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天下》 第8部分阅读

那是现成的,转眼之间便拉起了一支数十人的队伍,通知乡老村老们组织百姓夹道欢迎,再组织人用苍松翠柏架起了巨大的凯旋门,翻箱倒柜找了些红绸系在门上,虽然有些简陋,但对于当今的崇县来说,已是很不错了。两位大人更是兴奋地沐浴更衣,刮去脸上乱蓬蓬的胡须,收拾的清清爽爽,这才走向彩门,站在哪里准备迎接李清的到来。

前方哨探带着许云峰派来的人见到李清,禀告的老营的准备,前哨的过山风当然也明白得很,通知队伍停了下来,第一个走过彩门接受百姓欢呼的必须是他们的首领,李清。

得得的马蹄声传来,前方出现了军队的身影,顿时锣鼓喧天,数万百姓欢声雷动,李清一马当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在他的身后,络绎不绝的队伍一支接着一支的出现。

李清打马跨过彩门,看着两边欢呼的百姓,两手虚虚一按,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期盼地看着李清,许路二人都以为李清要发表一翻激动人心的演讲,心中也拟好了一番贺词。

李清本来也准备慷慨激昂几句,但乍一看到两边数万群众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嘴一张,竟然大喊了一句:“乡亲们,从今天起,我们顿顿都吃干的。”

数万人顿时凝固。许路二人更是险些一跤跌到地上。自古而今,恐怕这是最别具一格的获胜感言了。

第三十一章 军议

李清脱口而出那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本应该热血澎湃,慷慨激昂一番啊,怎么整出个顿顿都吃干的来?当下有些狼狈的赶紧策马向前,数万群众先是发楞,而后是大笑,再往后却是惊天动地的欢呼了。

“跟着将军走,顿顿都吃干的!”不知是谁振臂高呼了一声,顿时群起响应。

在李清身后,尚海波第二个策马走过了彩门,不论是王启年还是姜奎冯国,都下意识地勒住了马匹,任由尚海波一人尾随着李清。至于过山风,他还排在王启年等人的身后呢!

注意到这一细节的路一鸣心中顿时咯噔一跳,突地意识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尚海波居然在李清的手下建立起了如此的威望,看着李清三员大将那自然的举止,心中忽地有些酸溜溜的,但转眼之间,却又振奋起来,尚海波在候府时只不过是一个不得意的狂书生罢了,自己却是有名有姓的,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未必便不能做到。时间还长着呢!想到此处,胸中不由涌起澍湃的战意。

“高明啊,将军!”策马走到李清身侧,尚海波眼带笑意,低声对李清道。

“丢死人了!”李清脸皮微红,“不知怎地,脱口就出来了,想着不对时,却已不能改口了。”

“正是因为将军脱口而出,不假思索,那才好啊!”尚海波道:“百姓愚昧,与他们说什么家国天下,那无异于对牛谈琴,但百姓心中却又最为敞亮,谁对他们好,那是一清二楚,他们图什么,不就是肚子吃得饱饱的,身上穿得暖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么!谁能为他们做到这一点,那他们就会死命地维护谁。”

李清想想,不得不承认尚海波说得很有道理,老百姓们的要求并不高,但要在这时代做到,却无疑是很难的。“尚先生,说到容易,做到却难呢,这个冬天是没问题了,但以后怎样,却还不一定呢?我们仅仅走出了第一步而已。”

“万事开头难!将军,这第一步走好了,以后会愈来愈顺的。将军没信心么!”尚海波笑道。

这一句反问,却激起了李清的好胜心,胸中一时涌起豪气干云,“当然有信心,我还坚信我会做得更好。”

“恭喜将军得胜归来!”许云峰,路一鸣两有出现在李清的面前。

“路先生!”一眼看到路一鸣,李清不由大喜,一跃下马,双手执着路一鸣的手,热切地道:“早晚盼着路先生回来,却不想竟是今日相见,一路顺风否?”

见李清的笑容欢喜发自肺腑,路一鸣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道:“让将军挂心了,不负将军所托,一切顺利,不仅带回了整个冬天所需的粮食,更是准备了明年春上所需的粮种,农具。”

李清连连摇着路一鸣的手,“先生辛苦了,却待晚上摆酒与先生洗尘。”

一边的许云峰却笑道:“路先生早到了几日,洗尘酒我却是已和路先生喝了,不过今天倒是真要大摆宴席,与将军洗尘庆功。”

李清笑吟吟地拍拍许县令的肩膀,道:“几天不见,县令大人倒是有清瘦了些,这些日子辛苦了。”

许云峰摆手道:“份内之事,何来辛苦,将军与将士们在外征战,是真辛苦。”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着老营内的事,身后路一鸣向尚海波拱拱手,“恭喜尚兄了。”尚海波淡淡一笑,拱手道:“路兄一路辛苦。”

在他们的身后,士兵和青壮押运着财货络绎穿过彩门,进入到老营,每一队士兵和青壮走过,都赢来一阵喝彩声,别说是上阵杀敌的士兵得意洋洋,便连那些随军的青壮,都是脸上放光,这可是长脸的事儿啊。

过山风心中最是感慨,想不久前自己还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土匪,但转眼之间,便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这世事之奇,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回头看一眼心腹李二麻子,那一张麻脸上更是喜不自胜,颗颗麻子油光闪亮,光可鉴人。这小子在破营激战时被人在膀子在削了一刀,眼下膀子还吊着呢,现下却成了炫耀武勇的标志,只狠不得将那伤臂再举得高些。

“大哥,还是做官军杀蛮子好哦!”他颇有感慨地对过山风道。

接收财物入库,安置奴隶,布置庆贺,早有准备的许云峰与路一鸣二人一切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短短半日时光,便已处理妥当,除了万余奴隶尚有不少没有房屋住,当时二人可没有想到李清还带了这么多人回来,不过从安骨部落那里掠来的帐蓬却是现成的,于时在老营那一排排巨木建成的房屋一侧,一片片白花花的帐蓬又搭建了起来。

傍晚时分,老营里便有一处处的炊烟冒起,各个营盘都喜笑颜开的淘米下锅,更是破天慌地宰杀猪羊,这对于已是数月不知肉滋味的老营众人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早有些小家伙们流着诞水,早早地守在了煮肉的大锅旁。

四处飘散的香味让一直处于饥寒状态的老营众人都是咕嘟咕嘟地吞起了涎水。

与老营里其它地方狼吞虎咽不同,李清这里却是斯文安静得多,酒过三巡,脸上都有了些微酒意,李清微笑着放下筷子,道:“诸位,我们常胜营的这头一难关,却是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安然渡过,甚至还略有余财,这里,李清先谢过诸位了。”站起身,向大家抱拳一揖。

众人不敢怠慢,齐齐站起还礼道:“全仗将军虎威。”

“大家伙请坐!”李清虚按双手,“虽说这头一关我们是过了,但我常胜营的困境,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前途莫测,内忧外患,诸君尚需共勉。”

经此一役,尚海波已隐隐成为李清手下第一人,见李清说完,便道:“将军放心,有将军在上运帱帷幄,我等尽心尽力,常胜营振兴指日可待。”众人尽皆言是。

见屋内众人都是脸有兴奋之色,李清知道需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以便让众人有一个明晰的目标。

“诸位,在回来的路上,对于我常胜营的发展,我心中已有了一个计划,今天便向众位合盘托出,望诸位查漏补缺。”

“请大人明示!”路一鸣不甘尚海波一人独美,当下抢先道。

“编练军队以振军威,军队是我们立身之本,这是当务之急,重修内政以资民生,这是我们生存的根基,简单而言,这个冬天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是炼军,第二是民政。”

常胜营入崇县时只有千余人,而按照大楚军制,一个标准营是三千人,当时常胜营连吃饭都成问题,自然谈不上扩军,但眼下却是不同了,不仅崇县残余的百姓中便有上万青壮,便连这一次解救回来的奴隶中也有数千可充作兵员。扩军,已成了当务之急。

“将军说的是,没有强大的军队,我们便是别人案板上的鱼。”尚海波道,“现在冬天已到,正是我们练兵的好时候,相信以大人的练兵之能,这个冬天过后,我们常胜营就有一战之力了。”

李清傲然点头,以前没人没兵器,现在人不缺了,兵器也从安骨部落缴获了不少,说到编练强兵,那自是他的拿手强项。

“长胜营左中右三翼,这一次将扩充至满员,左翼翼长,王启年。”王启年站起抱拳。

“中翼翼长,姜奎,你翼为骑兵翼,这一次缴获了足够的战马,你可优先选择能上马作战的士兵,各部不得推维!”姜奎喜形于色,多日心愿,一朝得偿,怎不心花怒放?

“右翼翼长,冯国!”冯国霍地起立。

“过山风!”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过山风唰地站了起来,大声道:“过山风听命!”声音之大,让他都感到有些惊讶。

李清微微一笑,“此次我们袭击安骨部落,你当居首功,先前我便说了授于你振武校尉,现在命令你组建斥候队,建制三百人,配马。直接向我负责。”

“杨一刀。你为我亲卫队队长,唐虎,副队长,你二人于全军选拔敢战忠心之士,组建我的亲卫队,人数一百人。”之所以让杨一刀为队长,是因为杨一刀较之唐虎,更加沉稳。

众将一齐躬身领命。

“尚先生!”李清笑容可掬地转向尚海波。尚海波微笑抱拳,“委屈尚先生担任我这营中长史一职,协助我处理军务,参赞军机,如何?”

尚海波笑道:“将军之命,安敢不从!”

第三十二章 结婚狂潮

听到李清的安排,一边的路一鸣暗叹一声,知道自己这次与尚海波的较量之中,终于是败下阵来,尚海波明面上只是常胜营的长史,但实则是李清的首席军师,在常胜营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从明天开始,扩军正式开始,”李清正色道。“说完了军事,我们便要说说民政了,这是我们以后生存的土壤,不能轻忽,大家也都知道,不是每一次都能抢到东西,也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支援我们的。”他是在暗指李氏。“所以,我们一切都要靠自己,吃的,穿的,用的,都要自力更生,这样才不会为人所制。”

“时至今日,我崇县已有七万余人口,是吧?”李清看向许云峰。

许云峰点头道:“不错,原来有五万余口,将军此战又带回万余,合计七万有余。”

“那我们崇县现在有田多少?”

许云峰对这些民生熟悉得很,“崇县多山,可供耕作的土地并不多,整个崇县合计有良田百万余首,分布在县城附近,舜乡,梅苹等数个乡,崇县遭掠,人员伤亡甚重,除了一些大户逃亡在外,可能回来,其余的大多都成了无主之田。”

李清笑道:“甚好,凡是还有主人在我崇县的田地我们不动,仍然返还给他们,其余的全部没作公田。这些公田授给原先无地的佃户,长工,每丁口授田十亩。”

许云峰一惊,道:“将军,这其中有很多田是一些大户的,这些人在兵灾过后肯定还会回来,那时将军将他们的田赐给了别人,其不是有麻烦?”

李清冷笑一声,“回来啊,回来好啊,反正崇县人口少,如果他们要田,我另外再给他们一些便好了。”许云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不善的味道,当下也不再多言。

“此次寇兵来袭,我县青壮损失惨重,老弱妇孺居多,这一次我们又从安骨部落救回来的奴隶中,也是女子居多,嗯,告诉所有的兵士,如果他们能找到媳妇,便也同样赐田。”李清道。

“将军,士兵们如果都去找媳妇了,这个战斗力?还有,他们还会用心去训练么?”路一鸣有些吃惊。

李清摆摆手,“路先生不必担心,这些士兵们以后还要承担作战的任务,他们的赐田是普通百姓的一倍,也就是一口二十亩,另外,这些士兵的田地以后也不必缴税,嗯,凡是以后我们崇县要收的各种税务,只要家中有当兵的,便全都免去。”

许云峰一听,要是这样,岂不是大家都会去挣着当兵?

尚海波笑道:“将军此招好,士兵们在这里有了恒产,却不用缴税,以后谁要动他们的财产,这些士兵必然起来反抗,几十亩田,将军却将换来数千将士的忠心,的确划算。”

李清哈哈一笑:“尚先生深知我心。我料此策公布后,来报名当兵的必多,但如今我军尚负担不起多余的兵马,三千之数足矣。所以招兵时可以更严格一些。”

“另外,我崇县所有青壮在农闲时必须进行军事训练,常胜营将派出专门的军官负责此事,由各乡老,村老负责组织,我要崇县的青壮在任何时候都能拉出来便能成为一支军队。”

“许大人,你是本县县令,这些事便要你去操心了。”李清道。

“敢不尽力!”许云峰抱拳。

“路先生!”李清又转向路一鸣,“将军?”路一鸣道。

“先生熟悉民政,我想请先生暂为县中主薄,协助许县令管理崇县民生,另外协调崇县地方与常胜营之间的关系,还有,长胜营的一些与外面打交道的事情也就交给先生了,不知先生是否嫌事务过于繁杂?”

路一鸣笑道:“没有问题,一定不负将军所托。”

李清笑道:“那就好,既然各人都已知道了各自的职责,那明天便各知其事,每三天我们碰头一次,协调商量事情,解决问题。众人可有疑义?”

众人轰然应命,李清喜道:“好,正事说完,接下来咱们接着喝酒,今日却是要一醉方休。”

不出所料,当第二天崇县的授田政策一经公布,立时便在老营里掀起了波澜,原本有田的百姓见自己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当然没有什么意义,当是见家中只要有当兵的便可以免税,倒是心中颇为意动,而那些原本赤穷的佃户,长工见居然有田可分,当真是高兴得不分天南地北了。当然是雀跃拥护的。

士兵结婚便可以分田,常胜营千多老卒也炸了窝,现在崇县什么多?女人多呗!要不是军官死命弹压,这些士兵只怕早已跑出营去找老婆了。

从安骨部落里救出来的女子极少有人离开,这些人要么是因为家破人亡,无处可去,要么便是被掳去失了清白,即便回到家只怕也没什么下场,见在这里有事作,有饭吃,便也安心地中了下来。当他们看到崇县的这个公告之后,也是动心不已,对于这些受过大苦的女子来说,只要能找一个老实能干,真心疼他们的丈夫,便已足够了,更何况还有田地可分?这些女子与常胜营的士卒同行了十数日,倒也有不少混熟了,当这些士兵跑来相询时,这些女人自是没口子的答应。

崇县老营开始了结婚狂潮。

“有恒产力有恒心!”李清在事后曾对尚海波得意地道,“这些女人们不能干多少活,要养活她们可要不少粮食啊,把他们嫁出去,便该他们的丈夫养了,有了女人的男人便也要安份一些,不要怕有了家的军队没有战斗力,恰恰相反,有了家的军队会更有战斗力,因为让老婆孩子过得更好是他们的责任,更何况这里是我们的老巢,你想想,要是以后有人想来谋我们的老巢,这些人会不挺身而出,卫护自己的家园么?”

即便是尚海波自许才高,李清的这一招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有家的军队战斗力更高的这一论调,让他更是闻所未闻。

当然,造成这一切连锁反应的李清现在还在房中大睡,崇县迫在眉睫的危机已安然度过,一连几天,老营里都在庆贺,作为主官的他勿需事事亲历亲为,倒是每日的酒喝得太多,虽然量大,但也架不住敬酒的人多啊。

李清的房子建在老营的东侧一处向阳的斜坡上,巨大的圆木打进土里做为地基,上面再由能工巧匠们搭建了一座楼房,占地约有半亩,虽然不事装饰,但胜在宏大,壮观,原生态,上面还长着的一枝枝的绿叶尤其令他开心。数间卧房,一处议事厅,一处厨房,虽然现在李清还在是老营里搭伙,但这里却已事先预备好了。唐虎与杨一刀两名贴身亲卫便与李清住在一起,其余的亲卫们则住在与这间房子相隔十数米的一排木房中。

第三十三章 学堂

李清醒来时,已近午时,一连下了数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透过窗户看出去,尽是一片银装素裹,屋檐下,树杈间,倒挂的亮晶晶的冰锥闪着幽幽的光芒,或长或短,或粗或细,不一而足,偶有一阵风吹过,簌簌的雪粉便纷纷扬扬的自空中掠过,转眼之间,又融入那一片雪白,再也不见一丝踪影。

远处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那是士兵们在训练,阵阵炊烟也开始冒起,这时代一日三餐是比较奢侈的,绝大多数还是一天二顿,此时,应当是在准备第一顿饭吧。李清从窗台上抓起一把雪,狠劲地按在脸上揉了揉,让仍有些头痛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这几天有些太放纵了,心里自责道,如果让自己过于放松,李清真担心自己会懈怠下来,眼下万里长征可还只走了第一步呢!

门前的平地上,亲卫们早已将雪扫开,露出才被夯实不久,又被冻得极硬的地面,杨一刀和唐虎等亲卫们正在那里操练武术,虽然天很冷,但这一群汉子都是脱得只穿一条赎鼻裤,身上兀自冒着腾腾热气,大声吆喝着练习。

对于一般士兵的操练,李清并没有太高的个人要求,着重的反而是战场纪律及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精神,但对于自己的亲卫,那自然是个人功夫越高越好,这群汉子本来便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再加上杨唐二人每日督练甚勤,面貌倒似一日胜似一日。

抓起衣服三两下穿好,琢磨着自己首先应当去哪里看一看,是去新建的校场看新兵整训呢,还是去许云峰那里去看看授田工作呢!

对于许云峰与路一鸣两人,李清还是挺满意的,两人不愧是内政好手,自己提了个想法和思路,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就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和步骤,县衙的班底也基本充实了,原本的县府班子基本跑光,死绝,现有的一套人马基本是重新招起来的,读书人太少,很多都是目不识丁的家伙,但胜在踏实肯干,也没有以前胥吏的油条世故,相比而言,李清还更喜欢现在的那一套人马。

打开卧室的门,一阵凉风吹来,李清不由打个哆嗦,伸手紧紧身上的衣服,不由苦笑一声,这该死的时代,居然连绵花都没有,填充在这夹衣之中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丝丝绰绰的,不那么保暖啊!皱眉想了想,绵花貌似是从古印度还是阿拉伯什么地方传进中原的,大概此时大楚还没有这个东东。羽绒服?做梦吧!

看到李清出来,一众亲卫便都涌上来行礼,李清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亲卫们见将军站在一侧,倒是更加卖力起来。

杨唐二人却不敢怠慢,套好衣裳便侍立在李清一侧,“大人准备出去走一走?”杨一刀问道:“还是让我等侍候大人用过饭后再出去吧!”

李清笑道:“反正已这个时候了,等下我们去军营哪边和士兵一起吃!”

唐虎钦佩地道:“将军,你真是体恤士兵啊,我唐虎当兵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堂堂的参将与小兵们经常在一起吃饭的。”

李清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别忘了,不久前,我不也还是一个小小的云麾校尉吗?如今连你们也是振武校尉了。”

唐虎咧开大嘴,笑道:“就是,那时瞎了一只眼,本以为活不久长,但虎子运气好,居然碰上了将军,不但活了下来,还官运亨通,反正从此以后我唐虎这条命便卖给将军了。”

杨一刀深有同感,那时的他也是自忖必死,能有今日之遇,夜深人静时每每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下他已将自己的老婆女儿都接了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心中更是感念李清。

三人边说着闲话,边向老营那边走去,走得一阵,李清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童子琅琅的读书声,不由大为奇怪,“这是哪里的读书声?”

杨一刀笑道:“将军这几日忙得很,却是不知,这是许县令的命令,眼下老营里童子甚多,便建了一个学堂,请了两个先生在哪里教童子们念书呢!反正现在老营里物资充足,这些童子倒不必象以前那般去掏洞摸雀了。许先生说,要给这些小野马拴上一个笼头,过些年,这些人便能成为崇州的希望呢!”

李清连连点头,想不到许云峰还有如此先见卓识,这时节,读书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说别的,单是笔墨纸砚,一般百姓又如何消耗得起?眼下崇县有钱了,倒是可以由县里出钱,让这些童子启蒙。

“只是前些日子崇县组织县衙班底,识字的人几乎都被一扫而空,连奴隶那里也去一一询问,凡是识字的人都已被选到了县衙和营里,这教学生的先生却是又从哪里请来的?”李清有些奇怪,无论是崇县还是常胜营,眼下都是草创阶段,每个人都是忙得脚不点地,却哪来的空闲人手?

唐虎哈哈一笑,道:“将军却是不知,这两个先生却不是先生。”

李清讶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先生不是先生?”

杨一刀在一边道:“这两个先生是女的,将军。”

李清更加吃了一惊:“女的?女的也识字?”

杨一刀笑道:“将军,说来也是熟人,您道那两个女子是谁?便是我们在那完颜不花的金帐里救出来的那两个女人,却不想居然是两个识文断字的女子,听许县令说,这两个女子必然出身不凡。”

李清不由来了兴趣,道:“哦,她们叫什么名字?”

“那两人却是一寻姐妹花,姐姐叫清风,妹妹叫霁月,大人,您要去看看吗?我瞧那两个女先生学问挺不错的,特别是姐姐清风,我看了她写的字,虽然咱是大老粗,但那字我瞧着就是漂亮,我也将姑娘送去那里念书了呢!”杨一刀呵呵笑道:“要是我家那野丫头也能识上几个字,那将来不是更能找一个好人家了吗?”

李清有些啼笑皆非,这杨一刀,送姑娘去念书,亏得自己还正想着赞她几句呢,居然根脚在这里,不过对这清风和霁月两女倒真是来了兴趣,这时代,读书不易,女子读书更是不易,如非官宦大家,抑或豪门世族,断断是不会让这两个女子念书的,可这两人既然回来,却不何不回家,反而要在这崇县受苦呢?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一幢木屋前,也许是为让童子们读书更清静一些,这房子选得地方却是离李清居住的房子不远,这里虽是外围,但戒备依旧较严,不时便可看到有巡逻的士兵走过,而却真有事,一声吆喝,李清那边必然便可以听到。这个地方,一般人是不会来这里的,必竟这里是崇县老大居住的地方。

李清一看便明白,心中倒是赞了一句那许云峰果然心细得很,这样的细微之处居然也考虑到了。这屋子倒是秉承了老营的风格,粗旷,结实,巨大的圆木略微削了削,有些疙瘩还留在上面,圆木之间的缝隙用木板小心地钉上,看来是担心这些小孩子受了冻。隔着窗户看去,数十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放在膝上,睁着一双骨溜溜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女先生,那桌凳都是用砍下的巨木废料制成,勉强削平可用罢了。

两个女子一人手持书卷,正抑抑顿挫地收领着孩子们诵读,另一个却是坐在一侧,正在一卷纸上抄写着,想是给孩子们拿回去临慕的手稿了,这些孩子们家里又哪里准备得起笔墨纸砚,想必拿着先生写好的字贴回去,也只能在雪地上练习了。

屋中生着一堆大火,正必必剥剥地烧着,使屋内有了一点暖意,配上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李清忽地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李清站在窗户边,透过木棂看着那女子,那日匆匆一瞥,只留下一个很是漂亮的印象,今日隔窗细看,不由大是赞赏,原来书上所讲的国色天香倒也真是有的,这女子虽然不化妆,也没有刻意地打扮,一副素面向天,当然,这里也没有打扮的条件,但与李清在崇州所见的女子比起来,当真是天上地下,虽然一身麻布粗衣,只用一根丝绦系在腰间,长发也只是草草地用一根细绳系着,任由它随意地垂着脑后,但肤白如玉,唇红齿白,领着学生念书,声音宛转,颇为好听,虽然坐在哪里,但也不能掩盖那婀娜的身材,那背对自己坐在哪里的女子虽然只见一个背影,但既然两人是姐妹,想必容貌也是不差。

当真是红颜薄命,李清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场兵灾,想必这两个女子如今正在深闺之中嬉戏,憧憬美好的未来,又如何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如此辛苦,看那抄书的女子手冻得通红,不时放下笔将手放在嘴边呵气,不由大起怜香惜玉的心来。

李清的这一声叹气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恰好在童子们念书停顿的时刻,便显得格外清晰,那读书的女子一惊,抬起头来,便看见窗户边的李清,顿时一惊,站了起来,对童子们说:“孩子们,今天的功课却在这里,大家去领了临贴,回去练习,明天老师可是要检查的。”

童子们一声欢呼,都站了起来,必竟年纪都小,还是贪玩的时刻,见先生发了话,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去领了那临贴,大呼小叫着奔出门去。

见孩子们走远,李清大步跨进了房中,此时,两个女子都站起迎了上来,“李将军!”两人深深地福了福。

李清仔细打量那抄书的女子时,果然也是漂亮之极,与那诵书的女子长得极象。

“小女子清风,这是舍妹霁月,见过将军。”

第三十四章 清风霁月

杨一刀与唐虎两人守在了大门口,房中便只剩下了李清与那清风霁月三人,李清微微点头,打量着这间简陋的学堂,虽然布置极为简单,但这两个女子稍稍布置了一下,倒也显得有些书香之气了,侧臂上挂着几副字,看那落款,倒是囊括了如今常胜营的好几个高屋,路一鸣,尚海波,许云峰都题了字。另一边几幅没有落款的一笔标准的正楷,字体虽然柔弱,但却清新脱俗,倒也颇有可观之处,想必是这清风霁月自己写的了。

见李清的目光落在自己二人写的条副之上,二位姑娘不由有些局促,曾听闻这位将军大人不像一般的莽夫,是个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在定州曾以一诗一词折服了有名的青楼名妓茗烟,不由得有些心下惴惴,两人原本都是生在深闺,虽有些才学,但自问却是比不了那茗烟的。

姐姐清风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将军见笑了,小女子信手涂鸭,却是污了将军法眼。”

李清一笑道:“非也非也,我却是瞧见这几幅字各有千秋,尚先生的这幅大开大阖,笔间隐有兵戈气息,若非我熟知他,倒要以为是一个久经沙场之人写的,路先生每每行笔之间,却都是留有余地,意犹未尽,倒也符合路先生小心翼翼的性格,而许县令的这一幅力道颇足,笔架间构规整严密,一丝不苟,这几幅是两位姑娘写得吧,虽说腕力略有不足,但却胜在秀丽,都说字由心生,看字便可知一人性格,古人倒是诚不我欺也!”

清风看着李清,心道都说这位将军是个儒将军,倒真是不假,“将军法眼如炬,清风甚是佩服。”

一边的霁月却比清风要活泼一些,“曾闻将军一诗一词折服陶然居茗烟,不知我姐妹二人能不能有幸一睹将军墨宝?”

李清微微一笑,打量着姐妹两人,许是年轻一些,霁月已似从那场劫难的苦痛中走了出来,眉梢之间多了些喜色,清风却不然,虽是强作欢笑,但眼睛深处,却是难以掩藏那一丝痛苦之色。

“好,既然来了,便为这些童子们留下一幅字。”李清有心打探一翻这姐妹二人的身世,看看有没有可为她们开解一翻,倒是不介意写一幅字。

霁月欢喜雀跃地准备好笔墨,将纸铺好,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清,李清走近,凝神片刻,蓦地提起笔来,笔走龙蛇,写下两行大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一气呵成后,又在后面署上自己的大名,这才知道:“这些时日忙于军务,从未提笔写过字,倒是有些生疏了,两位姑娘是行家,不要见笑。”

清风和霁月却不作声,只是盯着李清的这幅字,李清的字体是正儿八反的颜体,筋骨峻然,这种字体却是尚不见于大楚,在陶然居虽然写过,但却被茗烟奉为至宝,小心收藏,除了桓济,倒还真没有人见过。

“哇!”霁月半晌才赞叹出来,“大人真是好字,姐姐,先前我家中如此多的字贴,却也不见得有将军这字写得好啊!”

李清心中一动,家中收藏了很多字贴,看来这两人倒还真是久读诗书的官宦人家女儿。

“坐下说吧!”李清大马金刀地坐在火边,反客为主地道。“今日无事,真好与两位姑娘好好聊聊!”

清风霁月两人侧身坐下,清风更是脸上写满了不安,她心中自是清楚,姐妹二人都是花容月貌一般,但也正是这容貌惹了祸,这李清今日是无意来此,还是有意却是不知,自从身遭不幸,她已心若死灰,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已是完了,虽然死志已去,但她本是心高之人,却也无意再心身伺人,只想平平淡淡,隐姓瞒名过完这一生便罢了,如果这李清心中有别的想法,自己却该如何处之?眼下自己姐妹二人已是有家归不得,如果这李清也有什么别的想法,自己二人将何去何从,天下之大,何处有二人容身之所?

清风心里想着心事,霁月却是兴奋地问道:“将军真是一笔好字,却不知是临的何人的贴,我却是从未见过呢?”

李清笑道:“没有临过,只是自己胡乱写些罢了。”一听这话,霁月脸上更是写满了佩服,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李清,眼中满是小星星,这可是自创了一种字体啊,真是了不得。

清风想着心事,边从柴火边拿起陶罐,在一个粗瓷杯子里倒上热水,细声道:“学堂简陋,将军却喝一杯热水吧?”

李清接过水杯,却没有喝,透过袅袅升起的蒸气,他若有所思地出神片刻,忽地道:“两位姑娘家学渊源,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吧?”

这话一出口,清风和霁月两人都是脸色惨变,一张脸变得雪白雪白,低头不语,便连活泼的霁月也垂下头去。

“既然已从蛮族逃了回来,为何不回家去呢,想必家中父母已是望眼欲穿,每日寝室难安吧?为何要蜗居崇县受这苦楚呢?”李清道,看她二人谈吐,学识,李清自是知道这二人本应是贵家小姐的身份。

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清风才艰难地抬起头,“将军知我姐妹二人身遭劫难,清白丧失,又如何归得家去?”好不容易才艰难忘却的伤疤又被人生生地揭开,心中血淋淋地好不痛苦,偏生问这话的人又是不能得罪的人,清风只觉得心中如刀割一般。泪水已是卟娑娑掉下来,霁月更是双手掩面。

李清有些奇怪二人的反应,反问道:“为何归不得,大难不死,家中父母必是大喜过望,翘首以盼。”

清风霍地抬起头,心中有些愤怒,这位李清李参将也是大富大贵之家出身,难不成不知道么?那为何如此羞辱我姐妹二人,但看李清面孔,却又不似作伪,一脸的真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晌才叹道:“将军难道不知,我姐妹二人清白已失,便是回到家中,家严只怕也只有给我与妹妹两人三尺白绫,一杯鸩酒而已!”

李清这才醒悟,自己终究是现代人的心理,却不知这时节将女人的贞节看得何等重要,如果是普通人家倒也罢了,穷人难得娶一个妻子,只要活着回去便好,但越是贵重之家,便越是看重这事,难怪这姐妹二人只能居于此地?这万恶的旧社会,李清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声。

“是我孟浪了。”李清长叹道,“既是如此,二位姑娘就算不回家,也可托人捎一封信报个平安吧!”

清风垂头道:“昔日已死,清风霁月已忘了过去,只想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便是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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