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小小的庙头,终日香烟燎绕,香客不断。
它之所以这么兴旺,并不是因为它建得多么的宏伟,佛像修得多么的惟妙惟肖,而是因为它建在的位置很特别。
它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名为舍身崖的山头上,站在山脚下远远地就能瞧见那山头上露出的庙宇的小小的一角,自夕阳的洒下的光辉下将其镶嵌上一层薄薄的金边看上去美极了。
关于舍身崖的来历与传说在庙前的碑文上已经记载得很详细了。
据说这个庙头的老和尚在俗家的时候曾娶了一位年轻美貌的苗族姑娘做妻子,两人相亲相爱始终感情很好,本以为好日子从此就要开始了,万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男人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难道了城里数名名医。
女子眼见他是牙关紧咬,昏迷不醒,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再隔个两三日便要气绝身亡,女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计可施,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一个游头僧,他告诉她要想救她的丈夫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爬到山头,在山涧上诚心跪拜祈求神明,在膝前一定要插上三根香,等香完全燃尽就纵身跳下山崖,用自己的命来换自己爱人的命。
只有这样或许还能够打动神明使得她的丈夫有一线生机。
这女子听了他的话立即上山,跪拜,时间一点点过去,香也一点点燃尽,女子一咬牙一横心,竟真的纵身跃下万丈山崖。说来也奇怪,当夜这女子的丈夫就恢复了神志,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处寻找他妻子,后来听好心人告诉他他的妻子为了救治他的病舍身跳崖的事迹,他不顾外面的滂沱大雨连滚带爬地上了山,弄得浑身都是泥水,跪在悬崖边上,放声大哭,风雨中早已分不清楚留在他面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后来这个男子就在山头上建了一座寺庙,从此剃发修行守在山崖下的亡妻,直到他圆寂。
老和尚圆寂的那天,陡峭的山壁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大家都说这是老和尚与他的爱人在下面团聚了。
久而久之人们管这座山崖命名为舍身崖,上香许愿的人大都因为听说这个感人的故事慕名而来。
不过他们多数都是来上香还愿的,很少有人肯真的往崖下面跳,毕竟这涉及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这次来到这里实在是迫不得已,一想到病榻上生死未卜的李寻欢,我的心就揪得生疼,再也无心欣赏这美丽的风景。整个人都已经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绷得紧紧的,稍一松弛恐怕就会崩溃。
我现在绝对不能倒下,因为所有的担子都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我必须三天内找出解药李寻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管这传说是真是假,都不容我过多的思考。
我没有告诉铁传甲我的去向,只说出去转转看还有没有希望。
事实上我们心里都清楚得很,要找到解药谈何容易,这样一说只不过给彼此的留个念想而已,这些天我一直徘徊在酒馆附近希望能碰到神医梅二,可是这个古怪精灵嗜酒如命的小老头始终都没有出现,我又不能站在街道上大喊:梅二,你在哪里,那样的话别人一定会当我是个疯子,弄不好还要有牢狱之灾。
我昼夜难眠想破了头也就只想到这一个方法,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铁传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与谨慎,或许他根本不相信我能够找出解药,但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毕竟现在李寻欢的身家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李寻欢身边有他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我很放心。
我轻轻推开门,强行克制着自己没有再多看李寻欢一眼。
我生怕一回头那团火焰般的感情会火山般爆发。
我来到山脚下买了些上香的必备品,之所以特地挑选在这天中午就是因为这个时辰是人一天当中最慵懒的时候,我深信不会有人前来刻意破坏我的计划。
小小的庙头已经近在眼前,远远瞧见庙宇里有个妇人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好像是在向佛像述说着心中的悲苦。
这个妇人岁数应该不大,这么多年过去了,身材依旧保持得很苗条,我不禁暗暗佩服她。
她高挽发髻,一身白色的素衣,这时候就见她站起身来回过头来见到我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淡淡的有些悲凉的笑容。
一看到她的面目我顿时傻了眼,这张脸想必已经在李寻欢梦里不知道出现了无数次,早已经刻在他的心里,车厢里,松木上,小刀下,她已经不知道出现多少次。
也许并不能算是个真正完美无瑕的女人,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她的脸色太苍白,身子太单薄,她的眼睛虽明亮,也嫌太冷漠了些,可是她的风神,她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使人感觉到她那种独特的魅力,无论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
只是她对任何事物都显得漠不关心,冷冷淡淡的。
我想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是因为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离别的痛苦、抛弃的痛苦、错嫁的痛苦。
一个人在经受过重大的刺激之后,也许就会便成她这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包括对她自己。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她正是李寻欢时时刻刻惦念着的表妹林诗音。
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我早就耳闻能详,也正是这次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他们这对苦命地鸳鸯把错过的十年给找回来,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中途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李寻欢身中剧毒,生死未卜,而我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毫无征兆地爱上了他,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彻夜难眠想着这个问题也是问了自己多少次的问题:到底应不应该把他还给她?
现在这个魂牵梦萦的女子居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被我给碰到了,我的心里不知该是犯苦还是该发甜。
林诗音瞧见我呆呆地看着她愣着神,先是一怔,随后眼波一转道:“你认识我?”
听了这话我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说认识我们从未蒙面,说不认识无论是在李寻欢马车的车厢里还是在书中都已经已“认识”了她无数次。
最终我还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低着头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却始终都可以感觉到她狐疑的目光。其实我完全可以告诉她关于李寻欢的事情,可是在话到口边将要脱出的一刻,深藏在我体内的人性的自私又开始作祟起来,我最终还是无法迈出这一步。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都是自私的,是不容许任何杂质参杂进来。
站在山崖的边上,只感到猎猎的风声自耳畔不断地刮过,从悬崖上望下去从了皑皑白云就是那深不见底遥不可及的崖底。
天晓得我从小到大都有晕高症,现在居然会有勇气站在悬崖边上准备舍身跳崖,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仅仅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觉得头一阵眩晕,若不是倚着崖边的一棵松树干,整个人几乎就要栽到崖下。
这样一来李寻欢没能救成,我的这条小命也将休矣了。
我想或许是我先在有了私心在跳崖前自腰间系了一根粗绳子,以防有了万一,这样子做一定是心不诚所以神明才会这样子惩罚我。
尽管在现代都提倡面对现实讲究科学,可是当人真正面临绝境的时候也许还是会将希望寄托在神明的身上。
我用力将那根麻绳自腰间解下,让它如一滩软泥般瘫在地上,然后跪在地上烧起三炷香,一切准备就绪就静静地等着,等着那三炷香燃尽的那一刻也就是我与这世界诀别的时候,但是我不后悔,打我认识李寻欢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神鬼不知的情况下爱上了他,甘心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死!
香已经燃尽,灰白的香灰瘫在地上,像是在为我做最后的送别。
我咬了咬牙,纵身跳了下去,刚跳下去,身子居然不动了,竟悬浮在半空中。就像是突然被冻结在了时间里。
等我张开眼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绳子,我赶紧抬头便看见那张苍白的面孔,她朝我努力地大喊着:“姑娘,你别动,也别紧张,我叫林诗音,没有别的恶意,生命是可贵的,你不要因为一时的想不开,就轻易放弃,好了,不说那么多了,你等着我这就拉你上来!”
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里掺进了冰块一瞬间便将它们冻结住了,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上了岸也是没有半点意识。
林诗音用丝帕轻轻地为我擦着额上的细汗,蹲在一旁瞧着我,直到我的眼睁开眼珠子慢慢地转动了一圈,她才柔声道:“你醒了?”
我没有说话,已经没有心情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天先让李寻欢身重剧毒,使我的心坠入了深渊,接着在我yu火焚身的时候,偏偏又让我在这座庙里遇到了林诗音-这个李寻欢心中唯一的女人,也是我的情敌。
我本来想拼得一死,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李寻欢的性命,这样子就可以不再面对情感的问题,可是再途中又发生了意外,林诗音多管了“闲事”虽然救回了我的性命但是却扼杀掉了李寻欢最后的一丝希望,无疑是等于间接地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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