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漫天,墨色如洗。
◆◇[墨色哀凉]◇◆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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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身着那条亮紫色的罗纹绣矢车菊的紫罗兰裙,整个人看起来较昨日更加亮眼。
按部就班地做好一切该做的事情,然后坐着莲花跑车来到冰帝。
在走廊里缓步前行,每走一步都明显地感觉到身旁经过的人都脸有惧色,恐避我不及。
这让我心头暗笑。
走至教室门口,我并不急于进去,只是微微侧身,听着里面有些热闹的讨论。
“你看今天的报纸没有?”兴奋的声音响起。
“当然看了!没想到宫本家真的完了……”回答颇有些惋惜的意味。
“连股份都被别人收购了一大半,最大股东的位置都丢了,能不完吗?”这话语说得十分幸灾乐祸。
问者有些疑惑:“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收购的?”
“不知道……估计报纸也被封口了吧,不过肯定跟玖兰同学有关。还真是佩服她呢,我家老爷子听到这消息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此话一出,附和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哈哈我家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宫本家呼风唤雨那么多年也该够了。”
“就是就是,我早就看不惯宫本崎那副故作清高的样子了,动不动就教训人,真感谢玖兰同学帮我们出的恶气!”
“是啊,真是大快人心!”
听着这些话语,我脸上浮现出一丝隐秘的笑意。
虽然叫寞颜大张旗鼓地通知各大财团孤立宫本家,又暗自收购了宫本家那么多股份,但保密工作仍然毫无缺漏。
比如说……通知完各大财团之后都叫他们守口如瓶,付足够的钱而后施加少许压力让媒体们闭口不谈。
他们都是识时务的,绝对不敢跟我对着干。
至于眼前这些人嘛……可真是眼熟啊。
啊……昨天不是还替宫本崎在藤原凛帮腔,又在宫本崎下跪后起身之时扶她起来吗。
怎么,今天就说这件事情大快人心了?
还真是墙头草两边倒啊。不过一日,世事变迁就如此之大。
可真让宫本崎寒心嗬。
收敛起笑意,我迈步走进教室,状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
不出所料,刚才还眉飞色舞地叽叽喳喳的他们霎时间闭口不言,讨论声戛然而止。
嘴角扬起一个端庄的笑容,我走近他们。
见我走近,他们一个个紧张地眨眨眼,不知所措。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呢,介不介意告诉我?”
为首那个人连忙摆手,语气慌乱:“没有,没有啊玖兰桑。”
我微微眯眯眼,而后笑意更深:“是么?”
随后扬扬手:“那么,早上好啊。”
转身,经过讲台走回我的座位。
她有一瞬的呆愣,而后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不停地抚着自己的胸口,她不住叹气:“好险。”
她身旁的一众人也松了口气。
而我刚坐下,便听见那个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在耳后响起:
“玖兰桑早。”
我并不转头,一边拿书一边回答:“忍足桑也早啊。”
说着,眼神的余光便瞧见一个身影进了教室。
嘴角的笑容肆无忌惮起来。
◆◇[墨色哀凉]◇◆断掉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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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黯淡无光,隐隐可见被扇巴掌的痕迹。
而她晶粉色的眼眸空洞无神,走路的步履也十分不稳。手上提着看上去有些重的包,她踩着高跟鞋一路踉踉跄跄。
似乎只要有人轻轻一推,就会摔倒。
她走过哪里,哪里就嗡嗡说着什么,再没有人像以前一样巴结讨好,友好地和她打招呼。
迎接她的,是一排排不屑的眼神和讽刺的话语。
“看,她脸上有巴掌印呢。”
“那有什么,这是报应,她活该!”
“是啊,谁叫她以前那么得意,看不起我们,现在也该轮到她了。”
见她面色苍白,咬着唇走到座位上坐下,我轻轻地捋了捋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嘴角的笑意极尽嘲讽。
你想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如此落魄啊,宫本崎?
以往奉承你的人现在都可以随意羞辱你,这种感觉,好受吗?
看你脸上那巴掌印,似乎不是我扇的啊。嗬,更像是大人手笔。
我猜……一定是你父亲得知财团股价暴跌,股票大量被抛出且股份大部分都被我收购后恼羞成怒,气急后怒骂你不生气,一怒之下扇了你巴掌。
还真是难堪呢。
眼睫微动,我翻起桌上的书来——《红与黑》。
反正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放松下心情也是好的,司汤达的语言,我很喜欢。
况且……我还等着有人找我签合同呢。
眼神悄悄滑过身旁的两人,只听得伊藤莫小声地对迹部说着什么,似乎是笑话或者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因为迹部不住在点头,或者‘嗯’一声,伊藤莫则面色娇艳,像樱花一样双颊粉红。
轻哼一句,我专心地看着书。
关我什么事呢,秀恩爱就秀恩爱吧,又不是没见过。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也有那个能力——
让他动心。
待到上课铃响起,我收起书,拿出课本,准备认真听课——我没有说笑,真的是认真。
而在我低头拿笔袋的那一瞬,我没有注意到迹部有些失望的神色。
上午的阳光那么轻柔,那么温和,那么美好,一圈圈金色的光晕落在眼前人的身上,照得她明紫色的衣裙更加绚烂。
而她白皙的脸,低头浅笑的脸,氤氲在阳光中,显得那么柔美。
让他想起了游弋在牡丹园里的她。
但她终究不是墨宸啊。
若是墨宸,看见自己和小莫那么亲密一定会生气的,她却笑意宛然,无动于衷。
可她昨天的表情,她展露出来的性格,还有她本身的容貌,都像极了墨宸。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那么相像的人?
想至这里,迹部不由得自嘲,不过一日,这玖兰墨竟占了他思绪这么大一部分。
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开始在意她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迹部不禁安慰自己。
她每次出现,都和墨宸有关。
自己在意的,只是墨宸而已,唯有墨宸而已。
认真地上课,时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不过眨眼间,便已上了四节课。
老师说完下课便出了教室,我隔着包,摸摸里面的文件。
若是宫本崎现在还不来,那么宫本家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就彻底断掉了。
◆◇[墨色哀凉]◇◆您是不是少打了一个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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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不急的,反正她来不来,一点也影响不到我。
我倒乐得清闲,还少了一笔出去的钱。
但不多时,当我重新翻到刚才看的那一页时,一道阴影出现,遮住了我的书页。
我淡淡一笑,果然还是来了啊。
我转过头去,看向一脸惨白的宫本崎,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诮:
“怎么,宫本同学,你又过来了?“
“这次过来,你是打算下跪还是磕头,或者……像昨天一样发疯?”
这话太过刻薄,引来一片议论声,让她本来就惨白的脸更覆上一层白霜。
“我错了玖兰桑,昨天是我不知好歹才会冒犯于您。但我也是……”
我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直接截住她的话语:
“你想说你也是一时情急,无可奈何吗?”
要说的话被我抢白,她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却又敢怒不敢言。
“是这样……但——”
“你到底要做什么,直截了当点,别拖拖拉拉婆婆妈妈的。”
我的眼眸对上她满怀恐惧的眸子,目光带刺。
“否则就请回吧。”
一听我这样说,她刹那间慌乱起来,连忙摆手:“不不不玖兰桑,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看着她的脸,面露不屑,用不耐的口吻道:“机会?”
她的话语因为心情的急切,有些结结巴巴:“是,是家父让我来的。找您,找您拿合约……”
蔑然地一撇嘴,我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约,‘啪’地一声扔在桌上,惊得她身体一抖。
瞧我态度不善,她忙赔笑:“原来玖兰桑还是记得的,您刚才的样子,我还当是家父说错了呢。”
她一口一个‘您’,脸上的笑容虽苍白但谄媚,全然没有昨天的那副气势。
我冷哼一声,将桌上的合约甩给她,她见我如此,连忙用手接住。
那合约装在文件夹里,差点打到她的脸,她却不见一丝愠色,拿到手后只是急忙翻看起来。
而后,笑容渐渐凝固,直至冰凉。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眸子不可置信地望向我:“玖兰桑,您确定没打错?”
我翻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什么打错?”
语气颤巍巍的,她面色如灰:
“您收购了宫本财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这我知道。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现在还掌握在宫本家手里。”
我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别转弯抹角,有话就直说。”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平复心情:
“您肯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自是感激不尽。可是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怎么只值两亿美元?宫本财团的估价可是五十亿美元啊。”
说完她顿了顿,面带希冀:“您是不是少打了一个零?”
闻言,我放下手中的书本,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只值两亿美元?给你们宫本家两亿美元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别跟我谈那五十亿美元,那是一天前的事情。商场瞬息万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墨色哀凉]◇◆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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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宫本财团的股票一路走低,可以称得上是暴跌。短短一天,股价就跌破了原来的十分之一,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股,不但是股民,连股东都急于出手,以便尽可能多地挽回损失。”
“因而我所收购的那百分之六十宫本财团的股份,只花了我三亿美元都不到。”
“你觉得你还好意思开口,向我要二十亿美元吗?痴人说梦。”
我的话语如连珠炮一样一串接着一串。
而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竟引得她摇摇欲坠。
她用手撑着一旁的桌子勉强站住,双目盈水,咬牙说道:“就没有一点加码的余地了吗,玖兰桑?”
“加码?”我不怒反笑,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如果我愿意,我大可以不把这份合约摆在你面前让你签。现在的我,拥有宫本财团最多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只要我想,立刻就能驱逐你父亲出董事会。”
“到时候,你们家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冷冽的语气让宫本崎狠狠一震,她沉默良久,眼里隐有挣扎,最终却还是妥协了。
“好。”
说着,她将合约置于桌子上,而后拿出宫本财团的印章在印泥戳了一下,盖了上去。
“该您了。”盖完章后她走到一边,语气有些无力。
“我的章没带在身上,回家再盖。”我则颇不在意,将合约收好。
“那个……”她急忙叫住我,似乎是怕我反悔。
“多久可以呢?”
我斜睨了她一眼,语气云淡风轻:“今天晚上我会叫人送到宫本家。”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会食言。”
听我这样讲,她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
有些麻木地向我鞠了个躬,她有些失神地走了回去。
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是啊,几十年的家业毁于一旦,只换来了区区两亿美元。
换谁不会在心里哀叹憾恨呢。
但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我仍毫不在意地翻看着书本,忽略了身旁之人复杂的眸光和身后之人了然的笑容。
而第五节课,弹指一挥间便过去了。
就在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出教室的时候,忍足像昨日那样叫住了我叫住了我。
“玖兰桑。”
我并未转身,只是把包向手臂的方向挪了挪。
“忍足桑有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虽然并未转身,但我仍能想象出他的表情。
“我只是想说一句,玖兰桑,你似乎没看上去那么狠心。终究,还是放了宫本家一条生路。”
听得‘狠心’二字,我脑海里倏然浮现出昨晚寞颜嘱咐我的情景,双手不禁紧了紧。
而后嫣然一笑,徐徐转身,上前走至他的面前,一字一顿:
“我不是不狠心,而是我,已经没有心。”
将他听到我说这句话那一瞬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我继续道:
“至于狠……嗬,宫本家的家主昨日在我睡下之后还三番五次打电话马蚤扰我的总监,我不胜其烦,才答应的。”
◆◇[墨色哀凉]◇◆她一定会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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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如此说,他脸上的惊愕忽然间一扫而光,朗声道:
“原来是这样,那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呢。”
话锋一转,他眉眼含笑:“不过我想,两亿美元对于玖兰桑,似乎也不算什么。”
他是在试探,试探眼前人是否真如他昨日晚上的猜想。
可是他忘了,昨日多番试探,他未有一次成功。
我只是平淡地回答他:“忍足桑这么聪明,我不必多说,想必你也知道的。”
眼神扫过他旁边的两人,婉约一笑:“我要去进餐,失陪了。”
而后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瞧他们一眼,旋身出了教室。
我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给你们。
忍足抚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颇有些玩味。
她果然还存着戒备心理,说话滴水不漏。
那么她来冰帝的目的,值得探究啊。
想起昨日迹部初见玖兰墨的表情,忍足的眸光挪移到迹部身上,笑得更加幽深。
是不是为了他呢。
迹部则面色无波,只是……紧紧抓住桌沿的右手,暴露了他的心思。
玖兰刚才对宫本的表情,慵懒得就像只波斯猫。
偏偏她的话语又那么命中要害,哪怕是只猫,也在不停地挥舞着她拥有尖利指甲的爪子。
就像墨宸,永远保持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骄傲,丝毫不许别人碰触。否则,即使落入囚笼,也会像困兽一样不停挣扎。
还真是可笑,自己竟然会对玖兰墨的一举一动那么上心,竟然会不由自主将她和墨宸比较。
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想至这里,迹部有些烦躁地甩甩头,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的伊藤莫道:“走吧,小莫。”
伊藤莫乖巧地应了一声,而后俏皮地站起来。
看着她温和无害的脸,迹部的心里陡然生出一丝罪恶感。
他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这么美好的女孩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还是心心念念牵挂着墨宸,把小莫当做妹妹。
即便墨宸走的时候那么绝望那么决绝,即便她极力否认,也抹杀不了她曾经干过的错事。
摔碎水晶娃娃,肆意剪碎小莫的晚礼服,还……还将小莫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推下来。
一次一次,变本加厉。
她却从未承认过自己有错。
而小莫,那么楚楚可怜,每次都不抱怨……
心头生出几分怜惜,迹部有些爱怜地抚了抚伊藤莫的头发。
伊藤莫则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不知所措,冲着迹部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这场景清晰地落入忍足眼中,他只是挑挑眉,不言。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迹部对伊藤莫绝无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意。
一切都是他俩自欺欺人。
至于迹部对谁有男女之情……他可是瞧得真真儿的。
不过……那是他的猎物,不容别人染指。
即使那两人可能早就认识,即使那个人是迹部,即使玖兰墨来到冰帝的目的不纯。
他认定了她,就绝不会反悔。
她一定会是他的。
站起身来,忍足将双手插入裤兜,一副闲闲却又漫不经心的样子:“走了,迹部。”
◆◇[墨色哀凉]◇◆放下手中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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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的饭厅人潮涌动,但我一跨进饭厅的门,就看见两只活宝在欢快地冲我招手。
“玖兰,在这里在这里!”慈郎的声音无比欢脱。
我无奈地摇摇头,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甫一坐下,便听见慈郎有些希冀的声音:“玖兰,我们可以吃了吗?”
我望向桌上丰盛但丝毫未动的菜肴,有些奇怪地问他:
“吃啊,为什么不吃。”
慈郎开心地叫了一声,然后眼疾手快地抓了一块慕斯就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
“岳人说你还没来,不,不能吃的……”
见一旁的向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的心情明媚起来。
“你也吃吧岳人,不用客气。”
我的双颊牵起两个梨涡,嘴角漾起清浅的笑意:“我们是朋友啊。”
他一愣,而后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快忘了。”
我还没来得及黑线,便见他加入了抢食的队伍,似乎是在和慈郎比赛谁吃得多。
远远望见三个人的身影,见他们在不远处落座,心头波澜不惊。
抿唇淡笑,我不紧不慢地进食,听着耳旁叽叽喳喳的声音。
“不要和我抢,那个慕斯是我的!”
“你说什么呢,放下手中的桂花糕!”
有了这两个像动物一般的活宝,或许以后在冰帝的每天,都会过得快乐啊。
嘱咐好黛薇等他们吃完后再收拾,我走出饭厅,在校门口看见寞颜。
她斜倚在莲花跑车上,只望着碧绿成荫的排排大树出神,见我过来,伸手接过我手中的包。
“小姐似乎心情不错。”端详我一番,她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耸耸肩,嘴角残存的笑意不散:“中午的话,心情会好一些。”
寞颜只是颔首,而后便打开车门边问我:“小姐可给宫本崎看过合同了?”
我坐入车内,想到宫本崎苍白的脸色就觉得心头一阵快意。
“看过了,她一开始还死缠着我多要些钱呢。宫本财团已经病入膏肓了,她还敢跟我讨价还价,真是愚蠢之至。”
跑车平稳地驶出大门,寞颜手握方向盘,表情略有些冷意:
“说到底是苦了宫本家主。股票暴跌,防火墙被攻破,一日之内的变化太大,让他措手不及。虽然极力挽回,却是杯水车薪。”
“也难为了他,昨日那么晚了还不停地打电话来解释。”
听她这样讲,我哑然失笑。
“抱怨就抱怨吧,说得那么正经干什么。我知道你很讨厌不请自来的人——打电话也算。”
望向窗外移动的风景,我用手捋了捋耳旁的发丝。
“我说要全毁掉宫本家不过是一时气话。若我真这样做了,恐怕在商界的评价又要多一个乱伤无辜仗势欺人了。”
寞颜的语气仍然那么冷:“怪就怪在他没教好她的女儿,才惹出这么多祸端来。”
我眨巴眨巴眼睛,话语中带着戏谑。
“人家一把年纪了,也没干什么坏事。早年间努力打拼,四十多岁才得一爱女,能不捧成掌上明珠吗?”
“就这样吧,回去把章盖了再叫人送去宫本宅就好。”
寞颜点头,而后不再多言。
我从包里摸出那个墨蓝色的香囊,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墨色哀凉]◇◆我就坐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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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到青学的路程并不算远,毕竟东京也只有这么大点。
从车上下来,入目的便是古朴的大门。
“比之冰帝的大门,这里可简陋多了。”
寞颜只是点头称是,她自然知道,我这句话不是贬青学,而是赞它。
对青学不甚熟悉,寞颜便领着我去找校长。
因为没有身着校服,所以周围的学生们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我则礼貌地对他们报以微笑。
藏青色的校服令人看起来沉稳朴实许多,若不是有些死板,我想我也是乐意穿的。
青学的校长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办公室也只简单地摆了皮质的黑色沙发和黄花梨木的办公桌而已,一盆翠竹摆在墙角,增添了几抹绿意和生机。
简单地说明来意并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信函,校长爽快地盖了章,并吩咐了一个班导领着我去教室。
摆手示意寞颜回去,我则跟着班导一路走向教室。
走至教室门口,我抬眼一望标牌。
三年一组。不似冰帝那样分bcd呢。
因着快要上课,下午第一节课的科任老师已经坐在讲台上,教室里也有了学习的气氛,很是安静。
我在心里暗暗赞叹青学的学风良好,耳旁便听得班导敲门的声音。
“青子老师,有新同学到了。”
他这样一讲,不仅讲台上的老师转身然后走下讲台,一众学生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而在那些目光中,我没有发现他。
心头不禁掠过一丝笑意——即便是分别数年,他的性格依然没变,还是那么沉稳,不喜热闹。
“三年一组欢迎你,新同学,请走上讲台自我介绍吧。”那个被称作青子的女老师友好地对我微笑。
我从容地点点头,曼声道:“是,老师。”
而后站上讲台,对着所有学生婉约一笑,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玖兰墨。从美国转来青学,希望能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与大家和睦融洽地相处,互相勉励进步。”
语气诚恳而真挚,不似在冰帝那么刻意。而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看见许多人的眼里闪着光亮。
是在欢迎我吧。
因为这个学校没有讨厌的人,我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
“玖兰同学很热情呢,同学们鼓鼓掌吧,就当是欢迎新同学了。”青子老师站立在门边,对着学生们道。
我按照日本的惯有礼仪,先走下讲台对她鞠了个躬,复又走上去对所有学生鞠躬。
因为站在讲台上,所有人都一览无余。
因而,在低头的那一瞬,我终于发现了那个拥有茶色头发,带着圆框眼镜的身影。
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啊,嘴角都不带笑的。
只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呢。他的黑眸之中,分明压抑下了惊愕之情。
青子老师笑不露齿,冲着班导点点头又交谈几句,班导便回去了。
随即走上讲台,观察了一下座位,似乎是在查看哪里有空的位置,好给我安排。
见她这个样子,我指着一个位置,抢在她安排之前出口:
“老师,我就坐那里吧。”
◆◇[墨色哀凉]◇◆美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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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子老师一愣,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随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话语柔和:
“玖兰同学真是会挑啊,不二同学可是班上人缘最好的同学哟。还有他前面的,是班长手冢同学,成绩也是年级中数一数二的呢。”
我的嘴角本微微扬起,听她如此说,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尴尬起来。
不二?是说那个笑得像三月春风的男生吗?看起来倒是挺温柔的。
只是……我所指的地方,不是他的旁边,而是他的侧前方——手冢哥哥的身旁啊。
转头正欲解释,却见青子老师含笑看着我。
偏过头去,又见讲台下的不二同样微眯眼睛笑望我。
两方都那么热情,如此一来,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只好点了点头,而后走下讲台。在手冢哥哥的前面停留了一下,再坐至不二身旁。
“我的名字是不二周助,很高兴认识你,玖兰桑。”他的声音那么柔和,就像棉花糖一样甜软。
栗黄|色的头发和恰到好处的笑容,给人一种别样的温暖感。
和婉地露出一个笑容,我的声音极尽温和:“请多指教了不二桑。”
对看上去这样温柔的男孩子,应该也要用同等的语调来回答吧。
不等我们再多说几句相互了解,上课铃便已响起,讲台上的青子老师也将书抖了抖,开始上课。
“同学们应该都休息好了,新同学也认识了。那么进入上课时间,今天我们讲酸碱盐。”
她是化学老师呢。
青子老师讲课风趣幽默浅显易懂,善于举生活中的例子来比喻化学反应。课堂气氛十分活跃,不时有
笑声响起。
墙上的时钟滴滴嗒嗒,我边听课边做笔记,眼眸有意无意地扫过落座在我前方的身影上。
心头不禁笑意连连。
还是那么不苟言笑,死板得紧。在课堂氛围一片轻松的情况下,居然一点笑的痕迹也没有。
看来彩菜阿姨以前的预言是对的,小时候就那么严肃,长大了一定是个老古董。
因着老师讲课有趣轻松的缘故,时间流逝得很快,以至于青子老师满带笑容喊下课的时候,我有些措
手不及。
而当我刚缓过神来,准备换上下节课的书本时,就听得一旁的不二笑眯眯地开口:
“玖兰桑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从美国归来,那么玖兰桑以前住在哪里,介不介意告诉我呢?”
我心里闪过一丝警备,但一切的疑虑都在面对他温和绵软的笑容时烟消云散。
“当然不介意,我一直住在纽约。”
想到龙马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心头便愉快起来。
“纽约?纽约州有很多风景名胜啊。”不二保持着微笑的模样,颔首。
“那是当然啦,帝国大厦,联合国大厦,自由女神像还有百老汇都在纽约。”我亦是连连点头,话语中隐隐带着骄傲感。
视线落于前面正在整理笔记的身影上,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对了,我手机里拍了很多照片的,可以给你看看。”
◆◇[墨色哀凉]◇◆死亡前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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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我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点开相册,然后一张一张地轮放。
象征着美国独立的自由女神像,气势恢弘的纽约州帝国大厦,人潮涌动繁华异常的百老汇大街。
一张一张照片,无不证明着我在美国的存在。
不二笑得和煦,似是在感叹:“纽约果然繁华呢。”
我正想回答,手却状似无意地碰了下包,从包中掉出了一样东西。
不偏不倚,正好掉在手冢的旁边。
然后,看见他条件性地转头,眼神落于那个香囊上,而后一滞,视线定格,久久没有挪移。
他的怔意太过明显,在那一刻,我便知道我成功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对着他和婉开口:“手冢桑,能否帮忙捡一下我掉落的香囊呢?”
闻得此言,他从怔忪中反应过来,应了我一个‘啊’字,便弯腰拾起香囊。
他将香囊递给我,面色平静无波。
但接触到他略嫌寒冷的手指之时,我清晰地看到他镜片下的眼眸中有死死压抑住的震惊,和故作淡定的从容。
如果说他第一眼见到我时的惊讶,是因为我这张脸触及到了他心底的回忆,让他想起了旧时的我。
那么当他看见这香囊的时候,便是惊愕于自己的猜想被坐实。
我猜,他应该没想过我会回来——就如迹部和伊藤莫一样。
嘴角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我含笑道:“谢谢你,手冢桑。”
一旁的不二则一脸笑意地凑上来,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他看了看我手中的香囊,而后笑道:
“愿你安好,是中文啊。”
我并未多在意,也不愿人人都防备,只点点头:“是的,我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
发现某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背影有些僵硬。我看向手中的香囊,微微一笑:
“至于这个香囊,是多年前故人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带在身边很多年了呢。”
不二笑意晏晏:“那么玖兰桑介不介意给我看一下?我觉得这个香囊做工很精致呢。”
望向他的脸,温和的笑意让人不能拒绝,我便将香囊递给他。
他接过香囊,细细端详起来,眉目间满是温柔。
不多时,他便将香囊还给我。
“果然有些年头,边角都有些磨损了,香气也已经耗尽。”
“玖兰桑想必很珍视这个香囊吧,不然不会日日带在身边的。”
我垂下头来,叹息一声:“是啊,算了算,有六年了。真是挺久的。”
“不过……”他忽然转了话锋,眼角弯的弧度更甚。
“不过什么?”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疑惑地发问。
“我觉得送这个香囊给你的人,本意是保佑你平安吧。香囊放久了香气就没有了,但字仍在。所以我认为,这应该更是个平安符。”
我一愣,随即应道:
“平安符么?我从未想到这一层呢。”
八岁那场生日宴,是我此生操办得最盛大,也最难忘的宴会。
规模之大,连我都觉得惊讶。
就像是死亡前的疯狂。
◆◇[墨色哀凉]◇◆早已知晓
°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晓这是最后一个父母亲自为我操办的生日宴。
众多名流带着自己的儿女齐聚,我则在宴会开始之际弹奏钢琴献唱,而后和迹部跳了一曲柔美的华尔兹作为开场舞。
当时的我,目光柔柔地落入他的眼,倍觉甜蜜。
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可笑至极。
因为在那两个月后,就出了那场空难。
他对我的态度,也因为伊藤莫,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光是他,那些在我生日宴上争先恐后来巴结讨好的人,都转而向柳生家和伊藤家大献殷勤了。
真是讽刺啊,但这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对于人来说,失去生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势。
一旦失去权势,不光是财富,连尊严和仅有的骄傲都保不住。
至于这个香囊……是在宴会结束之后,手冢哥哥将我拉到一边,交给我的。
虽然他面色无波,但还是从背后拿出了香囊,然后郑重地交给我。
我接过香囊,看见上面所绣的字,只是清婉一笑:“你不会绣这种女孩子家的东西,是彩菜阿姨叫你送我的,对不对?”
他的镜片一闪,脸色有些不自然:“是母亲让我给你的,她说这个颜色适合你。”
“我知道!”说着便把香囊放到鼻边,轻轻地嗅了嗅。
“是薰衣草啊,有一股安心的味道呢。”
他面目清冷,只是淡淡地应道:“啊,你喜欢就好。”
语气虽是平淡,只是我发现当时的他似乎在掩饰着什么,眸子里隐隐有些慌乱。
但当时的我,只是以为一贯外冷内热的他不习惯送女生东西,一时害羞罢了,便只是了然地笑笑,没有多问。
生日宴之后不久便出了那样的事情,香囊是彩菜阿姨亲自所绣,手冢哥哥在将其交给我的时候目光躲闪。
如今不二又说香囊其实是平安符……
一个念头刹那间在脑海中生成。
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但是,他们无力挽回,也不忍心破坏我美好的梦,让我过早陷入仇恨。
这才送我这个平安符,想保佑我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平安。
想至这里,我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只余下一丝苦涩。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那样,至少我还有挽回的机会……
敏锐地察觉到我的脸色渐变,不二有些小声地开口:
“玖兰桑?”
我片刻间回神,冲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失神了。”
见我脸色缓和,他便也笑笑,不说什么。
我沉默地拿出下节课的课本,手指不停摩挲着手中的香囊,最终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即便知道,也不能告诉我。
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而如果没有那些事的发生,没有肆无忌惮的折辱,没有痛彻心扉的醒悟。
就不会有蜕变后的苏墨宸,今日的玖兰墨。
也就不会有jee1国际了。
上课铃响起,我收拾好心情,展露出一个笑容。
◆◇[墨色哀凉]◇◆谢谢你的在意
°
而待到下课,趁不二被班上的几个女生叫过去问题之际,我走到手冢的身边。
低下头来,仔细凝视着他侧脸完美的弧线。
察觉到他有些不自在,我挂了一个笑容在脸上,徐徐开口:
“赏个脸去阳台吗,手冢哥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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