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 第30部分阅读

那现在算不算呢?”陈卿依含笑抱住张纤,在她耳边道:“太子告诉我,不要相信你说的话,你是个口不对心的人,但常常你做的会比你说出来的更加打动人,我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陈卿依闭上眼,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太子的音容笑貌,她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他比你以为的更加了解你,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再怪他了。”

过去种种,又岂是一句话能道尽的呢,张纤嘴巴张了张,最后吐出一句:“……我没有怪他。”

陈卿依松开了她,拉了拉她的手,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留下张纤在原地,若有所失。

而在她望着陈卿依的背影发呆的时候,墙角处占了另一个人正在远远的看着她。

每个人心中都有所谓的坚持,所谓的底线,所谓在乎和在意的人,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牵挂,人们才没有变成面目可憎的模样。

赵荻看着张纤,如同在逐渐沉沦的时候看到的一抹希望,孤单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这莫名的牵引,让他既渴望又心酸。

陈卿依走远了,就好像一出戏落幕,有人谢幕之后离去,在安阳城这片舞台上,不属于这里的人将会离去,属于这里的将会一直在这里。

张纤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赵荻。

赵荻站在墙角默默的看着她,然后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巷子里。

张纤看了看周围,大臣和诰命们相继离开,母亲还未从大殿里出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想了想,牵了牵裙摆,若无其事的向着那边的巷子走去。

张纤顺着宫墙与宫墙之间的小巷穿梭,越走越偏僻,当她再次经过一个拐角,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捂住她的嘴,将她抵在了墙壁上,将她吓了一跳。

张纤的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她的嘴被捂着,瞪着眼看着那人。

赵荻低头,用额头抵着张纤的额头。

“公主?”赵荻嘲讽的笑了起来:“本王的妹妹?”

说罢,赵荻松开手,张纤得以解脱,她推开赵荻,白了他一眼,道:“圣上的旨意,我又能怎么办?”

赵荻伸手,捏过张纤的下颚对着自己,挑眉问:“但是他阻止不了我们对不对……妹妹?”

说完低头欲吻,谁想张纤用力把头扭开,避开他。

赵荻心中一冷,意识到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正觉得身上冒寒气的时候,只听张纤幽幽道:“今天不行,今天是阿珏的‘七七’。”

今天是阿珏最后一场祭奠仪式,出于对死去的人的尊重,他们不应该这样,赵荻这才回神过来,默默放开了她,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的确不该……我只是,只是有点难过。”赵荻连连道歉,又后退了几步,靠到了张纤对面的宫墙上。

这个巷子很窄,不过六七步宽,赵荻了无生气的低垂着头,身子靠在墙壁上慢慢往下滑,最后坐在了地上。

“阿珏离开的太突然了,他本来不用死的……我只是觉得难过,这个时候父皇又封你当公主……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需要安慰的人不止是陈卿依,也不止是张纤,赵荻的心里埋藏了一个对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整件事情失控了,或者说从来不在我的控制中……”

赵荻不顾身份的坐在地上,因为靠着宫墙,所以头向上扬起,他的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抬起,将自己的眼睛捂住,整个人十分疲惫。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一个充满愤怒的小姑娘和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年在树林里掩埋宫女尸首的事情,那时候的张纤说的至少有一点没错,说一句谎言,必将以一百句谎言掩饰,做错一件事情,也必将做一百件错事弥补。

他不在乎说更多的谎言,做更多的错事,但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他的弟弟和他不一样,是一个不该死掉好人。

突然感到手背上覆盖着一片温暖,赵荻回头一看,张纤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背后同样的是靠着那片斑驳的宫墙。

“大家都很难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对不对?”张纤看了赵荻一眼,她的手正覆盖在赵荻冰冷的手背上,那温暖的手温如同可以传递一样,正在感染着赵荻的内心。

“事情也许失控了,那就对了,因为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主导一切,你不行,我也不行,其他人同样不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张纤微微一笑。

她的微笑很淡,很自信,又带着点儿恶意的嘲讽,不管如何,若是看到她的笑容,就让人觉得任何事都不必担心了。

“代表着一切还未定局,我一直坚信一个道理,只要能顽强的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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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要战胜一个注定赢不了一个对手,唯一的方法是爱惜自己,健康饮食,合理睡眠,多吃谷类和蔬菜,心胸开阔,戒酒少欲……当然这是无法战胜对方的,但是能让自己能够活的更久,只要比对方活得更久一点,就算赢了。

太后老了,皇帝病了,景王的未来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只要他沉得住气,怎么算他都是活得最长的那一个。

当然也不是绝对,有时候无病无痛也未必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这正是景王赵荻所担心的,不过还有个人比他更担心。

就像是之前所说的,没有人能完全操控大局,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人生总是充满太多变数,却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长公主闭门锁户,不与他人来往,她的态度让皇帝感到欣慰,却不知自己到底错失了什么。

曾经何时这位帝王也是一位年轻有为,一腔壮志的青年,到底是什么让他一步步失去了最初的坚持,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现在已经没人有兴趣知道了。

连日以来,皇帝多次召景王赵荻到宫里侍疾,作为皇帝的长子,景王自然责无旁贷,就算不受召,他也得日日上表请求侍疾,表示自己的忠心孝心。

可惜皇帝心里是不喜欢他的,他不上表,皇帝会斥他冷漠寡恩,上表,皇帝会猜测他别有居心,虽然皇帝后来还是召了景王来侍疾,那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动不动打翻汤药,或者嫌弃冷热,或者训斥一番,或者劈头盖脸一阵痛骂,叫他滚出去。

传开了去,也没有大臣敢上表要求请封景王为太子了。

这一天,景王在御前再一次受到斥责,当他被泼了一身汤药,狼狈的退下去的时候,他在门口看到了带着宫女过来的太后,太后看到他的样子,摇叹气,叫他快点回去换衣裳。

太后既没有表现得很担心,也没有表现的视若未见,就和以往一样不近不远,不亲不疏。

景王称是,抬头与太后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匆匆低了头,告退。

是的,只要能活到最后,总会有希望,可是如果性命捏在别人的手上,希望又会在那里?

夜凉如水,景王披着一身寒气,脑中想着日前谢三带来的那一句话:

“……王爷,这件事外人急不得,最终还是要看您的选择,到底如何,您自个要想清楚。”

每一次的最后,他们都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同样也让他知道,他们做的,不过是帮他完成心愿罢了。

他的心愿是什么?

当然是,今夜,他的父皇能够顺利驾崩。

☆、83暗黑郡主

护国长公主赵清意识到有人在混淆视听,利用自己分散了圣上的注意力是从那天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开始。

她注意到宫内的布防变动了,仅是几个宫门护军就增加了一倍有余,这说明圣上在防备,严守家门,防的当然是外贼,后宫之内,一干老弱妇孺,于他自然是不必要防的。

各地封王,三年来朝,今年正是各位王爷来朝的一年,也因圣上病体未愈而取消了。各处正常的兵力调动也都被驳回。

圣上按压下一切,所以主动权还在他手上,赵清自己就在宫外,也是防备的主要对象,但赵清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最大的危机不再宫外,而在宫内。

她的皇兄将她作为一个威胁,而处处防备针的时候,其实正好中了别人的圈套,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她没有及时作出警示提醒,任由他发展下去。

也许是受够了被针对,受够了被怀疑揣测,受够了谨小慎微,所以她没有选择和她的皇兄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反而遵照皇兄所期望的那样蛰伏起来,闭门锁户,不与外界相通。

相信在圣上倍感欣慰的时候,绝不会想到,她这样对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实际上是另一番含义:长公主赵清坐上观,撒手不管了。

不管什么?当然是不管圣上了。

长公主具有女人独有的细腻狡诈,她的手段是许多惯于大开大合的男子犹不及,尤其是只要她蛰伏,朝堂里不少官员也不会贸然出头,这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时机宛若流星,稍纵即逝,既然连赵清都表明了不插手的态度,于是太后觉得,她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多年的隐忍。

这一天,太后安排好了一切,掐着时间带宫女去探望圣上,宫女的手里,捧着一个匣子。

然后在殿门口遇见了被赶出来的景王赵荻,今日圣上宣旨着景王侍疾,太后是知道的,因此没有按着进药的时辰来,而是慢了半刻钟。因为但凡景王来了,圣上必不会按时服药,定是要折腾一番。

果然景王被泼了一身的汤药,幸而太医署送药也是掐着点儿,汤药熨热而不滚烫,不然景王可要烫到了。

“你这孩子,怎么弄得浑身都湿透了,哎,快回去换衣裳吧。”太后叹了叹,又念了声阿弥陀佛,把手心里的佛珠拨了一颗。

景王点头称是,阴霾的目光向上一挑,正与太后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然后见了礼,转身离开。

太后等他走了,在宫女桂儿的搀扶下,迈进了殿内。

里头的太监正在收拾打烂的瓷碗,见了太后来了,纷纷行礼,太后叫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然后就到了赵洵的身边,细细的问他感觉如何。

太后是先皇的正宫皇后,当年因无所出而将他和长公主赵清养在身边,若说母子情分也不假,当年若不是太后几次护着赵洵,赵洵早就被先太子害了。(太后也曾小白花,救了一个仇人,害了一家亲人,后宫女人历练不容易啊)

后来因太后的娘家卷入了先太子一事,故而被赵洵清算了,但看在太后的份上,赵洵还是留了情面,没有对谢家人赶尽杀绝。

赵洵对太后一直很好,固然有感恩的成分,但更大的原因在他自己的继位名不正言不顺,需要这么个人留在后宫里,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还是个不坏的皇帝。

若说之前赵洵内心里还有些担心太后会对自己怀恨在心,但这么多年过去,对一个只在后宫诵经拜佛的老人家,赵洵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这两人不管出于什么心理,一直扮演着母慈子孝的角色,多年以来仿佛就成了真一般。

太后絮絮叨叨,不过是劝皇帝保重身体之类,赵洵耐着性子听了,叫太后不用担心,正逢太医署又送了一碗汤药过来,赵洵身边的大太监德安公公端过药来,被太后接了,赵洵歪在榻上,太后就坐在榻沿,一勺子一勺子的搅动汤药。

皇帝失笑了起来,道:“太后莫不是要喂朕喝药么,朕都这把岁数了,可不敢再劳动太后了。”

太后也笑。太后年轻的时候模样十分端庄,不妖不媚,观之可亲,到老了也是慈眉善目,太后笑着托着汤碗道:“这把岁数又如何,你小时候若是病了,还不是哀家一勺子一勺子喂的汤药,不管是过了多少年,在哀家眼里,孩子就是孩子,没有多大差别。”

太后这一句话,不禁让这母子二人都想起了过去种种,那时先帝还在,先太子依旧骄横,太后护着赵洵赵清这对年幼的兄妹,说是视若己出也不为过。

往事浮上心头,二人想的却是千差万别,赵洵想起了太后过去对他好,太后心里却是更加恨赵洵的翻脸不认人。

赵洵笑了笑,神色缓和了很多,他道:“多谢太后了,算了罢,年纪大了,越发怕苦,一口喝掉倒还好,最怕这一勺一勺的慢功夫。”

说着,从太后手里接过汤碗,痛快的一饮而尽。

太后笑道:“你都说年纪大,那哀家岂不是一半都埋进了土里,可不准这样说了。”

太后说着,回头向她身后一个捧匣子的宫女招了招手,那宫女便过来,太后叫她打开匣子,扭头对赵洵道:“你若怕苦,尝一尝哀家带来的蜜饯,前些时日进上来的,偏哀家不爱这些酸酸甜甜的一直搁在一边,昨日嘴里无味,想起来叫人拿出来尝了尝,可不就吃中了,味道还真不坏,今日过来就带了一些,你试试?”

赵洵嘴里虽然苦,却没有立即尝那蜜饯,笑着谢过了太后,道:“太后的心意,朕就收下了,不急着这一口,太后先尝尝这御膳监的新做的芙蓉酥,宫里的糕点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实在让人提不起胃口,朕便给御膳监的人下了令,这半月得想新花样出来,日日上新鲜的,不许重了。”

皇帝哈哈一笑,叫太监收了太后带过来的蜜饯,然后把芙蓉酥摆出来,他道:“想必这几日,御膳监的人是忙得人仰马翻了,也该他们,总是守着几样老手艺,一点长进也没有。”

太后就眼看着自己的蜜饯被拿下去了,心中暗自冷笑,果然还是那么多疑。

太后的心思也不显在面上,也不去吃芙蓉酥,笑道:“那皇帝就用吧,哀家人越老,嘴越馋,今日蜜饯吃多了,胃口有些败,牙也酸滋滋的,不能用的,不如明日再叫御膳监单做一碟,今日便算了。”

赵洵也不强求,再说嘴里也的确是苦,就赶紧吃了一块芙蓉酥,去去嘴里的药味,见味道果然很不坏,接着又吃了一块。

母子俩接着聊了几句,赵洵就开始懒懒的了,太后就劝皇帝今晚不要批奏折了,早点安置,正劝着,突然外面传来喧哗声:“走水啦——走水啦——”

太后不经吓的,一听唬了一跳,忙站起来问:“哪儿呀?哪儿走水啦?德安,你快去看看!”

德安虽然的皇帝身边的太监,但太后的话也不能不听,想了想,连忙就去外面看看去了。

这时候的赵洵,歪在床上,身子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皮都动不了,最多眼睛能转动,心中不禁大骇,只听一旁的太后又道:“皇帝这是要睡着了,来,桂儿,你手脚轻些,搭把手,把皇帝扶下去躺着。”

皇帝就感觉有人抽掉了身后的靠枕,扶着他躺下,他的眼睛急切的转动,但周围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太后已经占据了主动,她转过身来望着赵洵笑了笑,那渐寒的笑意衬着跳动的烛火,看上去别有几番渗人。

赵洵已经明白了过来,只是还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这时候德安进来了,回禀道:“圣上及太后勿要担忧,不过是钟鼓楼那边走了水,情形已经被控制住了,不碍事的。”

“哎,怎么偏偏就走水了呢。”太后的声音听着平常,毫无可疑。

此时,太后背对着众人,所以没人看得到她对着赵洵露出冷笑,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关心皇帝的太后,只见她叹了口气,然后坐在了皇帝的身边,语重心长的道:“德安啊,你再带人过去看看,催促他们一定要尽快处理妥当,现下皇帝病着,宫人们都有松怠,越是这关口越是不能出事。”

德安有些犹豫,偷偷看了一眼,圣上好像困倦了,正盖着被子,眼皮儿发沉,什么话都没说。

“你还犹豫什么呀,这儿有哀家顶着呢,皇帝喝了药,正要休息,你且快去快回吧,怎么,哀家在这里,你还不放心吗?”太后的语气有点不好了。

方才太后和皇帝两人还在互相关心,母子情深,再说太后一直是与世无争的人,倒也没什么不放心,而且皇帝都没说话呢,就是默许了啊。德安想着,唱了个诺,就去看看火势了。

德安一走,皇帝的心就灰凉了一半。

太后守在这里,替皇帝掖了掖被子,叫剩下的两个小太监和宫女都下去,免得人多吵扰到了皇帝,她自己带来的人,也只留下了桂儿。

于是很快,殿内就只剩下了皇帝、太后和桂儿三人。

太后安分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最后会来这么一出,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十年磨一剑,出鞘必伤人吧。

皇帝急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可是身体麻痹,动弹不得,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哀家知道,你叫御膳监不重复花样的给你做糕点甜食给你下药,可你不知道的是,他们真的急得不得了,日以继夜的研究新方子,急得头发都白了,逮到一个会做糕点的小太监就当成了救命稻草。”

因为太急切了,太后安排的人就这样混进去了,所以蜜饯没有毒。那只是用来分散注意力的,有毒的是御膳监做出来供皇帝下药的芙蓉酥。

“哀家想,恐怕就连赵清都没有哀家这么看透了你。”太后笑着,接过了桂儿递过来的长巾,桂儿把那长巾折成了厚厚的方状,并用茶水打湿。

太后就用那湿湿的厚巾,堵住了皇帝的呼吸。

被毒死的尸体会发黑,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太后下的不是能毒死人的毒,而是让人麻痹的药。

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太后死死捂住了皇帝的口鼻,皇帝虽然不能动弹,但竟然也身子剧烈的抖动,一双眼睛骇人的瞪着太后。

太后狞笑的看着他,耐心的等他断气。

“再告诉你一件事。”太后阴森森的咬牙道:“钟鼓楼失火不是意外,是景王放的火,景王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先太子的骨血,你白费心思了。”

赵洵凸突着眼睛,手指的指尖不断的抽动,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然后终于,终于垂了下去,在无生机。

就在这边皇帝魂归离恨天的时候,景王的确没有出宫,他去放了一把火,火势燎原,必然就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这个时候,太后安排的人就会趁乱控制宫内的局面。

皇帝防御外敌,却不知祸起萧墙,太后甚至不需要控制整个皇宫,只需要控制住核心就行了。

皇帝驾崩,临死前留下口谕,传位于景王赵荻,有太后为证,敢不敢不信?

钟鼓楼的火势引燃了两边的两个废弃宫殿,赵荻看着熊熊大火,看到那么多人正在奋力的扑灭这场火,心中有一种空洞一切的感觉。

这场火是注定扑灭不了的,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同时,长公主府。

皇宫走水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张纤正在和长公主一起说话,她们母女俩的感情如今是越发好了。

听说宫里走水,张纤首先想到的是不知赵荻在不在宫里,最近圣上时常召他进宫,该不会他正在那里吧。

这样想着,不由有些担心,张纤站了起来,喊人去准备衣裳,她要进宫。

长公主起身,阻止了她。

“为什么?如今我是堂堂御封公主,听到宫里走水,不放心进宫看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长公主气笑了,这才当了几天的公主,就在她面前拿公主的谱儿。

“不准去。”

“为什么?!”张纤不依。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且放心,荻儿不会有事的。”长公主道。

“我没说担心他呀,我只是想进宫探望一下圣上和太后罢了。”张纤还不承认。

“那也不准去。”

“为什么啊?”张纤跺了跺脚,不高兴的反问道。

为什么?因为这一次长公主决定坐上观,她知道这几天一定会出事,也知道皇帝正处于危险当中,更知道太后扶持景王的阴谋。

如今她看上去袖手旁观,其实只要她不阻止,就无形当中已经帮了他们。

扶持一个新的皇帝,的确有拥立之功,但这对于长公主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且谁又敢肯定,当时过境迁之后,新的皇帝不会对当初拥立他的人再起戒心吗?

这种错误,她只犯一次就够了。

再说,如果成事,她对新的皇帝,将会有更大的用处。

“本宫不是跟你说过,叫你安静下来,稍安勿躁,你才能看清楚一直隐藏于背后的幕后推手吗?”长公主摇摇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该做个好看客才是。”

张纤一听,长公主话中有话,难道这场火不一般?有事情已经发生了?

“母亲,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纤追问。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的确很快,很快宫里传出消息,走水的不过钟鼓楼和相连的两座宫殿,并无大碍。

张纤和长公主这才各自歇着去了。

而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随着连绵不绝的钟声响起,整个安阳城的人从睡梦中惊醒,才意识到,发生了大事。

☆、84暗黑郡主

皇帝崩、或者太后和皇后薨,鸣钟示哀都有严格的次数区别,因而绝不至于让人搞错了对象。

众所皆知,太子薨后,皇帝本人的健康情况就十分令人担忧,但也不曾想,这么快就驾崩。

得到这个消息的朝廷亲贵,文武百官,诰命夫人急忙忙的换了衣裳,奔往皇宫,路上不约而同的在打听:皇帝驾崩,未立太子,那么登基的是谁?

而此时,皇宫里正严阵以待,昨晚钟鼓楼失火,有人在火宅现场看到了景王,侍卫和太监宫女们都忙着救火,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因此景王说,他正要出宫,见到这边火光没有人漫天,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这样的说辞也没人能反驳。

紧接着,就见太后身边的宫女桂儿匆匆过来,将景王带走了。同时,传太后懿旨,召见几位朝中重臣,另四宫门紧守,无手谕者不得出入。

最后太后想了想,又颁了一道懿旨,叫人请长公主及驸马进宫。

长公主赵清和驸马高光孤从睡梦中被唤醒,穿戴起来,见传旨的乃是太后的心腹太监,就问宫里出了什么事。

宫里传召,对别的朝臣,也只说进宫就明白了,大约是怕长公主不应,故而太后才派了心腹过来,据实以告,皇帝驾崩了。

公主听了,虽然意料之中,但发生了还是有些心惊,又问:皇帝驾崩之前,可留下遗诏,那太监便简短的道,大行皇帝遗诏,传位景王。

这话实也没错,只是悄悄隐了后面的,遗诏里还立了四位顾命大臣,若是说明,长公主自当分晓,四位顾命大臣,其中两位都是当年谢相的门生。

当年的谢家,权倾朝野,门生广布,所谓的门生并非是授业恩师的意思,而是当一届的主考官,当年考举的学子都算是其门生,谢相作了好几届的主考官,于是……

坑爹的是,后来很多抱大腿的门生都被清算了,更坑爹的是,人太多了算不完。但剩下的,也不敢再与谢家有牵扯。这回里的两位顾命大臣和谢家虽然不算太近,到底也是亲谢派。

长公主和驸马换了衣裳就进宫,因而已过了子时,故而没有惊动已经就寝的昭荣公主。

是夜,皇帝驾崩,太后封锁了消息,控制住了局面,请来还未出宫的景王以及太医,这些过场早已经打点妥当,再加上有太后和景王的威压,太医就算有着一颗拳拳的忠君爱国之心,也要考虑一下自家人头和老小的性命,就咬牙捏报了一个病逝。

待到宫里聚集召集来的一班人,由太后主持,景王立于一旁,剩下的就是顾命大臣和长公主听完太医的禀报,太后又道:“太监总管德安忠心耿耿,闻帝崩而自缢,随大行皇帝去了,现拟追封为尽忠侯,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一个皇宫内务总管,死后封侯,这就有点拔高了,但现在这些人已被皇帝驾崩的消息弄得晕头晕脑,哪里管一个死太监追封的事儿,再说太监无后,追封什么都是虚的,到底也是伺候了皇帝一辈子,还跟着自缢了,也算忠心可嘉了。

既然都没有异议,太后就说了重要的一句话:“大行皇帝驾崩时,哀家正在身边,可为证,帝弥留之际立有遗诏,传位于景王。”说罢,叫人把盖了宝印的遗诏读了一遍。

直到听了遗诏,赵清这才明白,遗诏里说的不止是传位景王,其中还设立了四位顾命大臣,顿时明白了太后叫自己来的目的。

四位顾命大臣和景王是捆绑在一起的,她认了景王为帝就必须认这四位顾命大臣,而有当今太后和当今御封护国长公主一同认定了景王继承大统的合法性,此后就在无人敢异议了。

到底,太后还是打算利用她,堵住别人的嘴。

好了,遗诏也宣了,主心骨也就有了,四位顾命大臣全都在场,自然暗中欢喜,纷纷下跪求景王继承大统。

这事儿,也算是个程序,别看是有了遗诏,接下来臣子们依然要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求景王即位,这个时候,景王为表谦虚和哀痛,应再三推辞,最终在臣子们一请、二请、三请之下,勉为其难的受冠,由太监们给他带冕冠,披龙袍。

这就算是当上皇帝了,再由新帝为先帝发丧,之后守丧期间,一边天天去梓宫哭丧,一边处理紧要政务,待到一个月后的登基大典完毕,才算正式任了职。

所以说三请是一种态度,一种觉悟,一种情操,大臣们制造了机会给景王发扬一下情操,谁知道,当他们一跪下去,景王就应了。

额……大臣们都有点接受不了,新帝啊,你倒是推辞一下,尊重一下程序好不好,皇位又跑不掉的,死的是你老爹,适当的表达一下哀痛,不要太急切哟~

可惜景王不能体谅他们努力营造氛围的心情,不止是痛快的应了,而且当着他们的面,走到太监旁边,伸手摘掉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掉了头冠,然后举起冕冠就往自己头上戴。

太监先是被这位新帝不走程序给惊诧了一下,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脱冠戴冠,才回过神来,伸手想去帮他,奈何他太高了,小太监不是很趁手。

他不说自己举动不得体,反倒嫌小太监碍事,瞪了一眼,哼了一声道:“一边儿玩去。”吓得小太监连忙跪下。

赵荻自己摆弄自己的冕冠,一边摆弄着一边看在场众人的反应,四位顾命大臣反应各异,一位张口结舌、一位在擦汗,一位低头捂脸,一位的微表情表示,这个新帝有昏君的潜质。

最后他戴好了,连太后都看不下去了,穿着王爷蟒袍,头上歪戴着皇帝冕冠,面色倨傲,神情轻佻,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默,荻儿,你这是恨哀家啊还是恨哀家。

太后扭头,叫旁边的大太监帮新帝整理一下仪容和穿戴。

这一次,赵荻只冷笑了一下,没有再作怪,长开双臂由太监们给他穿衣整冠。

这时候,在场唯一一个还能够笑出来的,就是长公主赵清,当然,先帝驾崩,她还是要表示哀痛的,她抿紧了嘴唇,看着赵荻,这时候赵荻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她。

赵荻看着赵清,长公主点了点头,太后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连顾命大臣都想好了,却唯独忘了这位新帝是不是一个那么好掌控的人。

皇兄是怎么死的,她不会追究,但皇兄之死,未尝不会在让新帝惊醒,毕竟能害死了上一个皇帝的人,新帝会让她安然的留在身边吗?

这,就是长公主吸取的教训,也是她这一次避开锋芒的原因。

长公主垂下眼帘,盈盈下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代表长公主认可了,太后和长公主都认可了,不管他会不会成为昏君,都没有人能质疑他即位的资格了,何况这位还是嫡长。

公主这一句,仿佛惊醒了在场众人,其他的大臣们赶紧跟着拜了下去。

已正了衣冠的赵荻张开双臂,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龙袍,这龙袍就像是有魔力一般,穿上它的人,仿佛心里就进驻了一个强大的灵魂,赵荻太后看着跪拜在脚下的人,大感有趣,嘴角轻挑,道:“众位卿家平身。”

走到长公主跟前,虚托起长公主,道:“姑母不必多礼,先帝尸骨未寒,还有诸多地方要仰仗姑母呢。”

(注:尸骨未寒这个词这时候用,有可能是字面上的意思。)

赵洵成了先帝,长公主就成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赵清起来,转头看向同样晋级为太皇太后的昔日太后,道:“圣上言重,太皇太后才是劳苦功高的人呢。”

赵荻转身,他已是皇帝,对太皇太后也不必全礼,微微颔首,道:“有劳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从太后成为太皇太后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她一生所求,只为光复家门,在所有皇子中唯独选了赵荻,也因为认定了他是自己的亲外甥,血缘天定。

有些人,你不必多做什么,他们自然就会站在你的身边,这就叫做亲人。

太皇太后受了赵荻的礼,她知道也许现在赵荻还无法接受,但他总会明白这个道理,能帮他的,只有他的亲人。能为他做连赵清都做不到的事的,也只有他们谢家的人

一晚上的时间,改朝换代,新旧交替,待到清晨钟声绵绵不断,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得知了这个重大的消息,当他们穿戴整齐匆匆赶往皇宫的时候,早已经尘埃落定。

而昭荣公主张纤,如果早知道自己睡了一觉的功夫,情人就成了皇帝……还睡得着吗?

可能会兴奋的尖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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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即位,除了为先帝发丧,还有许多事情要面对。

发丧倒还容易,毕竟有先例,照章办事,天天带着群臣乱哭一气就行了,至于哭不哭得出来,意思到了就行,实在不行抹点胡椒面之类的,总之要显得不那么开心就行了。

赵荻本以为自己不会很难过,他心里恨着赵洵,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他的骨肉,这事情,就算是萧后活过来都未必能弄得清楚,他们爱谁谁,他不在乎了。

但当他看到先帝的梓宫,看到满屋子了的人哭得肝肠气断的时候,莫名的就开始怅然了。

这些人看上去很伤心,伤心的就跟死了他们的爹一样,但他们真的了解先帝吗?感激、感恩,感动,或者仅仅为了表示自己是忠的?

看那些臣子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看那些夫人梨花带泪而又小心翼翼,居然能不损妆容。

看昭荣公主张纤的眼睛都哭红了,真让他心疼,他袖子里的胡椒面还是她偷偷塞给他的呢。

然后赵荻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些难过,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虚伪到说当皇帝这种感觉不好,应该是太好了,好到了有些虚幻的地步。

就好像一个人承接了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越是快意,心里越是有疙瘩,那个疙瘩叫做阿珏,不管承认不承认,他抢走了原本属于阿珏的一切,包括他的命。

是内疚,这叫反应叫做。

他内疚,内疚是因为他那时心里确实产生过就让阿珏死去的想法,也内疚参与了谋杀先帝当中,当然后者要比前者轻多了,轻到了再来一次还会这么做的地步,但不代表这两件事对他没有影响。

突然之间,他有了一种疑惑或者顿悟,也许实际上自己潜意识里很早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只不过是不愿承认,潜意识里他是想阿珏死的,也想先帝死,他知道最终会这样,所以沿着这条轨迹在走,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内疚,才自我欺骗,把自己排除在外。

而太后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做他心里期望的事情,每一次的最后却把选择权交给了他,结果他做了什么?他在阿珏死的时候选择了和阿纤见面,在先帝死的时候,选择了放了一把火来转移视线。

其实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赵荻感到十分烦躁,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咙似乎有些干渴,自先帝驾崩,到如今他已斋戒了三天,这几天他只能吃粗粮和素菜,这让他食不知味,不能吃肉,总不能连口水都不能喝,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他需要去喘口气,再弄点喝的。

赵荻想着,起身,支会了一□边的人,就离开了。

他的理由是更衣,当然他一定还不习惯地位的转变,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想要去任何地方可以不需要理由的。

赵荻离开了不久,就有宫女们端着清水进来供大家饮用,有的大臣喝了那一小碗的水,心?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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