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出现的奇珍异果……
揉了揉眼睛,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再睁开,还是一模一样,雾霭缥缈,没有一丝的改变?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仙宫玉阙?自己与公子已经不知不觉和跟著晋王爷,来到了天堂之上?
李恨水满意的看著情儿震惊的神色,笑著指了指前面道:“你们以为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还是在皇宫之内么?大错特错,这一路走来,我们早已穿出了皇宫之外,这里是建业城中最大的西山山腹之中。”
他一指那些正“咕噜咕噜”不绝冒著水泡的泉水道:“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泉水,这全是真正的地底温泉,一年四季,冬暖夏凉,寒泉饮用,可百病不生;温泉洗浴,足以让一个人肌肤温凉如玉,永远葆持她的青春美丽,只可惜整个皇宫知道这个秘密的,也不超过三个人。”
饶是他已经来过这里,语声之中依然有著说不出的惊叹之意:“这里,才是真正的沉鱼苑!整个南唐所有的机密,都在这里,从这里传达出去的任何一条指令,都可以让南唐天翻地覆。也许一句口语,一个批注,就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他的脸上不由得冒出丝丝的红光,权利,有的时候,的确能让一个人变得疯狂,这个外表谦和仁义,不喜欢宫庭争斗的十四皇子,此刻就如同一位斗鸡一样,满面笑容,像极了大街之上那些随处可见头发蓬松破衣蔽体一边流著口水一边做著大梦指点江山笑傲天下的感觉。
然而一阵微弱的风铃声响,一个碧罗衣的少女走到桥头,美若天仙的面容之上不带一丝表情,冷冷的道:“宫主传三位觐见!请跟我 来!”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一脸红光的李恨水忽然间像被一只蝎子咬到屁股一样,立即清醒了过来,脸色之上,阵青阵白,掩藏不住他对那座小楼深深的恐惧之情,难道那个地方,真的有那般可怕么?居然只是因为一个侍女的传唤,堂堂的一国皇子,却仿佛比遇到他的老师还要恭敬!这声召唤竟然能把一个沉迷于权利的欲望之中的人猛然震醒,李恨水面对的仿佛不是一声召响,而是催命符一样。
李恨水有气无力的道:“走吧!”率先带头,走上那座九曲碧玉 桥,情儿扶著蒋琬跟在后面,随著那碧衣的侍女慢慢盘旋而上,这时她才知道为何那些侍女居然都只披著罗衣葛素,不怕寒冷了,因为桥下面的温泉热气,一股股的冒上来,不片刻她便额头见汗
到热得难受,脸色赤红得可怕,蒋琬似乎也有些不耐 不能在此脱衣,想了想,他伸手入怀,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羊脂白玉小 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两粒,先递给情儿一粒,再自己掏出一粒服了下 去,整个人登时清爽了许多,凉沁过人。
这种碧灵丹采用天山雪莲、百年冰蟾,再加上寒玉珍珠粉制成,是极为名贵的药丸,因为各种药材难得,蒋琬一共才治作了六粒,原是准备防备万一的,不想如此的灵丹妙药,今日竟然浪费在了这里,当作寒灵丹的服用。完全就是暴 天物,极大的浪费,只是蒋琬一时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李恨水却似乎没有感觉一般,虽然知道蒋琬医术绝世,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二人一眼,对于蒋琬怀中那层出不穷的药丸,简直想一把抢夺过来,只是别说在这里,他连随便乱动一下都不敢,就算他敢,他也放不下架子去抢一个盲人炼制出来的丹药。
情儿服下碧灵丹之后,脸色立即好看多了,身上也再没有那种燥热的感觉,通体舒爽,走在这热浪滚滚的湖面之上,完全不感觉到异常。
那碧衣少女似乎也有些惊异于两人的异乎寻常,不过仅只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动问,便又转回头去继续带路,只是看向蒋琬情儿两人的目光之中,却不再有那一丝轻蔑之意。
渐渐的,刚才蒋琬听到的那种滴水声越来越清晰了,两人穿过那些琼楼玉宇之间,那侍女带著三人,径直朝石洞最后面走去,情儿看到这里不由得咋舌,这么大的一个石洞之内,全是由顶端镶著的那种夜明珠照亮,当初建造这样一座地下宫殿,不知道到底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 力,那南唐皇帝李泯,也真舍得下狠心。
那侍女引著三人来到石洞最深处,这里和其他各处不一样的地方 是,清风徐来,竟然传出风铃的声响,滴水声便由上面传来,那是一个黝黑的洞口,倒扣在头顶之上,要想上去,只怕没有人指引,三人谁也上不去。
那碧衣侍女看了李恨水一眼,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没有宫主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这位公子,请跟我来!”说著走到洞口之下,拍了拍掌,登时从洞口上探出两个少女的头来,看到下面是那碧衣少女,笑著道:“原来是画笔姐姐,人带来了么?宫主正在等他……”
那叫画笔姐姐的碧衣少女指了指在她身后站著的蒋琬,那两个少女看到蒋琬的样子的时候不由得一呆,随即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神医蒋
画笔朝两人道:“宫主吩咐要见的人,你们也敢无礼。还不快开 门,接引蒋公子上去!”
那两个少女吐了吐舌头,笑道:“只不过问一句嘛,画笔姐姐那么凶干什么?”虽然话是如此说,可是显然不敢再胡闹,伸手在旁边一侧似乎旋转了一下,“咔咔……”的声音传来,本来光可鉴人的石壁之 上,竟然慢慢滑开了一道石门,里面是一级一级的台阶,竟然全部是由清澈透明的水晶砌成,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打到那些台阶之上,发出一片璀璨迷人的光芒,晃得情儿与李恨水,甚至那碧衣侍女都不由得抬头遮住了眼睛,片刻的失明过后,这才重新放下手来。只有蒋琬因为目不能见,所以没有任何的感受。
情儿只觉得今天完全就是在做梦,这个地方完全打破了所有以往她的一切认知,本来以为惊讶过后,再见到任何的东西都不会再惊奇,可是当她再一次惊讶过后,依然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一切。若是江清彦在这里,他只怕也会再一次的感叹人类的鬼斧神工,原来人间竟然还真的有不逊于“江山胜境”的地方。而“沉鱼苑”,显然就是其中一 个。
那碧衣女子画笔对著蒋琬一躬身道:“公子请进去吧,宫主正在等著你,恕画笔身份卑微,没有宫主的吩咐,是不能踏入紫薇境的。”
蒋琬点了点头,举步便向门口开处走去,情儿在他身后著急的叫 道:“公子,你要小心啊!”
蒋琬脚步顿了一下,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那一片灿烂的光海之中,身后的石门砰的一声关上,封闭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一丝的痕迹,若非公子刚刚就从这里走了进去,情儿简直不能相信这石壁之上还有一扇门存在。
第211章 轻飞洛尘。绝色美人
琬刚走入门内,身后的石门便“砰”的一声关起来, 口探头观看的长著一个圆圆脸蛋的少女走到他旁边,道:“嘻嘻,我叫柔儿,你这个神医好年轻哦,一点也不像那些传说中的神医白发胡子老爷爷的样子?”
饶是以蒋琬的清冷,面对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这么淘气的问 题,略为一怔之后,还是不由得微笑起来,难得的开了一回玩笑,说 道:“我是神医嘛,自然能够返老还童。”
那叫柔儿的少女睁大眼睛,竟然真的相信了,绕著蒋琬转了一圈,再伸手到脸上摸了摸:“真的呀,你真厉害。不过你为什么不治好自己的眼睛呢?”
蒋琬闻言苦笑,这少女只怕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一直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真的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世间哪有返老还童之说。
而自己的眼睛,他心中黯淡了一下,不是他不想,而是,医者不自医,就算他身怀天脉手法,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也找不到一个能够赞同他医术理念的传人,而且就算他认同蒋琬的医术理念,自己愿意将天脉之术交给他,那也得天赋、勤奋,还有顿悟,才能真正的领会到完整的天脉之术,如果什么东西都慢一教便会,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绝学失传么?
他故意将天脉之术透露给那个积幽谷的苏怡,原也存了一份这个心思,如果她能悟出,那是最好;如果她不能悟出来,那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只是蒋琬留下了南唐,她却远走了别国,积幽谷的规矩,向来是不允许门下弟子在各国为官的。一旦发现,轻则驱逐出谷,从此再不能进入积幽谷一步。
严重的,甚至可能派人来取回某个人一生所学的医术,医术既已学了,那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用金针之法,永远的封闭一个人的手筋,虽然仍旧能如常人一样,但却再不能拿重东西使用真正的积幽谷医术,而后一种方法,则是让一个人的记忆完全封锁,这是对付那些真正掌握了积幽谷医术的高手,害怕他们将积幽谷的医术外传,这是积幽谷的除不准弟子入仕之外另一条最为重要的禁令,凡属积幽谷医术,绝对不准外传,这种独特的金针封岤法,可以称作积幽谷一绝,只是太过残毒,若非那个人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一条也是不会轻易加诸人身的。而积幽谷自建谷以来数百年间,也少有弟子叛变,所以这一条很少用过。
若没有机会,看来自己这眼睛是永远也治不好了!他苦笑著想道,而且,那些药材之中,其他几味都已齐备,而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百宝香”却藐然无踪,如果真要等到他们从长乐未央剑中找出三十三天秘藏的地图,再按照地图去取出三十三天的秘宝,只怕可能真的等到头发白了,也未必能够得到,古往今来,得到长乐未央剑的人也不在少数,无数人对那三十三天秘藏垂涎若渴,穷尽心血,最后一生都没有找到地 图。
他没有回答那个叫柔儿的少女的继续追问,淡淡的道:“瞎了便瞎了,那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我不一定过来了么?也习惯了。”
那柔儿连声追问,总是不得要领,只得气嘟嘟的努起一对粉唇,却也耐蒋琬不和,将蒋琬引到一座圆形的玉石拱门前,上面是繁体的古篆文刻著“沉鱼”两个大字,小径绯红,竟然完全是用落花铺成,踏足其上,只觉脚下软绵绵的,如在云端。这么大冬天的,难为她们竟然每天拿这么多鲜花来铺地。
来到一个九级的玉阶前,那柔儿明显对蒋琬不回答她的问题大为不满,向上指了指道:“宫主就在沉鱼苑中,你自己进去吧,不过最好小心点,不要惹到宫主的不高兴,否则你就等著受苦吧。”说罢便转过头去,故意不理蒋琬。
蒋琬却看不见她这样娇憨的一面,却也感觉到了她的怒气,既然沉鱼宫主就在里面,她对那个传说中的据说能让天上仙子都为之嫉妒的倾城公主的好奇也不由得更强烈了一些,里面的人,真的是她么?
对著柔儿微一欠身,蒋琬抬足踏上了那紫色水晶罗砌而成的玉阶,伸手推开那两扇重重的大门,迎面一阵如兰似麝般仿佛水晶一样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阵阵水声传来,珠帘之后,竟然是一个绝色的美人正在沐浴,蒋琬刚想返身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浴桶之中,竟然是一个绝色的白玉美人,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遮蔽,可是那玲珑浮凸,光洁莹润的娇躯,看在人的眼中,是那样一种彻骨惊心的美丽,丝丝的柔发披散在水面之上,混和著各种刚刚从树尖之上采摘下来的新鲜的花瓣,蒸腾的雾气之间,她的面容隐隐约约,柔和的线条,完美平坦的小腹,微宽突起的趾骨,还有那双修白纤长的玉腿,小巧精致的玉足,都给人一种热血的诱惑,任何一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都会忍不住跪到她的面前去亲吻她的脚趾,再美
人站在她的面前,前一刻还是朦胧晓月如同早晨初露 花,片刻间便会如同见到了光芒万丈的太阳立时就完全枯委死去没有半分的生气,任何的言辞用在她的身上,都只会是黯然失色。
那种淡淡的水晶香味,刺激著他的鼻端,这种香味他似曾相识,微怔之间,那个古雅的木屋,那个平凡的居室,然后那个浴桶之中轻舒玉臂的绝色女子,正朝著自己软语道,琬儿,把姐姐的衣服拿过来一下!往日情景在经历过那么多年的沉淀之后,一下子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还是一间小屋,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同样的软软的香气,女子曼妙玲珑的身躯,全无掩饰的展现在他的面前,相差仅只不过是一跨步的距离,这情形与往日是多么的相符,只是此刻,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却已经不是原来郎梦郡那个一直叫著自己琬儿的怜诗诗了。
他忽然怔在了原地,竟然忘了退出。
……
紫色的风铃,摇摆的淡黄纱 ,还有那横出浴桶随意垂在外面犹沾水露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的手臂,纤纤玉手抚摸过自己那完美无暇的身 躯,就连李沉鱼自己,都不由得沉醉在这种无尽的春光里。
这世上,还有能够比之自己,更漂亮的女人么?还有人能够抵挡得了自己的诱惑,不乖乖的甘心情愿的拜倒在自己的石榴群下任凭驱策?就算是让他去死,那也是犹如得到了天神的恩宠。
可是,那个刚刚走入这座从来都没有一个男人能够走进来的大门,静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却没一丝的反应,如同石像凝立在那里。原来再美丽的身躯,在一个瞎子的面前,也如同藏璧深匣,明珠蒙尘,他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温泉水滑洗凝脂,待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一阵风铃清响,惊醒了怔忡之中的蒋琬,往日的思绪潮水一般的从他脑海之中退去,又深深的隐藏入记忆之中,有些东西一遍就够,不愿意再次想起,心口的刀痕,鲜血淋漓。
既然都已经结疤,又何必还要时时刻刻不断的去往上面再砍下一 刀?
?
“你就是蒋琬?”
“是!”沉默简洁,没有一字多余。
李沉鱼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清煦如同和风般温暖的声音道: “据说你是为了一个青楼的女子报仇,才来到建业,为了报仇,你真的连什么都不怕了吗?”
蒋琬沉默下来,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我本就不该在这里,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李沉鱼一怔,忽然道:“如果你连命都可以舍弃,为何还会那么冲动,连一句话都承受不起,你这也是叫可以为了报仇而不惜一切代 价?”
蒋琬头次抬起头,李沉鱼注视著蒋琬那迥异于常人的面容,只听蒋 声说道:“有些东西,比生命更珍贵。”
李沉鱼不由得一呆。
蒋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缓缓弯下腰,放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宫主请继续,我在外面等。这里面有我想说的一切内容,宫主看完,就明白了。”
李沉鱼的目光从他手中的那册子上抬起的时候,已经只能见到蒋琬缓缓离开的背影了。随手关上大门。
看著蒋琬那瘦削苍白的背影,李沉鱼微愣过后,忽然微微的笑起 来,喃喃道:“有趣,有趣。”如果此刻有人在侧,只怕会为她这一瞬间的笑容而心驰神迷起来。
这个人,的确是与众不同。
就这么赤裸著从浴桶之中站起身,顿时一具活色生香犹如玉雕的完美侗体完全的暴露在空气之中,水珠从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之上滑落,那是怎样一种动魄惊心的美丽啊!
拾起地上的一袭轻软的薄纱,不掩她那玲珑玉致的娇躯,她却毫不在意,走到那册子面前,拾起来,随手翻了两眼。
片刻之后,站在门外的蒋琬听到屋内传出一阵肆意的笑声:“好,好,好,蒋琬,我封你为正五品上中散大夫,专权负责此事,可随意调动禁军六卫中的两卫,听你指令,三品以下,任何人无权过问你的行 动,此事若成功,另有封赏!明天,你就可以去上朝接管禁卫,开始行动了,去吧,事成之后,再来见我!”
蒋琬默默的退了下去,心中暗暗苦笑:这沉鱼苑的势力,何止是可怕那么简单?正五品下已经是不敢想像必将引起滔天争议的了,而她随随便便一张口便又给自己加了一级。且调动军队,只有皇帝一人才可 以,而她,却连请示一下都不用,便任意将禁军二卫交到了自己的手 中,李沉鱼,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不过,那个小册子,的确有那个价值吧,一想到那个小册子之上记录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南唐天翻地覆一番,蒋琬顿时释然。
第212章 人间绝笔。紫气东阁
几日京城之中飞速的传递著一个消息,炒得沸沸扬扬了那些个整日里窝在家里无聊到死的人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冬七日,一场暴雨过后,倒是难得的清明晴朗。
建业城东,七步轩茶楼之上,二楼靠窗的一排小木桌上,正坐著两个老人正在对坐饮茶。说起这七步轩茶楼,这名字取得倒的确有趣,据说是当年一位贫寒的士子经过此楼下,忽然口渴,可惜囊中羞涩,仅余八文大钱,刚够喝一杯清茶的,而喝完之后,以后便是连一个干馒头都吃不起,他望了半天,走出一步,可是摸摸肚子,只得又再向前走出一步,然而口中实在干渴,又停下来,想著忍一忍吧,虽然无奈,可是还是往前走了一步,但茶楼之上的清香还是冲入他的鼻端,又再停下……如是七步。
那茶楼老板倒也是个妙人,看到他的样子,便猜中所谓何事,笑著招呼他上来,免费送了他一杯清茶,那士子走后,那茶楼老板也将这事忘了,可是三年过后,一块镀金的大匾送到这里,落款是当朝新科状元,那茶楼老板还在诧异,那新科状元骑马走到这里,却登上了此楼,那茶楼老板这才发现,新科状元竟是三年之前在这里一走一回头,七步不能决定的举子。从此之后,七步轩茶楼开始闻名,直至今日,竟然成为建业城中一大清静去处。是那些在家闲坐的老先生帮闲们的最爱,泡上一壳清茶,听几个江湖掌故,互相吹吹年轻时候的英风飒爽,人生至乐,也不过如是了。
“老何,你听说了么?”
其中一个穿著马字褂,提著旱烟管的黑瘦老者将头凑到桌子另一面那个灰衲的老者耳边,神秘兮兮的说话,见他果然被自己提起了兴趣,将头伸了过来,那黑瘦老者登时更加起劲了,故意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吧,听说昨日新上任了一位中散大人,那可是年纪轻轻便不得了的人物啊,据说他才不过十四、五岁,居然便是朝廷正五品的大员,而且还兼领了禁卫六卫之中两个卫的兵力,历朝历代,都没有这个先例。”
他顿了一顿,见对面那老者的精神完全被吸引了过来,露出一脸的问询神色,登时大为得意,继续说道:“说起这位中散大人呀,也不知道是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皇上好像对他器重得很,满朝文武吵得厉害,说没有这样的祖制,皇上就说,人家甘罗十二岁便可以做到宰相,传为千古佳话,为什么朕不可以有一位这样的中散大人!是不是朕就比不上人家秦王了?把那些大臣们都说得哑口无言,纵想辩驳,这话也不好说得出口啊,谁敢没事冲上去说,您皇上大人,真的不如人家秦王,这不是掉脑袋的事么?这件事便这么压了下来。”
他吞了一口口水,转过头,见酒楼里不少人听到他这“刻意”压低的声音,都不由得转过头来,分明都在偷听,其中最左侧的酒楼角上那一个老爷子带著个小孙女,他认出是城南挺有名的风记医馆的风老汉,那小女孩就是他的孙女小残,也偏过头来,见他的眼睛望过来,却往后缩了一缩,他也没有在意,笑了笑说道:“然而这还不算完,又有人不满意,说,区区一个小小的正五品文职,居然统领禁卫军中三分之一的精锐,成何提统?”
他低头对著对面的那老者说道:“你道皇上是怎么答他的么?”见那老者摇头,他道:“皇上大人呀,笑咪咪的看著那位说话的大臣,说道:哦,自然不,要不,费大人,您也想去军中混混?谁都知道禁卫军中是些什么货色,那可都是高官子弟们托关
脉塞进去的,历来便是最难管的地方,想去当那统领去一层皮就是好的了,那些大臣们怎么可能好好的轻闲安适的三四品不干,跑去干禁军统领,只得一个个低下头无法分辩,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更奇的事还在后面呢,那个中散大人,上任第一天,竟然就率军把史部尚书秦安钢的宅子给包围了,据说里面发生了好一场激战,死了好多的人呢,禁卫二军把秦府包围得滴水一漏,里面有人要冲出来,那中散大人就下令放箭,最后,秦府上上下下,死亡无算,只有秦安钢藏在密室之中,别人都以为他已经逃脱了,可那个中散大人好厉害,当他走进去的时候,直接吩咐人将密室给堵住了,然后放毒烟,将里面的人全部熏了出来,像抓小鸡一样的便全部一个不少的拿了下来,关入到了天牢之中。”
说到这里,那老者仿佛犹有余悸,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继续往下接著说:“这可是堂堂史部尚书啊,门生故旧遍及天下,朝中不少大臣与他交好,此事前夕竟然都没有闻到一点风声,就这样突然不问情由的,率军把秦府给包了,并下令杀人,登时闹翻了天,半夜皇上大人还有不知哪个贵妃娘的被窝里睡春觉,就被登龙鼓给吓起来了,还以为是敌国的军队冲入了京城呢。”
“说起这登龙鼓,那可不是普通的鼓啊,除非发生了天大的冤情或者十万火急的军情,是不能敲这登龙鼓的,一旦敲响,不管你还在干什么,别说大臣,连皇帝大人都得立即穿起衣服临朝,据说立国以来,只有五十年前长汉军一夜之间突袭四郡,连下十城,震动天下的军情传来,那些大臣无法,这才敲响了登龙鼓,而这次,那个中散大人也真是够胆大包天的,皇宫之中紧急商议从昨晚到现在,居然都还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来。”
“无数人递上折子说这是南唐立朝以来第一冤案,居然敢没有皇令便擅自率军包围攻击堂堂朝廷重臣史部尚书,那以后这京城里可还有得安宁,那些朝廷一品大员半夜里在自己的府里也不安心啊,这中散大人这一下可是得罪过整个朝廷所有的官员呢,可是这里还在商议,皇帝大人的也连发了七八道金令,召那位中散大人上朝。”
“可是你知道吗,那个中散大人还没玩够,禁军二卫从今天早朝起,便已经把守京城四门,京城戒严,闲杂人等任何人不准出入京城,接著禁军二卫毫无理由的迅速的冲入好几处酒肆青楼,据说整个京城之中,一共十三处地方遭到禁军的洗劫,里面的人,不投降便是死,而后,那中散大人这才施施然如同无事一般,赶去上朝去了。你刚才没有见到,那年轻的中散大人,一身黑色的大氅,坐在一顶紫色的小轿之中,身旁全是一天一夜,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一般的禁卫军,铁甲之上,染满了血迹,快速的从这街上护送著那位中散大人上朝去了,居然敢连拒七八道金令,,这下估计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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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熬不住了,每天这样熬夜,估计不出几年,寂寞就得归西了,先更一章,下一章容我晚上再补。对不起了,再写,我就真得倒在电脑前了。这日子真不是人干的啊。尤其是码不出来的时候,我在电脑前坐了一夜,终于赶出了这么一章,惭愧。实在不是速度流的写手,大家体谅一些!
第213章 十载江湖。不到京华
建业城不远,有一座北望山,北望山上,有一座简约院,庄院后,有一处陡峭的石壁,久走深山的人,把那里叫做北望石壁。石壁上,是一小片平坦的地方,仅只三四丈方圆,在这云深雾绕的高处,竟然座落著一座精致小巧的石亭。
深紫色的大字,白玉般的匾额,题著的是三个苍劲有力,隐露峥嵘的大字:退思亭。退思亭两侧,则悬挂著一幅对联,上联是:花为春寒泣,鸟因肠断哀。下联却是:天不遗一老,人已是千秋。
这一幅对联怎么也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毫不搭调,上下两联仿佛各叙各事,并不相关,可是仔细看去,那力透纸背的字迹,却都透出一种深深的沧桑老迈之意,或许壮志仍在,或许心愿未酬,那个站在石亭之上,临崖而立的青袍老者,孤寂的背影,也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苍凉意味。
他背负著双手,青布长袍洗得干干净净,很是朴素,山风吹散他的头发,露出几丝怎么剪也剪不掉的白发,岁月不饶人,就算躲在这高山隐蔽之地,也依然抵挡不了岁月那无缝不入的侵蚀。
这谷之中,山风向来极劲,就算一个壮大小伙子儿,也未必敢站在这么高的悬崖之上,而这老人身形单薄,瘦苦枯骨的手掌,站在那猎猎的山风之中,却如同磐石般挺立,雪松般坚定,就算衣袂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可是他的脚步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移动过,他的身躯,也一直站立得如同风中的劲竹。
脚底下翻涌的白云,还有深逾千寻,杳不见底的深谷,在那老者的目光之中,渐渐汇聚,消散,汇聚,消散……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踏足他身后十丈之内,盘旋而上的羊肠小径口上,站著一个黑衣黑裤的书僮,一对漆黑点墨一般的眼睛,注视著那个站在高崖前一动不动的老者。
良久,那青袍老者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忽然自是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询问著身后的小男孩:“墨羽,可还记得我书房上的那幅字画么?”
那叫墨羽的小男孩眼珠子一转,说道:“记得。”
那青袍老者道:“把那上面的两句话背来我听听!”
那叫墨羽的小男孩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身莫不恶死,而未尝有不死;国莫不恶亡,而未尝有不亡。”
青袍老者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小男孩墨羽极具自信的道:“知道。”
那青袍老者对这小童似是格外耐心,语声也轻柔下来,像是在考效他的学识一般,宠溺的道:“说来听听!”
清亮的童音响起,格外动听:“人没有不憎恨死亡的,但没有人能够不死;国家没有不憎恨灭亡的,但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永远不灭亡。”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又补上一句:“先生,古人还说,大厚既焚,不可洒之以泪;长河一决,不可障之以手。就是说:大最大限度已经烧起来了,不是用眼泪就可以浇灭的;黄河决堤了,也不是用手就能堵住的。凤凰阁既然已经保不住了,不如退身离开,咱们回鸠摩国去吧!”
那青布老者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慢慢的又平静下来:“你一个小孩子,又懂什么?”
他似是不愿再辩,偏生那小男孩却反驳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先生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人小一些没有关系,看得清面具后面的表像,那就是了。先生一直夸我奇才,今日却也拿一个普通小孩子的眼光看我。”
那青袍老者忍不住转过头来,有些惊异的看著那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接触到他的眼光,迟疑了一下,接著却挺了挺胸,勇敢的与那青袍老者探询的目光对视著。一对清澈如水的眼睛中,是那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的狂热,在那里,那青袍老者看到了不甘、斗志,还有可以焚烧一切的欲望。
这种眼神,太熟悉了,年少时候,自己不也正是这样么?恃才傲物,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报怨著这个世界不给自己一个机会,觉得只要有一个人赏识到自己,便立即能腾空而上,直上九重。可是直到不断的栽根头,不断的爬起,再到老时,才明白许多的道理,并
才能就一定可以受到重用的,也不是有志向就一定能更多的时候,是默默的将它埋藏在心里,直到自己死去。
而在这个孩的眼中,老者又一次清晰的看到了那种眼神,如此的灼热,仿佛可以点燃整个世界。
他的心弦猛然震动了一下,忽然苦笑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才智,是我看走眼了。你一个十岁的小子,居然已经懂得了这么多,倒是真的让我很吃惊,我原来也一直以为你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比普通人有点天赋的小男孩而已,偶尔提点了你一下,你却居然能学会这么多,只是,你既然一直都在庄子中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不愿我们发现,为什么今日,却又自愿把一切都暴露在我的面前呢,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么?”
墨羽面色冷漠,说道:“墨羽本来就只是一介贱民,永远也不可能像先生们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著,抄家没籍,一生都只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奴役,墨羽被先生买来,是墨羽的福份,不但没有像其他的人那样成天干著最低贱的苦役,还收墨羽在身边做了一个小书僮,这在别人的眼里,不知道有多羡慕,墨羽的命本来就是先生的,只要先生想拿,随时可以拿去。”
那青袍老者看著墨羽那双眼睛,一时间竟然有种震憾的感觉,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十岁小孩的口中,那墨羽却又抬起头,对视著那青袍老者的眼睛道:“可是有一句话,墨羽一直不吐不快,就算等下先生立即将墨羽杀了,墨羽也只有感激先生这几年来的收容教养之恩,不会有任何的怨恨。”
他看了一眼山下面,说道:“先生在这庄院里,已经居住了三年,三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年,足以使一个垂髫小童长大成为英武的少年,也足可以使一个老人彻应急的消磨掉自己的壮志,也许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有一个正风华正茂的生命,被活活折磨致死,也能让一家本来幸福和美的家庭,突然之间支离破碎,妻离子散。”
“三年,先生,您说,是不是?”
他不顾那个青袍老者看著他越来越震惊的神色,微仰的小脸之上,一脸的坚毅,仍然执著的说道:“先生,您昔日闻名天下之时,墨羽还不知道有哪里,可是墨羽知道,您昔年的那些事迹,每一件,都是那样的动魄惊心,让墨羽每当一个人在那个漆黑的小屋子里之时,一遍一遍的想起,那时,墨羽就发誓,终有一天,我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可是,先生——”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一脸的失望看到那个青袍老者道:“您看看,您这几年都做了什么?本来受到皇帝赏识,成为鸠魔凤凰阁在南唐的最高统领人物,指手之间便是风起云涌,可是随著那个莽夫的到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仗著是魔命宗宗主的大弟子,他直接接收了凤凰阁在南唐的所有的势力,而先生那个时候,本来早已经根深蒂固,若是不松手,那莽汉最多也只是挂著一个总统领的名头,而实权仍在先生的手里,他对先生也只会恭恭敬敬,皇帝也不会怪罪。”
他语音一变道:“可是,先生您呢,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一步一步的退让,最终,所有的大权全部交到那样一个除了武功之外,简直和个白痴一样的莽夫手上,您看看,凤凰阁这几年,发展成了个什么样子,没有了先生的头脑,凤凰阁就像是一个到处乱冲乱撞没有眼睛的瞎子,只会失败!”
那青袍老者蓦然大怒,踏前一步,抬起的手掌悬空在墨羽的头顶之上,喝道:“住口,凤凰阁大统领的名头也是你乱说得的么?”
墨羽却仍执拗的道:“先生,您总是这样,直到那沈尊天死了,你还是不敢得罪他。等墨羽说完,您要杀要剐,墨羽都不会吭一声。”
那青袍老者看著那男孩眼睛之中闪烁的坚定意念,竟然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心颤,提起的手不由得慢慢放下,叹了一口气道:“墨羽,不要说了……”
第214章 弹压江山。别是功名
羽梗著脖子道:“不,我要说。先生,您一直由著i凰阁胡作非为,将凤凰阁的所有权力全部交给了他,可是他还不是不甘心,还是担心先生会威胁到他的统治,居然越来越过份,最后不但将先生您逼出了凤凰阁,隐居在这样一个小山庄里面,还让对您最忠心的四个手下找些借口或调或借刀杀人,如今已经只有两个人还在了,而且都在一些小地方郁郁而不得志,所有原先生一个派系的人,都被他挤压得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凤凰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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