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头的席季恩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猛地转过头，看向舞台的方向。

那句话并不是很长，可是少女的声音有些冰冷却咬字清晰透过话筒传过来，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她几乎可以在字与字之间的间隙里捕捉到她的呼吸。

这个声音，曾经给她送去温暖的午后对她说“会放学，我送你回家。”

直跪在地上的席季恩，站起身快速朝来世的方向奔回去。

舞台上的灯光全都关掉了，而黑暗里在女声清唱结束之后鼓声紧接着就响起了。沉稳有力的“砰砰”声从黑暗里传来，瞬间攫住了台下人群的呼吸。那单调的“砰砰”声就好像黑夜里，将手贴近自己胸口时感受到属于自己心跳的声音。

鼓声还在继续，而少女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平底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在安静的礼堂里细微响起。

“锵”的声，那如心跳的鼓声结束了，而同刻，舞台上的灯光骤起，将黑暗如数淹没。而舞台中央站着手握着话筒的少女，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看见她被灯光描出来的金色轮廓。

狂暴的吉他声和鼓点瞬间响了起来，而带着某种金属特质的声音如剑般轻而易举劈开了那吉他声与鼓声的风暴，直直传进人们的耳朵3(

席季恩停下奔跑的动作，双脚像被强力胶黏住样站在原地，带着泪光的双眼直直盯着前方的舞台。

舞台上的少女被明亮的灯光笼罩，她的身影在灯光里显得模糊不清，而她背着光的脸也看不见轮廓，几乎看不出那个人是谁。

席季恩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愕然的脸上慢慢有感动浮起，刚刚擦干的泪水顺着原先的轨迹再次冲刷她的脸庞，紧抿的嘴角因激动的情绪隐隐颤抖起来。

第二十九章

?那个人，是阿凉啊！

就算灯光再强烈刺眼，就算她的背影再模糊，就算看不见她的轮廓，她也知道舞台上在光线中心的那个人是她——谢花凉。

她直知道阿凉是优秀并出色的，可是她直不知道阿凉的优秀与出色不只是在功课和待人处事上。原来，在舞台上的她同样是优秀的，优秀得她觉得陌生。

不，不，舞台上的阿凉已经不能用优秀来形容了。站在舞台上歌唱的她，就好像音乐国度里的王者，唱歌这件事对她就好像吃饭睡觉样稀松平常，纵使没有灯光，没有那风暴般的配乐，她依然可以将在场人们的灵魂摄走。如果说，北洛的歌声能见血封喉，那么阿凉的歌声便能摄人心魄，毁尸灭迹！

原来，她的过去和唱歌有着这样深厚的渊源。阿凉那样的人，就是为舞台而生的。也许，她放弃过音乐，而现在她回来了，向王样站在舞台上，散发着令人晕眩的光芒。这个就是王者归来吧！

带着某种金属特质的声音穿越那风暴般的乐器声直抵她耳蜗，那声波圈圈在脑海深处扩散，浸进她脆弱的灵魂里，然后将灵魂抽离她的身体带往飘渺的云端。她感觉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的束缚逃离了这个现实世界飞向云端。而云海深处，舞台上的少女对她伸出了温暖的手：“阿季”

已经飘忽的灵魂接收到她的声音，直怔愣在原地的席季恩回过神来，被泪水迷蒙的大眼恢复了焦距望向舞台方向。那里，直闭着眼唱歌的少女已然睁开眼，半垂着眼睑看向她。

阿季，这首歌是为你唱的。

你无法达成的梦想，我定会替你达成！

席季恩颤抖的嘴角弯起了温暖的弧度，她流着泪笑了出来，单薄的身体因用力压抑哽咽剧烈颤抖起来。她痴痴的望着舞台上看着自己的谢花凉，移不开眼。久久，她才用力点下头：“嗯！”

舞台上的音乐还在继续，而舞台下的人群已经被这撼动人心的旋律与歌声摄走了心魂，目光炙热的看着往台上笼罩在光线里如王者般唱着歌的少女做不出任何反应1(

舞台后方正拿着台词默默看着的井念京听着这越来越熟悉的声音，为了配合温和面具直舒展着的眉毛慢慢纠结起来。他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手中的台词本，指节泛起森森白色。

“欸，会长，我们学校何时来了这样优秀的人才？”旁边正补妆的男生靠过来撞撞他的手肘问道，井念京却恍若未闻，手中的台词本已经皱成了团。

这个声音，透过暴风般的吉他声与鼓声钻进耳朵里，并不是很清晰，然而熟悉却在脑海里点点堆积和脑海深处的某个声波慢慢靠拢。

那带着某种金属特质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从话筒里扩散出来，丝毫不露的钻进耳朵里，带着嗡嗡的回声从耳道传达耳蜗，形成异常熟悉的声波，慢慢和他记忆里的声波靠拢，然后撞到了起，最后重叠在起。

前方的音乐渐渐弱下来，最后吉他声和鼓声完全停了下来，而主唱的声音依然清晰的透过话筒传遍了校园的各个角落。

“嘿，你的心脏动起来了么？

起朝着前方奔过去吧！”

而记忆里，她站在昏暗的胡同口，脸冷静的拒绝他：

“喜欢，也许是，但那不是爱情。

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你的骄傲被人分享了。”

井念京丢开握在手上的台词本绕过人群奔到舞台前面。在谢花凉最后的清唱结束后，舞台上的灯光全亮起来了，清楚将乐队里的所有人照在人群的视线里，而舞台下瞬间暴起如雷的欢呼和鼓掌声，有些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谢花凉，发狂的尖叫着她的名字。

井念京愣在原地，盯着舞台上化了妆，轮廓显得更沉寂深邃的谢花凉翕动双唇却说不说句话2(那个人真的是——谢花凉。

舞台上，谢花凉握着话筒的手垂了下来，剧烈的喘息着，沉寂的双眼望着台下站在过道里痴痴望着自己的席季恩，她朝她点点头。

灯光下，谢花凉温和优雅的面具彻底瓦解，那双淡然的眼里浮满莹莹水光，那晶莹的水直在她的眼眶里流转，直到最后都没有落下来。谢花凉深吸口气，转头对身边同样还在喘气的米卡低低说了句谢谢。

谢花凉直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站在舞台上，再也不会拿起麦克风，再也不会唱出这样撼人的音乐，直以为放弃了那么多年，自己再也不会记得唱歌时那种宛如翱翔在天空中听着风从耳边呼呼而过的畅快感，直以为就算再站在舞台上自己也不会记得那种撼人心弦的感动，再也不会记得如何去歌唱。

然而，当刚才自己站在舞台上，握着陌生的话筒，看着舞台上陪着自己几乎陌生的伙伴，灵魂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循着过往以为早已忘却的轨迹回到了记忆里的舞台。声音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如的从身体里发出来，循着这陌生的旋律唱下去。

开头的清唱，完全没有任何意识，她只是愣在原地握着话筒，任由记忆控制着自己回到最初的样子，寻找最初的自己，直到后方响起那几乎攫住自己呼吸的鼓声。

那个声音就好像自己的心跳，在这陌生的舞台上响起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她的灵魂。

单调的“砰砰”声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传进她的耳朵，直钻进她的脑海里，带着复苏切的巨大力量敲击着埋藏在脑海深处锁住记忆的厚重大门。那鼓声下又下猛力的敲击着大门，最后那扇年代久远的大门敌不过这样巨大的力量轰然倒塌，如兽般被封印在里面的那段热血记忆瞬间如洪水般汹涌奔出来。

过往的记忆在那刹那在脑海里飞速掠过，从上往下将她彻底笼罩住，然后点点渗进她被冷落多年的灵魂里，如熊熊烈火般将它燃烧起来3(身体里的血液在烈火里起来，在四肢百骸里循环起来，遍又遍，那烫人的热度透过血管直钻进了骨髓里。那刻，她清楚听见布满身体的细小冰粒迅速消融地声音。那些冰粒很快融成了温暖的水逆流而上找到那突破口，沁出来，在眼眶里流转着。

自己的声音终于和灵魂重合在起，在最后那“锵”的声鼓响里找到了突破口，如冲破枷锁的兽重获自由后兴奋的嚎叫般嘶吼出声。

原来，唱歌已经成了她的生命里不可割舍的记忆，而这记忆已经融进了她的骨血，她的灵魂，就算死亡也无法将自己和它分开，若要忘却，要舍弃，那只能是同归于尽！

第三十章

?舞台下的角落里，道炙热的目光直直望向谢花凉。谢荒凉转动瞳孔，找回焦距，循着那炙热的光线望向角落的方向。少年的轮廓半掩进黑暗里，只余下年轻而刚毅的下颚。而黑暗里，他不大的双眼是炯炯的光，正望着自己。

谢花凉眨眨眼，然后目光如炬的回望他。她画了朋克妆，涂着鲜红口红的嘴角微微颤抖起来。她双唇翕动，却没有说出句话。

然而几乎隐没在角落黑暗里的少年却落下泪来。舞台上，她没有说话，她只是翕动双唇说着只有他们懂的唇语。她说：

“俞北，我回来了。”

谢花凉看着少年完全隐没在黑暗里的背影，直在眼眶里流转的泪水就要冲破眼眶的阻拦，她低下头，将身体弯成九十度朝台下欢声鼓掌的人群鞠躬道谢。舞台上的灯光在那刹那瞬间熄灭，而温暖的水瞬间冲破了眼眶，淹没了她的眼睫毛，濡湿了下眼线。直被强力压制的喉咙深处的哽咽冲破了阻碍溢出紧抿的嘴角。

我们之间彻底的放开了。

早就已经知道会难过，可是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想到，心会这样痛？

学校后废弃的操场上，两个少女并肩而坐。席季恩低着头在黑暗里揪着草地上无辜的小草，而身边的谢花凉从开始直沉默的坐着，从礼堂里传来的喧嚣在抵达她身侧时就被她周身沉寂的气场逼退回去。

又纠起了大把小草，席季恩再也忍受不住这样沉默的气氛，她舔舔干燥的唇，干涩开口：“阿凉”

席季恩懊恼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笨死了！连话都不会讲，席季恩，你哑了么？！！

“阿季谢谢你。”在她暗骂自己时身边传来谢花凉略显单薄的声音。席季恩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看向黑暗中谢花凉的方向。已经适应黑暗的视线感觉得到她并没有任何动作，依然如初来时样，坐在那里1(

席季恩有些不明所以下头去继续揪着小草轻声说道：“为什么，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你不是么？”

“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为我唱那首歌，谢谢你让我听了有史以来最震撼的场演出。阿凉，我真的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刚才之前，我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站上舞台拿起麦克风唱歌的天。我以为，我已经将它同我的爱情彻底埋在了那年夏天，我以为，这生我不会再和音乐有任何瓜葛，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唱歌，再也不会有梦想真的谢谢你。”

谢花凉的声音很轻很轻，也很单薄，好像梦中呓语般将席季恩断续的言语打断。暗夜里席季恩听得不真切。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她不确定的又叫了声“阿凉”，谢花凉却没有应，夏夜凉爽的风从耳边呼呼吹过，在席季恩以为两人之间又要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时，谢花凉再次开口了。

“阿季，你不是想知道我从哪里来么？”

“嗯。”席季恩点头应到。

“我和俞北起从北川来的。来之前，那里有过场几乎将我们家乡毁灭的地震，你知道吧。”谢花凉说完这句话后，身边响起了抽气声，将黑暗里席季恩在听到自己的陈述时惊愕透过声音完全显现出来。

席季恩揪着小草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僵在那里愣愣接受着这些信息——原来是这样。难怪，在阿凉身上看见了这个年龄的女生没有的世故与成熟，难怪她总是能那么沉默的将所有事情解决，难怪她总能

将自己保持在优秀与出色里，因为这些和那场劫难里的点滴经历比起来根本不知提。

“阿凉”席季恩满是歉意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轻轻响起，很快又被夜风卷走了2(她唤出称呼却找不到了下文，只得愣在那里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

“阿季，我给你讲故事吧。”

暗夜里，谢花凉没有理会席季恩，自顾自的开口。她单薄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那样寂寥。

我妈妈是个酒家女，我是她未婚怀孕生下来的，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被人看不起的，更何况，我是父不详的孩子。所以从小我就受尽别人的厌恶和嘲笑。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人怎么会有好性格？其实从小我的个性就很孤僻，读书的时候，学校里的同学都看不起我。我只能努力的读书，努力的靠成绩把自己和他们提升到样的高度。

我的成绩很好，可是学校里的同学还是没有喜欢我，因为我的个性太特立独行，太过突出和尖锐。他们依然讨厌我，有些人甚至恨我。

我妈妈长的很漂亮，我几乎完全继承了我妈妈的容貌，班里很多女同学都恨我，因为我抢走了本来应该属于她们的第名。我抢走了本来该属于她们文艺演出的舞蹈里的女号，我抢走了本来该欣赏她们的老师的目光

她们会在我的课本偷偷藏起来，会把我的试卷偷偷撕烂，会在我的凳子上图上胶水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整我。我被欺负得很惨，可是我直忍，直忍，因为我不想让我那个软弱的妈妈

我妈妈，她是很软弱的女人，她直教导我要做个好孩子。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的亲人所以我还是尽力照她说的去做，因为我知道，她同我样孤单。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除了彼此，无所有。

上初中了之后，我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功课也越来越好，而恨我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我孤傲的性格越来越突出，因此我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上了初中之后，我们长的不只是身高，体重，直潜伏在心灵深处的小恶魔也越来越大了3(她们捉弄我的方式也越来越不留余地，小学那些恶作剧充其量只是小朋友的玩笑，没有什么杀伤力。年龄只是跨过了个阶段，她们内心的小恶魔就像动画片里的魔鬼完全进化到了个更高级的层次。

那时候，班里有个挺漂亮的女孩子，直暗恋着那个还是很孩子气，眉眼间有点小帅气的班长，可是那个班长却总是对着我大献殷勤。小说里那种因爱生恨的剧情大概就是这样写的，那个女孩为此恨透了我。

那时候，她真的比我漂亮很多，性格也比我好很多，家世也比我好很多，可是不管她怎么对那个班长好，班长还是对她不冷不热。那个女孩终于火了，爆发了，把她胎死腹中的暗恋的火气全转向我。

第三十章

?她开始露出了她黑暗的面目，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我：把我的课本丢到厕所里，往我的椅子上泼红墨水，在我的桌筒里放老鼠，放蛇，有时候也会往我的运动鞋里撒钉子这些我都是不声不响地化解。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我骄傲的自卑不允许我仅有的自尊做出这种羞辱自己的卑鄙手段。

她对于我这样平淡的回应似乎更愤怒。有次，她买通了个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女同学，把我骗到了厕所，把我淋得浑身湿透，然后把我关在了厕所里。

那时候是冬天，我被关在厕所里夜，直到第二天值日老师发现了我，我才得救。那夜，发着高烧蹲在厕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我，在浑浑噩噩的意识里清醒过来，看着伸手不见五指，充满恶臭的厕所，蓦然明白了些事。

我明白我再也不能这样沉默下去了，我要学会反击。

这个世界，如若你软弱，那么被欺压的是你。我不想被人欺压，所以我告诉自己要反击。

病好了之后，我回到学校，被她们拉到学校后操场围殴。那时候，我只知道自己要反击，却不知道要如何反击。拳脚毫不留情的落在我身上，我倒在地上缩着身体，咬紧牙根忍受着那些巨大的疼痛。我躺在地上看见偶有路过的同学只是脸惊骇的匆匆跑过，却没有个人站出来制止她们，没有个人站出来拯救我。

那刻，几乎绝望的我蓦然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独立的，没有人会帮我。如果我不站起来，那么将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于是我艰难的爬起来，第次用拳头做出了反击。那么多人，那么多拳头对着我，可是我竟然没有畏惧，用尽全力和她们硬拼，最后我赢了。虽然满身是伤，但是我做出了反击，并且赢了！

那刻，我彻底明白，这个号称和平的时代，终究还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人情却以和科技发展相同的速度衰退下去。

我摇晃的站在那里，看着被我打到的同学，突然觉得很可笑1(活着，原来就是这样的，要么忍，要么残忍！人与人之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针锋相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之后，我和她们之间有很长段时间都是相安无事的。我依然像其他学生样，上学放学，努力学习，而她们对我多了分顾忌，也不再那样明目张胆的对我报复，最多就是在背后冷嘲热讽几句。我以为，我和她们将会永远平静下去。可是，海啸总是在海面平静之后从底翻涌上来，我们还是没能真正的和平相处。

那年，正逢那所学校的校庆，校方给初新生的表演机会很多，每个班要出五个节目，舞蹈，小品还有个独唱的机会。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和我成了老师内定的选手。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那个老师为什么会选择我。

当老师宣布让我负责独唱节目的时候，那个女孩看我的眼神几乎将我杀死了。那时候，我就感觉到，我和她之间停歇下去的战火又开始点燃了。只是我没有想到，那次的战火会烧得那样旺盛。

我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件事，我会遇见个让我终生难忘的少年。

那天放晚学后，我去网吧找我演唱的歌曲的伴奏。我正听着歌的时候，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就被拳打歪了脸。我愣在那里时没反应过来，看清来人之后我才明白过来。

我和她之间的战火再次点燃！

我还在考虑怎么还手的时候，他们群人已经全围上来，那次我的反抗显得很吃力，她们当中有些人我没见过，我感觉她们那次打人，比前次专业多了。我很努力的反击，几乎是打红了眼，可是最后还是敌不过她们人多势众。我倒在网吧冰冷的瓷地板上，缩着身体忍着痛，嘴角几乎咬出血来了。

那时候，网吧里有很多都是大人，可是没有个有要管闲事的意思，他们只是转过头来看眼，然后习以为常的转回头。网吧的网管就在几步之外，那个男人依然靠在椅子上自顾自抽着烟，看都没有看眼2(我抱着肚子，狠狠的盯着头上殴打着自己的那些人，心里几乎绝望了。突然间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人对人情心灰意冷，而是人情让人万念俱灰。

拳脚依然落在我身上，我感觉有腥甜的东西从我喉咙窜上来，松开喉咙，我就在自己嘴里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有点腥。我脑袋里阵晕眩，视力渐渐下降，而听力也开始不工作了，那个女孩尖利的声音还在絮叨着什么，可是我听不见了。我努力绷紧自己减弱的意识，不让自己昏过去，却还是不起什么作用。我想我是快死了，才会出现那样的现象，那刻，身上的疼痛点点退减，因为我的神经末梢也开始触不到感觉了。

我松开捂住自己肚子的手，忍不住笑了出来，腥甜的血顺着嘴角就流出来了，嘴里传来自己鲜血的味道，真的很甜。

我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有人大喊了声“警察来了”，然后我就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拳脚消失了，紧接着我被人扶了起来。那个人把我背了起来，带着我从网吧的侧门跑走，我伏在他肩上，感觉他尖利的肩胛骨抵着我的伤口，很疼，可是我却莫名觉得心安。在他颠颠的单薄背上，我松懈了所有意识放心昏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俞北。跟我念同所学校，不同班级，并不是什么出众的人，像所有那个年纪有些小叛逆的男孩样，上课会打瞌睡，偶尔旷个课去打游戏，成绩也不是很顶尖或排在末位。他是太平凡个的男孩，可是只是这样平凡的男孩，却我最危急的情况下，对我伸出了援手，把走到鬼门关的我拉了回来。

第次，我觉得自己不是孤立的，第次，我感觉到自己也不过是平凡的个人，我也需要被人帮助，这样横冲直撞的生活，我也需要在某个疲惫的时候转个身就能找到依靠的肩膀。而俞北的出现正好迎合了我的需要，不可否认的是，对于他我有了和对别人不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面对他，我会觉得心安。因为我觉得这样个可以在那种情况下把我救出来的人，是个可以信赖并依靠的人。

我和他认识的第七天，他送我回家，然后关于我们的故事在我答应他送我回家之后就开始了。

第三十二章

?那天他的表白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红着脸对我说“我喜欢你”，他只是站在黑板前对着我说：“阿凉，我送你回家。”

我很不确定，抬头又问了他遍。他站在黑板前面，穿着那时的校服，很瘦很瘦的个人，并不算很高，像被砍断很大截的电线杆杵在那里，耳根泛红大声对我喊：“我说，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任何表情点头答应了他，心里觉得很暖。他的话仿佛道温泉缓缓地从血管里淌进我的心窝，那种温暖简直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路上，他只是桥我的手，不说话。我才发现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直送到巷子口，他才松开我的手对我说：“明天我来接你。”

我看着他又红起来的耳根，笑着点头。

那时候年少的情感很简单，只是很简单的心意对对方好。他每天早上会在巷子口等我，和我起上学，会把他的早餐分半给我，午休的时候会过来看我做练习，放学了之后就送我回家。

我和他之间的事，很快变成了绯闻，在几个班级里传开来，在别人面前我都是孤立的人，所以我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回应。我们依然我行我素的过着我们的生活。

还是有人会找我麻烦，我还是不动声色的化解。

校庆那晚，我平安的登上舞台演唱，我沉浸在旋律里，唱的很用心，博得了满堂彩。我很兴奋，我发现我喜欢上了音乐。那个晚上，我把我的喜欢分享给俞北，他笑着牵起我的手说：“阿凉，你适合舞台。我会陪着你。”

我握紧他的手点头。我相信他，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我知道那是不对的，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沦陷了。

后来我才发现，他和我样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不样的是他有爸爸，我有妈妈。然后在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妈妈告诉我，我们就要有个家了，再然后俞北被他的爸爸带了进来，最后我们成了家人1(

俞北的爸爸，也是很沉默的人。可是他待我真的还不错，待妈妈也很好，不像巷子里的那些男人，只会用猥琐的目光看着妈妈。他的眼睛不大，可是目光看向妈妈的时候很柔和，对我也总是很温和。我没有任何意见，欣然接受他。

从此，我和俞北不再是暧昧不明的朋友，而是兄妹。学校里关于我们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他还是像我们变成家人之前样对我，他也履行了他的诺言陪我起开始了我和音乐之间的故事。

那个女孩还是会来找我麻烦，并且带来了很多看我不顺眼的人，他们个个都恨我入骨。他们对我的打击报复起效并不大，因为那个平凡的俞北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强大了，他还是比同龄的男孩子瘦，可是那个身体单薄，肩胛骨尖利的男孩不见了，他不再是上课偶尔会打瞌睡，偶尔会旷课打游戏的男孩，学校里开始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存在，知道那个打架无往不胜的俞北。他还是沉默寡言，但是那沉默夹杂了很多另同龄孩子畏惧的东西。

他就像只鹰，慢慢的成长了，羽翼变得丰厚了，可以保护别人了。我知道，他要保护的就是我，我被他护在他的羽翼下保护得很好。在他的保护下，我安心的唱歌，他总是为我鼓掌喝彩，他说她喜欢我唱歌的样子。

我们的关系直保持着这样子，是兄妹，却比最初的暧昧更暧昧了。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

有天，我被她们骗到了厕所里，她们把我堵在厕所里把我打到半死。那天如果不是俞北及时赶到，我想我真的会死在厕所里。我躺在地上看着俞北发狂样把她们打倒，他红着眼抱起我离开了厕所，蹬蹬下楼。

那是我第次靠在他还不是很厚实的胸膛里，听着他因激烈运动之后变得急速心跳，觉得很安心。我把脸靠在他肩上，发现他还是很瘦很瘦，起伏的肩膀磕到我的脸，有些疼，可是听着他温柔的对我说没事了，我却觉得很安心，心里很暖，很甜2(

那时候已经放学了，学校的医务室也已经关门了，他撬开医务室的门，手忙脚乱的给我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可是手很笨，直在抖，总是把我的伤口弄疼。我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喊疼，他定会很难过，看着他难过，我也会很难过。所以我直咬着牙，撑到他把我的伤口处理好。

明明受了伤，可是靠在他怀里，我却觉得很幸福。我知道，我对他已经不是最初对朋友盲目的信任了，也不是后来对哥哥的依靠，而是另种我直渴望的感情——爱。

在这之前，他送我回家，走进了我的世界，牵过我的手，在那样年少的岁月里，这样的举动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却没有到达爱情。后来，我和他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兄妹，我们的关系因此直在朋友亲人与爱人之间暧昧的徘徊。我直以为，我们的关系会直这样下去，就算我喜欢他，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我们都太像了，我们可以相依为命，可是爱情是我们无法触及的禁地。

然而，那个夜晚，他却吻了我。只是轻轻的吻，他却红了耳根。我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也不觉得疼，直在那里笑，直到他的唇再次覆上来将我的声音吞没。

他的牙齿撞到我的牙齿，有些疼，我嘴角的伤口裂开了，腥甜的血丝被他带进我的口腔里，很腥，也很甜。明明没有任何浪漫与技术含量的亲吻，我却迷醉了，没有任何迟疑，我把我交给了他。

我和他之间的爱情，从那晚开始，发不可收。我们像所有年少的恋人样，牵手上学放学，在没有人的校园角落里拥抱亲吻。

第三十三章

?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打架凶狠的少年，我依然在他保护的羽翼下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组建了乐队，开始找在酒吧驻唱的机会。

虽然有了个完整的家，但是两个本就困苦的家庭组合起来，就像两个半圆的贫穷拼成了个圆的贫穷，面积增大了倍，因此我们不得不为了维持生计奔波。

现实并会因为拥有了爱情，就会有物质。

我们年纪还小，想找工作也并不容易。他总是有办法的，不知道他从哪里伪造了我们的身份证，在酒吧工作了。我靠在在酒吧里唱歌赚钱，而他在酒吧里当服务生，我们都在为生活努力。

生活很艰苦，可是我们觉得很幸福。我直以为我们会永远像那时候样，虽然我们的生活穷二白，但是我们爱情富可敌国，只要这样我们就可以桥彼此的手直到老，就像他说的那样，要辈子在起。

可是那时候的爱情和现实比起来根本文不值。我们以为我们懂得了爱情，懂得了幸福，就可以在此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我忘了现实是多么强悍的东西，它只要远远的对我们露出冷笑就把我们逼到了绝境。

那年，我十六岁，怀了个我和他的孩子。我告诉他，他惊愕得回不了神，像被雷劈到样傻愣站在那里，半晌之后他才不确定的问我是不是真的。我靠在他怀里，脸幸福的微笑告诉他是真的。我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不知道，那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其实并没有很高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从头到尾只是沉默着，完全没有任何该有的兴奋与高兴，他年轻的脸上更多的是担忧。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活，我害怕让别人知道，我更害怕个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就没有了。那是我和他的孩子啊！那是我们的骨血呐！如果因为我，他有什么闪失，那我死千次万次都不够补偿。

可是周之后，他却对我说，让我拿掉孩子。我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们的孩子，他却要我打掉孩子，我不敢相信1(声音发抖的再问了他次，他靠在学校后操场的矮墙上，沉默的抽着烟，很久很久才回答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叹息样，可是那样寂静的夜里我清清楚楚听见他的回答。他说：“阿凉，拿掉孩子。”

泪水没有任何征兆的落下来，湿了我的脸，我发疯样扑过去对他拳打脚踢。那是我们的孩子啊，那是条小生命，融合着我和他骨血的小生命啊，他竟然那样狠心的说让我拿掉他，就好像丢掉颗球样，事不关己。

我哭着捶打他，骂他混蛋，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任我打骂，我下手很重，可是他吭都没吭声。会之后，他抱住我，把我紧紧箍进他怀里，紧紧钳住不让我动弹。我使劲挣扎，他抱得更紧，箍在我腰背上的手臂把我后背掐出了痕，像要把我融进他的骨血里。我动不了，只好咬他，牙齿深深陷进他肩膀的皮肉里，他还是没有出声，也没有放开我。他依然抱紧我，把头埋在我颈窝，我听见极力压抑像某种兽受伤之后发出的低呜声传进我耳朵里，然后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落我的后颈灼烧了我大片肌肤。

然后我听见，他极力压制哽咽的声音，他说：“阿凉，我们没有钱啊！”

我松开咬着他肩膀的牙齿，愣在那里。久久才回过神来，挣开他的怀抱，借晕黄的路灯光，看见他悲恸的脸。那刻我骤然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我们没有钱，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连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养得起我们的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千万把刀切割着，疼痛排山倒海而来。原来我们深信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堪击！我们以为的富可敌国的爱情放到现实里连杯水车薪都不是，我们的富可敌国，终究输给了生活的穷二白。

命运只要远远的对我们露出嘲笑，我们就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了。

最后，我把孩子打掉了。我把我和他的孩子拿掉了，我们联手把融合我们骨血的小生命杀死了。我们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也亲手埋掉了我们的爱情，我也把我自己埋了起来2(

我们的青春输给了现实，败涂地！

谢花凉平静的话语停了下来，空气中再次陷进沉默，只有风依然呼呼吹过。

席季恩早已泪流满面。明明那是她的故事，满是伤痛的回忆，她诉说起来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好像说的是今天的天气样云淡风轻。她诉说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席季恩知道她很难过，她心里定很难过。

黑暗里，席季恩点点往谢花凉的方向挪过去，生怕打扰到她。直到手臂触到她谢花凉的恤袖子，她才停下来。然后她毫不犹豫伸出双手，将浑身冰凉的谢花凉抱进自己怀里。

席季恩并不笨，接下来的事，不用谢花凉说她也知道了。早知道是这样伤痛的回忆，打死她，她也不要听谢花凉亲口说出来。

她直以为只有小说里才会写到的烂桥段会真真实实的发生在她身边，会发生在这个少女身上。席季恩甚至觉得小说里写的悲剧都没有谢花凉的过去来得悲痛。

谢花凉这样优秀的女孩该是让人捧在手心里疼宠的，为什么上天却偏偏要让她历经这么多的磨难？

席季恩抱紧谢花凉冰冷的身体，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有温热的泪水正在沾湿自己的衣服。她知道谢花凉在哭，没有声息的哭着。这种没有嚎啕大哭的哭泣，更让她觉得心疼。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井念京会喜欢谢花凉，因为谢花凉真的太值得人心疼了。

她甚至也已经爱上她了。这种心脉相连的双生的怜惜。

只要不再让谢花凉受伤，哪怕是让她放弃喜欢井念京，她也愿意。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第三十四章

?酒吧的舞台上，乐队已经就位了。席季恩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朝着舞台上的谢花凉大喊：“阿凉，我爱你！”

引来众人讶异的目光，而她没被这目光影响，目光依然追随着舞台上的谢花凉。

北洛的伤没有痊愈，但是“我们”在酒吧驻场的工作又不能耽误△为团长的秦自，在那晚校庆演出后，找谢花凉入团，希望她能暂代主唱职。谢花凉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今晚就是谢花凉回归后的首唱。然而，席季恩似乎比谢花凉更显得兴奋。

舞台后方传来“锵”的鼓声，秦自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息声的手势，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谢花凉用眼角瞥了他眼收到他说开始的信号，将话筒抬到嘴边说出“我们”的经典台词：“晚安，各位。接下来是‘我们’的时间。”

轻灵的吉他声率先响起，缓慢略带忧伤的旋律在舞台上回荡开来。

“这是首离别的歌，《亲爱的少年》希望大家喜欢。”

再次路过那相似的小道

想起我们的过往

那个夏天，绿树成荫，微风习习

记忆里的你，宛如昨日般清晰出现在眼前

你牵过的手，仍有余温

你吻过的脸，仍余红晕

你背过的拥抱过的我

心头依然小鹿乱撞

那时的你，白衣飘飘

转过来的侧脸

温暖的笑，直漫进我的瞳仁

那棵老树下，你勾过我的小指

还记得你拇指的指纹陷进我的指纹缝里

是那么坚定，那么契合，那么完美

那么让我心醉

还记得么

分别的那夜

月光皎洁如玉

而你靠在墙边低着头猛烟

我的拥抱那么用力

你的泪水那么滚烫

噢，亲爱的少年

我多想就这样把你嵌进我的身体里

永不分离

噢，亲爱的少年

我难忘的少年，你还好吗？

把我忘了吗？

亲爱的少年，把我忘了吧

我们哭过笑过亲过抱过吵过闹过

我念念不忘的你

送我回家害羞不说话的你

低头红着脸说喜欢我的你

在人群里霸道拥抱我的你

站在树下温柔亲吻我的你

勾着我小指给我承诺的你

都已如昨日风逝

我爱的你，你爱的我，还在那年夏天

走远的?br />