞前往的方向。山洞开在半空的山崖上，径向去的方向是往下的，越走地势越低，yi路上，两边崖壁都用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照明，yi共108颗，原是青氏先辈从这横断山中某处古墓中发掘而得。青族人处在这群山中，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反倒成了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洞岤开口处已经与地面平齐，以yi扇石门遮避，门内门外都有能打开石门的机关，外人看不出内中玄机。行到洞口，青枝足下生风，yi套配合九宫八卦而成的步法，九九八十yi步依序中踏出，于结束的位置运足内力yi踩，啪嗒yi声响，接着伴着摩擦声，石门应声而开。

微眯了下眼，待适应洞外的光线，青枝脚下yi点，飞射而出。

第20章 第十九章

内谷的情况并不比外谷好多少，原本已经开始倾颓的屋舍经此yi劫尽数化为废墟，空气中似还弥散着烟尘的味道。青枝强抑忧惧，朝着谷正中自己家所在的位置赶去。及至门前，原本齐整的木门倒向yi侧，青枝几步进屋，屋内的陈设家具乱作yi团，细看来却有收拾过的痕迹。

心下微松，青枝扔下背包，口中唤着，“娘，祖父”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找了yi遍，却是不见人影。回到正厅，略作思索，青枝再次出了门，朝着祠堂的方向跑去。

刚到宗祠门前，yi抹纤弱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娘”

“小枝丫头，进去看看你祖父，他正等你呢”青芸似乎并不因青枝的出现而惊奇，青枝听到娘亲的话yi时也没心思多想，跟着娘亲快步走进宗祠正堂。入目所见，原本矍铄的祖父苍老了十多岁，曾经的满头银丝如今泛着灰白，脸上干瘦得如同风干的老树皮，整个人深陷于被褥之间，单薄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祖父”青枝瞬间红了眼眶，轻唤着急步上前，跪于老人身前。入手探脉，竟已经弱不可察。青枝知道，这样的脉相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难有挽回的可能。yi时泪落不断。依祖父的性子，若还有yi丝意识，怎容得自己落得这般地步，到这份儿上，怕是早已经力不从心了。

“地动的时候，宗祠中央的龙柱有倾颓之势，他不顾身体生生撑了半个多时辰，护住了此地。力竭之下伤了筋脉，内息走岔，再加上年迈，即使有调息的药物养着，到底支撑不住。从地动以后，这两个月，他便yi直带伤守在这里，生怕这宗祠有个好歹，愧对先祖。初时是不愿离开，后来则是伤重至无力离开。这几日更是yi直昏睡着，从昨天开始已经水米难进，怕是无力回天了”青芸轻淡地解释着老爷子的情况，语气里听不出悲喜，“我没办法移动老爷子，若非你回来了，少不得要让他老人家身后委曲。如今你回来了，总算不至于让老爷子再受罪。”

“娘亲”青枝终于察觉到了青芸的不对劲儿，以前的青芸不可能有这样平淡的表情。而且仅是小yi年的时间，她整个人像是被亏空了yi般，皮肤发色都呈现灰败之象，直看得青枝心惊。

青芸走近几步，慢慢挨着青枝坐下，仔细看向女儿，眉头已散，显是已经破了身子，然而眉目间依旧懵懂青涩，怕还是不识情味。伸手轻抚女儿因长途跋涉而憔悴的面容，青芸微笑道，“小枝丫头，娘要跟你说对不起”边说着，青芸将额贴到女儿额上，眼中隐隐含泪，“自两年前，你祖父便诊出，我最多仅剩三年的寿元。原本以为还能撑到看着你怀孕生子，不成想命运作弄，yi场天灾竟成了我的催命符。”

青枝闻言先是满眼的不可置信，下意识握紧了娘亲的手，入手间才发现原本的纤纤玉手已经瘦可见骨，青紫的血脉分布其上，观之可怖。“娘亲，你别跟我说笑，这个笑话有点吓人”

“好丫头，”青芸笑着，yi遍yi遍地抚过女儿的发顶，“原本我以为等不到你了，还想着怎么也得撑到先送你祖父走，如今，倒是安心了。”说着话，青芸似乎累极，慢慢倚向青枝。青枝扶着娘亲坐下，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娘亲怎可这般狠心，你和祖父是这世上我惟二的亲人，竟都要这么弃了青枝而去，留青枝yi个如何独活”

青芸并不安慰女儿，只自顾安排道，“等我跟你祖父过身之后，处理好后事，你还是出去吧，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这青阳谷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绝了生机，有我们守着就够了。你断不可独守于此处，毁了终身。”

“娘，不是说好的，等我怀孕生子便同你们yi同担起承续青氏血脉之责”

“傻话，”青芸笑着轻拍了女儿yi下，“青氏的承续并非守着这山谷便可实现，只有你好生活着，青氏yi族才能不灭。娘亲不问你这段日子在外面都遇到了些什么，娘怕自己走得不安心。只要你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好好活下去。我青氏yi百三十七代，三千七百八十二位先人，还有我和你的祖父都会佑你yi生安宁”

青芸看着面前的女儿，思绪又回到了十七年前，自己在林中救下那人。原本依着族里的安排，从那人身上取得精血后便应立时离开。然而，面对当时重伤垂死的男人，青芸终究没忍心立时动手。反而陪在那人身边，将他那yi身伤治好。

yi个月的相处，因不愿泄露自己的行迹，青芸yi直封住了那人的视力。所以，从始至终，那人都不知道救了他，并且跟他有yi段露水姻缘的女子究竟长相如何

青芸却是将那人的身形相貌刻进了骨血里。

她给他治伤，为他洗衣做饭。他给她讲外面的人事，为青芸沟勒出yi个瑰丽百变的世界。然而，青氏女儿的命运终究不可能改变。青芸在他伤愈之后选择悄悄离开。

青阳谷已经没有其他的传承。自己这yi辈只有自己yi人，父母尚在，无人奉养。所以，自己必须回去。

分别之后，是刻骨的相思。

十七年相思，因为知道再没有相见的可能，没有悲伤，只有绝望。

这样的经历，青芸不愿自己的女儿再经历yi次。

所以，她的性子变得张扬娇狂，用夸张的表情掩饰心底的空洞。教女儿改了义的三从四德，给女儿指出的出山之路也仅有yi种人会到，教给女儿用于借种的方法也与旧例全然相异。

长于山间的女儿，不懂世情，不知人事，让这样的青枝去赌那未知的命运，青芸舍不得。但，她更舍不得青枝连心痛是何滋味都不知道。因为不知难过，便也不快乐。

青芸知道父亲嘴上说着要让青枝守住青阳谷，却也不愿看到青枝孤苦yi生，因此对自己私底下的小动作睁yi只眼闭yi只眼。

未曾见过繁华，自出生便与父亲和自己相依为命，与山中草木为伴，这样的青枝还不懂寂寞。可是这样的性子，若真是走入尘世，又该如何去争得自己的幸福。

只盼上天垂怜，让小枝遇到yi个能带她“离开”青阳谷的良人。

先祖在上，违背祖制的罪责都由青芸yi人背负，只愿我儿自此再不会困于这群山之间，孤苦yi生。

青芸的话音慢慢低下去，累极了yi般，终靠在女儿怀中昏睡过去。

青枝有些木，不知道眼前这yi切是梦是真，呆手呆脚地将母亲安置在祖父身边，没有心思梳洗c进食，只能不错眼地盯着两位亲人，生怕自己yi走开，他们便走了。

每个时辰都会探脉行针，想喂他们吃些东西，可是不仅是祖父，连娘亲也再吞不下东西。理智告诉青枝，两位亲人都是生机渐绝。青氏yi族对生死看得平静，族规教导，亲人离世不可过份悲伤，让离世者心有不安，黄泉路上走得犹豫。

道理青枝都懂，可是心底却难以抑制地不舍。然而除了yi次又yi次探脉，青枝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们做什么。

十六岁的小姑娘，第yi次面对生离死别，第yi次就如斯残酷。整个人与外界似乎隔着yi层什么，没有特别地伤心，好像有种错觉，过了这几天，yi切就都会恢复如常

第21章 第二十章

青枝和青琦终究先后离世，守着两人的青枝五识全开，所以当祖父呼吸停止时，她几乎同时便感知到了。相隔不过半个时辰，娘亲也随之魂归黄泉。青枝似哭似笑，于祖父而言，总算没有白发送黑发人。娘亲，也算是送了祖父yi程。

2月间，山里依旧是隆冬。内谷因地势原因，比外边温暖。废墟里长出了青嫩的野草，谷中随处可见的野花已经竟相绽放，视野里姹紫嫣红yi片。家养的蜜蜂在花丛中飞舞，为寂寂的青阳谷带来了生命的轻响。

青枝面无表情地将两位亲人收殓，葬入了山谷后段的青园青氏族人安眠的祖坟中。此yi地埋葬的都是青氏族人，即使是几十年前那些yi去不返的人，族人也在此处为他们立下了衣冠冢。若大yi片陵园，都是同yi规制的石制墓岤，早在青枝很小的时候，青琦便将他和青芸的坟修筑完毕。青枝的没有，青琦也许从yi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她终老于此。

陵园内修筑整齐，四季芳草鲜花长开不败，其中不乏名贵希有品种。因青阳谷人丁单薄，物资缺乏。不知从哪个开始，坟前摆放的大多是玉石c翡翠或者金银等不易损坏的重物所制的祭品。这些在外界贵值千金的东西，在这里却是不当吃不当喝，反倒回归了它们最原始的作用，不过是个玩意。

青琦和青芸坟前，青枝也依样摆上了各类金玉精制的瓜果，依着二人的喜好，各摆上了两只青花摆件，其中插着的是精雕的木雕或玉雕花朵。这些东西惟yi的好处便是遍历风雨依旧鲜研如故。

在坟前给两位亲人磕完头，青枝慢慢站起身来，身体的虚弱感让她有些站不住。抬眼看着这高高低低的数千座石坟，青氏yi族，尽在此处，所有石碑朝着的方向都是青族人魂牵梦萦的江南。然而至死，他们都回不去了。

慢慢走出青园，头晕目眩人感觉让青枝有些撑不住地依着墓园门口的石柱滑落坐倒。阳光温暖白炽yi片，整个山谷被yi片刺目的惨白笼罩。微眯了眼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yi切，青枝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yi丝血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慢慢在苍白的孝衣上绽出滴滴血梅。

“啊”用尽了内力的清啸，响彻了青阳谷，渐入云霄，其间有多少心痛c不舍以及彷徨，若可到得碧落黄泉，青氏先祖在上，可否告知青枝，自今后，儿于世间茕茕孑立，该如何承续青氏yi族的荣光和遗志。

走岔的内息引得血不归心，青枝喉头yi甜，腥热的污血染红了衣袂裙角，瘦弱的身体终不支倒地。有些痛，过了临界点，便是连泪都流不出的无力。

夏木荫荫，转眼间春天便过去了。青枝在青阳谷中养了近半年，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太半的时间便是守在青园中，将每yi方坟前的贡果花卉yiyi擦拭修复。再将各处乱生的杂草清理干净。从二月到七月，若大的青园在青枝的打理整洁yi片。阳光下，各色流光熠熠生辉，衬着雪白的石碑石墓，生生就是yi个巨大的宝库。只是无人欣赏。

几个月的时间，堪堪让青枝养好了身子。将行礼略作收拾，青枝带着背包走进青园，最后再看yi眼娘亲和祖父。无论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她都得出去。此yi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返。娘亲说，不必再守着青阳谷。可是，除了青阳谷，这若大的天地又有何处是家

踏上出谷的路，山间被地动破坏的草木经过yi春的生长已经再次绽放出鲜活的生机。若不仔细寻找，竟是完全看不出那yi场山摇地动的天灾来过的痕迹。心中若有所感，却也无心欣赏山间的美丽险奇，出谷后的青枝辨明了方向，迈出了出山之路。这yi次青枝满心的都是惶惶。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走走停停，依旧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青枝才走出深山。依旧在树林里，不过已经能看到人类的行迹。因为这yi路上走过的路途大半已经看不出原形，青枝只能确定大概的方向，却不能肯定是不是还是当初跟楚湛湘相遇的方向。

仔细察看了树林中留下的各类痕迹，青枝大概能确定在这yi带出没的人也是跟梦湛湘他们是yi类人。因为也累了，而且确定都走出来了，青枝倒也不急了，寻了yi个树洞，打算休息yi下，索性就守株待兔等着人来。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见到人，再联系楚湛湘应该会容易得多。

这yi等就是半个月，在树洞中环境虽不算好，但对青枝而言已经足够舒适。半年yi直苍白的脸颊上总算见了几分血色。感觉身体各处的酸痛伤痕也淡了许多。精神也随之放松，让青枝有些乐不思蜀。

在青枝留在山中的时候，离火大队也迎来了跟兄弟部队的交流演习。这yi回面对的并非常规部队，对方是跟他们同yi作战系统的飞鹰特战大队。两个中队的兵力，远从h市赶来。离火大队长于丛林作战，任务方向主要是针对越境毒贩和军火商。飞鹰大队的长处则是城市作战，在处理恐怖事件和城市巷战上成绩突出。

两支队伍互别苗头，先前的交流中离火大队被虐得很惨，都等着在接下来的丛林演习中出口恶气。楚湛湘是这次交流离火的负责人，带队自己的二中队和在三中队的协同下跟飞鹰“交流”。

这次也是对楚湛湘的升职考察，如果yi切顺利，这次交流之后，楚湛湘将挂衔上校，升任离火副大队长，主管作战。因为之前的成绩并不算突出，楚老爷最近几日笑得太过妖孽，方圆五里无人区，不仅是二中队，协同交流的三中队也知道，如果接下的成绩不好看，楚老爷会让他们很好看。

第22章 第二十yi章

这yi日，青枝跟平时yi样在林子里采野菜，昨天没吃完的野兔还有半个，可以炖锅野菜汤。这yi回出来，汲取了上yi次的经验，除了必要的调料以外，青枝特地背了yi个可以当锅的小鼎出来，这几日热汤热菜，果真是舒服多了。

这片林子青枝已经摸得很熟，知道哪里可以采到鲜嫩的野菜，因此出了树洞便朝着认定的方向慢慢晃荡过去。青枝在林子里的惯于走半空，在林间的树木上借力，滑翔yi样前进。yi路都很顺利，渐近目的地，以青枝的目力都能看到前方生长的蕨菜c青刚苔之类的野菜水灵灵地迎风招摇。

这yi路，青枝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被数双眼睛看在眼底。跟离火的演习，飞鹰大队扮演伏击的yi方，先行进入了树林，两个中队的队员分散于树林各处，以最快的速度摸透整片林子的地形格局。只等着离火送上来门来。

然而毕竟人力有限，他们并不能将树林的每个角落都查看到，所以从始至终也没有发现青枝藏身的树洞。青枝出现时，第yi次借力的树木上，yi名特种兵战士看到下方那yi抹草色的身影，只当自己眼花。定盯再细看，不由瞪直了双眼，分明的人形生物，轻捷似猿，脚下轻点林间错落的树木，或者手上轻拉着蔓生的枝杈借力，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

特种战士名叫熊瑁，跟熊猫同音，于是代号就成了这个。yi阵穿林风吹过，熊猫打了个冷战，吞吞了口水，在通讯器中开口道，“队长，我不确定是不是眼花了，刚才看到yi个人在飞。”

这话刚出，通讯器里响起此起彼落的“扑哧”声，显然这么玄幻的话所有人都当他是在给他们解闷儿。

“熊猫儿，你小子昨天晚上把鬼故事看多了吧，就算是真有个小倩，这里也不是兰若寺啊”

“哟，当自己宁采臣呢”轻鄙嘲弄。

“猫儿，没事别看那些神鬼故事”语重心长。

众人的打趣调侃还没落，不远处的陈同，代号锤子，结结巴巴的声音也在通迅器里响起，“队长，我也看到了，穿着绿色的衣服，头发又长又直，”

陈同在队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众人yi听他的声音都安静了。如果连锤子都说看到，那肯定是真的有。于是所有人几乎同时开口，“在哪里”

“刚刚从我头上飞过去，”这是葛书笙的声音，代号就是书生，是队里的狙击手。性子冷僻了些，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眼睛，“年纪不超过十八，身形瘦弱，头发挽起带簪，发尾长到腰臀。上衣是绿色的小外套，下自穿的是yi步长裙，侧部开叉，到大腿，脚上是yi双平底布鞋，从树木枝干借力，动作灵活，速度极快，看起来很像飞。”

不愧是狙击手，惊鸿yi瞥就看清了这么多细节。所有人闻言都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最开始出声熊猫颤颤道，“队长，不会真的是鬼吧或者是山鬼”

飞鹰这回带队的队长名叫陈萧，yi开始听到熊猫开口时并没有yi笑置之，此时听到接连几个队员都看到同样的人，越发重视。“先不要妄动，可能是山里的少数民族，呆会儿注意些，不要伤人”

“是”

另yi边青枝因为yi直专注前行，并不曾注意到这林子里竟藏了这么些陌生人。当她从树上落了地，正待动手采摘时，突然感觉到了有些陌生的气息。仔细分辨，并不是野兽，不由皱眉，忽而恍然，神色yi喜。yi闪身便朝着气息所在飞掠而去。

同时，潜伏于草木间的张文侍正聚精会神的地盯着不远处那个落地的女子，也看清了，果真是人，多半如头儿说的是个少数民族少女。yi口气还没松下来，却发现视野里再找不到那女子身影了。yi阵凉风吹来，向来怕鬼的张文侍只觉得头皮发麻。

恰在此时，肩上被拍了yi下，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特种兵战士惊叫出声，惊得四周鸟雀扑腾起飞。开着公共频道的飞鹰众人都感受了yi把魔音攻击。反应过来，张文侍第yi反应便是将通话器捏碎。接着反手yi击，直朝青枝门面而来。

被对方的尖叫弄得yi呆的青枝回神时，拳头已经到了面前，忙滑身后退，张文侍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双脚竟然是离地的，yi时间更是觉得yi阵骨冷。强忍心底的惊恐，撑着举枪欲射，只见对方yi扬手，张文侍发现自己竟然半点都动不了了。只能僵着动作呆立在原地，瞪直了眼睛地看着对方接近。

树林里，阳光明明暗暗，张文侍本就紧张，汗水迷了眼，只觉得竟是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待“女鬼”走近，yi看那相貌，怕鬼的张文侍几乎没抖起来。那张脸，那样的眼睛，怎么可能是人能长的。偷瞄了yi眼，发现对方有影子，张文侍几乎下意识就认定了，眼前这位不可能是什么少数民族，yi定就是这山里的山鬼

“你别怕”青枝看似乎吓到对方，连忙开口，可惜半年没有说过话了，青枝的发音有些生涩，还带着重重的口音，越发坚定了张文侍的判断。

“你，你，是什么人”可怜的张文侍，代号书童，牙齿都在打架了。

“我叫青枝。你是特种兵吧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认识楚湛湘吗”

书童愣了yi下，完全搞不懂眼前这山鬼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找他干嘛”

青枝愣了下，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反正她是认定楚湛湘了，也不怕人知道，“他是我相公，说好等我回来就找他，他会来接我的”

这话放在平时很正常，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书童同学只听出难言的诡异，不堪重负的神经终于支撑不住，yi米八的铁汉子轰然倒地，活活被吓晕过去。也是书童倒霉，如果换个人，即使怕也不会怕成这样，书童却不yi样，杀人见血是小事，最怕的就是这些鬼怪之类的。平时连鬼片都不敢看的人，这时候跟这样活生生的“山鬼”近距离接触，不晕都难。

青枝看对方白眼yi翻倒地不起，yi时囧了。忍不住伸手摸摸脸，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想了想，只是昏了倒没关系，这林子里虽没有猛兽，蛇虫之类的却不少，他们肯定也是来野外生存的，如果就把人放在这儿，万yi出了意外，她难辞其咎。于是好心的青枝叹口气，上前将张文侍抗起，以她的体力，张文侍的体重虽然沉了点，倒也不影响行动。微yi提气，带着人再次跃身而起，循着来路回自己暂居的树洞。

说是循着来路，可林子里哪里会有真正的路，不过是确定方向罢了，于是很巧合的，青枝回去的竟没有遇到yi个特种兵。而另yi边久等书童消息的众人则是红了眼，陈萧当机立断，组织众人开始搜索。他自己则是迅速赶往指挥点，准备向离火大队请求支援。

青枝这yi次的出场，可谓声势逼人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接到消息的离火大队整装出动，这片林子他们比飞鹰熟，实在想不通好好的，人怎么会失踪。等到跟飞鹰汇合，听完他们的描述，楚湛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楚扬也是见过当初第yi次从林子里走出的青枝的，先是疑惑，待看到楚湛湘的表情，脸上笑开了花。

这段时间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总算弄明白了那个小姑娘跟自家堂兄之间不可说的yi二三。楚湛湘yi直在等青枝回来，虽不能说牵肠挂肚，但确实是悬着心。当局者迷，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小姑娘的上心其实早已经超出了责任的范畴。楚扬旁观却看得很清楚。

虽然不知道当初堂兄因何刚入军校就没有消息，隔了十年后又突然空降至离火，但从楚湛湘不经意间流露的迹象，楚扬很容易推断出长达十年的时间，楚湛湘最可能的去向。

他无法相象整整十年以另种身份活着会是什么样的境遇，但很明显，楚湛湘已经变得很难再接受yi个陌生人走进自己的生活。家里人或多或少都能猜到楚湛湘的经历，因此自从有了他的消息，最操心的就是他的终身大事。

伯父和伯母都是职业军人，在楚湛湘失去联系的那段时间，因意外双双为国牺牲。家里人怜惜楚湛湘竟是错过了见父母最后yi脸的机会，因此长辈们自顾担起了父母的角色，yi心想替楚湛湘寻yi桩合意的婚事。

此前对两个人的关系有所察觉时，楚扬便想着怎么样帮楚湛湘。因此回家时旁敲侧击，明示暗示地通告了青枝的存在。家里人从yi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答应见见人，总算略有进步。从楚扬的角度，他倒是认为青枝跟楚湛湘再合适不过，年龄上差得多了点。但这个影响不大。最主要的是楚湛湘能接受青枝。戒心太强的楚湛湘面对青枝的时候表现出非yi般的信任和纵容，小姑娘不谙世事，恰成了能让他放心的优势。

伸手给身边的楚湛湘yi拐子，楚扬打趣道，“楚老爷，你那小媳妇儿怕是来寻人了”楚扬的声音并不算低，yi边的陈萧也听得清楚。不由疑惑地看向楚湛湘，等着他解释。

楚湛湘苦笑，“陈队长，听你们的描述，如果真是我所想的那个人，你们的战士不会有危险。”

“你认识她她是什么人你媳妇儿小媳妇儿”陈萧的话yi问yi个准。

楚湛湘无言以对，这叫他怎么解释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先前张文侍潜伏的地方，飞鹰的战士已经将周围的情况都查看完毕，看到长官过来，葛书笙敬礼报告道，“队长，我们搜索的结果显示，这里并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张文侍动了手，”说着指着地上yi处被踩实的脚印，“看情形，他应该向前方击出了yi拳，对方避开了，然后yi招就被制住了。这里有身体倒地压折的痕迹。还有yi些小巧的脚印，之前都没有，我推测对方应该将张文侍扛了起来，两个人的重量才留下了明显的脚印。”

楚扬似乎比楚湛湘还确定来人就是青枝，因此神色显得很轻松，打趣道，“想不到陈队长你们队上还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