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和氏璧才在赵国重新出现。被赵惠文王所拥有。秦昭襄王知道了,就派人通知赵惠文王,欲割让十五座城池来换取和氏璧。赵惠文王派蔺相如前往秦国做交易。秦昭襄王拿到和氏璧,却绝口不谈城池交换事宜。于是蔺相如设计骗回和氏璧,并派人连夜将它送回赵国。这就是《价值连城》与《完璧归赵》两个成语的出处了。
以上典故,在场众人无不耳熟能详。但除此以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陈胜更加知道,日后秦始皇统一天下,和氏璧也被雕琢成一方玉玺。李斯在玺上刻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从此和氏璧又被称呼为传国玺,更成为天子象征。传说得和氏璧者可得天下,失和氏璧即失去天下。种种神话传说,不一而足。直至唐朝灭亡以后,此珍宝彻底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再也不知所踪。
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和氏璧虽然堪称稀世奇珍,绝代至宝,但终究也只是一方玉石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对于陈胜而言,事情却就完全不同了。就在宝光照耀上身之同时,陈胜忽然察觉自己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感。浑身上下是更忽寒忽热,感觉怪异莫名。
陈胜不明所以,下意识抬头向四周看看。似乎除去自己之外,其他人包括曹秋道在内,都没有相同的异状。趁着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氏璧上,陈胜悄悄向后挪开半尺,稍微远离和氏璧。则心中的烦躁以及身体那种寒热交替感觉,立刻便有了明显减弱。再向前靠近些,烦躁和寒热感马上又明显加强了。
事实再明显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异常,根源就在于和氏璧!但是……为什么竟会这样?为什么只有自己感觉得到和氏璧的异常,而其他人都对此毫无反应?太多的问题,太多的疑惑。要找到答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和氏璧拿在手里仔细揣摩研究一下。
机会来了。齐王将这件稀世奇珍拿起来放在掌心把玩良久,终于放下,道:“丞相,曹先生,大王儿二王儿,还有陈兵卫,你们都过来看看。
曹秋道对于和氏璧没什么兴趣,也感觉不到这件珍宝的奇异之处,故此只是随便瞥了几眼便算数,也不太在意。田单和大王子二王子则分别将和氏璧捧起来欣赏传看,纷纷啧啧称赞。但东西太过珍贵了,毕竟不敢长久观看,生怕一不小心把它摔坏,那可就糟糕了。
片刻之间,所有人都已经看完,二王子小心翼翼地把和氏璧捧过来交给陈胜,笑道:“陈密……陈兵卫,你来看看,这就是和氏璧呢。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第九章:价值连城(下)
陈胜神情凝重,接过这件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而意想不到的离奇事情,赫然就在这一刹那发生了!
霎时间,陈胜只感觉有股既似极寒,又似极热,古怪得简直难以形容的感觉,犹如真有实质的流水一样穿透手心,径直灌入自己双臂。毫无疑问,那正是和氏璧当中所蕴含的奇特能量。
刚才只是隔空接触,陈胜都已经深受影响。如今实实在在作零距离的接触,则和氏璧对于陈胜的影响力,更增加了何止十倍?能量入体,陈胜只觉浑身鼓胀欲裂,心中烦躁得似可随时爆炸,全身毛管直坚,眼耳口鼻像给封住了的难过得要命。假如他不是拥有如钢铁般坚定的意志,此刻恐怕早已经成为了疯子!
如此怪异的现象,绝对是祸非福。陈胜下意识就想撒手把和氏璧抛开,以阻止那股奇特能量继续灌注入体。可惜,却已经太迟了。和氏璧能量所及之处,陈胜的触觉似乎更比平常时候加倍灵敏了十倍,但同时也仿佛对自己的肌肉失去了控制,以至于全身都动弹不得,哪怕想把和氏璧放下,亦力有不逮。
和氏璧神秘莫测的异力,也不知道已经积蓄了多少千万年。一旦得以宣泄,当场好似三峡大坝开闸放水。能量洪流浩浩荡荡,无可阻挡。顷刻之际,这股亦寒亦热的古怪能量已经占据了陈胜体内每寸经脉。并随之而对陈胜的身体开始了改造。同时更引发了种种幻像。
改造过程无比痛苦,就仿佛有成千上万柄冰刀火剑,同时在体内乱剐乱刺,甚至比什么凌迟酷刑,都更加令人痛不欲生。可是陈胜却统统感觉不到。无数奇异景象,因应着和氏璧对身体的改造而不断闪现于在脑海之内。那是奇异至不能形容的境界。满天星斗,广阔虚空,时空,就在这其中无限地延展着,宏大壮丽得让人沉迷。但这美丽之中,却隐藏着随时可能经脉尽断,当场暴毙的可怕下场!
和氏璧引发的这种危险,对于陈胜自己来说固然万份凶险,但从外表看来,却难以发现其中端倪。点将殿内众人眼中,只是看见陈胜接过和氏璧之后,就突然全身僵硬地呆立当地,面上颜色阵红阵白,便仿佛发了什么急病一样。
开始时候,众人还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是任何人骤然接触到和氏璧这件异宝之后,都必然不能例外的正常反应。然而,陈胜捧着和氏璧,直过去了好半晌,仍然没有放手。众人内心不由得随之而出现了各种猜测,更因此而产生各种反应。大王子疑惑、田单冷笑、曹秋道则是不屑。
旁边齐王见情况不对,当即咳嗽一声,向二王子打了个眼色。二王子连忙上前,开口道:“陈兵卫,你好象有点不舒服?小心啊。”也不问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把和氏璧从陈胜手上拿开。
和氏璧不断释放出那种古怪能量,陈胜双手仿佛被它死死黏住了,根本没有能力主动将它甩开。可是这种古怪能量却只对陈胜本人有效,二王子一伸手,立刻轻轻松松就把和氏璧和陈胜分开了。
人与异宝相互分离,能量的传输也随之停止。陈胜虎躯剧震,马上恢复了清醒。他喉头发甜,情不自禁地就有大口鲜血涌上,想要夺腔喷出。可是这一口血喷出去,瞎子都看得出自己肯定有问题了。陈胜下意识就强行将鲜血咽回去,身体晃了两晃,终于无法自控地当场坐倒。
二王子见状大惊,连忙放下和氏璧改为上前扶住陈胜,连声问道:“陈兵卫,你怎么了?”
陈胜徐徐吐了口气,深深呼吸之间,只觉自己体内那股极寒极热的能量流已经完全消失,代之而起者,乃是另外一种古怪之极的感觉。很难以言语去作形容,但粗略说来,就似乎全身都沐浴在温暖阳光下,有说不出的舒服。灵台一片清明,心中更涌起莫以名状的狂喜和不再作他求的满足。
陈胜睁目看出去,发现整个天地都彻底不同了。此刻呈现在自己面前者,和先前相比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不但色彩的层次和丰富度倍增,最动人处是透过窗门向外望去,陈胜甚至可以清楚看得见每片叶子在晨光之中,柔风之下拂动的千姿百态。
陈胜感动至虎躯再度猛震,下意识跪了下来,热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闭上眼睛,内外天地立时水||乳|/交融地浑成一体。和煦阳光从东方射来,投到陈胜身上。有生以来,他从未有一刻像眼前般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生命的意义。
此时此刻,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和氏璧已经永远改变了陈胜。目前他还没有修练过什么内功,陈胜本身的武道之中,虽然也有内劲和先天真力的概念,但究其本质,还是一种肌肉力量,和那种存在于体内的特殊能量“内力”,完全属于两回事,故此和氏璧带来的巨大好处,陈胜一时间还不能完全体会得到。但之后只要他开始修炼真正的内力,那么他就会发现,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
陈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去他自己之外,便再没有第二人知道。既然和氏璧已经和他分开,那么众人也就不以为意了。这东西实在太过珍贵,二王子也不敢长时间把它捧着,连忙将它送回到齐王面前。
齐王叹口气,把和氏璧重新放回盒内盖上,叹气道:“赵国新君,果然大方。昔日秦王愿以十五城交换的和氏璧,他也竟肯拿出来作为礼物相送。呵呵~~可惜与和氏璧相比,寡人还是比较觉得十五城的土地人口更加实际。使者,赵国既有诚意结盟,何不回去禀报贵君,以十五城来作为结盟合纵的礼物?”
齐王虽然稍微有些贪财,但终究也还算得上是名合格的君主。和氏璧虽好,却比不上十五座城池的土地人口。假如赵国真肯割让十五座城池,那么齐国参与合纵也无所谓。顶多到时候出工不出力也就是了。
庞煖又是微微一笑,道:“王上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次我国拿出和氏璧,是有十足诚意的。至于说十五城,不过小事而已。假如贵国愿意答应参与合纵抗秦,则庞煖在此代我王应允,无论此次破秦是否成功,十五城皆双手奉送,绝不食言。”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感意外。万万想不到赵国竟然当真如此舍得。和氏璧之外,又再拿出十五座城池作为礼物。二王子忍不住问道:“赵国真的肯割让十五城?是哪十五城了?”
庞煖随口讲了几个名字。他不说尤自可,一说这些城池的名字,登时人人惊诧,个个愕然。连田单也忍不住皱眉道:“等等,庞使者是不是记错了?这几座城市……分明都是燕国的城市,并非赵国所有啊。”
庞煖笑道:“当然没有搞错。确确实实,我们赵国正是打算将这几座城送予齐国啊。”顿了顿,他面色一冷,沉声道:“但假如齐国还是不愿意的话,那么我们也别无他法,只好放弃邀请贵国参与合纵。但抗秦大计,势在必行。既然在临淄没有收获,那么在下只好去蓟城走上一圈,看看是否能够有收获了。”
搞外交,不是一味靠服软说好话就能打倒目标的。胡萝卜和大棒双管齐下,才能更有效地达到目的。蓟城正是燕国首都,庞煖言下之意,齐国假如坚持不肯加入合纵抗秦,则三晋和楚卫等已经合纵的五国,就会将齐国看成是敌人。
三十年前诸国可以联合起来,支持燕国攻打齐国。三十年后,诸国还可以依样画葫芦地再多干一次。当然,赵燕之间毕竟刚刚停战,燕国大将剧辛,正是被庞煖率兵击败而死。燕国元气大损,本身并无力再出兵攻齐。但若有了五国联军支持,那么……
想及此事后果,齐王固然面上变色,连支持合纵的田单,也不由得感觉怒了。齐国为当世大国。从齐桓公时候开始,向来都是诸侯之长。竟然被人如此裸地进行威胁,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愤怒的同时,两人内心也抑制不住那丝丝恐惧之意。单打独斗,齐队绝不惧怕当世任何其他国家。但假如诸侯合纵攻齐,齐国万万抵挡不住。难道说……当真只能屈服?
可是一但屈服,则之后齐国在列国之间的地位必定大大下降。这还罢了。最重要的,是若然诸国看齐国如此软弱,说不定便会生出别样心思。什么取燕国十五城奉送齐国的承诺,也不必指望能兑现了。这还只是小事。若然诸侯看出甜头,联手扑上来企图捏软柿子,那又如何是好?到时候田单就是有三头六臂,再多摆一百次火牛阵,照样也无济于事了。齐国岂非要亡国?
第十章:三日之内(上)
刹那之间,大殿上众人均感彷徨,下意识闭口不语,致使大殿上名副其实,鸦雀无声。但就在这时候,一把沉凝声音突然响起,却正是陈胜。
陈胜收敛眸内精光,缓缓问道:“庞使者,你刚才说,这块和氏璧,是赵国为了显示结盟的诚意,所以特地拿出来送给我们齐国的,对不对?”
庞煖拱手道:“不错,和氏璧正是我赵国诚意之象征。却不知陈兵卫有何见教?”
陈胜简单道:“没什么高见。我只不过忽然想起,当年和氏璧之所以失踪,原因是一次宴会。那次宴会听说张仪也有份参加的。啊,对了,我对于贵国的蔺相如素来十分敬仰。可惜自己生得太迟了,没机会和蔺丞相见一面。真遗憾啊。”
陈胜这两句话,彼此南辕北辙,乍听似乎毫无关系。但齐王、田单、还有庞煖等,那个不是人精?那个不是博学多闻之辈?他们自然都知道,当年张仪还没有前往秦国搞连横,与师兄苏秦的合纵之计对着干之前,曾经前往楚国,投入楚国丞相昭阳门下当食客。
昭阳乃是楚国宗室,并且立有大功,所以楚王将珍藏的和氏璧赏赐给他作为奖赏。一次昭阳召开宴会,会上把和氏璧拿出来让宾客们欣赏。没想到宴会结束后,和氏璧竟然就不翼而飞了。虽然没证据,也始终找不到和氏璧的下落,但当时大家都认为,偷走和氏璧的人,就是张仪。
当年的张仪苏秦,乃是纵横家的代表。今日庞煖同样也是纵横家,彼此身份有重叠之处。至于蔺相如,他的“完璧归赵”故事更加千古传颂。这两件事一加起来,陈胜分明就是指责庞煖其实毫无诚意,明面上送出了和氏璧,实质暗地里却打着欺骗齐国答应参加合纵之后,就偷偷把和氏璧重新弄回去的主意。
且不论实情是否如此,一旦让齐国抓住这个借口来发难,则天下人再不会相信赵国的所谓诚信。而五国合纵也势必因为此事而分崩离析。到时候无论赵国想要抗秦或攻齐,都只属奢想罢了。
庞煖原本并没将陈胜放在眼内。然而陈胜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不但让庞煖的威胁落空,更有可能让六国合纵抗秦的全盘大计也彻底失败。霎时间,这位赵国使者面色一变,已不敢再对陈胜有半分轻视。他强颜干笑道:“哈哈,素闻齐国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陈兵卫年纪看来不大,言辞之利,却不下于秦国甘罗。当然,陈兵卫体格健壮,将来所享福寿,想必比甘罗更盛。”
甘罗是秦国上卿甘茂之孙,乃是位神童。曾经自告奋勇,替秦国丞相吕不韦说服了本来不愿前往燕国的张唐,让张唐改变主意去赴任。又出使赵国,说服赵悼襄王割让河间五城之地予秦。秦庄襄王大喜,于是拜甘罗为上卿,而此时这位神童才年仅十二岁。可惜甘罗虽然有才,却无寿。拜上卿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此事发生不过才区区数年,天下人所共知。此刻庞煖提起甘罗,明是赞扬陈胜的才华,暗地里实则在咒他早死。当然,这种所谓诅咒毫无实际效果。所以庞煖不过图个嘴上痛快,而陈胜更不会将之当回事。关于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在诅咒的同时,庞煖也全力开动脑筋,试图找到办法来进行破局。
庞煖能一力促成赵魏韩外加楚卫合共五国进行合纵,当然是深具智慧之人。弹指之间,他已经想到了对策。当下其神情重新舒缓下来,回头向齐王和田单两人分别拱了拱手,开口说话。
“王上、田丞相。西秦戎狄之性,残暴堪比虎狼。若不设法破秦,东方诸国将同受荼毒,永无宁日可言。所以这次我赵国主持合纵,全出于为天下着想的一片公心。和氏璧正是诚意所在。至于当年蔺丞相的举动,外臣可以保证,绝不会发生于今日。王上大可立刻将和氏璧收起,存进宫中宝库。至于结盟参与合纵之时,大可另找时间商谈。”
庞煖说得慷慨,可到了此时此刻,谁都知道假如齐国收下了和氏璧,就等于已经答应参加合纵。而此事又是齐国绝不愿意的。但若公开拒绝,则庞煖之后便极有可能拉拢燕国一起攻打齐国。所以和氏璧已经成为一个烫手山芋,接下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良久良久,齐王咳嗽一声,亲自捧起装有和氏璧的锦盒,将它重新交回到庞煖手里,叹气道:“大齐是否参与合纵,并非寡人就可以决定的,还需再咨询群臣意见,才可以作最后定夺。所以这和氏璧嘛,便劳烦庞使者暂时继续保管了。这样吧,三天之内,我们必定给庞使者一个答案。到时候庞使者再拿出和氏璧来,将之作为贵我两国结盟的象征当众献上,岂非更好?”
缓兵之计!毫无疑问,这是一着缓兵之计。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庞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三天时间,将会是如何难捱。自己能否活的过这三天,三天之后和氏璧究竟会不会再失踪一次,那真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有心拒绝吧,然而齐王既不肯立刻收下和氏璧,庞煖总不能把礼物硬塞到齐王手里。何况两国结盟合纵这种大事,也确实没可能现在就确定下来的。故此这着缓兵之计,可说根本无法破解。
但即使无法破解,庞煖至少可以有办法将危险性减少至最低限度。他淡然一笑,拱手道:“当然当然。结盟大事,自然不能草率。既然如此,那么外臣便耐心多等三天好了。不过……和氏璧不见天日还可,一旦见了天日,恐怕将会惹来宵小觊觎。假如三日之后在下拿不出和氏璧,岂非误了咱们两国的大事?”
田单目光闪烁,在旁边斩钉截铁地道:“庞使者不必担心。本相这就回去调派人手,对使馆严加保护。三日之内,保证连只苍蝇都休想可以马蚤扰得到庞使者。”
庞煖笑道:“多谢田丞相美意。不过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何况人多手杂,更容易出现意外。庞某斗胆,想向齐国相借一人一地。如此,则和氏璧无忧,庞某亦无忧矣。”
第十章:三日之内(下)
田单奇道:“只需要一人一地?却不知道究竟是谁人,什么地?”
庞煖淡淡道:“此人就是稷下剑圣忘忧先生,此地则是稷下学宫的观星台。”也不等齐王答应与否,他长身站起,向旁边的曹秋道深深弯腰行礼,凝声道:“忘忧先生,为大齐着想,为东方六国着想,为天下人着想,请先生纡尊,助庞某一臂之力。”
曹秋道是名纯粹的武者。所以他看待事物的目光,同样也单纯而直接。齐王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不愿参加合纵,田单为什么要支持合纵。这些他都不管。他只知道秦国是东方诸国之公敌。参加合纵抗秦,长远来看对齐国绝对有利无害。何况还有和氏璧和十五座城市的土地人口,何乐而不为?
故此,当庞煖求到自己头上来的时候,忘忧先生不假思索,立刻就点点头,沉声道:“庞使者可以来稷下学宫,暂居观星台。曹某保证,三天之内,不管你抑或和氏璧,都必定万无一失。谁想打你们的主意,先问过曹某手中宝剑再说。”
庞煖喜动颜色,连忙再度行礼道谢。旁边处,齐王满脸无奈。田单和大王子满面喜色,二王子则面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显然已经恼怒至极点。
※※※※※※
庞煖已经离开,田单和大王子也相继告辞。齐王寝宫之中,齐王、二王子、还有陈胜等三人相对而坐,商量对策。没说得几句,二王子已经暴跳如雷。他破空大骂道:“可恶!曹秋道那老匹夫!不识大体,不明大势,轻举妄动,被别人当了枪使居然还沾沾自喜。这样的见识,简直连替本王看门牵马的小厮都不如。他还称什么剑圣?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材!”
痛骂之声未毕,立刻就听见“呯~”一声震响,却是二王子愤愤然伸手在茶几上打了一掌。用力之大,震得自己手掌也隐隐生痛。可他心中恼怒已至极点,竟完全感觉不到痛。打了一掌还不够解气,紧接着又是一掌。
齐王叹气道:“二王儿,不必如此。曹公对大齐的忠心毋庸置疑。虽然眼下做错了事,但你也不得如此出言侮辱,明白吗?”
二王子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既然父亲发话,他也不敢违拗,当下只得气鼓鼓地答应了。齐王喘了几口气,举目望向陈胜,问道:“陈密使,按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陈胜能在自己出身的世界得到天下无敌威名,绝非仅凭拳头。事实上,真正精深的武道,是用头脑来练,而非单靠身体练的。他在江湖里打滚了十年,上至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的国家领袖,下至街头流氓,和什么人没有打过交道?什么样的心思是他看不穿的?故此事实上,陈胜对于齐王的用意,可谓了如指掌。
此刻听齐王终于开口问起,陈胜也懒得和对方兜圈子,直截了当道:“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行。第一,干脆齐国就答应了参加合纵,出兵攻打大秦。当然,王上假如选择这条路的话,最好先杀了陈某,将陈某的人头交给赵国使者。这样齐赵之间,盟约就稳固了。”
齐王连连摇头,道:“行不得行不得。大齐国如欲富强,只能学习秦国的远交近攻。若然参加合纵,则远不能交近不能攻,事事为他人所掣肘,实在无益。故此寡人早已下定决心,与秦国结盟施行连横之策。此心从未改变。陈密使不必再有所疑虑了。”
陈胜点点头,沉声道:“那只有行第二条路了,就是抢走和氏璧,杀掉庞煖。到时候赵国既表现不出他们那所谓诚意,最可倚重的大将也死了,自然没办法再逼迫齐国加入合纵。”
齐王和二王子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半晌,二王子方才犹犹豫豫地道:“陈密使,现在庞煖托庇于曹秋道门下,要杀庞煖和要抢走和氏璧,首先就得先过曹秋道这一关。这……恐怕不容易吧?”
曹秋道也是人,不是什么神仙。他剑术虽然高,但只要有一、二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使用长枪硬弩同时进行围攻,那么曹秋道哪怕本事再大,也照样要死。然而稷下剑圣在齐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之高,已经和神仙没有分别。假如当真调动士兵去围攻,说不定这些士兵刚看见曹秋道的背影,就已经手脚发软,主动抛下武器下跪磕头了。
唯一可行办法,就是派遣少数精锐高手执行任务。但齐王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麾下那些所谓高手,对上曹秋道的话,恐怕连一个回合都挨不住已经被斩掉了。而过不了这一关,庞煖与和氏璧的安全就稳如泰山,谁也动不了。
左思右想,仅存的希望,似乎就全在陈胜这位秦国黑冰台密使身上了。刚才桓公台点将殿内,陈胜和曹秋道枪来剑往,虽说曹秋道稍占上风,但也没能明显压过陈胜,假如想要派人去杀庞煖以及盗和氏璧,则除去陈胜之外,还有谁能办得到?
刚刚庞煖在齐王面前,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侃侃而谈,软硬兼施,说得齐王几乎无可奈何,只能屈服妥协。但陈胜却就在此时开口,三言两语,点出了问题关键,才让齐王与田单有转圜余地可供施展。故此,齐王也不敢将陈胜单纯地看成是徒具勇力,却见识浅陋,可以任凭自己引诱利用的武夫。
齐王在齐国王位上稳坐三十年,当然不可能是个草包。他阅人无数,知道对付某些人可以用手段,但对待另外一些人,则开心见诚地说话效果最好。当下也不矫饰,沉声道:“说是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路。陈密使,你若能助寡人度过这个难关,无论寡人或贵国储君,都必定会记住你的功劳。”
杀庞煖破坏六国合纵,本来就是陈胜必须完成的试练任务。何况现在还搭上块和氏璧,任务奖励如此丰厚,却又何乐而不为?再加上现在曹秋道成为了庞煖的保护神,要杀庞煖,必须先闯过稷下剑圣这一关。也就是说,陈胜最在意重视的两件事,都合二为一了。就是齐王不说,陈胜自己也非得去干这事不可。
既然如此,那么陈胜亦不假言推托,直截了当道:“无非是将七日后稷下剑会的事,提前到三天之后而已。不过,我只会对付曹秋道。其他的事,我可不管。”
齐王面上流露出一丝喜意,沉声道:“不妨。到时候陈密使你只管专心办事就是。至于其他的,自然有寡人一手操持。包管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会马蚤扰得了你。”
聪明人话说三分即止,讲到这里,彼此都已经心领神会,也无须再多废话了。陈胜眼下唯一需要做的事,便只剩下一件:养精蓄锐,以三日后稷下学宫一战。
※※※※※※
天下间什么地方最守不住秘密?一处是青楼妓院,另一处就是王宫大内。庞煖本人还没出王宫,他在齐王面前所说的那番话,便已经传遍了宫城。等到庞煖回到赵国使馆,三日后赵国使者将在稷下学宫的观星台,向大齐国君敬献至宝和氏璧,同时两国正式缔结盟约,齐国参与合纵抗秦的事,整座临淄上上下下几十万居民,已经无人不知。
其实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也未必全是王宫中人泄露口风。相当程度上,庞煖自己也有刻意推波助澜。齐国上下不愿意参加合纵,他岂有不知?但是诸国合纵抗秦,首先就必须保证无后顾之忧。
齐国和秦国向来交好,而且庞煖也隐约收到过风声,田单和秦国的吕不韦似乎暗地里勾结极深。万一诸侯与秦军交战的时候,齐国忽然从背后过来捅上一刀,那可如何是好?所以无论如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必须把齐国拉拢过来,把它和三晋及楚卫等已经合纵的五国,绑在同一辆战车之上。
荆轲刺秦王,那是发生在十多年之后的未来,所以庞煖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做图穷匕见。但自己在王宫中当众拿出和氏璧,却实在就是逼迫齐国摊牌了。齐国既然仍旧不肯答应合纵,庞煖就知道接下来这三日,自己每个刹那都有生命危险。即使有曹秋道庇护,也未必就能保证万无一失。既然如此,庞煖干脆就将事情闹大,让全临淄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或许能够让那些企图下手让自己“被、自杀”的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顾忌,亦未可知。虽然这也未必怎么靠谱,但终归是一重保险不是?
既然摆出了姿态,那么干脆就做个彻底。庞煖作为赵国使者,身边当然不可能没有高手武士保护。但这是在齐国地盘之上,比人多,难道还比得过齐队人多吗?故此庞煖半个人也不带,稍作整理之后,就带上了和氏璧孤身前往稷下学宫,并且住进了观星台。赫然一副任凭宰割的孤臣孽子模样。
第十一章:龙争虎斗(上)
曹秋道这位稷下剑圣,虽然不太管红尘俗事,却不代表他不明白红尘俗事。当前情况下,齐国官方的力量已经全部靠不住了。所以曹秋道干脆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发动稷下学宫里全体五百剑士,分散于观星台附近作严密戒备。表面上的说辞是防止秦国派人来对赵国使者不利,但实质上那是要对付什么人,曹秋道知道,齐王知道、田单更知道。
稷下剑士们虽然不知道,可是他们都得到了严令。三天之内无论任何人,只要他不是稷下学宫的人,则只要一靠近观星台,立刻格杀勿论。
稷下学宫原本是供诸子百家学者贤人讲授学问的地方。但现在曹秋道命令一下,整个学宫登时变成了战场一样。里面那些学者们眼看情况不对,于是纷纷赶紧从学宫里搬了出来,以免当真有祸事起来的时候,惨遭池鱼之殃。如此一来,学宫内气氛更显肃杀。到处戒备森严,当真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第一天,就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显得如此安静。第二天,同样也过去了,仍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三天,也就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了。所有稷下剑士的精神,都活像被拉开至极限的弓弦,绷得已经紧无可紧。可是白天过去了,初更过去了,三更过去了,眼看着再有个把时辰,天色便要大亮,却始终还是没有动静。稷下剑士们毕竟不是机器人,精神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谁也受不了。不知不觉之间,无法避免地就开始松懈下来了。
稷下剑士们不知道。此时此刻,一身黑衣打扮,甚至连口鼻也用黑巾蒙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陈胜,就站在之外不远处某座小山丘上,耐心地静静等待着约定的那个时间到来。
皎洁月色之下,陈胜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那建筑于临淄西门之外,房舍连绵,气势磅薄的整座稷下学宫。除去正门处挂有灯笼之外,此时此刻,学宫几乎全被深邃黑暗所笼罩。但在学宫东南角上,却又依稀亮着几点微弱火光。陈胜知道,哪里就是观星台了。
此台高有三层,最顶端处是片阔约二十丈,也就是六十平方米左右的平台。名副其实,乃是供观星以占卜吉凶之用。但如今,庞煖就带着和氏璧,藏身于观星台上。当日王宫之中,陈胜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位赵国的纵横家,虽然有着三寸不烂之舌,言辞足以媲美十万雄师,但论武艺身手,则连替相国府看大门的都还有所不如。自己若要杀他,那是轻而易举之极。唯一的障碍,只在于稷下剑圣——曹秋道。
曹秋道是可怕的。其剑术之高明,已臻出神入化境界。哪怕全力以赴,陈胜其他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战胜这位剑圣。然而,无论是胜是负,这本身对于陈胜来说,都只属次要。
不是说陈胜不知道落败的后果,也不是说陈胜不在乎胜负,而是此刻在他意识之中,根本已经不再存在“胜负”这个概念。陈胜全心全意所想的,就只有一个念头:战!使尽自己浑身解数,全力以赴地去和曹秋道进行一场痛痛快快的战!至于战罢以后结果究竟如何,陈胜根本没有去多想。
到了,终于到了!随着约定的时间到来,黑暗笼罩下的稷下学宫,忽然出现了一点火光。不是灯笼蜡烛的光,而是建筑物失火的光!开始时候,这点火光可说十分微弱。然而片刻之间,火势迅速蔓延壮大了起来!紧接着,锣鼓声、惊呼声、奔跑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喧闹叫声,活像山洪暴发那样统统都被放了出来。熊熊火光倒映夜空,赫然将天际云层也染成了一片充满灾难意味的血红!
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纵火!幕后指使者并非他人,正是大齐国君齐襄王!为了制造机会让陈胜可以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与曹秋道全力一战,齐襄王竟然不惜放火焚烧稷下学宫,以达到调虎离山的目的。果然够狠!够辣!够绝!如此心计手段,即使是陈胜,在事先其实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无论如何,火势一起,机会就到了。不须任何人再作提醒,陈胜立刻就行动起来。他全速疾驰,花费了约莫两、三分钟时间,从藏身的小山丘处逼近至学宫东门围墙之下,直接就从虚掩的大门处进入了学宫,径直奔向观星台。
这时候学宫内火势已经极为猛烈,不少建筑物甚至已经开始倒塌。留守的五百稷下剑士们忙着奔走取水救火,很多岗哨都已经有名无实,形同虚设。陈胜一路走来,始终未曾遭遇丝毫阻挠。他脚步不停,更加快了奔跑速度,未过多久,陡然只觉豁然开朗,只见一座形状上窄下宽的高台,赫然巍峨屹立眼前。
放慢脚步,调匀呼吸,陈胜大踏步继续向前。然而未走得几步,十多名稷下剑士已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人人利剑出鞘,剑尖同时对准了一身黑衣,正迈步逼近的陈胜。虽说大火烧起,足以调虎离山,但要知道,别人也不是傻子。这个紧要关头忽然失火,只要智商正常的,都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了。故此纵使五百剑士十有八、九都已经跑去了救火,但剩余下来死守岗位坚持不动者,亦同样不乏人在呢。
没有任何废话。如此非常情况下忽然跑出一名黑衣人来,哪怕瞎子都看得出这家伙绝对来者不善。所以甚至连开口盘问都不需要,那十多名稷下剑士自动散开形成包围圈,将陈胜团团包围在内。紧接着长剑晃动,或斩或刺或削或挑,十多柄长剑分从上下左右一起杀到,无论方位时间,彼此都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正是个攻守兼备的极犀利剑阵!
涯角枪就被背负身后,一反手就可以拿到了。然而陈胜并没有动用武器的意思。他沉声断喝,突然间快如闪电地欺身抢上,用擒拿手法分别抓住了正对面两名稷下剑士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扭。“咔嚓”的骨头碎裂声在黑夜之间听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第十一章:龙争虎斗(下)
两名稷下剑士长声惨叫,五指一松,长剑脱手。陈胜放开敌人手腕凭空急捞,将两柄青光闪烁的利器抓在手中,不假思索就是持剑同时向左右一挥。惨叫声登时从中断绝,那两名稷下剑士,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告诉了身边同伴,究竟什么叫做“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稷下剑士虽然都是曹秋道的弟子,但却少有杀人见血的经历。骤看同伴死于非命,下意识地就觉得一阵胆怯。原本配合完美的剑阵,也因此暴露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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